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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連兩天,布達佩斯市像個失戀的少女樣陰著麵容,不時一陣濛濛細雨,淅淅瀝瀝,似煙似霧,如泣如訴。雨小而風輕,宛如天使般的清潔女士用抹布勤勉地將市區紅綠相間的高大建築物擦拭得異常潔淨,在銀灰的天幕下,綠得鮮亮而火得耀眼,輝映得這座極具歐洲風格的古老都市像個濃妝豔抹的老嫗不乏妖媚風韻。

  當曹仁義在華娜娜的陪同下走出布達佩斯這座教會辦的醫院,依戀地回頭打量醫院大門上端聳立的十字架,慶幸地雙手合十:“阿門!”

  華娜娜清楚曹仁義的心情。他這次遭人暗算,慶幸地是在他正向右麵轉身時子彈在其左肩胛處穿了進去。據醫生講,如果行凶者遲一秒鍾開槍或者他轉身的速度稍快一點,那結果就不是這個樣子了,子彈將直接射進他的心髒,那麽他將一動不動地在原地嗚呼哀哉。他被送到這所教會醫院後,醫生沒有任何的種族偏見,也沒有考慮他經濟上能否負擔得起昂貴的手術費,完全出於人道主義,立刻給他做了開刀手術,將埋在肩胛處的子彈取了出來。從取出來的子彈頭看,行凶者使用的是94式俄羅斯造袖珍無聲手槍。這種手槍口徑小,殺傷力不大。如果換了一些華人手中的其它任何一種手槍,那造成的傷害會大得多。而所有這些,難道不是慈悲為懷的上帝庇護的結果嗎?華娜娜見狀,以揶揄的口吻說:“仁義,你脖子上是不是剛掛了個十字架?”

  曹仁義解嘲地一笑:“娜娜,你覺得我這次遭暗算是挺幸運的吧?”

  華娜娜神色一沉,答:“我倒覺得,除了這家教會醫院具有高尚的醫德外,那就是行凶者手段的高超了。”

  曹仁義聽罷臉一白:“你是說那打我黑槍的家夥不想要我的命?”

  華娜娜一點頭:“是,但應該這樣說才更確切,是他們此刻不願惹出人命案來。”

  曹仁義聽後臉色由白變黃:“看來,這人是個超級殺手呀?!”

  華娜娜又“嗯”一聲,接著告之:“你沒聽說,在來匈牙利的中國人中,有參加過全國運動會的射擊運動員嗎?並且還拿過獎牌!”

  “莫非打我的就是他?”曹仁義一臉驚訝。

  華娜娜一搖頭:“那我可說不準。”

  華娜娜講說不準,是指具體到哪一個人說不準,其實她心裏已經料到,對曹仁義打黑槍的是周大海的人幹的。

  華娜娜的判斷沒有錯。

  這個對曹仁義打黑槍的不是別人,是被周大海喚做老四的那個光頭小夥子。

  老四出國前的確當過省裏的射擊運動員,並且在全國運動會上拿過名次。由於他生性魯莽,在一次朋友與別人的鬥毆中拔刀相助,結果誤傷了人命。他感到殺人要償命,自己將罪不可赦,便越境逃到了俄羅斯。他到了俄羅斯後,一沒有學識,二不會經商,身上帶的幾個錢沒多久就踢騰光了。就在他窮困潦倒時,遇到了周大海。周大海聽說他曾是個射擊運動員,會一手好槍法,日後用得著,便招致麾下,並拜了把兄弟。周大海年長他三歲,便成了大哥,從此他與周大海形影不離,成了名符其實的周大海的保鏢與打手。前兩天,周大海派馬凱到“四虎市場”去教訓曹仁義,又怕馬凱莽撞而鬧出人命來,立刻派他和老五去協助落實趙岩的意圖,即對曹仁義隻給他點顏色而對其他華商起到隔山震虎的作用就行了。當他和老五緊追慢趕地來到“四虎市場”,發現馬凱正潛伏在購貨的人群中要向曹仁義射擊。他一看覺得大勢不好,因為他知道馬凱的槍法不準,要麽會把曹仁義打死,要麽就會誤傷別人,便急中生智,掏出袖珍無聲手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先打了曹仁義的左肩胛一槍,才防止馬凱釀成大禍,同時也保全了曹仁義的性命。

  曹仁義見華娜娜有些搪塞的樣子,憂急地問道:“娜娜,你說這次對我行凶是不是周大海指使的?”

