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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獨孤星星從此失蹤了。整整一個月,沒有它的一點兒消息。那三個日本人同樣是蹤影杳然,好像是掉進了地縫裏。葛隊長通知朱氏夫婦,說警方已經查明,這三人是日本摩多教的首領和骨幹,其中那個日本老家夥已經在日本蹲了40年的監獄,因年齡老邁身體欠佳,剛剛以人道主義原因而獲假釋,但不久就告失蹤。日本警方隻是在接到中國方麵的通報後才知道他潛入了中國。葛隊長苦笑道:

  “林子大了,啥鳥都有。這老家夥一輩子盡幹這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朱教授擔心地問:“他潛入中國有什麽具體目的?”

  “不太清楚。他們組織嚴密,又完全處於地下狀態,日本警方難以查明內情。據不太可靠的消息說,他被假釋後,正好聽到了有關神力1號和超級猩猩的消息,他認為這是神的旨意,便匆匆潛入中國,想培養出一個邪惡的、對他唯命是從的無敵超人。”

  “獨孤星星和三人同時失蹤,是否表示星星仍在他們手裏?”

  葛隊長心情沉重地承認道:“有可能吧。如果那樣就糟了。太糟了。一個智力不全又神通廣大的猩猩正好是他們需要的。對了,下一批神力1號什麽時候生產出來?這次一定要做好保衛工作。”

  “我知道。我不會再疏忽了。”朱教授沉重地說。

  一個月來,小剛開始不習慣自己的新生活了。不錯,他早已學會在“快態”“慢態”之間跳進跳出,但問題是這個世界是個慢世界,是為慢人而建立的。他不得不時刻“拿著勁兒”去遷就它的節奏,實在感到別扭。考試時他不敢進行快速思維,走路時不敢快步走,連和同學們打打鬧鬧(這是由基因決定的少年階段的生理需要,即生理學家們說的‘皮膚饑餓’)也不成了。因為隻要他一伸手,同學們馬上就會告饒:大俠手下留情!他現在真切體會到了獨孤求敗在達到武學巔峰時“世無敵手,愴然求敗”的心境。

  連白易似乎也同他疏遠了——不是指交往,而是指心靈深處。連她也覺得,與功力超絕的閃電俠相比,兩人已經不在一個檔次了。所以她的眸子中,老是帶著一點兒敬畏和迷茫。當然,這隻是下意識的表現,如果當真問起她來,她是絕不會承認的。這一點尤其讓小剛惱火。

  今天是法定的集體活動時間。四個朋友決定到臥龍崗下的玉雕廠參觀。南陽的獨玉玉雕全國聞名。獨玉就產在城北20裏的獨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山包。很難想象,豐富的獨玉礦藏恰恰埋在這個孤零零的小山包中。獨玉開采曆史十分悠久。從南陽黃山(不是安徽黃山)新石器文化遺址中出土的獨玉鏟來看,它的開采和加工曆史至少要上溯到六七千年前。那時,連炎黃二帝也還沒有出世哩。

  他們在接待人員的帶領下走進車間。雖然已是科學昌明的21世紀,但玉雕的加工手段並沒有大的改變。工人們手裏端著玉坯,在轉動的砂輪上小心地磨著。有的是開粗坯的,按照師傅在玉坯上畫的輪廓,先磨出個大樣。另一些人手中的產品已基本完成,他們極為專注地磨著,因為此時稍有閃失就會前功盡棄。四個孩子走到他們身後時,他們的目光也一直沒有離開手中的玉器。有一個工人去小解,即將完工的仕女放在案子上。馬田不知天高地厚,伸手拎了起來。接待員忙不迭地喝住他,托著仕女小心地放回去。然後略帶責備地說:

  “可不能亂動。拿的位置不對,會把仕女的脖子弄斷的。”

  白易輕輕打了一下他的手背:“手狂!說過不許亂動的,忘啦?”馬田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問:“叔叔,為什麽不用電腦控製的三維機床呢。這種機床早在工廠裏普及了。隻要設好程序,什麽複雜的形狀都能幹出來。”

  “沒錯,你說得對。但是工藝品向來講究用手工,講究用人手來創造美,因為再精巧的機器也缺少人的靈性。隻有讓玉雕大師們親手把‘靈魂’放進玉器中,它們才能成為藝術品。”

  前邊是一個單間,門緊閉著。牆上有一個橢圓形的大窗戶,鑲著很厚的雙層玻璃。透過玻璃,看到一個瘦小的男人在伏案工作。解說員放輕腳步,肅然起敬地說:“這裏是一位著名的玉雕大師,武老。他在全國在世界上也是鼎鼎有名的。武老的作品就不用說了,都是國寶級的。他有一個怪癖:幹活時不能有絲毫雜音。所以,工廠專門為他建了一座隔音室。你們看,地上和天花板都貼著隔音板呢。”

  馬田問:“那為什麽要留一個窗戶?沒有窗戶,隔音更好呀。”

  “這是為了讓年輕人能隨時觀摩他的手法。你們看看,能看出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四個孩子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從這隻能看到武老的背影和小半個側麵。他也像其他人一樣,手持玉坯在砂輪上慢慢地磨削。馬田和肥肥都說,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呀。隻有小剛說:“我看出來了——他幹活特別有精神。”

  “對,對極了。”接待員誇獎道。的確,即使是看背影,也能看到武老全身的弓弦都在緊繃著,充滿了張力。而車間其他工人則比較懶散和隨便。正是由於這種無時不在的張力,才能把人的“靈魂”注入玉雕中。小剛貪饞地看著,他想,如果自己下次玩天王級的空戰時也能隨時保持這種張力,成績一定會更棒。他問解說員:

  “武爺爺在雕什麽?似乎是一個薰爐。”

  “不,是一個多層玉球。你們知道著名的象牙球吧,那是廣州一個翁姓牙雕世家在200年前創造的絕技。他們在象牙球上開六個孔,用特製的刀具往裏掏呀掏呀,剝離出一層層的空心球。最多可達34層。每一層空心球薄如蟬翼,晶瑩透明,但都能轉動自如。那真是人類潛能的最佳體現,因為,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一台機器可以幹出這樣精巧的藝術品……20世紀末,玉雕藝人把這種技藝移植到玉雕上,先是三層四層,後來在武老的手裏發展到十層。”他看看孩子們,“可不要小看這十層。獨山玉質堅而脆,不如象牙那樣圓潤細密。所以,十層的玉球已經很不容易了。”

  孩子們用力點頭:“我們知道。”

  小剛一直盯著武老的後背,現在,他身上那種無形的張力突然鬆弛了。他放下玉坯,伸了一個懶腰,在屋裏來回走動著。可能他也看到了窗外的幾個孩子,但他顯然仍沉浸於創造的亢奮中,對外麵的動靜視若不見。接待員怕幹擾武老的工作,領著他們悄悄走了。

  他們與接待員告別,走到廠門時,看見那個武大師匆匆走出來,拉著接待員打聽著。雖然離得遠,聽不清他的問話,但小剛直覺和自己有關。果然,武大師匆匆趕來,喊著:

  “大俠留步!朱小剛朱大俠!”

