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裏的秘密
你偶然間發現了他的秘密,在他的博客裏加著一個小小的頭像,你點進去,在裏麵找到一個女人,女人說,幸福啊,我近來好幸福。你知道這幸福是哪兒來的。是他在你這邊降了溫,才去點燃另一堆爐火。
女人是嫉妒的。嫉妒就像一堆幹烈的柴火,一點就著。你想起一年來的全力付出,時間、體力、金錢,還有全部的情感,在一瞬間全都化為泡影,你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你一整夜都在看那個點擊率隻有幾十的小博客。看她的文字,看她的相片,看她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自以為簡單的愛情。眼淚就噙在你眼裏,幾次都要掉下來,但你強忍住了。
女人比男人更長情。你想起當初,他是如何主動接近你,一天發出十幾條短信,甜言蜜語信手撚來。而現在態度冷冷,說話口氣硬得嚇人,說不到三句話,兩人就嗆起來。
對於心已走的男人,強求是沒有用的。不如大大方方讓他走。有一種男人愛情注定不會長久,他總是轟轟烈烈地開始,然後,他身上的毛病開始一樣樣地暴露出來,比如說過於自戀、眼高手低、沒有行動能力。再比如說不學無術、目光短淺,走到哪兒吹到哪兒,是個口頭革命派。這些都讓你有些嫌棄他,懷疑他的能力。
戀愛的甜蜜不能取代一切。
如果他是個隻說不做的男人,如果他是個經濟上不能獨立的男人,一天兩天可以,日子久了早晚會被人識破。他要離開,你應高興才對。你對他的依賴早就煩透了,他是“伸手要錢派”,總說“暫時困難”,一年過去了,他的難關還沒有度過去,你的生活變得支離破碎,總擔心他又要伸手要什麽……
分手地你來說是一種解脫,你該放串鞭炮慶賀才對。
博客裏的那個女人,早晚也會發現問題。不是她瞎了眼,而是時候未到。
愛情電影
舒淇在電影《半支煙》裏,有一種風塵之美。她的嘴唇畫得很紅,輕微腫脹著,仿佛隨時隨地準備和什麽人接吻似的。舒淇在這個電影裏扮演一個舞女,曾誌偉在電影裏扮演一個從巴西回來的老男人下山豹,他一直心心念念想回香港,想找到當年那個隻抽了半支煙的舞女,舞女剩下的半支煙一直珍藏在他的金屬煙盒裏,他那半支煙時常被謝霆鋒扮演的小煙看到,小煙就問:“這是什麽?”
曾誌偉演的下山豹笑而不答,更顯神秘。
曾誌偉一直帶著舒淇的畫像,畫上的風塵女子冷漠、豔麗,竟還帶有些許高貴之氣。也許就是這一點點東西牽引著一個與她素不相識的男子,夢想半生。
她摯著煙,她冷漠地看著人間。
舒淇的外貌、氣質很像一個舞女,她的紅唇、她的卷發、她的眼神有一種洞悉一切的美。仿佛一切都看穿了,仿佛時間流轉,世事變遷,但她仍留在原地。
曾誌偉看到當年那個舞女仍坐在原來的位子上,一點都沒有變老,連服裝、發型都沒有變,空氣中仍響著鄧麗君的歌,有一些舞客(顯然已經變老了的舞客)仍在跳著當年的慢舞。
他朝她走過去,走得很慢。曾誌偉隻有在香港電影裏才是好演員,他在大陸演的那些賀歲電視劇實在是很糟糕,令人不忍目睹。但在《半支煙》裏,他演得好。在《無間道》裏,他演得更好。但為什麽一到大陸來演戲,他就水準大跌呢?實在令人搞不明白。
他繼續走向那舞女,舞女坐在當年的位子上,用冷漠的眼睛看著他。
他走過去,幫她點煙,然後問:“你叫什麽?”
舞女說:“阿南。”
又道:“你是不是想跳舞?”
