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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清晨,從蓋萊特山東麓茂密的樹林中篩落而下的霞光覷窺著湘湘臥室的玻璃窗,斑斑駁駁,撲朔迷離,閃爍不定。

  司馬小媛準時將湘湘喚醒,待她用完早餐,漱過口,背起書包,正要領著她走出客廳,杜仲坤從二樓臥室裏疾步奔出喊住了她:“媛!”

  “有事嗎?”司馬小媛一揚下頦兒問。

  杜仲坤向司馬小媛一招手:“你上來一下,有件事情要告訴你。”杜仲坤除特殊情況外每天五點準時起床堅持晨練。他先是跑步,後是練他的形意拳功法,每一招每一式都形意兼備,不會有半點懈怠。一套拳下來渾身汗水淋漓,回到洗漱間衝個澡,覺得全身格外舒暢,一天工作都精力充沛。往常他都是與司馬小媛共進早餐後一起送湘湘去學校,今天由於九點多鍾有一個來自國內的僑界訪問團,“華聯會”的武汀軒會長讓他一同到機場去迎接,他決定直接從家裏走,所以早晨就多跑了一會兒步,由司馬小媛一個人送湘湘去學校。

  “什麽事兒這麽神秘?”司馬小媛來到樓上,親昵地看著杜仲坤。

  “昨天晚上我忘了告訴你,匈牙利警方通過偵破,認定殺害曹仁義的凶手是周大海一夥所為。據說,今天下午可能要逮捕他們。”杜仲坤說到這裏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樓下客廳的湘湘,加重語氣講,“這夥人是亡命徒,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你今天要格外小心,處處多留些神。”

  司馬小媛知道杜仲坤與其說擔心她的處境莫如講更關切他的寶貝女兒湘湘的安危,但她還是玩笑地說了句:“怎麽,莫非周大海他們還想把我搶走做他們的壓寨夫人?”

  杜仲坤也詼諧地說:“你以為哪,像你這樣又漂亮又闊氣的女人,隻有我杜仲坤為了抓到手才窮追不舍呀?除我之外機關算盡的人多著哪!”

  “去你的!”司馬小媛輕輕拍了杜仲坤肩胛一掌,接著莞爾一笑,“走,下樓去送送湘湘和我。”

  “怎麽,就這麽兩步還如膠似漆地離不開呀。”

  “那怎麽啦,挎著點。”司馬小媛自豪地一彎右臂。

  “好,挎著點就挎著點。”杜仲坤用左手挎著司馬小媛的右臂,四隻腳踏著相同的節拍下了樓。

  “爸爸,您今天不送我去學校啦?”湘湘見杜仲坤還穿著一身運動衣,一眨蝴蝶般的睫毛問。

  “爸爸今天有事情,就叫媛媛阿姨單獨送你,好嗎?”杜仲坤說著給女兒正了正肩上的書包。

  “那您在我放學時去接我。”湘湘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閃著期盼。

  “好,我替你爸爸答應了,下午放學後我們兩個一起去接你。”司馬小媛怕杜仲坤說萬一有事脫不開身令湘湘失望,所以先替杜仲坤應下來,到時候真的去不了,再給湘湘解釋清楚就得了,省得叫孩子一天心裏都不痛快。

  不料,聰明的湘湘嘴一噘:“爸爸,您還沒說哪?”

  “好,我說。”杜仲坤鍾愛地用手指點了一下湘湘的鼻子尖,“你個小機靈鬼,媛媛阿姨說了還怕我不認賬是吧?我現在向上帝保證,下午一定去接湘湘小姐!”說著,杜仲坤虔誠地像基督徒一樣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咯咯咯!”湘湘被逗得放聲大笑。

  “好,現在可以放心地上學了吧?”司馬小媛牽著湘湘的手,“跟爸爸再見。”

  “爸爸再見!”

  “拜拜!”杜仲坤跟女兒招手並目送司馬小媛和湘湘上了汽車。

  看來,今天杜仲坤還真的要在女兒麵前食言了。

  下午五時許,杜仲坤接到“華聯會”的電話,說匈牙利警方已經出動,分兵三路逮捕周大海一夥。一路直抵周大海入股的“中國商業城”,一路直插周大海的公司,再一路去抄周大海的住所,務求一網打盡。至於趙岩和郝洪奎,匈牙利警方尚未掌握直接參與殺害曹仁義的確鑿證據,所以暫且不動他們。武汀軒希望杜仲坤到“華聯會”來,有事情也好商量決定。所以,杜仲坤把情況給司馬小媛一說,司馬小媛理解地答應由她一個人去接湘湘,並叫杜仲坤放心,到時候給湘湘好好解釋一下就行了。杜仲坤在司馬小媛離開公司時,再三叮囑她務必多加小心,萬一遇到什麽意外馬上給他的手機打電話。司馬小媛一連說了兩遍放心吧,我的董事長閣下,你的寶貝女兒會安然無恙的。

  就在杜仲坤剛剛駕車離開公司不遠,他的手機響了。

  手機信號的另一端響起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周大海要攜帶華商們在‘中國商業城’的攤位預購款逃跑!”