  小剛的臉龐一下子紅到耳後,窘得不敢看自己的同伴。雖說過去也有同學們這樣喊他,但那隻是朋友們之間的玩笑,不必認真的。可是現在,一個著名的玉雕大師!又喊得這麽鄭重其事!在朋友們善意的笑謔中,那老人腳步急促地趕來,分明是要向小剛鞠躬。小剛眼疾腿快地趕上去,一把挽住武老的胳臂:

  “武爺爺,千萬別……可別這樣稱呼我,會把我羞死的。”

  武爺爺執拗地說:“你就是大俠,沒錯!我知道你武功卓……”

  小剛忙打斷他:“爺爺,您咋認識我?”

  老人的臉色沉下來:“邊吉成是我外孫。”

  “噢,是成哥呀。”

  “哼,這小畜生!丟盡了武家的臉,我真想一刀宰了他……小成子說是你救了他。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小剛的臉又紅了:“什麽呀。爺爺,別說這些了。”

  “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說救了他的命,是救了他的心。”爺爺歡喜地說,“我經常聽他說起你的大名。要不是覺得丟人,我早去看你啦。我在小成子那裏見過你的照片,剛才我往窗外掃了一眼,心裏說這孩子咋恁眼熟呢。孩子,真高興能見到你。我替小成子謝謝你。”

  “爺爺,別說這些好不好?我還得感謝您呢。剛才看了您幹活,覺得您幹活特別有精氣神兒!我從您這兒學到不少東西哩,爺爺也是玉雕行當的大俠。”

  武爺爺高興了:“你說得不錯,天下萬事萬物都是一個理,不管是玉雕還是武學。小剛,小小年紀,你咋能練出這麽高的功力?”小剛心想要糟,他又把話題拉回來了。好在爺爺轉了話題,“趕明兒我要雕一個最滿意的玉球送給你。”

  “謝謝爺爺。”

  武老轉過臉,同其他三人又聊了幾句。他顯然從外孫那兒得了不少情報,所以輕輕鬆鬆喊出了三人的名字:白易——小黃蓉;馬田——抬杠博士;菲菲——肥肥。“謝謝你們,你們都是好孩子。”

  “特別是朱大俠!”馬田笑道。

  “對。別看小剛年幼,有誌不在年高,無誌空長百歲。小剛武功高絕,宅心仁厚,當得上大俠二字!”

  晚飯後爸媽富有深意地笑著:“小剛,來,送你一件禮物。”

  “什麽禮物?”

  “來。”爸爸把他領到臥室裏邊的密室,打開保險櫃。小剛立即猜到了是什麽禮物,興奮之錘在心中開始撞擊。櫃門打開了,果然是它!是那隻熟悉的、親切的小瓶,瓶中裝著碧綠的溶液。“神力1號!”小剛的嗓音都直了,“爸爸,您不是說至少要一個月之後嗎?”

  爸爸簡短地說:“我們改進了生產工藝,把時間縮短了。現在,已生產了101瓶,那100瓶已經送交給國家,隻能留下這一瓶。孩子,我已經盡最大努力了。”

  小剛理解爸爸的難處,心想馬田和肥肥這一次是沒戲了。他覺得遺憾,但更多的是興奮。他再次確認道:“這一瓶是給白易的嗎?”

  “對,給她打電話吧。”

  人影一晃,小剛已從密室裏消失了。

  電話的跳號聲非常緩慢地響著,簡直像是響了30年。小剛恨恨地想,等他長大走入社會,第一件事就是發明一種能以光速跳號的電話機。電話終於接通了。小剛急急地說:“白易,一個好消息!”他意識到自己不自覺地跳進了快態,忙放慢速度,“白易,一個好消息。第二批神力1號已經出來了!”

  電話那邊是一聲驚呼:“真的?”

  “當然真的,可惜這次隻能勻出來一瓶。這瓶給你吧,馬田和肥肥隻能等到下一次了。”

  白易也覺得歉然,覺得自己的喜悅有點自私。不過她想,這麽點自私還是可以原諒的。她迫不及待地說:“那我現在就去嗎?”

  小剛笑道:“你比我還性急呀。爸爸說這次服用要做一些準備工作,服用時要循序漸進,要隨時配合磁場疏導,不能像我那樣一口喝幹,那太冒險了。爸爸說三天後讓你過來。”

  “三天!我怎麽等得及呢。要不,讓我先看一眼,行不?”

  “行——啊。”小剛遲疑地說,“我向媽媽求求情,她會答應的。”

  白易猶豫片刻,不情願地說:“不必麻煩了,還是耐著性子等三天吧。要不朱伯伯和童阿姨會笑話我的……不過,今晚我一定會失眠。”

  小剛想我也會失眠的,他的喜悅也不在白易之下。從屏幕上看,白易的情緒忽然低落下來,浮出了濃濃的憂傷。小剛奇怪地問:“白易你怎麽啦?為什麽難過?”

  白易低聲說:“我又想起了小星星。已經一個月了,沒有一點兒它的消息。它會不會……不管怎麽說,我也不相信它會變壞。你說是嗎?”

  “對,我相信。警方一直在尋找,肯定能找到的,你別難過。”

  “但願如此吧。謝謝你,朱大俠,謝謝你為我討來了天下至寶。”白易笑道。

  “不客氣,明天的白易女俠。”小剛也笑道,同白易互道晚安。

  兩個孩子不知道他們的電話被竊聽了,載著這些信息的電波迅速傳到了城北20裏的獨山,傳到了一條陰暗的玉礦廢洞中。

  對獨山玉長達數千年的開采,尤其是新中國成立後的開采,在獨山上留下了縱橫密布的礦洞。這些礦洞大多已經廢棄,無人光顧。20世紀80年代,在全民經商的潮流中,附近一位腦瓜靈活的農民想到了這些礦洞的價值。不過,他的計劃帶著典型的農民的烙印——把十殿閻王和小鬼判官請進礦洞裏。於是,這兒成了陰風慘慘的幽冥世界,青麵獠牙的惡鬼拉著赤身裸體的罪人:奸夫淫婦、不孝兒女、貪官汙吏、大盜巨梟,送到各種殘酷的刑具中,有剖腹剜心、油炸鋸割、毒蛇毒蠍……

  不知道這位老板是否賺回了他的投資,反正這處地獄樂園很快就關門大吉。原因很簡單,21世紀的人們已經不需要這種自虐加他虐式的、帶著舊時代腐朽氣息的精神享受了。經營者撤退時僅僅撤去了電源,並沒有清理這些塑像。於是,陰間諸君就伴著黑暗永遠待在礦洞裏。

  不過,這些天來,礦洞中一直亮著一燈鬼火。在昏暗的光線下,小鬼判官們表情漠然地看著三個不速之客。不用說,這是從人間消失的三個日本人。一個月來,他們始終潛伏在這裏,通過安裝在朱家通話線路上的竊聽器,時刻窺伺著時機。

  今天,時機終於來臨了。

  三人仔細聽了竊聽器中小剛和白易的對話,抑製不住心中的狂喜。一個月的潛伏使三人麵色蒼白,目光熒熒,那副尊容比身後的群鬼好不到哪兒去。現在總算等到出頭之日了。鈴木義仁對孫女說:“開始吧,把猩猩喊過來。”

  鈴木芳子點點頭,從皮包中取出毒品和注射器,對著礦洞深處喊:“獨孤星星,過來!”