然後,他們跳舞。
舒淇在這部電影裏鏡頭極少,但給人留下的印象卻很深。那個風塵、豔麗的女人,她是紙上的一張畫,畫的顏色每天都在褪,很快就要什麽也看不見了。
愛情是什麽呢?愛情就是生活在對一個人的想象裏。愛情就是那張褪色的舊照片。愛情就是虛無。
帶心跳的小劇場
我們一走進劇場就被那一層透明的玻璃罩子震住了,它包裹住整個舞台,把我們隔離在外。燈還沒有亮,一切靜靜的,是戲還沒開始的樣子。我們站在戲外,像站在上帝的角度觀察人生。有人走來走去,有人拿著節目單低頭在看,有人急匆匆地往外跑,大概是想起一件事來要急著去辦,出去打個電話或者上個廁所,這時有人從舞台深處那扇門裏走出來,她顯得很自然,邁著平常人的腳步走在舞台上,好象剛才急匆匆走出去辦事的某一個人推錯了一扇門,不慎走到台上,成了劇中人。
燈亮了,鈴響了,人們各就各位。剛才那個女人徑直穿過舞台走到台前來擺弄一盆不知名的綠葉植物。我們坐在暗處,坐在深深的、隱秘的時間深處,與我們的過去和未來暫時切斷了聯係。不再有人說話,咳嗽聲停了下來,鄰座的人低著頭,很仔細地在腰間按著,關掉手機、呼機,以免它在關鍵時刻突然發出尖叫,壞了別人的胃口。
劇中人滔滔不絕,全是她有理。我們聽得有些生厭,但因期待著故事有新的發展,所以還不曾萌生離席的念頭。話劇跟小說比起來總顯心理表現不夠,小說會有一根箭一樣的東西穿透人的內心,或者彎彎曲曲,在人心裏迂回。話劇卻必須借助於外力,大聲地說,大聲地喊叫,誇張的肢體語言也是必不可少的。我記得小時候看樣板戲,那雖是改良了的“現代京劇”,但咿咿呀呀的唱腔仍不少,對於這種一唱起來就沒個完的戲小孩自然要不耐煩。我對身旁的母親說我喜歡看光說話不唱的戲,母親很認真地想了想說,哦,那你適合看話劇。後來看到幾出當時的話劇,感覺還不如京劇。一個個臉抹得黑是黑,紅是紅,說話的聲音做作得要命,動作鏗鏹,動不動就要舉手指方向。
眼前的話劇卻是完全不同的。雖然說話的腔調仍讓我重返兒時的“話劇記憶”,但小劇場話劇畢竟不同,讓人耳聰目明,大有耳朵和眼前被人拆下來放在清水裏好好洗了一回的感覺。表演自然,鬆弛,注重細節。越到後麵話越少表演越多,情節中設置了一層一層的懸念,好象削筍一樣需要層層剝開,才能看到裏麵最核心的東西。
我們已進入劇情,我們的頭發隨劇中人的頭發在空中飄飛,我們眼睛變成了他們的眼睛,我們的大腦思維已被他們所控製,我們的想象力得到充分拓展,我們的情緒隨別人的起伏而起伏,心跳隨別人的加快而加快,我們還是我們,但我們已不是我們。
那天沒有呼機突然響起,自始至終都是靜靜的,唯一有一件事使人掃興,那就是不知為什麽,我坐在我的位子上總是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響,那種一下一下“怦怦”的有節律的聲響使人想起放大了的動脈血管的聲音,或者用聽診器聽人的心跳。
為什麽總有心跳聲?我問。
隔壁是家迪廳。朋友很有經驗告訴我說。
京劇裏的華麗行頭
我去南京錄一個電視節目,有機會距離很近地端詳一個化好了妝的京劇演員,那種感覺實在太奇妙了。他的扮相是一個“武淨”,“武淨”通常扮演精通武藝、武打勇猛的花臉角色,他的臉上塗著黃、紅、黑藍幾乎顏色,從近處看,他眨眼的時候,你才知道他是一個活人。如果站著不動,更像一個被放大了數倍的、巨大的玩偶。
雖然我不太喜歡京劇,但我不得不承認古戲華麗服飾的魅力,那些用金線、銀線細細繡上去的龍和鳳,那背後插著的四麵令旗,那長長的、飄飄展展的紅色胡須,那頭上的絨球,手中的刀槍,無不閃爍著超越平凡的魔力。
站在那個扮好了的武淨麵前,看著他緩緩移動,看著他眨動眼睛,看著他嘴巴一張一合與你交談,那種感覺真是不可思議,你仿佛辦到了一件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心怦怦直跳。
京劇變成現代戲,在服裝上就損失了可看性,變得平淡、乏味,丟失了神秘感,我想,千百年來延襲下來的戲服,其中自有它的道理。曆史是很可怕的一麵鏡子,它慢慢地篩選,無聲地淘汰,它不是人為法則可以左右的。
說穿了,藝術的對象還是人。自命清高也好,一味低級媚俗也好,都無法左右時間滾滾向前。優美的東西,有人味兒的東西,堅定不移的反叛,瘋狂到底……藝術家隻要不偽造情緒,就能得到時間的認可。而那些虛偽的、說教的、距高臨下的創作者,遲早要被光陰所淘汰。這就是我的“光陰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