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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魔環(3)

  “是兒子。”

  “兒子?你就這樣肯定?”

  “當然肯定。田茹,別說傻話了,咱們一定會白頭到老的,睡吧!”

  田茹真的入睡了,淩子風卻難以入眠。他選擇這個時間返回,並不是為了證實自己同田茹的婚姻,那是無須懷疑的,而是想知道若男的命運,他等田茹睡熟,輕輕下床,想去客廳打電話。就在這時,電話“叮鈴鈴”地響起來,在靜夜裏顯得十分響亮,他急忙拿起話筒,輕聲說:“喂,哪一位?”

  對方平靜地說:“是我,柳若男。沒打擾你們的休息吧,我隻想祝福一聲,祝你們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淩子風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田茹睡意濃濃地睜開眼,立即以女人的敏感猜到對方是誰,她從丈夫手裏接過電話,問:“是若男姐姐嗎?”

  “是我,田茹妹妹,祝你們幸福!”

  田茹真摯地說:“若男姐姐,我知道你與子風的那段感情,這不會妨礙我們成為好朋友的?明天請你來家玩,好嗎?”

  “謝謝,我明天要出遠門,等回來再說吧,再見!”

  對方掛了電話,田茹仍拿著話筒發愣,若男的聲音太平靜了,是那種超越生死的平靜。一分鍾後,田茹忽然震驚地喊道:“子風,若男姐怕是要尋短見!”

  幾乎同時,淩子風也憑直覺猜到了這一點,田茹急急地說:“子風,我們打電話再探探她的口氣,行不行?她的號碼?”

  淩子風在急切中竟然記不起來了,自從兩年前和田茹結識,他便有意無意把那個電話號碼放在腦後——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忘記!他苦笑著,從西服口袋裏掏出記事簿,查出那個極為熟悉的號碼。

  他們一遍又一遍地拔著號,沒人接。5分鍾後,淩子風下了決心:“看來,我不得不去一趟了。茹,請原諒,新婚之夜我還要……”

  田茹打斷他的話:“不說這些了,我和你一塊兒去!”

  已經是淩晨1點,他們在街口的寒風中等了10分鍾,急得他直跺腳,才看到一輛出租從街角拐過來,兩人立即跳到路中間攔住車:“師傅,去育水河邊!”

  出租車司機是一個瘦小的中年人,他懷疑地看看兩人,委婉地說:“出租車夜裏不出城,請原諒。”

  淩子風一把拽住司機的胳臂,央求道:“求你去一趟,我們是去救人,有一個女人要在那兒自殺!”

  田茹也眼淚汪汪地求告:“司機大叔,求你啦!”

  司機看兩人不像是壞人,一咬牙說:“好吧,上車!”

  夏利車飛快地開到育水河邊,在正陽橋上過河,停在那個荒涼的河灣。接電話後,淩子風憑本能地立即猜到,若男若是尋短見,一定會來這個地方,來到這個回蕩著戀人情意的河灣。不過,河邊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河水靜靜地流淌,閃爍著星月之光,狗尾草在秋風中搖擺著。蟲聲暫停片刻後,又複唧唧如織。司機不願在這兒多停,催促道:“沒事吧,沒事就走。”

  兩人仍不死心,沿著岸邊苦苦尋覓著蛛絲馬跡,田茹眼尖,忽然喊道:“子風,衣服!你看那是一堆衣服!”

  岸邊果然有一堆衣服,淩子風一眼就看出,這正是那晚若男穿的。衣服整整齊齊疊地放在那兒,下麵是蛋青色的風衣,然後是裙子和T恤,最上麵是玫瑰紅的內衣和紅色的遊泳衣,這些整整齊齊的衣服無言地訴說著若男的決心,她跳入河水時一定是心如死灰。淩子風欲哭無淚,目光發狂地盯著已經複歸平靜的河水。好心的司機十分著急,可惜他不會水,便著急地催促淩子風:“還等什麽?你也不會水嗎?車上有繩子,我拉著你下去!”

  淩子風苦澀地搖搖頭,他知道已經晚了,即使跳下去撈出若男,肯定已是麵色青紫的屍體。他會哭著施行急救,卻終無回天之力。4年前的那個場景浮現在眼前,與真實交叉攪和,幾乎分不清哪是彼哪是此,哪是真哪是幻。在這一瞬間,淩子風果斷地做出決定,他把田茹緊緊摟到懷中,像大哥哥似的吻吻她的額頭,深情地說:“田茹,再見!”