  “喂,你是誰?”

  對方無語。

  “喂,請你告訴我,周大海現在在什麽地方?”

  對方仍不答話。

  當杜仲坤急切地再要追問時,手機裏已經出現了盲音,說明對方把電話放下了。

  這個打匿名電話的人是誰?這個低沉的聲音太陌生,似乎從來沒有跟他接觸過。可是,他怎麽知道我的手機號碼?他又要向我揭發周大海的罪惡行徑,可又似乎還不太相信我,不然為什麽不敢告訴我他是誰?但是,從他揭發的問題看,不像其中有詐,因為此時此刻周大海會孤注一擲,狗急跳牆。怎麽辦?杜仲坤想到此,感到不能去“華聯會”,應該直接到“中國商業城”看看情況。於是,他用手機告之武汀軒這個匿名電話和他采取的緊急措施,與武汀軒達成共識後,馬上又通知蒲昭合和嚴振東火速趕到“中國商業城”。

  擴建中的“中國商業城”顯得十分零亂,還沒有鋪設瀝青的路麵坑坑佳窪,路麵兩側堆放的又是木料又是石頭砂子;攤棚上的鐵架子橫七豎八地還沒有焊接好,加上地麵上飄撒的塑料袋、紙屑和亂扔的木條,使下班後的空曠場地似一座蒿草叢生孤寂蕭瑟的墳地。

  杜仲坤與蒲昭合和嚴振東同時到達“中國商業城”,在商業城北側的辦公地點偵察了幾個房間都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最後在財會室的一張單人床底下發現有奇怪的響動。動作靈巧的嚴振東俯下身子往床裏麵一看,見一個四肢被繩索捆綁和嘴被嚴嚴實實堵著的人在拚命翻動,以便讓進來的人聽到床下的響聲。

  “床底下有人!”嚴振東扭頭向杜仲坤報告。

  “快把他拉出來!”杜仲坤同時向蒲昭合一揮手。

  身大力沉的蒲昭合蹲下,叫嚴振東拉住那人的腿拖到床邊,他抓住那人的腳脖子再用力一拽,便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拉到了屋中間。

  “是郝洪奎!”杜仲坤心裏一驚,立刻指揮蒲昭合和嚴振東,“快把他的胳臂和腿鬆開!”他說著,彎腰拿掉堵著郝洪奎嘴巴的一條方形羊肚毛巾。

  “杜先生,快派人去追趙岩和周大海!”郝洪奎急赤白臉地說。

  “他們是不是攜帶僑胞們預購的攤位款跑了?”杜仲坤開門見山地問郝洪奎。

  “對!”郝洪奎在床底下蹭了滿臉灰塵,一連打了兩個噴嚏,鼻涕流星地一副髒兮兮的乞丐相。

  “他們為什麽把你捆起來?”

  “因為我阻止他們這樣做,罵他們這是坑害自己的同胞,是缺大德,不得好死!”

  杜仲坤雖然覺得郝洪奎的話裏有水分,但還是直接問他:

  “你不是‘中國商業城’的董事長嗎?那你為什麽讓會計在這裏放那麽多的現金?”

  “嘿,會計是他們的人,我這個董事長是徒有虛名。他們的會計串通一氣,早就預謀好了。”

  “他們逃跑的路線你清楚嗎?”杜仲坤知道郝洪奎所以與趙岩和周大海反目,肯定是分贓不均,狗咬狗一嘴毛,要緊的是盡快把趙岩和周大海抓住,為廣大預購攤位的僑胞挽回損失。

  “我估計他們要開著汽車先到斯洛伐克。”

  杜仲坤認為郝洪奎這個判斷有道理。因為從布達佩斯開車到斯洛伐克境內,也就是一個多小時,隻要一出匈牙利的邊境站他們就算成功了。而要在布達佩斯乘坐飛機或者火車,卻要受航班和車次的製約,短時間之內不易逃脫。於是,他急忙向武汀軒反映了這裏的情況,請他立刻把趙岩和周大海可能從匈牙利與斯洛伐克的邊境關口逃脫的情況報告給匈牙利警方,請他們對過境人員嚴加檢查。

  “對了,杜先生,現在恐怕已經晚了,趙岩和周大海要是按我剛才說的那條路線走,早逃到斯洛伐克了!”郝洪奎冷不丁地大叫。

  “周大海他們什麽時候離開這裏的?”杜仲坤雙眉利劍般插上鬢角。

  “都三四個小時了!”

