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自己

第二十二章 探兒感喟

　　仿佛為了補償，又似乎解人疑竇，或許還有滿足些許虛榮以及填補某種缺憾，我與妻終於在春暖花開時節經澳大利亞駐中國大使館辦理妥簽證，乘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的班機飛抵墨爾本看望兒子。

　　兒子孑然一身到澳洲學習和工作以至定居已經長達十一載，可長達十一載其至今仍孑然一身。其中原因多多，不宜細敘，但我與妻居然十一年裏一次都沒有看望過兒子卻難以說出個令人推許的理由，所以心裏總是覺得欠了兒子些什麽似的。

　　乍到兒子的私宅，駐足打量陡升欣慰。不算不氣派的洋房，房間內臥室是臥室，客廳是客廳，電冰箱、燒烤爐、浴盆、電視和VCD、電腦和傳真機等現代化的生活用品一應倶備，並且臥室的床被和地毯收拾得幹幹淨淨。還有不算不美觀的房前屋後兩個花園，花園裏也栽種著樹木和花卉，修剪過的草坪平整如毯。這種種跡象表明，無疑兒子在我們從國內起乘之前是格外煞費苦心，勞其筋骨，忙活了一陣子的，似乎生怕我們來了說他生活邋遢，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不能自理。

　　然而，當我與妻住下來細觀，便發現兒子的家收拾得如同一個地道的驢糞蛋——表麵光。第二天就聽妻嘮叨，三個臥室的壁櫥裏都堆滿了衣服，尤其是兒子住的房間，壁櫥的上麵衣格內衣服塞得滿滿的，下麵衣格裏的橫杆上還掛著幾十件衣服，有衣有褲，有棉有單，有大有小，居然還有髒有潔，妻子為他整整清理疊放了半天工夫。

　　還有前後花園，倘若不與毗鄰的住戶比乍看上去還算可以，但較之鄰居的花園，就落個“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了。別人家的門前花園、草坪、樹木和花卉栽種修飾得錯落有序，美觀雅致，一棵樹的栽種、一塊奇型石的擺放和一個花壇的修砌都頗具匠心，充分張揚著個性化的審美情趣。而兒子的前後花園，所具有的樹木花草，還是其購買之前原房主栽種的，雖然略有添加，但基本還屬原貌。於是，我和妻便甩開膀子揮鍬掄鎬，又是挖坑種樹又是砌壘花池，每日裏汗流浹背，雖然多年沒幹過力氣活了，腰酸腿痛，但是依然無怨無悔。在短短十幾天時間裏，僅在前後花園栽樹就種了近40棵，並砌了三個花池，之後就是修修補補，管理維護，兩個多月時間除了兒子帶著在澳大利亞其他幾個著名風景區遊覽外，很少有閑暇的時候。

　　我和妻所以任勞任怨，並且樂此不疲，是覺得兒子這些年獨自在國外又是打工，又是兼做些許生意，創立這份家當已經不易。總覺得要是我們早來幾年幫助他收拾收拾，或者他成家並且有個勤於持家的主婦，這個家無疑會比現在要美觀愜意得多。前幾年我到歐洲一些國家的華人社會中訪問，就聽說過大凡獨身男人即使腰纏萬貫，到頭來也幾乎落個兩手空空，買了豪宅，也不像個家，而是像個高級賓館。對此，起初我還不大相信。這次探望兒子，算是親口嚐到了“梨子的滋味兒”，有了切身感受。一個獨身男人，即使是矯健的雄鷹，也需收斂雙翼養精蓄銳棲息的巢；抑或是劈風斬浪的戰艦，也需要充實動力和蓄勢待發的港灣。而家，就是溫馨的巢，就是明媚的港灣。一個男人有了家，有了妻室兒女，才愈發具有責任，具有向往，具有動力，才會一心一意地搞事業，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日子，不正是男人的奔頭和歸宿麽？

　　2002.3.23於澳大利亞墨爾本樹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