  便抬起手臂按下返回鈕。在片刻的虛空搖曳中,還聽見田茹在尖聲叫喊:“子風!你到哪兒去了?子風!”

  1999年8月20日,晚11點04分。

  晚風習習,河灘上綠草如茵,淩子風低頭躲避著陌生人的探詢目光,低語道:“我還要返回到10年前,我要和若男結婚,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為我殉情。”他說得很急,似乎怕自己改變主意。“至於田茹,她和我結婚是在此後,如果我根本不在她的生活裏出現,那她就不會有任何痛苦。我說的對嗎?”

  他哀求地等著陌生人的判決,陌生人遲疑地說:“從理論上說,你說的完全正確,隻是……”

  淩子風匆匆打斷了他的話:“謝謝你,我要調整時間了。”他低下頭,很快把時間調定到1989年10月15日晚10時24分,按下“同相入”鈕。

  1989年8月20日晚10時24分,同相入。

  若男感動地說:“今天我才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分量是這樣重。”她笑著宣布,說:“考驗期到今天結束,我決定了,要嫁給你!”

  淩子風默默地為她披上風衣,沒有說話。若男不解地望著他,佯怒道:“怎麽啦?聽到我的決定,你好像一點兒也不高興。”

  淩子風把她摟到懷裏:“哪能不高興呢,我當然高興!”

  我真的高興,從此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像平常人那樣生活,我不會為“另一篇”文章中某個女人的命運而自責,我不再能預知兒女的性別,也會像別人那樣揣測、期盼,在產房外焦急地等待結果……他再次說:“我真的很高興,我相信咱們一定會和和美美過一輩子,等咱們滿頭白發,你會癟著沒牙的嘴巴說‘老頭子呀,這輩子你娶了我,後悔不後悔?’”

  若男立即壓著嗓子,學著淩子風的粗嗓音說:“老婆子呀,你哪,嫁給我後悔不後悔?”

  兩人都笑了,但若男的笑聲是透明的、純真的,淩子風的笑聲卻透著幾許苦澀。

  20分鍾後,淩子風把若男送到她的家門口,對她說:“再見,我要走了,出租車還在街口等著哩!”

  若男戀戀不舍地抱著他,忽然麵孔紅紅地邀請:“要不,你今晚留下來?我有鑰匙,我爸媽不會知道的。”她又補充道:“知道了也沒關係,我對他們說,我明天就嫁給你!”

  淩子風很感動,他回頭打發走出租車,然後跟在若男後邊,輕輕打開門鎖,躡手躡腳地進屋。聽見若男媽問一聲:

  “男男回來了?廚房裏有飯菜。”

  若男急忙說:“媽,我不餓,我困了,這就去睡覺。”

  之後,就關了臥室門,兩人立即無聲地笑著,擁作一團,他們和衣躺在床上,絮絮地低聲說著古老的情話。慢慢地,若男的聲音變得滯澀,浸透了睡意,終於歪過頭睡著了。淩子風卻全無睡意,他從若男頸下輕輕抽出胳臂,極輕地下床,赤腳走到窗前,遙望著深邃的蒼穹。當他以35歲的意識去重複25歲的生活時,他不由得想到,也許上帝是最痛苦的,他既然洞曉過去未來,那麽,對一樁樁無法避免的慘禍或者是不幸,他一定懷著雙倍的痛苦,因為在不幸到來之前他已經在“等待”……淩子風又想到那個叫田茹的女人。如果他自此“目不旁騖”地走完“這一種”人生曆程,那麽田茹就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根本不會走進他的生活,因而她也不會對“失去”淩子風有任何感受。但是,淩子風仍然無法鏟除一個頑固的念頭:他想看看田茹的生活,看看她是否對這一切茫無所知,看看她是否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若男睡得很甜,很安心,她一定以為自己仍躺在戀人的懷抱中,在這種情形下為另一個女人擔心,簡直是對若男的背叛。可他還是橫下心,把時間調到4年之後,即1993年12月8日晚9點,那是在“另一種”人生中他和田茹結婚的日子,然後按下“同相入”鈕。

