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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死神與幸運女神

  太陽已落到西柏縣西邊的山凹中,火燒雲燒得正旺,吉玲玲推開院門,一路尖叫著衝出來:

  “媽!媽!爸!”現在不到下班時候,爸媽都不在家,玲玲又衝進老外婆的小屋,“姥婆!姥婆!”

  老外婆聽見重孫女的驚叫,慌慌張張下床,把撲進來的玲玲摟在懷裏:“玲玲乖不怕!玲玲娃不怕!玲玲,咋這麽一驚一乍的?”

  玲玲麵色蒼白,嘴唇哆嗦著,總算說出話來:“老外婆,又一個燒死的,又一個自燃的!仍是咱西柏縣的,陳家和葛家,兩家都去黃山接人去了。剛結婚的小兩口,男的叫陳廉,女的叫葛小白。我還認識她呢。兩人睡夢中起火,陳廉的身體燒光了,小白姐被燒焦了一半,他們剛剛結婚哪。”玲玲痛哭失聲,“小白姐和陳哥都是好人,咋能說死就死呀。”

  “別哭,玲玲娃別哭。這都是報應啊,不是這輩子作過孽,就是上輩子作過孽,老天爺在生死簿上記著哩。”

  玲玲哭著反駁:“你原來說的是閻王爺,管生死簿的是閻王爺,不是老天爺!”

  “對,閻王爺的生死簿,閻王爺也是歸老天爺管哩,反正有人管不是?”

  “不對,小白姐和陳哥都是好人,他們沒作過孽!”

  “那就是上輩子作了孽,報應到這輩子上了。”

  玲玲抬起淚眼,看到空中死了半邊的槐樹,想起老外婆說過的“老外公作過孽”的老話,打了一個寒戰。她不耐煩地說:“老外婆,我不和你說話了,你說話老是鬼氣森森的!”

  玲玲爸媽回來時都聽說了這個消息,雖說他們和陳、葛兩家素不相識,但這接踵而來的凶信讓人心裏沉甸甸的。飯桌上,玲玲爸沉著臉說:“聽說陳廉的媽在家裏哭天搶地,說上個月接到鄭州一個電話,陳廉買東西中了10萬大獎,當時他們覺得蹊蹺,沒敢對外人說,沒想到陳廉去鄭州領獎竟真的領到手了,更沒想到緊接著就是陳廉的橫死!一個電話要了兒子的命啊!”

  玲玲媽歎道:“都說這是死亡大獎,頭天中了獎,第二天天雷就打到你頭上了。這當然是迷信,可是,這兩人咋死得這麽蹊蹺呢?”

  玲玲爸粗聲粗氣地說:“肯定是有人破壞!”

  玲玲媽搖頭:“不像不像,搞破壞的人幹嗎要送出去10萬大獎?再說,搞破壞能讓人自燃?”

  這事兒真是理不出一點頭緒,所以大家拋開了這個話頭。晚上,玲玲躺在臥室裏,心情陰鬱,不能寬解。她想著那恐怖的死亡大獎,想著陳廉媽的話:“一個電話就把陳廉的命送了!”想著小白姐在睡夢中,懷中的丈夫忽然變成了焦炭。她越想越怕,似乎那陰森的死亡氣氛已浸透到臥室裏。她在驚惕不安中蒙矓入睡,噩夢連連。她夢見自己家的電話線變成一條奇長無比的蟒蛇,蟒蛇陰險地蠕動著,一直爬到魔鬼家裏。接著魔鬼拿起話筒,話筒變成蟒蛇頭,格格地獰笑著:是玲玲嗎?我要去找你啦!玲玲驚懼地搖著雙手拒絕:不要!不要來!但魔鬼已順著電話線飛快地滑過來,然後從話筒中慢慢探出腦袋:燒得焦黑的頭顱,兩隻深陷的眼窩,白森森的牙床……

  丁零零!電話響了。玲玲驚醒,出了一身冷汗。好久她才從夢魘中走出來,回到現實世界,但她竟然不敢伸手拎起話筒。聽爸媽屋裏有了動靜,是爸爸起床想到客廳去接電話,玲玲這才拿起話筒,喂了一聲。

  “玲玲嗎?”是司伯伯悅耳的京片子。玲玲哽咽著喊一聲:“司伯伯!”對方敏感地聽出了她的情緒,關切地問:“怎麽啦,玲玲?”