  “這麽說他們是在下午兩點多就動手了?”杜仲坤斷定在“中國商業城”人多的時候下手肯定是趙岩的主意,這種做法叫“燈下黑”,越是在人們的眼皮底下越不會被人們發現,因為人們往往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不以為然。這樣一來反而使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可能地發生了,並獲得出奇製勝的效果。

  杜仲坤剛準備又向武汀軒報告,武汀軒卻先他一步來電話告訴他,匈牙利海關和邊防口岸已經加強了監視,隻要周大海他們敢於出境,必將被邊檢人員扣押。

  “郝先生,希望你要好自為之。”杜仲坤既是提醒又是正告地向郝洪奎說完,轉身向外走。

  郝洪奎急忙追出去,臉上一副哭相地對杜仲坤說:“杜先生,我剛才被趙岩和周大海他們捆起來塞到床底下的樣子你們都看到了,往後你們可要給我作證,僑胞們的攤位預購款我可一分錢都沒有揣到自己的腰包,都叫趙岩和周大海這兩個狗日的給拐跑了!”

  郝洪奎這番表白顯然是要妄圖把自己的責任擇清楚。

  杜仲坤的回答很巧妙:“我沒看過你們之間訂的合同,你們三個人到底誰該承擔什麽責任,恐怕還要依法辦事。”

  “哎,我說杜先生,要按合同論處,就是把我渾身的骨頭榨成油,也還不了那麽一大筆巨款呀!今天你們都看到了,我都快要被他們整死了……”

  “行了,你們的事兒下一步該怎麽辦我們說了也不算。閃開吧,我們還有急事兒要辦哪!”蒲昭合見郝洪奎纏得杜仲坤難以脫身,立刻打斷他的話,並叫他靠邊站。

  郝洪奎見蒲昭合凶得像個門神,怯怯地往後退了兩步。嚴振東陪著杜仲坤臨上汽車橫了郝洪奎一眼:“誰知道他與周大海和趙岩玩得什麽鬼把戲?!”

  杜仲坤剛坐進汽車,他的手機又傳出那個詭秘的男人低沉的聲音:“你的女兒湘湘已被周大海綁架!”

  “你說什麽?!”杜仲坤聽完這句話覺得腦袋“轟”的一聲爆炸了,對著手機大聲質問。

  對方又一聲不吭。

  “請你告訴我,周大海怎麽綁架的我的女兒?周大海現在把我女兒帶到哪裏去了?!”

  對方還是保持緘默。

  “同誌,先生,我求求你,請你務必告訴我,我的湘湘現在有沒有生命危險?哎!對了,你問問周大海,他想要什麽?他想要多少錢?隻要他不傷害我女兒,我就是傾家蕩產也給他,統統都給他!”杜仲坤急得都語無倫次了。

  結果手機與上一次一樣出現了盲音。

  嚴振東見狀急忙安慰地說:“杜董事長,先不要急。這個打電話的人到底是誰?他怎麽知道周大海綁架了湘湘?如果他的確是個知情者,說明他原來一定是周大海的人。他給您透露這個消息如果是真的,肯定背叛了周大海,這是要以生命為代價的呀!如果要真的是這樣而不是想調虎離山什麽的另有圖謀,有這個人在周大海身邊,湘湘倒是要安全多了,您說是也不是?”