  並沒有通常那種虛空搖曳,若男仍在床上酣睡,偶爾呢喃一聲。淩子風疑惑地看看表盤,上麵打著一行奇怪的符號,忽然符號轉換成英文,未等他識讀,符號又轉換成中文,字寫得歪歪扭扭,就像是幼兒的塗鴉:“調定時間無效,請檢查輸入指令。”

  他想了想,改按了“異相入”鈕。片刻之後,表盤上又打出:“調定時間無效,隻餘一次校核機會。”

  他不敢再胡來,想了想,決定先返回到出發原點。他戀戀不舍地看看若男——當然,他很快就會返回這兒,他一定會返回這兒。但是,天地無情,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麽意外?誰知道他與若男這一別是否將成永訣?他猶豫再三,才按下返回鈕。

  1999年8月20日晚11點03分。

  陌生人看到他從虛空中現身,這次他的神色比較平靜,沒有那些內疚、絕望和痛苦,陌生人放下心來,問道:“請問,你這次……”

  淩子風匆匆打斷了他的問話,難為情地說:“請原諒我的糾纏不休,我隻是想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想去看看田茹是否過得幸福,我隻用看一眼就放心了,不會陷進去的。但我剛才打算進入1993年時,機器一直顯示‘調定時間無效’,我隻好返回來請教你。”

  陌生人耐心地說:“怪我沒有講清。這個時間來去器隻能回到‘過去’,再返回到‘現在’,而不能進入‘未來’。所以,如果你是在1999年得到它,你就隻能在1999年之前漫遊。1993年當然是‘過去’,但對1989年它又是‘未來’,所以不能從1989年直接進入1993年,必須先返回到真實時間再進入它,現在你就可以去那兒了。不過,你走前我想先和你告辭,你已經不需要我了,我該走了。”

  “好吧,謝謝你!再見——可是你怎麽同我辭別?你說過,不管我在‘過去’呆了多久,等我返回時,仍是離開時的此時此刻。也就是說,你仍在我的麵前。”

  陌生人說:“對,所以請你等一下,等我離開這兒以後你再按那個按鈕。”

  淩子風本來就不願放陌生人離開,他把這人當成他回到真實世界的保障。他立即笑著說:“既然這樣,請你再陪我一會兒吧,反正這又不會浪費你的時間,行不行?也許我再次返回時還要請教一兩個問題呢!”

  陌生人猶豫著,他急欲離開這具魔環,它給持有者留下的可不是什麽甜蜜的回憶。但他無法擺脫淩子風的糾纏,因為不管怎樣,淩子風總能及時地從過去世界返回並趕上他。他勉強地說:“好吧,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

  淩子風眉開眼笑地說:“謝謝,衷心地感謝!現在我要返回到1993年12月8日了——不不,我真糊塗。這一天本來是‘前一種’生活中我同田茹結婚的日子,現在這次婚禮已經不存在了。可是,如果我想看到田茹同別人結婚,我該返回到哪一天呢?我不知道這個時間。”

  “你可以用*號代替具體年份,再加一個注解:田茹結婚的時刻,機器會自動搜索的。”

  淩子風得理不讓人地喊道:“你看,你為什麽不早點兒把所有的秘訣都告訴我呢!下次我返回時,你一定要傾囊而授,以後我就不會麻煩你了。”

  他按照陌生人的指點調整好時間,按下“同相入”。這次進入花費的時間稍長,魔環內吱吱地響了一會兒,然後在空間一陣抖動。

  1992年9月6日上午11點49分,同相入。

  小點點在水麵上踢著腳丫大聲叫嚷:“我不嘛,我不嘛,我還要玩水,要玩到天黑!”

  若男穿著天藍色的遊泳衣,托著小點點在戲水,兩歲的點點麵色紅潤,胳膊像藕節一樣白嫩,她玩得很盡興,頭發也打散了,活脫一個瘋丫頭。若男不解地說:“千嗎急著要走?剛剛玩了一會兒,點點還沒有過癮呢,你不是答應她玩一天嗎?”

  淩子風焦急地說:“我剛想起,田茹要在今天中午舉行婚禮,我們不能不去的。”

  “田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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