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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2127年的母係社會(2)

  圖像同步顯示著三點式的女性熱舞、不著一絲的脫衣舞,女性香豔自拍照;顯示著女人身體上林林總總的雜耍:耳環、鼻環、戒指、項圈、項鏈、手鐲、足環、臍環、假睫毛甚至更嚇人的唇環、舌環等。

  雖然已經看過多次,田倩C看著這些血淋淋的畫麵,仍有窒息的感覺。這部宣傳片勝於雄辯,濃縮了近萬年男權社會的罪惡,包括一些曾被刻意美化的罪惡,如那些“美麗的女人時尚”。她真的難以想象,曆史上的男性怎麽能對女性犯下如此的罪行,而女性怎麽能如此奴顏和懦弱,長達萬年的時間裏,她們都喝了迷魂藥,患了集體失智?她的怒意不覺中也指向丈夫,冷眼看看他,這個已經很狼狽的家夥此刻更是麵色灰白,羞慚得無地自容。這倒讓田倩C心軟了,她想,畢竟那是先輩的罪行,與這家夥並無直接關係。

  全息電影結束了,那個光頭女解說員不願放過戈雄C,追著他問,“作為一個男人,你看後有什麽感想?”幾個女記者也舉著話筒前堵後截。田倩C看看丈夫的狼狽相,伸手攔住那位憤雌:

  “算啦,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畢竟這並不是他本人的罪惡。”她對丈夫說,“你不必回答的。”

  戈雄C沉默片刻,出人意料地開口回答:“我為曆史上男權社會的罪行而羞愧,我願意真誠地代男性先輩們懺悔。”

  他的回答讓在場的女性比較滿意,連那個光頭憤雌也露出讚賞的笑意。但戈雄C又平靜地加了一句:

  “不過,我也不希望今天的女權社會重演男性的暴政。”

  這句話把在場的女性都惹惱了。那位光頭冷冷地說:

  “放心。女人們天性仁慈,即使再狂熱,也不過扔幾個爆竹,絕對幹不了你們在曆史上幹過的那些勾當。比如說,我們絕對不會在你們那玩意兒上加裝貞節鎖的,你說對不對?”

  眾人一片哄笑。戈雄C強撐著外表的平靜,說:“那就好,謝謝你們的仁慈天性。以後,如果還需要宣泄情緒的話,盡管還上這兒扔爆竹,我不怪你們。”

  他的大度隻能換來更厲害的哄笑。田倩C搖搖頭,把他從人群中拉出來:

  “算啦,跟我走吧,不要在街頭劇中演小醜了。”

  戈雄C的幾個助手返回實驗室,打掃了狼藉的屋內,然後默默地離去。他們做得很嫻熟,因為這兒並不是第一次遭襲。田倩C的手機響了,是鄔梅B。她關心地問:

  “我手下說你也在現場。沒什麽麻煩吧。”

  田倩C不想讓戈雄C聽見,走到一邊說:“沒有麻煩,不過你的手下如果早一點製止就更好了。”

  鄔梅B笑了:“你應該理解的,女人們積了一萬年的怒氣,留個口子讓她們宣泄宣泄有好處,水庫大壩上都設計著溢洪口呢。我相信女性天性仁慈,不會釀成真正的暴力。”

  “行啦,局座,我知道你是在執行上邊的意思。不過再這樣縱容下去,難免哪天出大事,我看你咋善後!到那時,恐怕上邊也不會護你。”

  “多謝,還是我的性伴兒最關心我。今晚什麽時候回家?”

  “今天我不回去吧,行不行?我想留這兒,安慰一下戈雄C。”

  那邊平靜地說:“好的,你陪他吧。”

  戈雄C已經洗了把臉,正在熄燈鎖門。田倩C問:

  “損失大不大?”