  華娜娜見曹仁義麵露驚慌,知道他內心裏有點怕周大海。休看曹仁義為保護華娜娜口頭上敢豁出去與周大海一決雌雄,並且在對旅遊鞋統一限價的市場督察中也是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其實他是屬於膽小怕事的人。一次,毗鄰華娜娜攤位的一名女華商無辜遭到市場保安人員的刁難,這名女華商不服,便據理力爭,那個市場保安人員惱羞成怒,野蠻地對女華商拳打腳踢。華娜娜和目睹現狀的華商們見自己的同胞受辱,對那個市場保安來了個群起而攻之。盡管那個市場保安人員手持電警棍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但見被激怒的華商們同仇敵愾,急忙用報話機報警求救。不多時,“四虎市場”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大批保安警察得到那個市場保安人員的報案後氣勢洶洶地趕來了。在這危急時刻,曹仁義嚇得神色慌張地勸華娜娜趕緊收拾攤位躲開,免得遭到保安警察的逮捕。華娜娜瞪了曹仁義一眼:“怕什麽?保安警察也得講理!”事態的發展果然像華娜娜說的一樣,雖然當時保安警察由於不明真相和語言障礙抓走了兩名華商,但經過“華聯會”和華商代表的抗議與交涉,保安警察便把兩名華商放了回來,並公開向那個遭到市場保安人員欺辱的女華商道歉,“四虎市場”的老板為平息華商的憤怒還開除了那個保安人員。華娜娜通過這件事,看清了曹仁義性格上怯懦的嚴重缺陷。

  “勇敢,不是男人的專利。懦弱的男人比女人還膽小。”華娜娜為此心裏升發了感慨。

  於是,華娜娜告訴曹仁義:“是不是周大海指使的,我還沒有真憑實據。不過,你以後要處處謹慎些。但是,也不必由此就什麽事情都縮手縮腳不敢做了。那些犯罪分子,就像蚍蜉,隻能躲在黑暗的角落裏,他們是怕見陽光的。”

  曹仁義知道華娜娜是在鼓勵他,便點頭表示聽從。

  這時,華娜娜的手機響了。

  “喂,您好。”華娜娜將手機貼在耳畔。

  “娜娜嗎?我是杜仲坤,現在曹仁義的槍傷怎麽樣啦?”

  華娜娜猜出杜仲坤打電話的目的不單是尋問曹仁義的身體狀況,一定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忙答:“沒事了,現在他已經出院了。還有什麽事嗎?”

  “那曹仁義現在在哪裏?”

  “就在我身邊。我們正要開車回家。”

  “你能不能馬上到我這裏來一下?”

  “就我一個人?”

  “噢,要是曹仁義身體可以,你們兩個一塊兒來更好。”

  “那好,我們倆馬上就到。”華娜娜關上手機,緊走幾步,打開一輛伏爾加轎車的後車門,招呼曹仁義,“上車吧。”

  這輛半新不舊的伏爾加轎車是華娜娜前幾天買的二手車,隻合一萬來元人民幣。在匈牙利,買這種車是相當便宜的,而且布達佩斯大部分是這種價位的汽車。因為匈牙利人的經濟收入不高,一般平民百姓月收入平均也就是二三百美元,所以絕大多數家庭買不起好車。

