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先生笑道:“成功的前提是——那個時間機器真的那麽好用。”
在飯店的一個豪華雅間門口,石萬山帶著兒子兒媳親自迎接呂哲小兩口。他拉呂哲坐在自己身邊,石太太把小陶攏在身邊。石萬山介紹了與席的太太和劉先生。吩咐侍者上菜,笑著說:
“聽圓圓說,小呂在學校裏主要研究老莊哲學?難怪你能想出這麽一個憑空變出鑽戒的妙法。這正符合老子的哲學觀念: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老伯,我聽圓圓說了你對老子哲學的批判,覺得非常深刻。”
“說不上批判,幾句閑話罷了。不過我一向認為,一個民族要想生存,必須既有羊性又有狼性,但自宋朝以來,中國人羊性有餘而狼性不足。”他笑著把話頭拉到正題上,“商界慣例是等酒酣耳熱時再談生意,我想把這個習慣變一變,今天咱們先談完正事再吃飯。小呂小陶,感謝你倆的好提議,我同意把那枚鑽戒買下。至於價錢,我先提個數,你們如果不同意咱們再商談。我想拿一個整數,100萬,怎麽樣?”
呂哲和小陶既驚又喜,呂哲連連說:“我們同意。石伯伯你太慷慨了。”小陶撫掌笑著:“100萬,半套房子到手了!”
石萬山同情地點點頭:“小呂說你們屬於蟻族,我非常理解蟻族的難處。小呂小陶,平時罵過房產商沒有?”
兩人一愣,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頗為尷尬。石太太、小山和圓圓也對當家人提起這個話頭感到意外,相視而笑。石萬山笑道:
“肯定罵過,不過我能理解。我這輩子就幹了一件大事,創建了一個房產公司,蓋了幾千萬套房子。按說這是積福行善的好事,但結果呢,卻害得一代年輕人,甚至他們的父輩,都成了房奴,所以我的確該挨罵。隻請你們理解一點,在中國房價的飆升狂潮中,至少我這個房地產老總不是推波助瀾者。我是騎在虎背身不由己。”
呂哲和小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口。石伯伯這段近似內心獨白的話讓他們感動,但從內心講也不敢全信。石萬山歎息一聲:
“我這並不是鱷魚的眼淚,時間長了,你們會理解的。小呂小陶,感謝你們讓小山和圓圓擁有世界唯一的孿生鑽戒,我想額外表示一點兒謝意。拿什麽謝呢?我現在窮得隻剩房子了,就拿房子來當禮物吧。”呂哲和小陶非常震驚,呆呆地看著他。“你們轉讓鑽戒的100萬不要拿來買房,留著作其他開銷吧。至於房子,你們可在天一公司的樓盤中任選一套三室兩廳,我無償奉送。圓圓,飯後你陪他倆去幾家樓盤轉轉,挑一套滿意的,帶精裝修的。”
呂哲和小陶驚得麵麵相覷,小陶想說話,呂哲急忙搶先說:“那怎麽行!無功不受祿,石伯伯你用100萬的高價買下那枚鑽戒,我們已經非常非常感激了。三室兩廳住房這樣貴重的禮物,我們無論如何不能接受。”
他用眼色警告小陶。小陶懂得了他的意思——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但又舍不得放棄這麽寶貴的送到手的禮物,隻好保持沉默。石萬山笑著說:
“不,不是無功受祿,我有一件大事要求你幫助。”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首飾盒,打開,取出一枚巨型圓鑽。鑽石在明亮的燈光下閃著七彩光芒。小陶失聲驚呼:
“喲,這麽大個的鑽石!如果是真鑽,一定值幾百萬,”她想想又加一句,“說不定值一千萬!”