  “設備上損失不大,但中斷了一次重要的實驗,我又得從頭開始了。”

  “先把工作放放,今天晚上回我家……回咱們家吧。我記得你有3個月沒回家了。”她挽上丈夫的胳膊,不由分說拉上就走,“走,坐我的車。明天早上我送你過來。”

  她繞到車右,為丈夫打開車門,待他坐定後關上門。平時,與鄔梅B一塊出入時,這些禮節上的施予一向是鄔梅B做的。雖然同性夫妻之間無所謂丈夫妻子,但一般來說,鄔梅B總扮演強勢一方而田倩甘願保持弱勢。但在戈雄C這兒,她很自然地完成了角色轉換。

  她坐上駕駛位後對丈夫抱歉地說:“請稍等十分鍾,報社那邊我得應付一下”。然後抽出車載電腦,迅速敲了一篇報道,發給報社。在她寫報道時,丈夫一直沉默不語,陰鬱地注視著窗外。

  “好了,報社那邊應付過去了。咱們現在走吧,先吃晚飯,我知道一家新開的飯店。”

  路上她問丈夫,實驗室的經濟狀況如何,需要的話她可以幫忙。戈雄C平靜地說:

  “還能對付,實在不行我再求你。”

  田倩C知道他的手頭一定相當窘迫,這個實驗室沒有收入,全靠一點社會資助,但在這個社會上,有錢的男人已經不多,而女人們沒人願把錢施舍給“複辟男性暴政”的研究。其實從本心說,田倩C也不願給他錢,不說什麽暴政不暴政,至少田倩C認為,他的研究是沒有意義的。不過這是丈夫活著的唯一動機,她不願剝奪他最後一線希望,畢竟兩人做了二十幾年的兄妹和十幾年的夫妻,還是有感情的。

  前邊是一家新開的“坤世界”大飯店,燈火輝煌,停車場上密密麻麻停滿了車。田倩C在飯店門口停下,把車交給車童,對丈夫說,晚上就在這兒吃吧,我請客——記住,你別再像上次那樣,給我提什麽AA製!拉拉扯扯的,讓侍者笑話。戈雄C默認了(他的癟口袋確實也充不起大丈夫),跟在她後邊進去。飯店相當富麗,門口是一排迎賓的男侍,穿著各不相同的古人服裝,胸前綴著他們扮演的角色名字:凱撒、秦始皇、成吉思汗、亞曆山大、拿破侖、希特勒……全是曆史上有名的男性君王。他們對客人躹躬如也,留聲機似地說著:歡迎光臨,歡迎光臨。矮個兒的“拿破侖”領她倆到了一張桌子旁,田倩C拉開椅子,招呼丈夫坐定,對侍者說:“按1000元的標準,請你替我定菜單吧,上你們最拿手的菜。”“拿破侖”說:

  “好的,二位先看表演。”

  他躹了躬,笑眯眯地退下。

  田倩C向大廳掃視一遍。顧客們主要是女性,有少數顧客帶著她們的男伴。統計資料說,眼下全世界的女性與男性之比已經高達2:1,因為很多不願乞求或乞求不到卵子和子宮的男性沒能留下後代,男性正從世界上飛快地消亡。女食客中有相當數量的光頭憤雌,她們分別聚在一起,四五個或七八個光頭圍成一圈,就像夜空中的星座。像所有高檔飯店一樣,這家飯店也有男性“可人兒”表演,一種高雅的色情表演。這會兒,在大廳正前方的舞台上,一個全身赤裸、色藝雙佳的“可人兒”正在表演鋼管舞。他非常年輕,舞姿妙曼,身體柔如無骨,皮膚如凝脂般細膩白嫩。齊肩的曲發,塗著眼影和口紅,戴耳環、鼻環和臍環。胸部平坦,既沒有男性的暴凸胸肌,也沒有女性的豐滿乳房。頸部喉結很不明顯。這並不是100年前泰國的人妖,而是經過特殊基因改造的男性,高科技工藝把他們塑造得像水晶工藝品一樣精致完美,惹人憐愛。眼下,這種可人兒是女性豪富們的熱寵。因為可人兒收入奇高,所以,願意對男性胎兒進行基因改造的人趨之若騖。

  這個可人兒的舞姿確實漂亮,大廳中響起一陣陣喝彩聲,當然大都是女性顧客的聲音。

  可人兒的表演告一段落,大廳燈光變暗,因為下邊輪到不那麽高雅的程序了。可人兒走下舞台,來到顧客麵前。女人們都準備好了慷慨的小費,當然給小費時要有一些親昵的動作,一般是把可人兒拉到自己腿上,摟抱一會兒,在緊要地方摸兩把,再哈哈大笑著把小費塞給他。有些女人是帶著男伴來的,這些男人們都對這一幕裝聾作啞,含笑旁觀。