  隨著喊聲,小星星從陰影中畏縮地走出來,貪婪地盯著女人手裏的注射器。那天,在桐柏太白頂桃花溝中,在白易的掩護下它逃走了,但它並沒有遠走高飛。因為潛意識中某些神秘的誘惑,它潛回南陽,藏在城北獨山的雜木林中。後來它無意中發現了廢棄的玉礦礦洞,便把它當成了藏身之地。

  以後該怎麽辦?它不知道。它就像被嬌慣的孩子,對父母的管束懷著逆反心理,一心一意要擺脫這種管束。可是,一旦突然自由,它反倒不知所措,反倒思念起有人管束的生活了,尤其是思念小剛、白易這些朋友。

  那時,它還不知道三個壞人在它體內留下一個惡魔。不久毒癮發作,來勢凶猛。像是一百團烈火燎著它的五髒六腑,像是一千條毒蛇在咬齧著它的肝膽脾腎。它淒慘地呻吟著,在洞內滾來滾去,碰得遍體鱗傷。它的神誌漸漸陷於昏迷……一排電光突然鑽進它的血管,它從地獄飛升到天堂,那種熟悉的快感湧滿了全身……

  三個日本人為它注射了毒品,得意地笑著。這些天,他們通過星星身上的信號發生器一直掌握著它的行蹤,不過他們一直耐心地等待著,直到星星的毒癮發作。在這之後,他們就完全控製了這隻初具智力的猩猩。它已經離不開毒品了!這是比金蛛絲帶更厲害的無形鎖鏈。

  這會兒,星星馴服地伸出胳臂,等著鈴木芳子為它注射。鈴木義仁擋住針頭,冷酷地說:“你想注射科克嗎?你想快樂嗎?可以,我們可以滿足你。但你今晚要為我們做一件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否則,明天就不會有科克了。聽懂沒有?你這醜陋的蠢家夥。芳子,你用啞語一句一句地複述給它。”

  淩晨兩點,朱義智被驚醒了,聽到密室裏似乎有動靜。他沒有驚動妻子,披上睡衣輕輕下床,從枕下抽出激光槍,赤著腳走過去。趴在門上聽聽,裏邊確實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朱義智端平槍口,輕輕推開門。

  保險櫃的門大開著,屋門後立著……他的獨孤星星。它沒有穿衣服,披著一身黑毛。右手握著一隻綠色的瓶子,那當然是神力1號。星星在與主人照麵時,有一個明顯的停頓,它的目光和表情中滿是愧意。但沒等教授作出反應,他的激光槍就被奪走了,眼見它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重重落在遠處的地板上。隨之眼前黑影一晃,猩猩也消失了,朱教授僅看見黑影是從窗戶裏消失的。

  他三兩步趕到窗前大聲喊著:星星,星星!快回來,我不會怪你的!

  窗外,月色如水,涼風習習。沒有獨孤星星的蹤影。

  童明也醒了,醒來後首先去喊小剛,但是,“光速”的小剛睡得很死,好容易把他喊醒,猩猩早就逃走了。小剛揉著眼睛問:“爸爸,是小星星,您看清了?”

  爸爸歎息著:“是它,絕對沒錯。”

  “它來幹什麽?想家了嗎?為什麽它又跑了?它該等我醒來呀。”

  爸爸表情古怪地說:“它不是想家才回來的,它把那瓶神力1號偷走了。”

  “什麽?”小剛衝到密室,看到了門戶大開的保險櫃。他呆立在那兒,腦袋空空的,兩行清淚不由得流淌下來。媽媽在輕輕撫摩他的腦袋,小剛喊一聲:“媽……”淚水流得更加凶猛。他覺得心中有一件美好的東西被打破了。神力1號被偷走,他怎麽向白易交代?但這還不是主要的。最令人傷心的是,小星星,獨孤大俠,他們的好朋友,竟然真的與壞人沆瀣一氣,替他們來偷主人的寶物,這太令人痛心了!

  他聽見父母打電話報了警。奇怪的是,一直到天明,警方也沒派人來。小剛一夜沒合眼,他幾次想打電話告訴白易,但終究沒把電話打出去。他不想驚擾白易的爹媽,再說……他該咋開口說出這個壞消息呀。

  清晨,爸媽剛起床,一夥兒記者就闖進屋門:“請問朱先生、童女士,聽說你們的神力1號被竊,是真的嗎?”

  爸媽尷尬地應付著記者的提問。小剛不願看爸媽的窘態,賭氣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真想趕走這群討厭的記者,天知道他們從哪兒這麽快就得到了消息?客廳裏嘈嘈雜雜的聲音不時地傳到臥室,他聽見一個女記者高亢的聲音:

  “朱先生,神力1號是極寶貴的藥品,是智慧的瓊漿。它不是屬於個人的。請問,你為什麽私自保留了一瓶?”

  爸爸很久沒有回答。雖然看不見爸爸的表情,小剛也能想到,爸爸這會兒一定非常尷尬。等一會兒爸爸才說:“那是為了一次私人性質的試驗……”

  爸爸的聲音低下去,聽不清了。小剛打開臥室的電視。他沒猜錯,客廳的采訪是現場直播。從屏幕上看到,一名男記者不客氣地打斷爸爸的辯解,問道:“在獨孤星星被劫案發生後,你們為什麽不接受教訓,為什麽安全工作仍是這樣粗疏?難道你們不知道這瓶神力1號被壞人偷走,會引出什麽樣的後果?——可能出現一個邪惡的超人。”

  爸爸努力微笑著——他的笑容多麽尷尬!——辯解道:“請放心,這種藥不能簡單地服用,必須輔之以磁場疏導。而這種儀器全世界僅此一台……”

  媽媽惱火地低聲喊:“義智!”顯然她不願爸爸繼續向外泄露技術秘密。她走上前,不客氣地對記者們說:“出了這樣的事我們很抱歉,但目前我們還有很多善後工作要做,請原諒,我們失陪了。”

  她態度強硬地下了逐客令,記者們不滿地走了。小剛關了電視,心頭很沉重。因為從剛才的鏡頭看,爸媽顯然亂了方寸,他們已經被神藥失竊事件擊蒙了!而在過去,他們除了是他的父母外,還是他心目中的偶像。他們睿智通達,機敏詼諧,是科學界的太乙散仙,是科學界的大俠。小剛曾相信,任何事情都難不住自己的爹媽。可是,今天他們怎麽會這樣慌亂呢。

  爹媽送走了記者,低聲交談著回到臥室。小剛在一刹那長大了,成熟了。爸媽賦予他強大的功力,現在正是回報他們的時候。他要盡自己的力量幫他們渡過這場難關。

  馬田是最後一個來的,三個朋友已經聚在小剛的臥室裏,正襟危坐,表情肅穆。馬田奇怪地問:“你們今天怎麽啦?個個周吳鄭王的。”

  小剛嚴肅地說:“你先坐下,我們要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

  馬田看看三個朋友,老老實實坐下來。小剛沉重地說:“有一個壞消息。你們不是曾向我爸媽提出,想服用神力1號嗎?現在,第二批神力1號已經生產出來了(馬田和菲菲立即兩眼放光)。可惜我爹媽隻能勻出來一瓶(兩人的目光流露出失望)。這瓶神力1號就放在我家的保險櫃中,可是,昨晚被獨孤星星偷走了!”

  馬田和菲菲都跳起來:“真的嗎,是真的嗎?”

  隻有白易沒跳起來,她沉重地說:“嗯,來這兒前我剛剛看過電視,看過記者對朱伯伯和童阿姨的采訪。可是,真的是小星星偷走了神藥?朱伯伯當時看清了嗎?”

