氣喘籲籲地爬上五樓,終於找到了暴力事件的現場。
先進入視線的是席菡和紀尤佳。兩個女生正靠在距離人群五步的陽台邊悠閑地聊天,紀尤佳看著體育館的方向,似乎與席菡正聊到關真宴的話題。席菡的臉色很差,對於聊天的話題態度敷衍,視線有時落在不遠處的人群裏,停頓兩秒,又迅速移開。
然後雪緒看到被四五個女生圍困在角落裏的淩音。
傍晚的校園,遠離教學區的舊畫室走廊裏,有冷冷的穿堂風吹過。被扔出去的書本散落得到處都是,趴在地上的書包可憐巴巴地空了肚皮,表皮上沾滿了大小不一的腳印,瘦弱的淩音被女生們堵在走廊的角落裏,跌坐到地上,頭發淩亂,衣衫襤褸,卻沒有哭,隻是麻木的抱住腦袋,做著最差勁的防護。
雪緒看到十歲時的自己,抱著雪衣蹲在同樣陰暗的角落裏。
“連父母都拋棄的野種,髒死了”趾高氣揚的女生們罵罵咧咧的拳腳雨點一般砸下來,那時候的雪緒不能反抗,身體上不斷湧出拳頭過經後的疼痛,腦海裏理不出別的思維,隻知道這是一貫的“課外公式”。
“熬過去……熬過去……很快就完了……”
每次都懷著這樣的心情,在疼痛中等待女生們累了之後轉身。時間卻在那一刻變得殘忍的漫長。
相似的場景,似乎將記憶裏的某個片段再次上演。
同樣沉落的夕陽,照不出溫暖黑暗的光芒。
雪緒的目光冷下來,右手握緊了手裏的掃帚,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聲響。空著的左手拳頭緊握,指甲將手心掐出一片片生動的月牙。
“喂——”
料想過這樣的出麵會給日後增加不必要的困擾,可是指令從心發出,而不是理智的大腦。日後回想起來,雪緒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以怎樣的表情衝進那群人的中間撕扯,最後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將淩音護在身下。
惡劣的壞女生,高傲的表情,嘴角發出的腥味,留在身上的青紫,以及淩音淩亂的發間,看向自己的,不相信的眼神,全部變成了黑白的默片,無聲無息的,一幕一幕浮現在雪緒眼前。
“夠了。”最終出手製止的席菡。
“顏雪緒?”紀尤佳擠過人群,不太確定的問。
雪緒不說話,惡狠狠地瞪著她們。
“平時見你蠻清高的,突然跑出來逞什麽英雄?”紀尤佳竟然笑起來,“還以為你對什麽都不在意,怎麽辦,好像有點失望呢。”
“看在你老老實實在這裏呆了半天的份上,今天就暫時到此為止。”紀尤佳蹲下來拍拍淩音的肩膀。
不是平日班級裏見到的能力頗佳的「班長」形象,不是善良甜美在年級裏負有聲譽的乖巧女生,不是關真宴溫柔體貼的緋聞女友,此時的紀尤佳發出懾人的氣息,嘴角揚起邪魅的笑意:“以後要自愛哦,唔,忘記了也不要緊,因為我們會一直好好「關注」淩音你呢。”
雪緒狠狠推開紀尤佳,緊緊盯著席菡的眼睛:“為什麽,不是朋友嗎?”
明明中午還說著“一起吃午餐”這樣的話。
席菡沒有回答,率先轉身,其他人也跟著一起離開。走到樓梯口時,女生又回過頭來,麵無表情的看著依舊跌坐在角落裏不出聲的淩音,然後和雪緒的視線相接。
“我曾經也這樣以為過,但我錯了,我們——從、來、都、不、是、朋、友。”
一字一頓,冰冷的,沒有感情的聲音。
比拳腳施與的疼痛劇烈千萬倍的,血淋淋的,更殘忍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