  這會兒,那個可人兒手裏滿攥著大麵值的鈔票,笑眯眯地走向這張桌子,在田倩C麵前站住。田倩C笑著擺手:

  “請往下走吧,我曆來不喜歡這個調調兒。”

  可人兒不以為忤,仍然禮貌謙恭地躹躬,準備離開。戈雄C突然說:

  “來,我給你小費——但你離我遠一點兒。”

  他掏出一張中等麵額的鈔票,用拇指和食指捏著錢角,遠遠地遞給可人兒。可人兒頓了片刻,用冷酷的目光同戈雄C對視。田倩C難以相信,這位妙人兒的一雙妙目中竟能發出如此的毒焰。不過可人兒很快收斂毒芒,堆出微笑,接過錢,躹躬後離開。等稍稍走遠,他立即把這張鈔票扔掉,不過他做得很巧妙,似乎鈔票是無意滑落的。

  兩人都看到這一幕,田倩C看看丈夫,還沒有說話,戈雄C就搶先說:

  “你不必安慰我,我對這些能夠理解,心理上也能承受得住。畢竟這些色情表演,這些誘迫異性出賣自尊的勾當,都是男權社會幹剩下的事。”

  田倩C微微一笑,也就拋開了這個話頭。燈光變亮,下一個可人兒走上舞台,身段兒比前一個更迷人,他做了一個亮相,還沒開始表演,就激起一片喝彩聲。

  菜已經上桌,兩人邊吃邊聊。門口又有幾個女人進來,她們衣著高雅,風度不俗,顯然來頭不小。飯店女老板突然出現了,趨前幾步去迎接她們。其中一位中年女士看見戈雄C,風風火火地走過來,還沒走近就大聲問:

  “戈雄C!我在電視上看到憤雌在你那兒搗亂,損失不大吧。”

  聽見這句話的憤雌們都被激怒,齊齊扭頭看她。不過看看她的氣勢,沒人敢出言衝撞。戈雄C忙起身,恭敬地說:

  “你好,聖·瑪麗亞大姐。我那兒損失不大。”

  他為妻子引見,介紹說,這位聖·瑪麗亞大姐是他的同行,也是研究人類生殖技術的,是世界上的一流專家,還是地球立法院的委員。兩個女人寒暄了幾句,戈雄C說:

  “瑪麗亞大姐,我一直想當麵向你表示謝意,謝謝你的慷慨幫助。”

  聖·瑪麗亞不在意地說:“舉手之勞,幾個卵子而已。如果還需要,盡管對我說。”她笑著說,“不過,明白說吧,我幫你可沒安好心。是想讓你通過親身的碰壁,早點信服我的觀點——隻有雌性才是上帝設定的默認配置。你目前的那項研究,搞成功是沒有問題的,但從長遠看毫無意義。”

  戈雄C當然不同意這個觀點,但笑著沒有反駁。3人又說了幾句,聖·瑪麗亞風風火火地走了。田倩C看著她的背影,心中頗為不快。丈夫在研究中需要人類卵子,能舍下臉向這個女人求援,卻沒有找妻子!雖然夫妻關係已經相當淡漠,總該比外人近一些吧。不過再想想,她也有些抱愧,戈雄C在研究過程中的困難,她其實是知道的。不要說他難以找到女性來“施舍卵子和子宮”了,甚至因為他們使用雌性靈長類動物做實驗對象,也惹得憤雌們大聲抗議,要求法院保護“弱智的姊妹”,禁止臭男人們的戕害。當時看過這個消息,田倩C曾想問丈夫是否需要她的幫助,但後來給忘了。平心而言,這位異性丈夫在她心中已經沒有多少分量。她半是道歉半是責備地說:

  “喂,別忘了我們是夫妻。研究中需要卵子的話,先來找我嘛。”