  “又一個人被燒死了!西柏縣又一起人體自燃。是一對新婚夫婦,女的也被燒傷了,她還是我的熟人哩。”

  “女方傷重嗎?”

  “不重。原來人們傳說她半邊身子被烤焦了,剛才聽我爸說,實際上隻是輕微的灼傷。”

  “噢。”司先生沉吟了一會兒,謹慎地說,“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不清楚,反正我馬上要回西柏縣,等我回去再說吧。現在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一個與你有關的重要消息。”

  由於陳廉之死所引起的陰鬱心境,玲玲不由得作出了壞的預測,她的心緊縮著,膽怯地問:

  “關於我的……什麽事?”

  “不要緊張,是一件好事,你記得那晚在‘順水人情’咖啡屋裏有一個穿白色皮鞋、白色西褲的男青年嗎?”

  “對,是有這麽一個人,好像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在我們走前就離開了。”

  “就是他,但他並沒有離開,他租了一輛出租車,一直遠遠地尾隨著我們,後來,我把你送回家,返回的路上他截住我,作了自我介紹。他說他叫田間禾,是××家電集團駐河南的區域銷售經理。在咖啡屋與你邂逅後對你一見鍾情,不,是一見傾心,他喜歡你的美貌,更喜歡你的天然去雕飾,用他的話是‘帶著露珠的純真’。所以,他非常認真地希望我介紹你們認識。”

  玲玲茫然地說:“司伯伯,我年紀還小。”

  “對,我也是這麽說的。但田間禾說他可以等你5年,在這5年內雙方隻是交個朋友,互相作深入的了解。玲玲,回北京後,按照他留的名字和電話,我托朋友作了深入的了解,原來這年輕人有很深的背景。××家電集團是一個家族企業,總裁田方成是一位億萬富翁,而田間禾是他的長子。朋友說,據內部人士講,田間禾的口碑極佳,絕不是那種飛揚張狂的紈絝子弟,為人穩重,識大體,能吃苦。他父親很看重他,所以特意讓他從基層幹起,培養才幹,準備把公司這條大船交給他。玲玲,依我的接觸,依我的調查,這個年輕人確實不錯,這種機會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我想先征求你的意見。如果你同意互相認識,我再同你的父母談。”

  這意外的喜訊把玲玲的心搞亂了,特別是剛剛她還陷在死亡所引起的陰鬱心情中,轉眼又迎接了一個過於“圓滿”的喜訊,就像才從暗屋子裏出來碰上烈日當頭,把眼睛都耀花了。沉吟一會兒,玲玲茫然地說:

  “司伯伯,這事兒太突然,我總覺得像是在夢中,我怕沒有這麽好的命吧。”

  這句話一定對司明有所觸動:“命?”他重複著,蒼涼地說,“什麽是命?死亡才是命。每一個嬰兒從呱呱墜地之日起,就在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誰能逃脫這個命運?但這並不妨礙人們去享受生活,享受愛情、親情,享受美食、美景、美聲——我扯遠了。玲玲,說說你有什麽意見。”

  玲玲躊躇地說:“司伯伯,我聽你的。”

  “好吧,那就答應他,兩人開始交往吧,我再回西柏時,會帶他一塊去,你們見個麵。現在,你把電話轉給你爸媽。”

  玲玲喊爸媽接上電話,她掛了這邊的分機,聽見爸媽和司伯伯長時間地交談著,爸媽的喜悅溢於言表:“嗯……聽你的……玲玲還小,但先接觸接觸沒壞處……老司,大德不言謝,如果這樁姻緣促成,請你多喝兩杯喜酒吧。”那邊又說了幾句什麽,玲玲爸朗聲大笑:“好,好,就這麽定了!”