  “不會錯。我爸爸看清了。”

  白易又是失望又是傷心:“我真不願相信小星星會變成壞人。”

  馬田和菲菲也不願接受這個事實。馬田為它辯解道:“那它一定是上了敵人的當,或者是讓壞人的移心大法弄昏了神誌。咱們得趕緊找到它,把它從壞人手裏解救出來。”

  菲菲困惑地說:“可是到哪兒去找呢,警方已經尋找一個多月了。”

  小剛鄭重地說:“這正是我要找你們的原因。”他敘述了爸媽對記者的回答,“我斷定,那三個日本人得到神藥後一定會潛入我爸媽的研究所,因為隻有經過磁場疏導,才會培養出一個邪惡超人。所以,咱們可以埋伏在地下試驗室裏守株待兔……”

  “對!”馬田大聲地說,“咱們有閃電俠!有小剛守在那裏,什麽人能夠逃脫?”

  “對,你的武功是天下第一,連獨孤星星也比不過!”

  小剛搖搖頭說:“光靠我一個人不行,一身是鐵又能打幾斤釘?也許我們得守7天7夜哩,7天7夜中我肯定要睡覺,可是我睡覺特別死,別人把我抬走我也不知道。這是我最大的缺點,就像練成金鍾罩的人也有一個薄弱的命門。”

  白易說:“咱們可以輪流值班嘛。我睡覺比較靈醒,就像那次,小星星稍稍把我碰一下我就醒了。那時小星星還是個好人……不說這些了。我可以多守一會兒,等發現壞人進來了,再喊醒你。”

  “對,我就是這樣想的。”

  四個人躍躍欲試,真希望馬上抓到壞人,把小星星解救出來。他們仍然確信,隻要小星星回到朋友身邊,一定會迅速複原成一個好孩子!幾個人詳細討論了行動的細節。第一個問題是如何瞞過父母。如果幾天幾夜不回家,各人的家長都會急壞的,一定吵嚷得滿世界都知道。馬田出了一個主意:

  “就說我們結伴去郊遊,不就行了?有咱們四個人互相作證,大人們不會起疑心的。”

  “對,這樣好,還能讓他們為咱準備食品呢。”

  菲菲嘖嘖稱讚著:“還是馬田聰明,肯定是個撒謊老手。還有一個問題,咱們咋能進到地下試驗室又不被別人發現?”

  小剛胸有成竹地說:“昨晚我已經實地考察過,我發現那間地下室有一個通氣孔,正好勉勉強強能讓小孩兒們下去。”

  菲菲緊張地問:“我呢?我能下去嗎?”

  小剛仔細瞄瞄她的腰圍:“應該可以的。通氣孔是圓的,你呢,隻不過比我們圓了一點兒,其實最大半徑處差不多。通氣孔可以通到地下室的一個小儲藏間,那兒勉強能讓四個人擠擠睡下。咱們就埋伏在那裏打持久戰,好不好?”

  “好!還有一個問題。小剛,我們肯定要對家裏保密,但你呢?朱伯伯和童阿姨是當事人,最好告訴他們吧。”白易說。

  小剛不願告訴朋友,說他的父母已經亂了方寸,所以他含糊地說:“我會告訴他們的。現在咱們再仔細想想,還有什麽漏洞沒有?要把計劃考慮周到,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夜裏12點,小剛領著朋友們潛入研究所院內,順利地摸到那個通氣孔前。三人緊緊貼在小剛身後,8隻眼睛在夜色中閃亮著。四個人都是全副武裝,穿著深色運動衣,深色運動鞋。馬田還學著電影上的特工隊員,在臉上塗了幾道黑色的斜紋。他們帶著繩子,帶著足夠四天吃的幹糧,還有幾把小刀作武器。肥肥忽然抽抽鼻子:

  “為什麽這樣臭?馬田,你身上為什麽這樣臭?”

  馬田低聲說:“抱歉。我的所有網球鞋旅遊鞋都是白色的,現買又來不及。為了不暴露目標,隻好用墨汁把它染黑。你聞到的是墨臭味。”

  肥肥抱怨道:“那你為什麽不用香墨?一會兒咱們蹲到一間小屋中,一定會把人熏死!”

  白易噓了一聲,讓他們停止爭吵。小剛施展開他的淩波微步,在方圓50米內巡查一番,沒有發現動靜,便掀開通氣孔的鐵蓋:“菲菲,你先下!”

  肥肥看看窄小的圓孔,緊張地問:“我行嗎?我能下去嗎?”小剛已經把繩索捆在她腰間,牢牢地打了個水手結:“下吧,我們三個拉著。”

  肥肥縮緊身軀,把自己塞進圓井中。實際她是多慮了。看似極窄的圓洞恰恰能容下她的身體。繩索一點點抽長,終於聽到下麵壓低的嗓音:“好,到了。”

  繩索解開,小剛把繩子提上來,又把白易放下去。馬田是自己爬下去的,最後,小剛把繩索係在鐵蓋上,用雙腳用力撐著洞壁,再努力把鐵蓋翻到頭頂,蓋好,拉著繩子慢慢溜下去。黑暗中有三雙手接著他的腿,聽見白易欣喜地說:“到齊了,咱們的第一步成功了。”

  摸索著轉過拐角,前邊就是寬大的地下試驗室,曾為小剛做過磁療的磁床靜靜地躺在那裏。大廳裏靜悄悄的,亮著微弱的燈光。小剛指指遠處的一團燈光說:“那兒有夜間值班警衛,不要驚動他們,跟我來。”身後的三個朋友都很緊張,壓抑著自己的心跳。在這死寂的大廳裏,連心跳聲似乎也十分響亮。再轉過拐角,警衛室的燈光看不見了。小剛撳亮微型手電,領著朋友們來到一間儲藏室。這裏沒鎖門,裏邊扔著笤帚、吸塵器、水桶等雜物,地方相當狹窄。四個人緊緊擠著坐下來,肥肥惱火地說:“馬田,你的鞋太臭了!”

  馬田尷尬地笑著,小剛和白易也皺著眉頭,不能怪肥肥挑剔,馬田的鞋確實太臭了。不過,不能讓他扔到外邊——怕明天讓人發現。小剛用手電在周圍照了照,看見水桶裏還有半桶水,便命令馬田把鞋脫掉。馬田乖乖照辦了,小剛把他的鞋塞到水裏,再用拖把壓上,這才消除了汙染源。他低聲說:“好,現在一切就緒了,我和白易值前夜班,馬田和菲菲抓緊時間睡覺。”

  他和白易擠在門邊,透過門扇下部的百葉窗監視著。身後馬田坐起來,小聲地說:“小剛我想撒尿,我這人一緊張就想撒尿。我……在哪裏解手?”

  小剛也愣住了:在作計劃時可沒考慮到這一點。無論如何,不能在這個巴掌大的地方方便吧。他隻好說:“那你出去吧,左邊50米外有個廁所——千萬不要驚動了警衛!”馬田穿著襪子,老鼠一樣溜出去。幾分鍾後他又像老鼠一樣溜回來,低聲誇耀著:“怎麽樣?踏雪無痕!”

  小剛和白易鬆口氣,身後的肥肥也坐起來,難為情地說:“我也要去,我也是一緊張就想解手,我早就想解手了。”

  小剛歎口氣:“你去吧。”

  半小時後,那兩個寶貝才折騰完,呼呼入睡。小剛也覺得眼皮發澀,他還從來沒有熬到這麽晚不睡覺呢。他用力掐掐自己的胳膊,趕走睡魔,伏到門縫上聽外麵的動靜。白易問:“他們會來嗎?”