  “嗯,我看振東分析得還蠻有道理。杜董事長,您遇到這事兒可真的要冷靜呀。”聞聲趕過來的蒲昭合也解勸杜仲坤。

  杜仲坤聽了嚴振東和蒲昭合的話,覺得自己是有點兒亂了方寸。嚴振東分析得很有道理。從第一次接到這個人的匿名電話到趕至“中國商業城”發現郝洪奎被趙岩和周大海捆綁以及從郝洪奎嘴裏得到的佐證,說明周大海的確攜帶廣大華商的預購攤位款逃跑是真的,同時也說明這個打匿名電話者的確是周大海身邊的人。這次,他在第二個匿名電話中反映的問題恐怕也不會假。那麽,他為什麽背著叛逆周大海的罪名不惜冒生命危險給自己一再告發周大海呢?除了他要反戈一擊,以此懲罰周大海,別的原因就很難解釋得通。如果說他是為了圖錢,第二個匿名電話倒是有點關連,但第一個匿名電話卻純屬揭露周大海。有這麽一個人暗中保護著湘湘,是我的湘湘命不該絕,也是上帝對我杜仲坤從輕發落呀!

  此時,杜仲坤根本不敢想要是失去湘湘自己將變成什麽樣子。因為這種想象太可怕了,可怕的程度就是世界上再堅強的人也會整個心都被碾碎。

  “董事長!”杜仲坤剛剛將亂成一團的頭腦梳理清晰,華娜娜從她的車裏跑過來,氣喘籲籲地說,“湘湘她……”

  杜仲坤立刻製止住了華娜娜的話:“你不要說了,情況我已經知道了。你先告訴我,湘湘被周大海綁架了,司馬小媛怎麽樣了?”

  “她在蓋萊特山的一個拐彎處被周大海的汽車撞傷了,已經送到醫院正在急救。”

  “傷得重不重?”

  “送醫院的時候她還一直昏迷不醒,進了急救室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是我給‘華聯會’打電話,武會長告訴我的。”

  “快,你在前麵開車帶路,我們馬上去醫院!”

  “那湘湘呢?”

  “聽指揮,我自有安排。”此刻的杜仲坤表現出異常的鎮靜。

  當杜仲坤一行人跟隨華娜娜來到搶救司馬小媛的醫院,司馬小媛被稱為白衣天使的護士小姐剛推出手術室。杜仲坤疾步上前,正要呼喚司馬小媛,卻被跟隨出來的一個中年醫生攔住了,以嚴厲的語氣說:“她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不能與她說話。”

  待司馬小媛被推到病房,杜仲坤以流利的匈牙利語向這個中年醫生詢問司馬小媛的傷勢。中年醫生告訴他,司馬小媛屬於重度傷害,不僅麵部被縫了幾十針,傷愈後也會落下一個明顯的疤痕,重要的是一隻眼可能導致失明。還有,她除了右腿踝關節處粉碎性遭到重創外,左肋三根肋骨折斷,一根斷裂的肋骨還損傷了心髒造成出血。所以,她即使死裏逃生也會終生殘疾。

  “都怪我!我怎麽隻想到了她們有危險就沒有想到應該采取什麽安全措施呢?!”杜仲坤悔恨極了,恨不得當場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即使打得滿嘴淌血,也難以補贖自己因疏忽而造成的惡果。

  “董事長,想想媛媛姐醒過來以後會怎麽辦吧。”

  杜仲坤聽華娜娜這麽一說猶如“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是呀,性格要強的司馬小媛蘇醒後發現自己傷成這個樣子,即使傷愈也難以完全自理,相貌又變得醜了,她能戰勝自我,勇敢地麵對人生嗎?此時,杜仲坤感到應該給予她擺脫傷感和增強生活勇氣的毅力和信心。想到此,他從隨身攜帶的文件包裏取出一張紙,飛筆寫下發自肺腑的一封短劄:

  媛:

  此刻無論使用怎樣的詞匯對你說聲感謝,都係況外之話。我現在隻想對你要說的,即你清醒之時便是我們結婚典禮之日。這絕對不是憐憫,更不是嗬護。我不是慈善家,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有愛有恨的血性男兒。

  媛,接受我的求婚吧,你將是我今後惟一的妻子。懂嗎,是惟一。你也是湘湘今後惟一的媽媽,切記,也是惟一。

  我現在每時每刻都在為你祈禱,熱切期望你快快醒來。

  媛,我愛你。

  祝福你的——仲坤

  華娜娜看著杜仲坤寫給司馬小媛那充滿火熱摯情的信,激動的淚水汩汩地順著臉頰流淌。而硬漢子蒲昭合和嚴振東,鼻子也一酸一酸,急忙轉過身去。

  杜仲坤將寫好的信壓在司馬小媛的枕頭邊上,並再三囑托守候在司馬小媛身邊的春子,待司馬小媛醒來後,立刻把信念給她聽。

  “娜娜,你馬上給牛秀秀打電話,問清楚尤瑟夫的手機號碼,我要直接與尤瑟夫聯絡。”

  “好。”華娜娜用手機撥通了牛秀秀的電話,並問明尤瑟夫的手機號碼後,立刻告訴了杜仲坤。

  杜仲坤正要與尤瑟夫取得聯係,他的手機第三次傳出那個打匿名電話者低沉的聲音:“湘湘被周大海囚禁在蓋萊特山西北側半山腰的一個山洞裏。”

  “喂,湘湘被周大海帶到什麽地方?”