對這個大大被低估的估值,石萬山隻是淡淡一笑,簡單地說了一句:“它是真鑽,俄國產的世界名鑽。至於價格——恐怕你低估了。小呂,我非常眼紅圓圓的幸運,想冒昧地請你如法炮製,把這枚俄羅斯白鑽也複製一枚。複製品的所有權是屬於你。當然,如果你願意把它以兩億元的價格轉讓給我,讓我也擁有圓圓一樣的幸運,我會感激不盡。”
小陶情不自禁地呻吟一聲。如果剛才的房產饋贈是讓她震驚,這回是讓她虛脫了,難道不經意間,他們也要一步跨入億萬富翁的行列嗎?呂哲忙瞪她一眼,回頭委婉地說:
“能為石伯伯做點事是我的榮幸。但七色花的主人小精怪曾說過,一個花瓣隻能實現一個願望。”
石萬山笑道:“你要做的事仍然沒超出這個願望啊,隻不過是一枚超大的鑽戒罷了。”
呂哲苦笑道:“但這枚鑽戒實在太大了!依我的直覺,憑空變出這麽一枚價值連城的巨鑽,會超出時空彈性極限。”
“對,我知道這個規則,圓圓說過。但小精怪還說過,即使超出時空彈性極限,也隻會造成時間機器死機。時間旅行者並無任何危險,對不對?”
“對。”
“那就好,否則我不會覥顏請你幹這件事。小呂,不管怎樣請你勉力試一下如何?如果行動失敗甚至導致母本被毀,我認了,不要你們負任何責任。還有一點,不論結果如何,我贈你們的那套房子都不受影響。”他笑著說,“這正是我談生意的原則——首先要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保證對方的利益。”
呂哲仍然執拗地緩緩搖頭,小陶急了,笑著說:“石伯伯,這麽大的事情,能讓我和呂哲單獨商量一下嗎?”
“當然可以。”石萬山喚來侍者吩咐一聲,侍者把兩人領到另外一個房間。小陶關上門,急急地說:
“呂哲你別傻!這是多好的機會,可以說是咱這輩子當億萬富翁的唯一機會,你要是白白放棄,這輩子我會罵死你!你看石伯伯開的條件多優惠,不論哪種結局,咱們都不會有任何損失。你別擔心什麽彈性極限,當初變出那枚價值70萬的鑽戒時,你不也擔心過?後來啥事也沒有。這次興許也是一樣呢。再說,看在小芳麵上,咱也不能拒絕呀。”
呂哲仍然搖頭:“小陶,你說的都沒錯,可是依我的直覺,就是覺得不對勁,覺得發怵……”
小陶打斷他:“你隻用告訴我,做這件事,你本人會不會有危險?”
“那倒不會。小精怪確實說過,即使花瓣主人的願望過分,最多隻會造成機器死機,一切回零。”
“那你就大膽去做!呂哲你要再婆婆媽媽,我絕不會原諒你!”
呂哲沉思良久,屋裏是沉重的死寂。最後他咬咬牙:“好吧,我答應。”
兩人回到大房間,酒菜已經上齊。石萬山請大家舉起酒杯:“來,先幹了第一杯,劉哥你來致辭。”
劉先生說:“慶賀小山圓圓結識了一對好朋友。千年修得同船渡,這是難得的緣分,希望你們的友誼保持終生。”
眾人杯盞交錯,呂哲滿飲後放下杯子,幹脆地說:
“石伯伯,我和小陶商量過了。我們感激地接受那套房子的饋贈。我也答應用時間機器複製一枚巨鑽。但我們會無償贈給伯伯,不要那兩億元的轉讓費。”
小陶沒想到丈夫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又驚又怒地瞪著呂哲。呂哲決絕地回她一眼,那意思是:“聽我的!回頭再解釋。”小陶忍了忍,保持沉默。她熟知丈夫的脾氣,雖然開朗隨和,但遇到大事很有主見。這肯定是他熟思後的最終決定,說也沒用的。呂哲繼續說:
“我先把話說到前邊——我有強烈的不祥預感,總覺得做這件事有違自然之道,不可能成功,甚至會出什麽紕漏。我盡力去做,至於結局如何,聽憑天意吧。”
石萬山讚賞地說:“好!我很欣賞你的果斷。就按你說的辦。至於你自願放棄的利益,我會用另外的辦法補償,這事你就甭管了。”
“謝謝石伯伯,但我們真的不需要什麽補償,有那套房子我們已經非常滿意了。我答應這樣做,隻是想報答小芳當時的慷慨。”
石萬山看看兒媳,點頭說:“好的,依你。”
“擇日不如撞日,那我現在就要做了。”
石萬山和劉先生交換一下目光,後者點點頭。石說:“好的,謝謝!我該怎麽做?”