  “會,一定會。你想吧,他們偷走了神力1號,絕不會舍不得不喝的。可是隻要服用它,就一定會來這裏疏導。”

  “但願如此,但願他們把小星星也帶來。”

  公安局和武警的聯合現場指揮部設在試驗大廳東邊不遠處一幢二層小樓上。這裏原是研究所的資料庫,櫃子裏堆滿了光盤和老式的電腦軟盤。書櫃之間的空隙中擺了一張行軍床,武警上尉和衣躺在上麵,響著輕微的鼻息聲。公安局的葛隊長值前夜班,他守在電話機旁,嘴裏叼著煙卷,嫋嫋上升的青煙熏得他眯著一隻眼睛,麵前已扔下幾十隻煙蒂,屋裏煙霧騰騰。他倒是沒有一絲睡意,勁道十足地玩著翻牌遊戲。不時地起身向窗外看看,然後折回頭接著玩。

  夜裏十二點,小剛領著朋友們潛入研究所院內,順利地摸到那個通氣孔前。三人緊貼在小剛身後,八隻眼睛在夜色中閃亮著。四個人都是全副武裝,穿著深色運動衣,深色運動鞋。

  他們是兩天前埋伏在這裏的,上級警告他們,一定要把三個危險的邪教徒和那隻超級猩猩抓到手,如有差錯,提頭來見!當然這是戲言,但葛隊長從戲言中也聽出了上級的焦慮。

  床板響了一下,上尉說:“幾點了?”

  “1點。”

  “你睡會吧,我來值班。”

  “睡吧睡吧,年輕人瞌睡大。我熬夜已經熬出功夫了,三天三夜不眨眼也受得住。”

  上尉坐起來:“來吧,少在我麵前吹牛,你才比我大幾歲?來,少眯一會兒,聽你的嗓子都啞了。”

  他走過來,硬把葛隊長拽走。葛隊長打了個嗬欠。說不困是假的,他的兩張眼皮早就重如千斤。正在這時電話響了。葛隊長掃一眼,是第5條線路,這是院子東部的監視小組。他抓起電話:“說話。四個人潛入?嗯,是小孩子,你看真了?那就不要管他們,好,繼續監視。”

  他對上尉說:“是四個小孩,其中有那位閃電俠。這些小鬼,也趕來湊熱鬧。”

  少頃,第10條線路的電話也響了,是地下試驗大廳的值班室打來的。這次是上尉接的電話:“有人從通風道進入地下室?我們已經知道,是四個孩子,不要驚動他們。”

  葛隊長很快進入夢鄉,這也是當公安的基本功。上尉接著他的牌玩下去。半小時後電話又響了,葛隊長立即坐起來,目光炯炯,一點兒不像是從睡夢中剛剛醒來。他聽見上尉在答話:“嗯……一輛紅色夏利,沒有開大燈……嗯,在院牆外停了幾秒後向西開走。知道了,繼續監視。”

  上尉放下電話,笑著對葛隊長說:“好,毒蛇出洞了。”

  一輛紅色夏利停在路邊,車上的三個人遠遠地觀察著研究所的動靜。這輛車是啞巴偷來的,現在他坐在司機位子,芳子坐在前排,鈴木義仁和星星在後排。

  從遠處看,研究所的夜景十分平靜,沒有人影,沒有燈光,沒有聲音。隻有一隻稻雞咕咕叫著飛過原野。當然,這裏的平靜是假的,在那瓶神力1號失竊後,肯定有成百名警察埋伏在這裏,張好了網等待著。

  鈴木義仁冷笑著,讓啞巴繞過研究所,朝朱教授的寓所開去。那瓶珍貴的神力1號還揣在他的懷裏,他真想親自服用,變成一個90歲的超人,那就可以實現畢生的夢想了。不過他畢竟還沒喪失理智,他知道即使是神力1號也無法開動他這架破機器了,甚至會使他殘存的生命力在一夜之間燒光。權衡利弊,他決定把這瓶藥讓給阿部治一,這位陰險乖戾、手腳敏捷的啞巴。

  現在的最大問題是磁場疏導這一步。中國警方當然不是傻子,他們一定會在世界唯一的磁床邊設好埋伏。不過這不會嚇退他的,鈴木義仁曆來善於行險。他和同伴製定了一個“以人質換時間”的計劃:抓住小剛,然後挾人質直闖研究所。隻要能爭取到一夜的時間,啞巴就會變成一個超人,那時,還有什麽武器能製伏他?

  計劃安排在今天深夜實施,趁小剛熟睡時實施。否則,獨孤星星也不一定能對付得了這個功力無敵的小超人。不過他們相信,孩子們瞌睡都大,在他熟睡時仍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孩子,甚至阿部治一都能對付。

  前邊是朱教授的寓所,夏利車減慢速度,悄悄停在陰影裏。這裏很可能也有暗藏的警衛,但他們奈何不了行如鬼魅、倏忽來去的獨孤星星。獨孤星星蜷曲在後排,目光畏縮,表情漠然。這些天,在毒品的幫助下,他們已非常成功地控製了這隻黑猩猩。有時鈴木義仁真的感謝朱氏夫婦,多虧他們對猩猩的智力拓展,它才能這麽聰明,能聽懂和執行這麽複雜的計劃,甚至能捅開保險櫃偷出神藥。

  他微笑著轉向猩猩,下達命令:“去吧,記住,千萬不要驚醒小剛,要在睡夢中抓住他。”

  星星膽怯地看看他,然後堅決地搖搖頭。鈴木義仁納悶兒了,對芳子說:“它聽不懂?再用啞語告訴它。”

  芳子沉著臉比畫了一陣,其中還摻雜著威脅。星星很膽怯,但回答是很堅定的:不,我不幹!

  芳子怒氣衝衝地問:為什麽?

  小剛是我的朋友。

  聽了芳子的翻譯,鈴木先是迷惑不解,繼而是怒氣勃發。他們早在昨天就向星星下達了“擒拿小剛”的計劃——當然是在星星毒癮發作的時候。為了得到那針毒品,這頭畜生爽快地答應了。現在毒癮過去了,它竟然反悔!鈴木義仁狂怒地對芳子說:“告訴它,如果不聽命令,就永遠別想得到科克。問問它,忘沒忘毒癮發作時的痛苦?”

  芳子用最有效的啞語把這些意思傳達給星星——她逼真地模擬著毒癮發作時的慘狀。聰明的星星完全懂得她的意思,它的目光中也再次閃著怯意。但畢竟這會兒毒癮還沒有發作,它的理智還足夠清醒,所以它再次堅決地回答:不去。小剛是我的朋友。

  芳子和丈夫都被激怒,呀呀怪叫著掏出手槍。忽然人影一晃,兩支手槍都被奪走。不過,星星馬上老老實實地捧著手槍還給兩人——它畢竟對這三人心存忌憚,因為他們控製著它的快樂和痛苦。

  三個人麵麵相覷,對執拗的星星無可奈何。這個計劃是建立在這隻猩猩的超能力上的,沒有它,計劃就玩不轉。也許等到毒癮再次發作時星星會比較聽話,但他們不敢再拖下去了。鈴木義仁想想,忽然奸笑著說:

  “芳子,告訴它,我們已經知道小剛是它的朋友,因此不讓它去抓小剛了。我們讓它去抓一個可惡的人。這個人六年來一直把星星囚在鐵籠裏,在它腰間箍上鐵箍,拴上金珠絲鎖鏈,不讓星星回到山林裏,不讓它在樹上玩耍。告訴它,隻要它同意抓這個人,就不必抓小剛了。問它願去不願去?”