  “在蓋萊特山西北側半山腰的一個山洞裏。”

  “喂,請告訴我你究竟是誰?”杜仲坤這次極力將語氣調整得不急不緩,以免對方誤解他對周大海的人都不共戴天。

  打匿名電話者這次破天荒地多說了幾個字:“對不起,我不能再給你打電話了。”聲音顯得很局促。

  “喂!喂喂!”杜仲坤希望問明周大海囚禁湘湘的那個山洞外部有什麽突出的標誌,結果對方把電話掛斷了。

  “我們馬上組織人包圍蓋萊特山的西北側!”蒲昭合那油棰似的拳頭用力一劈。

  “不要急。”杜仲坤說完接連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電話是打給武汀軒的,請他將湘湘被周大海一夥劫持的情況報告給中國駐匈牙利大使館,請大使館以領事司的名義給匈牙利政府有關部門通報一下情況,從外事的角度尋求支持;另一個電話是直接打給尤瑟夫的,請他務必組織警力包圍蓋萊特山西北麓的山洞,把周大海一夥統統捉拿歸案。

  晚上九點十分,杜仲坤一行已經與尤瑟夫帶領的匈牙利武裝警察完成了對蓋萊特山西北側的半山腰的包圍圈。

  夜色中的蓋萊特山在多瑙河上的幾座大橋和馬路兩側飛火流螢般的燈光輝映下與黑黝黝的山體和黛色的密林之間上演著明亮與黑暗的對壘、角鬥與廝拚,使這座充滿神話般傳說的山巒越發惟妙惟肖地裝扮著天使與魔鬼的雙重角色,因而深不可測和難識其真麵目。相傳,古時候巫婆們騎著掃帚到山上集合祭祀。在與中國北宋年間相對應的十一世紀中期,意大利威尼斯的主教蓋萊特到這裏來傳教,馬紮爾人認為蓋萊特是在鼓吹魔道邪說,憤怒的人群湖水樣將蓋萊特淹沒了,有幾個年輕力壯的馬紮爾人將蓋萊特架起來,猛地擲入波濤洶湧的多瑙河中。之後,匈牙利第一任國王在梵蒂岡受到天主教教皇加冕,隨之天主教在匈牙利全境迅速蔓延。篤奉天主教的國民懷著懺悔和虔誠的心情不僅稱這座山為蓋萊特山,還在山體瀕臨多瑙河的正麵修築一個橢圓形城堡,城堡內矗立起高達十餘米的蓋萊特手擎十字架的銅像,向人們昭示聖靈的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的神聖能力。蓋萊特山為布達佩斯的最高山,巍峨於多瑙河畔,石壁峭立,林木蔥蘢,左挽壯麗輝煌的皇宮建築群,右依老布達城堡,西北山麓,山洞密布。因此,蓋萊特山不僅是富翁貴胄的領地,也是平民百姓遊覽觀景的佳境,同時也是個別不法之徒作案和藏身之所。

  杜仲坤來到蓋萊特山西北側後,叫隨同的華娜娜和牛秀秀與他和蒲昭合及嚴振東之間保持一定距離,因為她們兩個人沒有帶自衛的武器。他知道,除公子哥兒一樣的周大海和白麵書生趙岩以外的馬凱、老四及老五等都身手不凡,論拳腳論槍法都不可小視。尤瑟夫緊急調動的匈牙利武裝警察不僅人人身體剽桿,而且武器裝備優良,進入包圍圈後便鐵桶般步步緊逼周大海他們可能隱蔽的幾個山洞。