在呂哲的指導下,石萬山離席走到空處,把巨鑽放到手心裏。呂哲拿出那朵紫花,也走到一個比較空曠的地方。屋裏一片森然肅穆的氣氛。雖然此前呂哲已經成功地做過一次,但畢竟這次是枚價值連城的巨鑽,這足以讓此次行動具有不同的分量。而且呂哲又做了不祥的預言,讓大家不能不擔心。方圓忽然說:
“呂哲,我還能再隨你去一次嗎?”她開著玩笑,“我說過的,我對時間旅行特別有癮。”
呂哲幹脆地拒絕了:“不,這次我一人去。”
方圓平靜地問:“為什麽?你覺得這次有危險?”
“不是的。小精怪說過,即使是過分的願望最多隻會導致死機……”
“那就不要拒絕我。”
小山聽出了方圓的擔心:“我陪呂哲去吧。”
方圓堅決地搖頭:“不,我去。我去過一次,多少有點經驗,萬一……興許還能幫呂哲出個主意。”她徑直走近呂哲,輕輕攬住他的肩膀。呂哲不想讓她去,但看來已經無法推托。他看看小陶,想征得小陶的同意至少是默許。但小陶此刻完全沉浸在損失兩億元的痛苦中,精神恍惚,根本沒在意他們在說什麽。呂哲不免有些失落,搖頭輕歎一聲,不再拒絕小芳。
“好,咱們閉上眼。”兩人像上次那樣閉上眼睛等了一會兒,然後呂哲對花瓣說:“可以出發了。花兒花兒,請回到兩分鍾前。”
光球出現並消失,連同裏麵的呂哲和小芳。在場的人都不由地屏住呼吸,緊張地等著。屋內一片死寂,緊張得就要爆炸。連處在恍惚中的小陶也感覺到了,困惑地想要問什麽——
在傻樂匯現場,小精怪指著屏幕對大夥兒說:“看,呂哲哥哥再次返回過去了。”但他的解說明顯沒有了前次的熱情。他頓了一下,有點勉強地為呂哲辯解,“呂哲哥哥答應去幹這事,一點兒也不是因為貪心,隻是抹不開麵子罷了。”他低聲咕噥著,“哼,那個石伯伯真是厚臉皮。”
場上觀眾也沒有了前次的熱情,場中湧動著不滿的暗流。短發小夥子站起來問:“呂哲去複製第二枚鑽石,算不算違犯了‘隻能實現一個願望’的規矩?”
小精怪勉強地說:“不算吧,這次仍可算做一個鑽戒,不過是超大個兒的。”
屏幕上,返回過去的呂哲和方圓出現在宴會廳的角落。手托巨鑽的石萬山看到了他們,目光露出驚喜,但沒有說話,隻輕輕地點點頭。“原來的”呂哲和方圓仍然閉著眼,沒有覺察到時間旅行者的到來。
“後來的”呂哲先不去取鑽石,輕輕歎息一聲,低聲對方圓說:“小芳,謝謝你。”
“謝什麽呀?”
“謝謝你甘願陪我冒險。我知道你內心深處的想法,你是想在萬一發生不幸時陪我一起赴難,讓石家減輕道義上的責任。”
方圓沒有反駁,低聲說:“出發前我看出你心事很重,不過我不大相信你的預感。畢竟你已經成功過一次,這次隻是鑽石的個頭大一些。”
呂哲搖搖頭:“隻是一種直覺罷了。用時間機器複製物質是技術上合理,哲理上不合理。如果僅僅複製一枚小鑽戒,可以看做是打一個擦邊球,上帝也許會懶得理它;但現在是複製一件稀世珍品,我覺得會惹惱上帝的。”他搖搖頭,“隻是我的胡思亂想罷了,也許一切都順利呢。現在我要開始幹了。”
他走過去,與手托巨鑽的石萬山點頭致意,輕輕從他手中取走鑽石,然後走回小芳身邊,攬住她的肩膀,對花瓣輕聲說:
“花兒花兒,帶我回到現在。”
兩人對麵相視,平靜中蘊著極度的緊張,但光球順利出現了。
宴會廳中,光球返回,隨即隱去,呂哲手中托著一枚巨鑽和小芳順利現身,緊張轉為喜悅。呂哲把巨鑽放到石萬山的手裏,現在,兩枚一模一樣的巨鑽熠熠發光。
長久的靜場。成功來得太輕易了,眾人甚至從心理上不能接受。很久才爆出興奮的歡呼。小山把妻子攬到懷裏,興奮地說:
“哪有什麽彈性極限?呂哲你真會嚇人!”