  把這段冗長的話轉達給猩猩頗不容易,不過聰明的星星終於聽懂了。它猶豫著。那個小個子所長和他妻子對自己一直很好,按說不該幫壞人綁架他,可是……誰讓這人一直把自己鎖在鐵籠子裏?再說,抓住他,就沒人動小剛了。它遲遲疑疑地點頭同意。看見猩猩順從了,鈴木義仁很為自己的急智而得意。他威嚴地下了命令:去吧,一定要把那個可惡的小個子抓來。

  星星跳出汽車,一團黑影直撲院內。僅僅兩秒鍾後,它又突然出現在車前,雄健有力的長臂緊緊地抱著一個睡眼惺忪的小個子。這時院內才開始有了動靜,臥室裏燈亮了,有人在喊,有人在院裏跑動。鈴木義仁說:“快,快把他塞到車裏,立即趕往研究所!”

  啞巴駕著汽車向研究所疾馳,鈴木二人側過身子,一前一後,用手槍指著教授,得意之情溢於言表。隻要教授在手,下一步就好辦了。這次劫持竟是如此順利,如此輕易,這全賴這隻猩猩的絕頂功力。想想吧,如果阿部治一也達到這樣的功力,天下還有辦不到的事情嗎?獨孤星星幹完了分派給它的事,似乎成了局外人,漠然地蜷在後車座上。朱教授驚魂稍定後,便翻手抓住星星的手腕,驚喜地喊:

  “小星星?獨孤大俠?這些天你跑哪兒去了?”他責備道,“是你替他們偷走了神力1號,又替他們把我綁架來,為什麽你要聽這些壞蛋的擺布?”

  小星星聽懂了,羞愧地低下頭。它曾經恨過朱教授——就像一個被慣壞的孩子恨自己嚴厲的父母。因為6年來,這人一直囚禁它,不讓它回到山林中去。不過,它也同樣記得“爸爸”和“媽媽”對它的關愛,所以這會兒不免為自己幹的事羞愧。

  鈴木不耐煩地用槍口杵杵教授:“朱先生,閑話少講。我想,你當然知道我們把你請來的目的。我們不想殺人……”

  教授揚揚眉毛打斷了他,冷笑道:“太謙虛了吧。我已知道你們的身份了。”

  鈴木冷冷地說:“至少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打算殺你——隻要你答應為阿部治一做磁場疏導。”

  “讓他變成一個邪惡的超人?”

  鈴木很幹脆地承認:“對,我們不需要長翅膀的天使。”

  教授淡然地說:“一半個邪惡的超人救不了你。告訴你吧,我已經送走了100瓶神力1號,很快世界上就要有101位善良的超人(包括我兒子)。而且,神力1號是屬於全世界的,我很快就會公布所有的技術秘密,讓50億人——甚至包括你們這樣的惡棍——都變成超人。鈴木先生,你認為創造一個邪惡超人就能控製全世界?太幼稚了吧。”

  鈴木冷淡地說:“那就是我的事了。你隻用記住,用一次疏導手術換你全家人的性命。”

  朱教授吃驚了:“全家人?小剛是在你們手裏?是你設的陷阱?”昨天小剛對他們說,他要和白易、馬田和菲菲去野遊,至少要三天時間,當時他們同意了。現在看來,這件事未免蹊蹺。其實,鈴木心中同樣納悶兒,不知道教授所說的“陷阱”究竟是怎麽回事。但他機敏地順坡下驢,含糊應承道:“放心,到目前為止,小剛安然無恙——隻要你為我們做好這次疏導治療。”

  汽車已經到了研究所,朱教授苦笑道:“好,你贏了。我照你說的辦。”

  在汽車燈光下,大門自動打開了。門後閃出三個訓練有素的警衛,朱教授從車窗伸出頭說:“是我,今晚有急事。”

  警衛看看教授身上的睡衣,沒有多說,敬禮後讓開路。

  一行人進入大廳,下到地下室。地下室的值班警衛迎上來問:“所長,是不是有緊急試驗?”他看到所長被槍逼著,愣住了。啞巴利索地下了他的槍,把他銬在暖氣管上。朱義智表情淡漠地看著這一切,絲毫不打算反抗。他領眾人來到磁場疏導儀前,利索地打開電源,執行了啟動程序:“需要15分鍾預熱。”他對鈴木說,“現在,我想首先確認小剛是安全的。”

  鈴木狡猾地搪塞著:“很遺憾,他不在附近。你放心,隻要阿部治一的功力超過小剛,至少不在小剛之下,我們決不會找小剛的麻煩。”

  教授厭惡地看著他:“好吧,但願我能相信你的承諾。可以開始了,請這位阿部先生把藥服下。”

  鈴木從貼身口袋裏掏出那個小瓶,戀戀不舍地撫摩著。啞巴則貪婪地盯著它,盯著瓶中碧綠的瓊漿。最後,鈴木終於把瓶子遞給啞巴,問小剛爸:“怎麽服用?”

  “一次喝完。”教授簡短地解釋道,“小剛就是這樣服用的,我們發現,這比我們原定的逐次服用方法更有效。”

  一直持槍站在一旁的芳子厲聲警告:“不要玩花招,否則……”

  朱義智懶得回答,冷冷地轉過臉。啞巴一咬牙,把瓶中藥液一口喝幹,然後他緊張地傾聽著體內的動靜。地下室突然變得十分寂靜,隻餘下輕微的電流的嗡嗡聲。就在這寂靜中,忽然聽見極低極細的小孩聲音:“快,快醒醒……”

  芳子聽到了,向丈夫做個手勢。啞巴也聽到了。俗話說十啞九聾,但這個啞巴還殘存著一點兒聽力。現在,可能是藥物的作用,他的聽力變得敏銳多了。他像獵豹一樣聳起脊梁,辨認出聲音來自不遠處的儲藏間,立即拔出手槍衝過去,一把拉開房門。小小的儲藏室塞著四個人,其中小剛正在揉眼睛,其他三位又是掐又是擰地催他醒來。阿部不愧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他連半秒鍾也沒有猶豫,撲上去攥緊小剛的雙臂,把他從地上提溜起來。

  門外的眾人聽到了啞巴狂喜的笑聲,然後見他大步走過來,懷裏緊緊箍著小剛。白易、馬田和菲菲隨之竄出來,赤著腳,驚慌失措地看著眾人。教授震驚地說:

  “小剛,你們怎麽在這兒?”

