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眼下清明剛過,正是梨花的盛期。藩城到處可見枝頭飛雪、香氣襲人的梨花勝景。而且,梨樹最多、花色最好的地方恰恰就在科技局大院外不遠處。那裏原先野火般蔓延向古城牆腳下的荒草地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正是沒有千樹萬樹也有千樹百樹的一大片梨樹園。這都是市農林局於去年秋天新移植的,既是可以創收的果園,又是市裏啟動的護城河兩岸風光帶建設的組成部分。頭年新植的梨樹雖然普遍還沒長高,但正所謂“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棵棵梨樹都仿佛要炫耀自己旺盛的生命力一般,稍遇點春風就奮力地飄香吐蕊,雪團般的梨花一夜間綴滿枝頭,匯成一派不是梅花勝似梅花、特別賞心悅目的香雪海。
“1” 第四、五兩章標題引自蔡東藩著作。
到底是春天,迷人的豈止是梨花。盡管氣候乍暖還寒,時不時總有大大小小的寒潮俯衝南下,攪散本地溫暖的氣團,其作用僅僅是飄落幾場有些陰冷的中雨和小雨,恰好讓渴望萌發的各類植物得到理想的滋潤。藩城本來多樹,科技局大院周邊又多空地,且逢人世間改革開放欣欣向榮的新局麵,百草千卉也趁時各顯崢嶸。
最熱鬧的還是郊外的田野,麥苗油綠,菜花金黃,蜂蝶嗡嗡嚶嚶,觀之令人蠢蠢欲動。而市內各處,包括科技局院落內,近幾年日益重視市容景觀的營造,因此逐年新添了許多觀賞植物。櫻桃紅得醉人,桃花粉得嬌豔,玉蘭白得正氣。海棠的花骨朵兒雖然不大,但開起來恰如梨花,密密實實,一嘟嚕一嘟嚕的,令人目不暇接。石楠、紅楓之類的無花植物也不甘示弱,新萌的嫩芽全都如姹紫嫣紅的晚霞般明媚亮麗,東一片、西一抹,紅得讓人流連忘返,豔得讓人憐愛不已。
這樣的景致,這般的季節,顯然是會讓人飄飄欲仙的。
遺憾的是,自然界和人世間很明顯的一個區別就在於,植物的生長節奏幾乎完全順應著氣候的陰晴轉合而自然演化且變幻自如:春來了,它就歡欣雀躍;秋臨了,它就繁衍接力;冬至了,它就蟄伏休憩。代代循環、世世往複,總之井然有序,一切都簡捷而單純,清澈而明白。
人呢?生物節奏似乎也大致和季節共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其生活節奏和命運節律就太難說了。而正所謂良辰美景奈何天!春天裏照樣有失意的眼淚,嚴寒裏照樣有得意的光耀。一樣的月光下,永遠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和平的背景下,照樣會有人辭官歸故裏,有人星夜奔考場。
表麵上看,這一切似乎也有規律可循,決定因素是各式人等性格的差異、選擇的不同和欲望的紛紜,甚至劉鏞還將其簡約抽象為“名利”兩字,且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細細究去,卻又未必盡然。政治、經濟、思想、信仰、哲學、文化、情趣、愛好甚至人際關係,誰能說得清到底是什麽在支配或決定著每個人的人生走向和命運變幻?所以有人到廟裏去抽簽,有人到教堂去受洗,有人為主義慷慨捐軀,有人學烏龜伸頭縮頸。世界倒因此而熱鬧許多,人生也因此而綽約多姿,然而到底哪一種活法更接近本質,究竟哪一種人生更切近理想,多數人還是找不到根本的出路。
所以,有人將人生喻為飄忽無定的夢境,有人將人生視為一個迷茫的大謎。所以,有人恨不能覓一處溫暖的洞穴作無望的苟且,有人卻熱血沸騰地挑戰這無盡的利欲的博弈。所以,汪館長會對景予飛疾呼中庸,景予飛也企圖讓自己中庸起來。然而卻總是無奈地發現,樹欲靜而風不止,那個“庸”也端的是個理想境界,奈何你就是“中”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