石萬山和劉先生外表平靜,但目光深處也是同樣的興奮。石萬山過來拍拍呂哲的肩膀:
“小呂,謝謝你,讓我此生能擁有一對孿生巨鑽。”他突然提出一個建議,“你看,一切順利。如果你還想再返回一次,為你自己取一枚,我很樂意提供幫助。”
小陶眼中立時閃出異光,懇求地看著呂哲。呂哲猶豫良久,苦笑著說:“麵對這樣的誘惑要說一點不動心,那是睜眼說瞎話。但我不想食言。”小陶一下子淚流滿麵,呂哲摟住她,繼續對大家——實際主要是對小陶說,“我不是故作高尚。我這樣做隻是聽從我的直覺。盡管這枚巨鑽已經成功複製,但我的直覺中仍有一個不祥的聲音在淙淙響著。我決心遠離它。”
他為小陶擦淚。小陶苦重地搖搖頭,靠在丈夫懷裏,這表示她徹底死心了,認命了。石萬山說:“人各有誌,我尊重你的選擇。我也十分敬重你,這個世上能拒絕這樣誘惑的人真的不多。”他轉身向劉先生,“至於咱們,已經染上渾身銅臭,走上這條追金逐銀的不歸路,隻能繼續前行了。劉哥,請立即開始第二階段工作——全力為這對世上唯有的孿生巨鑽在全世界造勢。”
劉先生點點頭,簡單地說:“全都籌劃好了。”
石小山夫婦帶呂哲夫婦去挑房子,小山開車,呂哲坐右位,後排的方圓和小陶親密地依偎著。方圓說:
“喂,你們二位,走前我公公特意交代,不讓你倆選三室兩廳了,你們可以在天一公司所有樓盤中任選一套高檔別墅。小呂,我勸你不要辜負了我公公的心意。”
小山回頭笑著說:“對,不要白不要,老爺子不差錢。”
呂哲搖搖頭:“我們不是住別墅的人,物業費都付不起。能有一套三室兩廳就已經是超值享受了。”
方圓很惋惜:“小陶你勸勸他。”
小陶悻悻地說:“他能聽我的?我家的家風是:小事聽女人的,大事男人當家。”
呂哲笑著說:“小陶我是為你好。咱家又雇不起傭人,幾百平方的別墅你一人去打掃?我怕累壞你。”
小陶不服氣:“我傻呀,不會把別墅賣掉再換一套三室兩廳?額外能落一千萬呢。”她看看丈夫,氣嘟嘟地說,“好啦,好啦,聽你的。”
三室兩廳的房間裝修一新,還沒擺家具。房子麵積很大,客廳尤其寬敞,比起原先的蝸牛殼絕對是天上地下。小陶赤著腳在鋥亮的新地板上來回奔跑,忘情地喊:
“咱們終於有房子了!三室兩廳,外加100萬的存款,咱們太幸運了!呂哲我不罵你了,雖然你白白扔掉了兩個億,但我想開了,認命了。老話說得對,平安是福,能有這套房子我已經滿意了。”
呂哲同樣興奮,但比愛人要沉靜一些,笑著說:“功勞歸於我的幸運女神。如果不是你整天在我耳邊叨咕著鑽戒鑽戒,咱也不會有今天。”
小陶抱著他的脖子撒嬌:“不,我不貪功,完全是你的功勞。你是我的幸運阿寶,這輩子我要把你供在神龕上,可勁兒疼你。”
“搬家燎灶時一定請小芳夫婦來。咱們的幸運多虧了她。”
“好的,我去請。不過我警告你,和她來往不許過於密切。”
呂哲笑問:“為什麽?”
“她太漂亮,心地又好。”
“咦,這就奇了怪了。怎麽心地好反倒不能來往?”
“這樣的女人親和力太強,有潛在危險,我得防患於未然。”她想起前幾天的“宿怨”,“哼,第一次時間旅行時我不在場,你不帶我去沒說的;第二次你還是隻帶她一人,把自己老婆撂在一邊。在你心目中,她是不是第一位?”
