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驚悚

4

　　此行澤溪，景予飛和喻佳目標十分明確，那就是找到美華家園那個叫小金的保安，一探究竟。

　　若不是喻佳的堅持和打氣，景予飛其實是不想來的。原因無他，長期以來許小彗給他造成的傷痕太深了，明明發現了可疑或不合邏輯的跡象，仍然充滿畏懼。怕的就是萬一探究不出什麽有價值的內幕，反而驚動了許小彗的話，可能引發更多難以應對的麻煩。因此不如再靜觀其變，看看他們今後的反應再作區處。

　　但是喻佳的態度異常堅決。她從一聽到這個意外情況之後就一直堅信自己的直覺而躍躍欲試。她的看法是，幾十年來，景予飛始終就像個被動挨打的懦夫，在暗夜裏摸索、躲閃，根本原因就在於他自己的心虛和從來無法知己知彼。現在這沉重的黑幕既然已露出一隙黎明的曙光，就要緊緊抓住機遇，努力擴展光明。具體而言，隻要小心謹慎，找到那個小金，就一定有可能獲得意想不到的突破。就是找不到他或者摸不出具體的內幕，起碼從麵相上也可以驗證一下他有多大可能是言真。是的話，為什麽要對景予飛說謊？不是的話，真言真到底在哪兒，或許他也能提供有益的線索……

　　由於車上新裝了GPS定位係統，兩人一下高速，都無心和自己家人聯係，直奔美華家園。結果意外地順利。按照GPS的指示，他們三轉兩繞沒費多少工夫，就在城西大華路邊發現了美華家園小區。有點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小區很新，從管理和規模上看，還頗有些檔次。或許剛過上班時間，園區內看上去相當安靜，除了個別東張西望溜達的老人，一般人很少進出，一派祥和景象。園區裏麵除了有兩幢約摸二十多層的高層建築外，還有許多掩映在香樟和銀杏等高檔花木叢中的多層住宅。遠遠望去，小區中心通道還連接著一個規模不小的廣場，廣場後邊還有一個波光閃爍的人工湖；曲曲彎彎的回廊上，有幾個保姆模樣的人抱著孩子在閑逛。

　　喻佳忽然笑了一聲：想沒想過？沒準那裏有一個就是你孫子哪。

　　別開玩笑。進城以後就緊擰著眉峰緘默不語的景予飛，沒好氣地白了喻佳一眼，心裏還暗暗怪嫌喻佳未免有些太興奮了，這種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

　　其實喻佳正是看他神情忐忑，才試圖活躍一下氣氛的。她心裏也七上八下地撲騰得很。正在景予飛打好右向燈，把車往小區入口處的路牙邊緩緩停下去的時候，喻佳又有些大驚小怪地“啊呀”了一聲，並使勁拍著景予飛肩膀，指著正站在入口橫杆後值勤的一個瘦高個的保安說：你看你看，那個就是小金吧？你不覺得他的臉盤子還真有幾分像你嗎？

　　正要下車詢問的景予飛趕緊又縮回車裏，緊貼著窗玻璃仔細打量了那人一會兒後，突然感到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虛弱而求助地看著喻佳，無聲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還猶豫什麽？喻佳說著就拉開車門，直直地走向那個保安。景予飛便也打起精神跟了過去。

　　是喻佳發的話：這位先生，請問你是小金嗎？

　　沒想到，那人頭也沒回地向身邊出口處欄杆後指了一下：他是小金。說著大聲道：小金，有人找你。

　　兩人這才注意到，小區出口起落杆邊的小崗亭裏，還坐著一個年輕人。他應聲打開玻璃隔窗，疑惑地看了看他們：你們是……

　　僅僅隻瞟了一眼，景予飛和喻佳就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個看上去很白淨且頗有幾分英俊的小保安，年齡倒和言真十分相仿，看上去就是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隻是他的臉架子明顯太窄，細眉細眼的，一看就和景予飛的方臉盤和濃眉大眼不是一個類型。但是再聽他說話，尤其是那口音，景予飛的心又悠蕩起來：這聲音對他而言，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不是那個和自己通電話的“言真”，又會是誰？

　　你好，你就是小金吧？景予飛一步跳到崗亭前說：我是從藩城來的。我叫……我姓景，最近你是不是和我通過電話？

　　乍聽此言，小金驀然一怔，臉上隨即掠過一絲慌亂，答話也明顯支吾了：我……我是姓金。可是……我不認識你，怎麽會給你打電話呢？

　　是這樣的，我……說來話長，能不能請你借過一邊說幾句話？

　　不行。你沒看我在上班嗎？再說我說過了，我不認識你，也沒給你打過電話。你一定是搞錯了。

　　深感意外的景予飛一時不知再說什麽好，喻佳卻果斷地插上話來：小金啊，不好意思，打擾你了。但是請你一定放心，我們不是壞人，因此對你絕無惡意，也絕不會給你帶來什麽麻煩。我們是特地從藩城趕過來的，目的就是想谘詢你幾個問題，請你耐心幫幫我們好嗎？

　　小金略一遲疑，喻佳緊接著又問：首先想請問一下，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許小彗的人呢？

　　好像……不認識。

　　哦，她是一個中年婦女，個子不高，年紀約五十歲了……

　　我說過了，我不認識她。

　　那麽，言真呢？你認識一個和你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叫言真的嗎？或者，對不起啊，我可不可以冒昧地請問你，是不是曾經用過叫言真的名字呢？

　　沒有。我從來沒有用過任何別名。

　　這就怪了……其實我們真正想找的，正是這個叫言真的人。因為曾經兩次接到過他從邊上那個小店裏打來的電話，而結果……

　　沒想到，小金的神態忽然變得非常冷峻，不等喻佳再說下去，伸出手來一個勁地搖晃起來：對不起，我根本不認識你們說的任何人，也沒有給什麽人打過電話。希望你們別影響我工作了，還是到別處打聽去吧。

　　景予飛和喻佳急了，兩人一起開口，力圖再詢問幾句，不料小金已刷一下關嚴了崗亭的玻璃窗，並且背過身去檢查一輛出門車輛的收費憑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