  小剛被兩隻鐵臂箍得喘不過氣,羞愧地說:“爸爸,我們想幫你捉壞人,可是……”

  三個日本人笑得合不攏嘴,太好了,今天的運氣太好了。有了小剛,就更不怕朱教授搗蛋了。芳子走過去,幫丈夫把小剛仔細捆好。她十分慶幸:幸虧在他未睡醒時就把他抓住;否則,這個功力過人的小家夥一定非常難以對付呢。

  朱教授顯然十分沮喪,長歎一聲:“好了,你們真的贏了。請阿部先生躺到磁床上吧。”

  小剛大聲喊:“爸爸,不要為他們做磁療!不要管我,不能向他們屈服……”

  鈴木笑嘻嘻地向孫女使個眼色,芳子走過去,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凶惡地說:“小東西,再敢喊叫,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匕首貼到臉上,寒意使小剛打了一個寒戰,脊梁上發涼,口裏發幹。但他想自己絕不能當懦夫,便鼓起勇氣喊下去:“爸爸,不……”

  芳子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小剛爸喝止道:“不許動小剛!……來吧,我要做磁場疏導了。”

  啞巴已經感到了凶猛的藥力,像是一團高壓氣體在胸口翻滾著,膨脹著,竭力要把胸膛憋破。他順從地躺到床上,蓋上上蓋,然後教授熟練地調好各種參數。

  磁場疏導進行了一個小時。在這段時間中,朱教授一直仰坐在操作椅上,閉著眼睛,對周圍的事不聞不問,甚至不看兒子。鈴木二人端著手槍,警惕地監視著小剛父子和三個孩子。小剛被捆得像個粽子,扔在芳子的腳下。他又羞又惱——全怪自己的貪睡,才落到這個境地,空有一身本事不能施展。可惜他不會武俠小說中所寫的“縮骨法”、“易筋法”,不能從綁縛中脫身。不過,他一直沒有停止動腦筋,兩眼滴溜溜地掃視著屋內的動靜。

  白易他們三個一直盯著芳子和老家夥。當兩人的目光稍一錯開,白易就努力向猩猩打手勢。她告訴小星星:那三個人是壞人,是天下最壞的壞蛋!星星膽怯地看看鈴木二人,用啞語回答:對,我知道。白易急急地問:那你為什麽還要聽他們的話?快把他們抓住,我知道你的本領。星星羞愧地說:不行,我不敢。

  白易焦急地問:為什麽不敢?但它沒來得及回答,就被芳子瞥見了。芳子惡狠狠地命令道:“不許交談!”她走過去,把三人的臉轉向牆壁。

  這時朱教授睜開眼睛,關上電源:“好了,已經完成了。”

  鈴木疑惑地問:“隻有一個小時?我知道小剛的磁療進行了一個晚上。”

  朱教授不耐煩地說:“我們已經改進了。放心吧,我不會拿他的命去換我家小剛,他不配。”他按下開蓋的按鈕,“至於實際效果,你問問阿部先生就知道了。”

  上蓋緩緩打開,啞巴坐起來,木然地盯著四周。滿屋的人都盯著他,但隻有小剛知道,神力1號肯定起作用了。作為一個過來人,小剛知道啞巴此刻已經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這個世界是靜止的,幾乎無聲的,怪誕的。現在,他肯定正在努力適應自己身體的新節奏。

  片刻之後,啞巴就清醒了。他從磁床上跳下來,忽然呀呀怪叫著衝到獨孤星星身邊,劈麵打了一拳。星星本能地舉起手臂抵擋,雙方閃電般交換了十幾招,快得外人隻能看到胳臂掄起的一片光影。忽然,這個場麵戛然而止——啞巴已經抓住了星星的雙臂,得意揚揚地看著鈴木二人。鈴木知道他是在用星星檢驗自己的功力,便興奮地問:“成功了?你已經變成了超人?”啞巴傲然點頭。朱教授冷淡地說:“好了,我想你們該遵守諾言,放小剛和我走了。”

  鈴木厚顏地笑道:“是嗎?我有過這樣的諾言……”

  啞巴忽然吼了一聲,他瞥見小剛已從芳子腳下悄悄爬開,白易也悄悄爬過來,正用小刀割著小剛臂上的繩索。啞巴閃電般衝過去,一把拎起小剛,仔細檢查,發現繩子還沒有割斷,便把小剛踢回原位。又拎起白易,凶狠地抽了兩個嘴巴。

  白易白嫩的麵頰立即紅腫起來,一綹血絲從嘴角處緩緩流下。她的仇恨戰勝了膽怯,冷冷地盯著啞巴,把口中的血沫唾到他臉上。啞巴暴怒地舉起手——忽然一道黑影閃過來,從他手中奪過白易。這是星星。它把白易撂到身後,然後兩個暴怒的啞巴呀呀怪叫著,來了一番閃電般的過招。片刻後搏鬥停止了,是啞巴占了上風,他已把星星的兩臂用力扭到身後,星星疼得齜牙咧嘴的。鈴木芳子走過來,掏出一副尼龍手銬把星星銬上。

  鈴木義仁惡狠狠地瞪著猩猩,弄不明白它何以敢公然反抗,難道它不再懼怕毒癮的折磨了嗎?既是這樣,這隻猩猩就不可留了。他果斷地命令啞巴:“宰了它!它已經沒用了,留著也是個禍害。”

  小剛、白易他們瞪大了眼睛,異口同聲地大喊著:“壞蛋,不許殺害星星!星星快逃!”

  星星感動地看著朋友們。它替壞人幹了這麽多壞事,朋友們仍然沒有嫌棄它!不過它沒法兒逃走,它的兩手被銬著,又被啞巴的鐵臂緊緊抓著。這會兒啞巴從腿上抽出一把匕首,緩緩舉起來,準備下手。白易痛楚地尖叫一聲,閉上眼睛。

  啞巴獰笑著,極緩慢地把匕首刺過來,似乎是故意讓星星體會死前的恐懼。他的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慢,這時鈴木二人開始覺察到異常。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啞巴的慢動作……忽然教授撲過來,劈手奪過芳子的手槍,放聲大笑道:

  “演出結束,請進來吧。”

  眼前的一切像是做夢。20名武警像是從地下冒出來,突然之間把這裏包圍了。他們敏捷地製伏了鈴木二人,從鈴木二人的身上搜出手槍。隨後從台階上走下來幾個人,有葛隊長、武警上尉,最後邊的是小剛媽和林鈞爺爺。他們都輕鬆悠閑地笑著,漫步走過來,像是來觀看一場輕歌劇。

  小剛媽笑著把兒子摟到懷裏,從地上拾起白易的小刀,割斷繩索。朱教授走到鈴木麵前,譏誚地說:

  “非常抱歉,那瓶神力1號是特製的,我在其中做了手腳。它仍然能使服用者的神經反應速度變成光速,可惜這種效應隻能堅持10分鍾。然後它會逆向作用,使此人的神經傳導速度減慢,一直到零……你真的以為,在星星被劫之後我們還會如此粗心,會把一瓶神力1號放到家裏,然後再用電話通知你們?告訴你們,你們在我家附近安裝的竊聽器,警方早就發現了。那晚小剛給白易打的電話,還有第二天記者的采訪,都是特意為你們設的誘餌。”

  鈴木義仁麵色慘白,兩條腿抖抖索索的,幾乎站立不住。那邊,啞巴仍在緩慢地、堅定地、一毫米一毫米地往下刺著。他的神經反應速度已經降到了阿米巴原蟲的水平。所以,他已經不能接受外部世界的信息了,仍在一心一意地幹著自己的勾當。一個武警走過去,劈手奪過匕首,把身體僵硬的啞巴拖到一旁。

  片刻之後,啞巴就清醒了。他從磁床上跳下來,忽然呀呀怪叫著衝到獨狐星星身邊,劈麵打了一拳。星星本能地舉起手臂抵擋,雙方閃電般交換了十幾招,快得外人隻能看到胳臂掄起的一片光影。