“你這婆娘講理不講理?她是擔心那趟時間旅行有危險,特意陪我一同去。視死如歸,稱得上女中丈夫。可你呢,隻顧心疼那兩個億,根本不關心丈夫死活。”
小陶很理虧,難為情地低聲說:“我那時心疼得半休克了,不是不關心你……不管咋說,反正你不能跟她過於親近。”
呂哲隻是搖頭:“難怪人說飽暖思淫欲,這不,剛有一套房子,你就開始胡思亂想了。放心吧,你男人連兩個億的誘惑都不動心,還能有什麽讓他動心呢?”他忽然喊道,“喲,我忘了一件大事,小精怪囑咐過的——咱們必須對時間機器說出結束語,願望才算真正實現!”
小陶非常緊張,環視著新房:“你是說,已經實現的願望可能還會黃?那你趕緊說結束語吧,快點說!”
呂哲取出那朵花後又猶豫了,“咱們還沒樂夠呢,等瘋過這兩天,靜下心來,再來結束這件事。”
在《傻樂匯》現場的屏幕上,呂哲和小陶在新房裏瘋,觀眾席也洋溢著興奮和輕鬆。小精怪更是驕傲,滿臉放光顧盼自得的樣子,比當事人還高興。大家拋掉了之前的不快,畢竟呂哲再次複製巨鑽隻是抹不開麵子,並非緣自他本人的貪婪。現在他們得到了漂亮的住房,雖然昂貴但仍屬於“平民性”,符合大家“好人有好報”的心理,所以都為他倆高興。
屏幕上,呂哲抱著小陶說:“有了房子,咱們就敢要孩子了。”
“對,早該要了。”
“擇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就播種?”
小陶看看空蕩蕩的地板:“就在這兒?”
呂哲吻著小陶:“嗯,就這兒!”
小陶沒有明確回答,但動作上開始迎合。呂哲鬆開她,過去拉上窗簾。觀眾們開始覺得難為情,不知道該不該閉上眼睛。一位大媽站起來,笑著說:
“小精怪你該換台啦……”
沒等她說完,屏幕忽然黑屏。小精怪高興地嚷了一聲,得意地說:“看,我說過的,綠保軟件自動啟動了!”
場上笑做一團,歡樂氣氛達到了頂點。小精怪忽然咦了一聲:
“咦,是這倆賊!他們又露麵了!”
屏幕上顯示出一個陰暗的房間,兩個身穿黑衣的人在看報。一個是50歲左右的幹瘦老頭,另一人30歲左右,體形剽悍。兩人麵前堆著好多報紙,各報頭版都有顯著的通欄標題:
“世界上唯有的孿生巨鑽,價值連城!”
“世紀大展!”
小精怪問大家,“大家記得不?這兩個賊曾在屏幕上露過麵。我那時就說,他們的出現肯定和七色花有關。”
在那個晦暗的房間裏,黑豹指著報上的大照片(一幢玻璃穹頂的大展館)亢奮地說:“師傅,這可是一票空前絕後的大生意!要能得手,下輩子都不愁吃喝啦!還有,‘天下第一賊’的名頭兒就非咱爺兒倆莫屬了,咱倆一定能青史留名!”
賊王哼了一聲:“隻怕是狗咬刺蝟無處下嘴。這樣的天價珍寶,保衛工作肯定做得滴水不漏。你去買兩張參觀券,咱們先踩踩點。”
黑豹:“我偷兩張算了,3000元一張呢,這些房產商可真黑!”