  “要不要先與周大海通通話?”尤瑟夫征求地問杜仲坤。

  “我看可以。這樣能夠起到探聽虛實和隔山震虎的作用。”杜仲坤說完,打開手機,撥通了早已掌握的周大海手機的號碼。

  “喂,你找誰?”綁架湘湘以後隱蔽在被當地人稱為野豬洞裏的周大海聽到手機的信號,先是一驚,他以為是趙岩這個混賬東西打來的,所以口氣特別衝。

  那麽,趙岩為什麽眼下沒有與周大海在一起呢?這不能不說是趙岩“涮”了周大海。

  趙岩原來向周大海悄然交代行動方案時,分了三個步驟:第一步,於下午三點前趁“中國商業城”人們忙於修建攤棚、攤屋和在原攤位買賣貨物時,混水摸魚,將郝洪奎捆綁起來,完成將預購攤位款的攜帶;第二步,周大海與趙岩各攜帶二分之一的預購攤位款,分別從匈牙利與斯洛伐克邊境及匈牙利與奧地利邊境逃離布達佩斯;第三步明倘若第二步失敗,從匈牙利與斯洛伐克邊境站返回來的周大海較之由匈牙利與奧地利邊境站返回來的趙岩要提前兩三個小時到達布達佩斯,所以由周大海帶著手下人在踩好點兒的蓋萊特山的一個僻靜的拐彎處劫持杜仲坤女兒湘湘,成功後在選定好的蓋萊特山西北側的野豬洞暫時躲避,然後再伺機逃走。結果,周大海帶著手下的人開車還沒到達匈牙利與斯洛伐克邊境站,趙岩用手機就告訴周大海,根據可靠情報,匈牙利警方已封鎖了匈牙利與斯洛伐克的邊境站,要他按第三步已確定的事項辦。周大海問趙岩他那裏的情況怎麽樣?趙岩說他們離匈牙利與奧地利的邊境還遠著哪,到時候他會主動跟他聯係的。周大海接完了趙岩的電話,越尋思越覺得有點蹊蹺:趙岩在布達佩斯除了原來與厄爾妮凱·安麗娜和亞·隆·尤瑟夫有特殊關係並可能獲得匈牙利警方一些行動預案外,沒見過他再與別的什麽人有比較密切的關係和來往。那麽,他得知的那個“可靠情報”又是通過誰的渠道得來的呢?況且,根據趙岩以往處事的精明程度,即使有人告訴他警方在匈牙利與斯洛伐克的邊境站已經設防,他在沒有得到周大海的直接報告後是不會提前通知周大海停止第二個步驟的。於是,周大海想通過趙岩手機問問明白,結果趙岩他的手機當即關閉後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開。周大海感到趙岩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把他當成傻×給賣了。叫他劫持杜仲坤的女兒湘湘,使他立刻成為杜仲坤的死敵,同時也使他變成匈牙利警方全力緝捕的目標。這樣一來,趙岩即使不能從匈牙利與奧地利邊境站逃走,也會贏得喘息的空間,然後再另想別的辦法逃之夭夭。因為,無論是杜仲坤還是匈牙利警方都會認為趙岩與周大海在一起,不大可能預見到趙岩耍的伎倆。不過,這隻是周大海的推測,從他的主觀願望講還是企望趙岩和他聯係上,也好盡快想出一個脫身的良策。

  “周大海,你聽著,我是杜仲坤。你們已經被匈牙利警方包圍了!”

  周大海一聽打他手機的是杜仲坤,立刻拿手機的手像觸電樣的一哆嗦,差點把手機給扔了:“杜、杜仲坤,你要幹什麽?”

  “周大海,你要沒聽清的話,我再告訴你一遍,你們已經被匈牙利警方包圍了!”

  “你、你胡說!”

  “我怎麽是胡說呢?我再給你講明一步,匈牙利武裝瞀察已經包圍了蓋萊特山西北山坡上的所有山洞!”

  “你,你他媽想詐騙我?沒門兒!”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到山洞外麵來看一看,到時候我用手電筒給你打個信號。”

  這時,馬凱、老四和老五等聽說他們已經被匈牙利警方包圍了,七嘴八舌地嚷嚷開了,漆黑的山洞裏一時間變成了個火燎的螞蜂窩。

  “他媽的,你們狗日的喊叫什麽?”周大海勃然大怒,“嘿!誰他媽的打手電筒啦?狗日的,要是暴露了目標,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周大海在喝斥手下的人時居然因慌張而忘了關閉手機,所以杜仲坤在手機裏聽了個清清楚楚。於是,他立刻趁機說:“周大海,你不打自招了吧?我勸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你不想想,蓋萊特山西北側就這麽幾個山洞,可是包圍你們的匈牙利武裝警察足有一百多,現在你們完全成了甕中之鱉,你們已經是插翅難逃!”

  “姓杜的,我告訴你,你的女兒在我的手裏,你他媽要是不叫老子活,我就首先拿你女兒開刀!”周大海說完,把手機放在湘湘的耳根兒,“給你爸爸講話,他聽著哪!”