  “杜仲坤這麽急找你去有什麽事?”曹仁義關切地問。

  “具體什麽事兒他沒說。”華娜娜話語很淡。

  “你想想,可能會是什麽事兒呢?”曹仁義又說。

  “你急什麽,馬上到了不就知道了!”華娜娜一邊開著車,頭也不回地說道,話出口很冷。

  曹仁義像喝了頂頭風,嗓子被噎著似的梗住了,把再想說的話悶了回去。

  不大工夫,華娜娜和曹仁義來到杜仲坤的公司總部。

  華娜娜一進杜仲坤的董事長辦公室就覺得有一種臨戰的氛圍。在杜仲坤的辦公室裏除了司馬小媛,還有“華聯會”派來的四五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華娜娜認識他們,這幾個人都是“華聯會”的骨幹力量,不僅熱心於“華聯會”的公益事業,而且還精明強幹。特別是其中一個叫蒲昭合和一個叫嚴振東的人,更是身懷絕技,膂力過人。蒲昭合過去是相撲運動員,身大力沉,站起來儼若北京覺生寺內那口重達46.5噸的永樂大鍾。這名叫嚴振東的,雖然身材不像蒲昭合那樣魁梧,卻從小習武,後得名師真傳,刀槍棍棒無所不精,出拳踢腿碎石斷柱,一般情況下,五六個人一齊動手休想傷他一根毫毛。他們到匈牙利來,完全是經商,但出於維護廣大華商的利益,特別是在一些麵臨安危的事情上,他們兩個總是自報奮勇,不計得失,頗具俠肝義膽。他們和杜仲坤都算行武出身,又似同出師門,彼此相當親睦。論年齡,杜仲坤長他們幾歲,因此他們對杜仲坤以大哥相稱。

  “老曹,傷口怎麽樣?”杜仲坤見曹仁義走進來,立刻關切地問道。

  曹仁義感激地一笑:“受點小傷,已經沒關係了。”

  杜仲坤戲笑地看一眼華娜娜,對曹仁義說:“你這點小傷不要緊,可把我們娜娜累壞了,一連兩天守候在你床邊,瞧,眼圈都發烏了,說明為你擔憂得睡不著覺。”

  “董事長,您……”華娜娜話沒說完已經腮落紅霞。

  杜仲坤向華娜娜一擺手:“娜娜,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而是告訴老曹,要記住感情是需要付出才能培育的。老曹,你說我這話對不對?”

  “對。”曹仁義用力一點頭。

  “好了,現在咱們言歸正傳。”杜仲坤叫大家都坐下,神色立刻凝固一般嚴峻,“先給你們通報一個情況,周大海回國以後已被當地司法部門拘留。至於為什麽,有的同誌知道,有的同誌不知道,我再說一下,那就是他長期拖欠銀行的巨額貸款,還有就是賴著不還幾家公司和廠家的貨款。”杜仲坤雖然來匈牙利已經好幾年,但說話中常常不經意地使用“同誌”等這種具有國內特色的字眼兒。

  “他罪有應得。”華娜娜聽罷憤恨地搭話。

  杜仲坤發現,除了華娜娜和曹仁義一個是怒一個是驚以外,其他人的表情似水,居然連司馬小媛都似乎覺得順理成章,便立刻轉人要說的主要話題:“剛才我說的隻是個開場白,下麵要講主要話題了。”他說到這裏,目光如雷達熒光屏掃描儀一樣注視著大家的表情,話出口也凝重了許多,“根據‘華聯會’的決定,將由我們去執行一項任務,去查封屬於周大海的那個名叫匈牙利昆侖集團國際貿易有限公司的貨庫!”

  “什麽?查封周大海的倉庫?!”這愕然的驚詫,不是司馬小媛的呼喊,而是她內心的震響。瞬時,杜仲坤的辦公室內闃然無聲,靜溢得似乎地上掉根針都能振聾發職。

  理解大家心思的杜仲坤明白,在座的之所以沒有明確表示可否,是等候他講這次查封周大海貨庫的合法依據。於是,他接著說道:“昨天,‘華聯會’的武汀軒會長接到遼寧省沈陽市某法院發來的傳真,委托‘華聯會’查封周大海在布達佩斯的倉庫。理由是向周大海貸款的那家銀行和幾個棉紡織品公司同時向法院起訴,告周大海拖欠公款不還。同時,這幾個起訴周大海的棉紡織品公司聯絡幾家周大海都有欠款的廠家,聯名給‘華聯會’也發來傳真,講周大海倉庫的貨物是國家的財產,不是周大海私人的,也委托‘華聯會’進行查封。過後,他們再派人帶上相關合同類的材料來對倉庫裏的貨物進行處理。因此,武會長召集‘華聯會’負責人開會研究決定,委托我和大家一起完成對周大海倉庫的查封任務。大家覺得有什麽問題沒有?”

  華娜娜聽了杜仲坤的介紹,雖然覺得對於查封周大海的庫房的合法性沒有什麽置疑,但又覺得這種做法不是在國內而是在匈牙利,不知道是不是符合所在國的法律,便從國家的角度問道:“這事跟我們的大使館說了嗎?”