玻璃穹頂的大展館非常氣派,陽光明亮,盆栽植物濃綠欲滴,高達穹頂。大廳中央是一個銀色的圓台。台上是扁圓柱形的水晶盒。盒中躺著的,自然就是那對孿生巨鑽了。劉先生一邊領著石萬山視察,一邊介紹著:
“我們特意選了這樣的透明穹頂作展廳,因為欣賞鑽石的最好環境是在自然光線下。裝鑽石的盒子是選用透光性最好的天然水晶製成,又經過強化處理,可以防爆防砸。”他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一個鐵錘,用力砸向盒子。砰的一聲,鐵錘被反彈回去,水晶盒安然無恙。“鑽石放入後,盒蓋已經固化,水晶盒本身又固定在座上,無法移動。要想把裏麵的鑽石取出來,隻能使用激光切割。這是最笨但是最安全的‘蠻力守護法’。至於其他的防盜手段如紅外報警、聲音報警等應有盡有。我可以立下軍令狀,除非是黑幫勢力武力強攻並帶著激光切割機,否則它絕對安全。”
石萬山笑著拍他的肩膀:“劉哥,你辦事我放心。”
水晶盒邊是一個鍍金托架,上邊放著一個很大的金柄放大鏡。劉先生取下交給石萬山,石萬山用它對準盒裏的鑽石,鑽石纖毫畢現,光彩閃爍。劉說:
“為了控製參觀人數,決定把票價定為3000元一張。這個票價是偏高一點,但購票者並不吃虧,我們規定,凡持參觀券者,若在兩年內購買天一公司商品房,房價在已有的優惠上再優惠兩個點,那就至少相當於三四萬元了,遠遠超過票價。參觀者本人若不購房,也可把參觀券轉賣給購房者。我想,如此慷慨的優惠應該能堵住外人的批評。”
石萬山笑著:“我們也不吃虧呀,這兩個點的優惠相當於省了促銷費,省了給售樓小姐的提成,而且效果更好。”
劉先生笑道:“對,這正是咱們公司在商戰中的宗旨:追求雙贏。”
“劉哥我給你通報一個好消息:國外已經有人看中這對巨鑽了,近期要來參觀和洽購。是一位阿拉伯富豪,迪拜世界塔的主人,艾馬爾房地產集團的CEO。”
“咱們的同行啊。”
“據說他購買這對巨鑽是用做世界塔的鎮塔之寶,借此拉抬世界塔的行情,衝一衝這兩年的晦氣。你知道的,那個大氣泡前些時候差一點就爆了。”
劉先生笑著說:“同樣是一次大手筆的炒作。”
參觀大廳裏人數不多,所有參觀者都衣冠楚楚,連賊王和黑豹今天也穿得人模狗樣。他倆表麵上是看鑽石,實際在用機警的目光審視防盜設備。賊王用放大鏡看鑽石時,偷偷審視水晶盒蓋有沒有縫隙,還不動聲色地用手推推水晶盒,試試它與基座的連接。審視後,兩人失望地交換眼色。
兩人離開展品,在無人處密語。黑豹擔心地問:
“師傅你有沒有辦法?你一定有法子的,沒有你老人家攻不開的堡壘。”
賊王悻悻地說:“這回不行啦。這次的守方實在賴皮,竟然使用最笨的蠻力守護法,沒一點兒技術含量——但這也讓一切偷竊技巧失去用武之地。不行,這是一個沒縫的鐵蛋,沒辦法下手。”
黑豹不甘心:“咱就眼巴巴放過這塊肥肉?”
賊王哼了一聲,平淡地說:“幹嘛在這棵樹上吊死?”
“師傅你有主意了?”