  此後兩天爸媽沒再對玲玲提起這件事——他們知道司先生已與玲玲深談過——但從兩人嘴角繃不住的笑意看,他們當然對這樁婚事極為滿意。玲玲倒是心亂如麻。並不是她不滿意田間禾,不是的,那晚的短暫相遇,他在玲玲心中留下很好的印象。哪個少女沒做過“灰姑娘”和“白馬王子”的春夢呢?這位田間禾就是一個標準的白馬王子。玲玲隻是覺得幸福來得太“輕易”,太“完美”,她怕自己無福消受。有時,難免想起老外婆說的“紅顏薄命”的讖語。

  玲玲爸媽不了解女兒的心思,他們覺得玲玲像是換了一個人:不再傻笑了,有心事了,這麽大的喜訊也沒向她的任何一個朋友張揚,他們覺得,女兒在一夜之間成熟了。

  兩天後玲玲接到司伯伯的電話,說他和田間禾在“十一”趕到西柏,“十一”晚上7點,仍在“順水人情”咖啡屋見麵,玲玲顫聲問:

  “司伯伯,見麵後,你一直陪著我嗎?”

  司伯伯笑了:“傻丫頭,我當然不能一直陪你們,我哪能這樣不識趣呢?”

  “司伯伯,我該穿什麽衣服?”

  司伯伯略為頓了一下,很快說:“不必考慮這些!你什麽都不缺,惟一可能欠缺的是對自身魅力的自信。孩子,記住司伯伯的話,保持你的本來麵目。”

  這句話使玲玲有大徹大悟的感覺。她輕鬆地說:“謝謝你,司伯伯,我記住了。”

  “十一”那天,街上張燈結彩,玲玲謝絕了小冰、小玉等朋友的邀請,自個兒待在屋子裏。上午10點她來到“順水人情”咖啡屋。仰頭看著霓虹燈組成的水波,不禁迷惘地想:人生有太多的變數,假如那天晚上沒送司伯伯,假如司伯伯沒請我喝咖啡……那麽此生此世和田間禾會不會擦肩而過呢。

  侍者迎上來,說咖啡屋還沒營業,小姐有什麽事嗎?玲玲說我想預訂個坐位,國慶節人多,我想預訂那個靠窗的桌子。侍者遺憾地說:

  “對不起,那個坐位已有人預訂了。”

  “是誰?”

  “是電話預定的,那人說普通話,略帶南方口音。”

  玲玲立即斷定是田間禾預定的,這個男人的細心讓她很受感動。侍者還在問她是否預訂別的坐位,玲玲紅著臉說:“不,不必了。”忙從咖啡屋退出去。

  晚上7點正,玲玲準時準點走進咖啡屋。她沒有提前,因為聽說男女約會時女方是不能早到的;但她又不願遲到,不想讓田間禾等她。司伯伯和那個青年男子已經坐在那張桌旁,這時含笑起身,兩邊的目光一接通,當時便有過電的感覺。兩人都是那一天的舊打扮,在相對端詳中,往日的好感又加重了一層。田間禾算不上奶油小生,不是太漂亮,但沉毅瀟灑,是那種令女人怦然心動的男人。他的一身衣服整潔得體,也相當隨意,但這是用名牌包裝起來的隨意。

  她坐到司伯伯身邊,司伯伯笑著說:“該說的話我已經在電話中說過了,你們單獨談吧,我暫時告退了。”他站起來,按住玲玲的肩膀,目光中分明說:記住我的話!便笑吟吟地到屋角的另一張桌子上坐下,要了一杯咖啡。

  刹那的慌亂過後,玲玲勇敢地直視著對方的目光,田間禾微笑著為玲玲要了咖啡。憑著少女的本能,玲玲(狡猾地)發現了自己對田的震撼力,這增加了她的自信和對田的親切感。侍者送來了咖啡,田間禾親切地說:

  “簡直不敢相信你已經坐到我的麵前,自從那晚在這兒邂逅你,我就告訴自己,這就是我等待了30年的姑娘。玲玲,我比你大幾歲,希望這個差別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它隻是讓我多了一份兄長的義務。司先生和你父母都說你年紀還小,我想我們彼此不要過早做什麽承諾,相處個四年五年,看看這個姓田的是不是隻會說漂亮話的家夥。等你有了結論,告訴我一聲就行。”他笑著說,“這對我本人也是一個考驗,這種突然迸發的極度的激情會不會持久?我也想考驗考驗自己。玲玲,你對這種安排有意見嗎?”