  “謝謝,不過不需要了。阿倩,今天我可以說,雖然那項研究的驗證還沒最終完成,但肯定能成功。人造卵子和人造子宮都即將成功。”他的平靜中帶著自傲。

  “是嗎?這麽說,男性暴政馬上就要複辟了?哈哈,別介意,我是開玩笑。”她為丈夫滿滿斟上一杯,“來,幹杯,提前祝賀你的成功。”又壓低聲音說,“等回家後,咱倆在床上再慶祝一番。”

  他們之間已經很久沒說過這種閨房話了,戈雄C的臉上不由綻出一波笑容,很燦爛,很明朗,這在他身上是不多見的。田倩C高興地發現,裹在這個男人身上的外殼,那件由自卑和畏縮織成的外殼,今天總算裂了一道縫。戈雄C也壓低聲音說:

  “好,今晚我一定盡力。”

  大廳裏的燈光又暗下來,第二個可人兒走下舞台,向顧客們走來,開始那個不高雅的程序。田倩C推開碗碟:

  “幹脆咱們走吧,我知道你憎厭這種可人兒。既然如此,幹嗎不早點回家,開始咱們的慶祝呢。”

  戈雄C笑著點頭。田倩C招來“拿破侖”結了賬,挽著丈夫出門。

  回到家裏,田倩c先浴罷,在床上等著丈夫。她順手拿起枕邊的一本日記翻著,這是曾祖輩“首代田倩”的日記,時間是在她25歲到35歲。日記非常精美,但綢質封麵已經破舊了。日記中用蠅頭小字,細細密密地記下了她對導師的愛情。她醉心描述著那個男人的相貌:肩膀寬闊,額角突出,下巴線條有如刀刻,目光聰睿而深沉,黑發中雜有幾綹銀絲,更凸顯男人的成熟。日記中還記述了兩人之間僅有的一次越界,是在一次停電中被觸發的。那天實驗室中隻餘下他們兩人,正在不同的房間裏操作。突然的停電造成了絕對的黑暗,她驚慌地喊著,摸著牆壁尋找老師,戈雄也循著她的喊聲摸過來。兩人走近了,忽然身邊發出一聲巨響,田倩驚叫一聲,順理成章地撲進男人的懷抱。黑暗中看到發出響聲處有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原來是實驗室豢養的一隻狨。兩人都放聲大笑起來,然後開始親吻。

  “現在,連我自己也不清楚,當時我的驚慌有幾分是真實的。”老田倩在日記中自嘲道,“軟弱和膽怯是上帝賜給女人的強大武器,也許我隻是本能地使用了它。”

  田倩C合上日記,看看牆上曾祖輩的遺像。雖然經過三代克隆,戈雄C的外貌仍同曾祖輩完全一樣,一如日記中的描述。遺憾的是:這個男人已很難激起自己(如老田倩那樣)熾烈的激情了。也許,戈雄C比“老戈雄”少了一樣東西:男人的傲骨。他不再是世界的主人了,他隻不過是一個曆史的孑遺物,是在母係社會中苟延殘喘的一隻雄蜂。

  但願今晚的性愛會改變兩人之間的冷淡。

  戈雄C披著浴衣過來,扔掉浴衣,上床把田倩C攬入懷中。就在身體接觸這一刻,田倩C立即(痛心地)感覺到:今晚的性愛仍會以失敗告終。夫妻之間有些事是隻可意會的。盡管戈雄C努力保持“大丈夫氣概”,但他藏不住目光深處的自卑和畏縮。他的身體僵硬,動作拘謹,沒有(如老田倩所說)男人的野性和狂放。可以看出,今晚他是來向妻子感恩的,十分擔心能否取悅對方,這種過重的心思把他壓垮了。田倩C突然聯想到中國皇宮裏的妃子。那些終日枯坐冷宮的妃子們一旦有幸被皇上“翻牌”,就會誠惶誠恐,焚香淨身。晚上她要在自己房間脫光衣服,裹在綢被裏,被太監抬到皇帝的臥室(防止帶武器行刺)。妃子進皇帝的被筒時,必須從後麵戰戰兢兢地爬進去(以免褻瀆皇上)……她最終“承受雨露之恩”時會是什麽心情?也許和戈雄C此刻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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