“偷不到這對孿生巨鑽,咱們去偷呂哲手裏那朵花嘛。隻要把它弄到手,就有辦法可想,比如,返回幾天前,趕在巨鑽還沒放入水晶盒之前下手。”
“對!呂哲那小子家裏肯定不會有嚴密保護。我知道他住在哪兒——天一老板贈的那套住房裏。”
“做好準備,今晚就去。”
展館的貴賓室裏,幾個阿拉伯人坐在沙發上,為首的薩利赫年紀不大,目光精明,鷹眼鉤鼻,眼窩深陷。石萬山和劉先生親自接待。石萬山說:
“你們都是內行,觀賞鑽石最好是在明亮的陽光下。可惜今天天公不作美,”他指指穹頂,空中是陰暗的濃雲。“但請你們不要著急,耐下心來稍等片刻,我保證十點之後這兒是豔陽普照。”
一位顯然是中國人的翻譯為客人翻譯。客人們對主人的誇口很感興趣,薩利赫笑著說:“主人要為我們表演魔法嗎?我們拭目以待。”
恰在這時,穹頂上的濃雲開始退去,速度很快,轉眼間一輪紅日高懸天頂,強烈的陽光灑進室內。阿拉伯客人大為亢奮,薩利赫誇張地聳聳肩,說了一段話,翻譯笑著翻譯:
“薩利赫先生在問,石先生是不是握有一千零一夜中的阿拉丁神燈,可以驅雲消雨?難怪阿拉伯世界眼下流行一則新格言——先知說:有什麽人力無法解決的困難,就到中國去吧。”
石萬山笑道:“過獎。小事一件,隻是花了幾十枚驅雲彈的費用,我們謹以此表明東道主對遠方貴客的誠意。現在請諸位去觀賞鑽石吧——在如此明亮的陽光下。”
他們來到大廳中央,薩利赫先生取下放大鏡,仔細觀看水晶盒裏的孿生巨鑽(這部分畫麵與小精怪曾在屏幕上展示的畫麵相同)。他看了很久,然後把放大鏡傳給隨團的珠寶專家,這人仔細審視後向薩利赫讚賞地點頭。放大鏡又傳給其他人,輪流觀看著。館內也有中國參觀者,其中包括賊王和黑豹,但此刻都識相地避開了。阿拉伯人還未看完時,薩利赫先生已經攬著石萬山的肩膀返回貴賓室,翻譯和劉先生跟在後邊。薩利赫爽快地說了幾句,翻譯說:“薩利赫先生說,他對這對孿生巨鑽非常滿意,決定購買。他還說,將把它們當做哈利法塔的鎮塔之寶。”
石與劉相視一笑:“告訴先生,我非常佩服他的果斷。這樣的大手筆大氣魄,不愧為艾馬爾的掌舵人。”
翻譯說:“薩利赫先生說他也十分敬佩石先生,用中國話說是惺惺相惜。還說,天一集團和艾馬爾,應該算是傲立於世界房地產界的東西雙雄吧。”翻譯到這兒卡了殼,用阿拉伯語同薩利赫商量一會兒才繼續,“他剛剛說的是曹操誇劉備的一句話: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他佩服地咕噥道,“這個阿拉伯人,歲數不大,肚裏的中國典故真不少呢!”
石在表情上稍有一頓,笑著說:“薩利赫先生太客氣了,他才是真正的商界英雄。常言道驚濤駭浪方顯英雄本色,在那次幾乎衝潰哈利法塔的金融風暴中,先生最終能力挽狂瀾,真正難得。我是不配與他並列的。”
翻譯稍頓,笑著說:“石先生,你的話中好像藏有一枚小小的釘子,你要我原文翻譯嗎?”
石不動聲色地說:“請翻譯吧。”
翻譯正要翻,薩利赫忽然直接用漢語回答了:“不,在我心目中石先生才是真英雄。你維持了中國房地產不敗的神話,讓一個超大的氣泡近30年不破!你是現實版的東方不敗。”
他的漢語有點洋腔洋調,但相當流利。石和劉一愣,翻譯也有些窘迫。石很機敏,大笑道:“謝謝!薩利赫先生才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呢,我沒想到你是一個中國通。”
薩利赫撇開翻譯直接用漢語說:“過獎過獎。家父目光如炬,早早命我學漢語,而且我一點兒不後悔這個決定。我學了很多有用的中國格言俗語,它們對我的事業大有裨益。比如:搶挖第一桶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與天鬥其樂無窮;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最後這句俗語我沒有引用錯吧。”
“沒錯,完全正確。”
“石先生,咱們言歸正傳,談價錢吧。我事先打聽到,孿生鑽戒中那枚母本的購入價大致是20億元人民幣。”
“沒錯,但兩枚的價格可不是簡單乘以2.你當然知道,它們是世界上唯有的一對孿生巨鑽。”
“我知道這一點——截至目前為止。”他微微一笑,“既然世界上已經有了時間機器,誰敢說,明天不會再出來一對,甚至出來個三胞胎四胞胎呢?”他事先截住石的辯解,“不,不,我並不是否定這一對的價值,它是第一桶金嘛。我隻是想說明,盡早完成這筆交易,對我們雙方都非常有利。”
石萬山也幹脆地說:“和您這樣的爽快人做生意真是一種享受。請你開價吧。”
薩利赫走過來,握住石的手,兩人像中國的牛經紀一樣,在袖筒裏討價還價。最後石萬山爽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