  早被嚇呆了的湘湘聽到要給杜仲坤講話,“哇”地一聲哭了。

  周大海向湘湘大喊:“不許哭!你他媽再哭老子就掐死你!”

  湘湘抽泣地止住哭,一張口又嚎開了:“爸爸——爸爸——”聽到女兒哭聲的杜仲坤心都碎了。他覺得胸中像被幾隻鐵鉗同時夾住又同時撕扯一樣疼痛難忍,拿手機的胳臂在抖,整個身子在顫,渾身的每一根血管都像滾燙的沸水,但他以驚人的毅力咬住下嘴唇,一字一頓地對周大海說:“周大海,你太讓我小看你了,你也太讓匈牙利人小看我們中國人了。你知道你這種做法叫什麽嗎?這叫地痞無賴加流氓才幹得出來的勾當!”

  “這是老子叫你們他媽給逼的!”

  “周大海,我問你,誰逼你啦?你要是承認自己還是個中國人,還認為自己有一點兒人性的話,你不想想,你的所作所為,坑害的是自己的同胞,要殘害的是一個無辜的才剛滿五周歲的孩子,難道你真的就泯滅了人性?泯滅了天良嗎?!”

  “杜仲坤,你他媽不要給我講大道理!”周大海感覺到馬凱在聽杜仲坤與他的對話,轉臉斥責道,“離遠點,你狗日的偷聽什麽?”

  在杜仲坤耳邊靜聽的華娜娜見周大海毫無悔意和收斂,拿y手機:“周大海,你要不是空披一張人皮,就把湘湘放了。要不,你告訴我你在哪個山洞裏,我去把湘湘換回來,咱們兩個人的恩怨由咱們兩個人解決,你拿個孩子出氣算什麽本事?!”

  “臭娘們兒,沒有你說話的資格。”周大海惡狠狠地說,“你他媽敢來,我首先一槍打死你!”

  “周大海,你不是把仇恨記在我賬上了嗎?那我就去換回我的女兒。”杜仲坤決定為女兒赴湯蹈火。

  “姓杜的,你們再講什麽都是他媽的廢話,你讓我把你女兒交給你也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立刻叫匈牙利的武裝警察全部撤走,我離開蓋萊特山後,半個小時給你打電話,告訴你在什麽地方接你的女兒。不然的話,再過半個小時,我就先殺掉你的女兒,然後我再自殺!聽著,你必須在半個小時之內給我答複!”周大海在說最後一句話時,頗似一隻凶狠的餓狼在嚎叫。

  “周大海,你不要關手機,我半個小時之內一定給你個明確的回答!”杜仲坤擔心周大海馬上傷害湘湘,先答應了他的要求。

  杜仲坤和尤瑟夫以及蒲昭合等經過十分鍾的緊急磋商,又經過十五分鍾的充分部署,到剩下隻有五分鍾才答複周大海:“喂,周大海,匈牙利警方表示同意你的要求!”

  “杜仲坤,你他媽不要給我耍花招,我怎麽才能知道匈牙利的武裝警察撤了呢?!”

  “你可以派人出來察看嘛!”

  “你他媽以為我是傻瓜呀,我派人出去不等於是自投羅網嗎?”

  “你不是早把我女兒劫持到手了嗎?!”

  “什麽意思?”

  “你要怕派人不保險,可以叫一個人帶著我女兒一起出來看看嘛!”

  周大海凝思片刻,覺得這是惟一避免閃失的辦法,看來杜仲坤還真有誠意。他回頭問:“你們誰出去看看匈牙利武裝警察撤走了沒有?”

  距周大海很遠的馬凱、老四和老五等誰也不搭腔兒。

  “你們都他媽啞巴啦?誰他媽怕死,到時候老子首先打死誰?”周大海衝著黑糊糊的山洞大叫。

  “大哥,還是你點到誰頭上誰就去!”馬凱說。

  “對,你點到誰誰就去!”老四和老五表示讚同。

  周大海一指馬凱所在的方向:“馬凱,你去!”

  “好!”馬凱一聽似乎早有預料,拉住湘湘,“跟我走!”