  玲玲爽快地說:“我同意。”

  “還有,司先生說他已了解了我的身世,並且也告訴了你。我隻是想說一句,像我這樣的身世,身邊不可能沒有一個女人的,但我向你發誓,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接觸你之外的任何女人。”

  玲玲沉著臉不說話,許久才冷冷地說:“像我這樣相貌的姑娘,身邊也不可能沒有一個小夥子的,不過我也可以做同樣的承諾。”

  田間禾怔了片刻,尷尬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失言了,不,不是失言,剛才的話是一個暴露,暴露了我的大男子主義、我對金錢的自矜等種種肮髒東西。請你原諒,我本意隻是想對你做一個承諾。”

  這番真誠的自責讓玲玲心中很熨帖,她低下頭,低聲說了真話:“我不在乎你的過去,至於我,你是我的第一個男朋友。”

  田間禾又怔了片刻,解嘲地說:“我該怎麽回答呢?說我很高興聽到這句話,恐怕又有點大男子主義;如果說我無動於衷,那又太不真誠。還是實話實說吧,我很高興搶在別的男人之前來到你身旁,我會加倍珍惜這一點。”

  玲玲大膽地把手掌搭在他的手背上,兩人的心意完全接通了,又說了一會兒話,田間禾起身把司先生請過來:

  “司伯伯,很對不起,我不能多陪玲玲,鄭州還有一個談判,如果因為談戀愛耽誤了它,家父會立刻炒我魷魚的。他對我一向很嚴。”他難為情地說,“我太忙,恐怕以後也沒有太多的時間陪玲玲,但我很想為玲玲盡一點心。請司先生和玲玲千萬不要誤解,套句時下流行的話,人在商海中就身不由己,我窮得隻剩下幾個臭錢了。我知道玲玲馬上要去北京培訓,我不想讓玲玲苦了自己,所以,請玲玲收下我的一點兒饋贈。”

  把這些繞彎子話聽到頭,玲玲才聽出來他是想留下一筆錢,盡管田間禾為此頗為難為情,似乎他不是在贈予,而是在乞討,但玲玲仍覺得心裏很不是味兒。她不想挫傷田間禾的自尊心,但她要堅決拒絕這筆錢。剛剛見麵他就以金錢相贈,他把吉玲玲看成什麽人了!但司伯伯搶在她說話之前悄悄地觸了觸她,說:

  “玲玲你不要客氣,你如果拒絕,小田會很難過的。好吧,”他對田間禾說,“我替玲玲答應了。”

  田間禾頗有些“千恩萬謝”的樣子,順手把一個信用卡塞到司明手裏。又聊了一會兒,田間禾戀戀不舍地告辭了。這一段時間玲玲一直心存芥蒂,她不滿意司伯伯徑自做主接下這筆錢財,她想司伯伯今天處事怎麽會如此草率?但事已至此,再退回去未免太傷人的麵子。盡管心中有疙瘩,她還是忍著不快,親切地同田間禾再見,送他上了出租車。

  送走田間禾,她回頭不快地說:“司伯伯……”

  司伯伯截斷了她的話頭:“不必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要相信伯伯的安排。這張金卡你盡管接下,而且你要答應我把它花完!等你花完後我再告訴你原因。你盡可把這看成是司伯伯的錢,伯伯沒有女兒,正愁著嫁妝錢花不出去呢。雖說司伯伯沒有小田那麽‘窮’,但10萬20萬還是不在話下的。玲玲,聽見了嗎?相信司伯伯,不要問原因,把錢花光再來找我。”

  這些話激起了玲玲的好奇心,基於對司伯伯的絕對信任,她痛痛快快地答應了。司伯伯很高興,依玲玲的感覺,這時他簡直是放下了一件沉甸甸的心事。臨走司伯伯還交待:

  “聽小田說這是張10萬元的金卡,半年內把它花完吧,辦到辦不到?”

  “10萬元!”玲玲吃驚地說,“卡上有這麽多嗎?我怎麽能把這麽多錢花光?”

  “你想到演藝界發展,10萬元不多,簡直太少了,不管怎麽說,先為自己買幾套時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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