  鈴木芳子目光呆滯地看著這些突如其來的變化,麵色越來越白。忽然她歇斯底裏地尖叫一聲,一把撕開衣服,露出白皙的胸脯、精致的文胸和……腰間的炸藥!她的右手食指已經向腰間的一個按鈕按去。葛隊長大吼一聲,和身撲去,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她的食指馬上就要按到電鈕,這兒馬上就會變成血肉橫飛的屠場。但是,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閃而至,用小手拖住芳子的指頭往旁邊一帶。這是武術中四兩撥千斤的招數,芳子的手指被帶偏了,狠狠點到自己的腰眼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在這當兒她已看清是小剛在搗亂,便用左手隔開小剛,右手仍舊向按鈕上點下去。

  小剛敏捷地躲開了芳子的左手,仍去拉她的右手。這對他是輕而易舉的事,因為那個女人的動作在他眼裏慢得無以複加,她的獰笑變成了石像上的凝固表情,讓人覺得作嘔。不過,鈴木芳子這次也有了防備,她的右臂像鐵一般堅硬,小剛竭盡全力也拉不動她。在緊急關頭,小剛隻好以速度來抵消力量。他用兩隻小拳頭疾雨般捶擊著芳子的右手,無數小的衝量合成一個大衝量。在小拳頭的花影中,芳子的右手竟然落不下去,恰似小小的雨點也能打歪碩大的荷葉。

  但畢竟小剛的力氣不足,那隻右手仍在緩緩下落,眼看就要到達按鈕了。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仍帶著被銬的猩猩衝過來,用腦袋撞到芳子的右臂上,贏得了寶貴的片刻時間。這當兒小剛已經想出了一個製敵妙策。他敏捷地抬起手,捅向芳子的腋窩。鈴木芳子凶惡的麵部在一刹那間皺成一團,再迅速綻開,變成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原先歇斯底裏的尖叫也變成歇斯底裏的笑聲——她最怕胳肢了!她縮回雙手護著自己的腋窩,狂笑著在地上滾來滾去。

  連小剛也沒想到自己的奇兵竟有如斯神效,於是更來勁兒了。兩雙小手輪番出擊,胳肢得密不透風。芳子在地上滾動著,狂笑著,直到笑聲在喉嚨裏哽住。葛隊長及時趕到,死死捉住這個女人的雙手,急急喊著:“小剛,別胳肢了,再胳肢她就沒氣了!”

  芳子被狂笑堵住喉嚨,臉色已經憋得青紫。小剛忙停止進攻,但雙手仍放在她的腋窩附近,警惕地觀察著。很久那女人才緩過氣來,臉上還殘留著剛才的狂笑,兩眼卻異常恐懼地盯著小剛的雙手。這些表情混雜在一塊兒,實在是難看極了。葛隊長熟練地把她的手臂擰到背後,上了銬,沒有好氣地譏誚道:

  “你還怕胳肢呀,當年加入黑道時沒接受過忍受胳肢的訓練?像你這樣貴恙多多的女人,當什麽殺手呀。”

  葛隊長雖然表麵輕鬆,實則心有餘悸。他和朱教授等人精心安排了這一個陷阱,也取得完全成功——誰料在最後一刻幾乎全軍覆沒?如果這瘋女人得手,陪葬的將包括世界上僅有的兩個超級人(猩),包括掌握這項機密的三名科學家,還要搭上一台珍貴的磁床!自己的粗疏實在該死,想想都讓人後怕。他摸摸小剛的腦袋,衷心誇獎:“好樣的,小剛。真不愧是少年閃電俠——特別是你能閃電般地想出這麽一個好主意。”

  啞巴躺在地上,手裏也沒了匕首,但仍從容自若地繼續他的殺人動作。不過他的動作已經非常慢了,旁人幾乎不能察覺了。鈴木義仁像個石胎泥塑,呆立著一動不動。芳子已經回過神,兩行濁淚從眼窩中滾出來。葛隊長拾起剛才白易的小刀,挑起芳子腰間的一根電線:“我先把炸彈的電源切斷。”武警上尉疾喝一聲:“別動!——線一斷炸彈就會爆炸,這是基本常識呀,你能不知道?”上尉不滿地說,懷疑地看著他。

  葛隊長朝他擠擠眼,大大咧咧地說:“哪能呢,我是排彈的老行家啦。”他挑著那根電線,盯著芳子問:“是不是?現在我要割斷了,你看,我要割斷了。”

  芳子的臉色在一瞬間由白變青,由青轉白,青青白白轉了幾遭。因為她十分清楚,隻要這根電線一斷,她就會在轟然一聲中變成血沫肉雨。當然這正是她的目的,她想和周圍的人同歸於盡,剛才她還想自己引爆它呢。不過,現在殺氣已泄,痛定思痛,她比別人更害怕那個血肉橫飛的下場……她終於忍受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不要!……”

  葛隊長當然知道這些。不過他對這個女瘋子特別討厭,存心想讓她在精神上吃點苦頭。這會兒看著芳子涕淚交加的狼狽相,連他也不忍了。他縮回小刀,嘟囔著:“早知如今何必當初?看你剛才那個舍生赴死的英雄樣……”然後他喊過手下,按正常程序進行了排彈操作。

  小剛媽找到了猩猩手銬上的鑰匙,為它開了銬,疼愛地把它摟在懷裏:“星星,以後我們再也不會鎖你了,回到你朋友的身邊吧。”四個孩子簇擁過來,把星星緊緊地圍在中間。雖然它幹過那麽一兩件壞事,但朋友們都知道它是被逼無奈。而且,剛才它為保護白易還同啞巴搏鬥來著,製伏惡女人時它也立了功呢。僅此一點,大家就原諒它了。星星很感動,很惶惑,很有點手足無措、感恩戴德。忽然它想起了自己會做的禮節——好長時間沒用了,於是它又向四周送起飛吻來。孩子們一愣,前仰後合地笑起來。星星受到鼓勵,更是把飛吻送得情深意長。

  在孩子們開心的笑聲中,朱教授和葛隊長走到鈴木義仁和啞巴跟前,客氣地說:“你們的戲該謝幕了,請走吧。”

  老家夥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他臉色灰白,生命裏伴隨著他的邪惡希望在慢慢消失。啞巴也僵臥不動。不過他這種狀態是暫時的,兩個小時後就會恢複正常。於是葛隊長喊來兩名警察,把啞巴像抬木頭一樣抬出去。正在這時,老家夥兩眼一翻,也直挺挺地向前倒下去。朱教授搶前一步抱住他,喊:“抓住他,別讓他跌倒中風!”

  兩名武警忙接過來,小心地把他放到地上。不過已經晚了,老家夥瞪著白多黑少的死魚眼,臉上的凶惡表情開始凝固。馬田搶上來摸摸他的鼻息,大驚小怪地說:

  “沒氣了,這家夥真的沒氣了!咋死得這麽便當!”

  葛隊長過來翻開他的瞳孔,真的不行了,瞳孔已經散大。葛隊長哼了一聲,讓手下抬起屍體,押上兩個人犯回局裏。白易看見鈴木芳子的上衣還敞開著,忙過去為她扣好。那女人沒有一點兒感激之意,反而惡狠狠地瞪著白易,瞪得白易的頭皮直發涼。這女人被押走時,隻向自己祖父的屍體上掃了一眼,但並沒有留戀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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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