  馬凱還沒有走出洞口,周大海的槍口已經瞄準了他。

  五分鍾後,馬凱帶著湘湘安全地回來了,並且告訴周大海,匈牙利武裝警察全部撤離了蓋萊特山。

  “那咱們馬上離開這裏!”周大海從馬凱手裏奪過湘湘,然後又命令地說,“到了山腳,老四老五上我的車,馬凱你開你的車,咱們各走各的,為的是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我們往哪個方向逃?”馬凱問。

  “你們隨便!”周大海那口氣,像隨意扔掉一塊舊抹布一樣要把馬凱他們拋棄。

  此刻的蓋萊特山西北側,寂靜得讓人無法忍受。

  又過了十分鍾,周大海腰間紮著一個裝滿美元的皮包,左手抓著湘湘的肩頭,右手握著手槍,賊頭賊腦地出現在洞口處。

  突然,幾束銀白程亮的手電筒光柱齊刷刷照在周大海的臉上。“杜仲坤,你他媽在算計我!我要用你女兒的血……”被雪白的光柱照射得睜不開眼的周大海嚎叫著把手槍對準了湘湘。

  這時,就在周大海勾動扳機的一刹那,“砰”的一聲響,他的腦袋被緊隨在他身後的馬凱打開了花。

  “馬凱,你這個叛……”老四見馬凱擊斃了周大海,惱怒地舉槍就要打死他。但是,他的槍還沒響,潛伏在洞口的匈牙利武裝警察的槍卻先響了,他頓時像個截斷的木樁直直地倒在山坡上。

  比老四狡猾的老五見洞口有埋伏,急忙就地臥倒,向馬凱身邊的湘湘要開槍。

  然而,就在老五槍響的同時,馬凱下意識地將湘湘攬在懷裏。

  “湘湘!”華娜娜就在馬凱撲向湘湘的同時,也奮不顧身地衝了過去。

  “乒乒!”隨著老五的彈殼飛出,馬凱和華娜娜幾乎同時跌倒在湘湘身邊。

  “乒乒乒!”怒不可遏地衝到洞口的蒲昭合和嚴振東,以及幾名匈牙利武裝警察,十來隻槍口噴射出的如蝗的子彈,把老五的頭部和胸部打成了蜂窩狀。

  “馬凱同誌!”杜仲坤俯下身子莊重地呼叫著昏迷的馬凱。馬凱被喚醒後,表情複雜地說:“杜董事長,我沒事兒。再說,就是有個好歹,像我這種人也是死有餘辜。”

  “馬凱同誌,你這話大錯特錯。”杜仲坤從他的話音聽出他就是打匿名電話者,激動地告訴馬凱,“這次粉碎周大海的圖謀,為廣大僑胞挽回了巨大的經濟損失,你功不可沒呀!”

  “謝謝,謝謝。”被子彈擊中胸膛的馬凱欣慰地笑了笑,頭一歪,便與世長辭了。

  “馬凱,馬凱!”杜仲坤搖晃著馬凱的肩狎,嗓音變得喑啞而沉痛。

  比馬凱的傷勢似乎還重的華娜娜,盡管湘湘撲在她身上哭喊著“娜娜阿姨!娜娜阿姨!”仍沒有睜開眼睛。

  杜仲坤俯身將華娜娜抱起來,把嘴俯在她的耳邊:“娜娜,你一定要挺住哇!隻要再堅持半個小時,我們就到醫院了。娜娜,有一件事兒我忘了告訴你。上次我回國,見到了你爸爸。他說,叫我給他發個邀請,他要到匈牙利來看你,你可不能叫你爸爸失望呀!”

  華娜娜雖然依然無力睜開眼,但她的下頦兒微微點了一下似的。

  兩眼噙滿淚花的杜仲坤看著臉色漸漸發白的華娜娜,嗓子喑啞地叮呼道:“娜娜,你睜開眼,湘湘就在你身邊哪!娜娜,你可要挺住哇,我真的答應了你爸爸,你要這樣走了,到時候我怎麽給我的老首長交代呀!娜娜,你聽到嗎?”

  華娜娜那毫無血色的嘴仿佛吃力地哺動了一下,似說,似笑,也似無奈地悲泣。

  杜仲坤好像生怕驚醒了熟睡的華娜娜,腳步緩緩邁動。

  跟在杜仲坤身後泣不成聲的牛秀秀接了尤瑟夫打來的電話,告訴杜仲坤:“杜董事長,剛才尤瑟夫講,趙岩他們已經被抓獲。”

  杜仲坤輕輕一點頭,表示知道了,他那冷峻的臉在沉渾的夜色中似一幅青銅雕像。

  此刻已是子夜時分,如夢如幻的蓋萊特山和流光溢彩的多瑙河,在璀璨的星光映襯下,靜謐、深邃而曠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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