  “已經以‘華聯會’的名義給大使館報告了。不僅如此,沈陽的那個法院也給大使館發了傳真。”

  “大使館也同意我們的這種做法?”

  “對。”杜仲坤看著華娜娜,那特有的目光誇獎她成熟了,變得善於思考問題了。

  這時,司馬小媛卻如坐針氈,心裏很亂。她也認為查封周大海的倉庫屬天經地義,但她最大的恐懼是知道目前周大海倉庫中的貨物可能有她秘密存置在“蘇聯市場”北側那兩個被盜倉庫裏的服裝鞋帽,而這些服裝鞋帽恰恰又是杜仲坤從國內親自定的貨,一旦打開周大海的倉庫,杜仲坤一看,豈不徹底暴露無疑?杜仲坤肯定要察問這是怎麽回事?自己怎樣回答呢?是一口咬定不知道,或者推說這些貨物就是當初華娜娜當經銷部經理時被盜的那兩個倉庫的東西?但對於人生經驗很是豐富和目光異常銳利的杜仲坤騙得了初一騙得過十五嗎?再說,當時她采取嫁禍於華娜娜的手段,不是還有幾個她的親信嗎,誰又擔保她這幾個親信就永遠不會背叛她呢?比如其中的春子,雖然她是她的表妹,可杜仲坤對春子也不薄。有一回她試探性地問春子崇拜誰,春子開口便說崇拜杜仲坤。她問為什麽,春子說杜仲坤酷斃了。她聽了起初沒明白“酷斃了”是什麽意思,春子叫一聲“哇塞”,說“酷斃了”就是冷峻剛毅,是“帥呆了”。她聽罷佯裝生氣地要春子說“普通話”,對“帥呆了”她也聽不懂,春子嘻嘻一樂,告訴她“帥呆了”就是英俊之極,帥氣之極。你想,杜仲坤已經成了春子崇拜的偶像,他要是憑著在國內當兵時練就的做思想工作的經驗找春子調查了解,怎麽能擔保春子不說出實情呢?為此,她越想越感到可怕。要做到不使這件不光彩的事情敗露,惟一的辦法是造成查封周大海倉庫的行動流產。而這又能做得到嗎?做不到就等於坐以待斃!為了自己,同時也為了她與杜仲坤的愛情,總不能難以所為而不為呀!司馬小媛在這種巨大利害關係的拉動下,便鼓足勇氣說:“杜總,不知‘華聯會’想到一個問題沒有,周大海有個合夥人叫趙岩,周大海的倉庫雖然不是趙岩的,但他們兩個在對旅遊鞋統一限價上卻是狼狽為奸,趙岩找了個匈牙利女人,那女人的舅舅在匈牙利警察局工作,聽說還是個什麽頭頭。‘華聯會’要查封周大海的倉庫,趙岩會不會動員他匈牙利的妻子搬來她舅舅強行幹涉呢?”

  杜仲坤聽了不由得一怔。是呀,司馬小媛提出的這個問題的確是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不僅“華聯會”的武會長忽略了,自己也忽略了,並且參加“華聯會”商討要查封周大海倉庫的“華聯會”的所有領導成員都忽略了。而這個被忽略的問題,又是在這次查封周大海倉庫中極可能發生的。這種事情並不是沒有前車之鑒。去年,有個華商的貨物被搶,這個被搶貨物的華商,組織一些人到他認定是一個華商搶了他的貨物的倉庫去搶回屬於他的貨物,就遭到了布達佩斯市當地警察人員的幹涉,反而把這個被人搶了貨物的華商以搶劫罪拘留,後經“華聯會”擔保,關了七八天才被釋放,並處以兩千美元的罰金。當然,這次查封周大海的庫房與那個貨物被搶的華商情況有別,不能同日而語,但可能出現的複雜情況也許會是驚人的相似。這一重要的環節,怎麽大家都忽略了呢?多虧司馬小媛提出來呀!女人思考問題就是心細。杜仲坤以讚賞的目光看著司馬小媛:“謝謝你,你說的這個問題至關重妻,我們確實是忽略了。”他說著眉宇微蹙,顯然是在考慮下一步究竟應該怎麽辦。

  “董事長,是不是給‘華聯會’的武會長通個電話,講明可能出現的這個情況,你們開會再商定一下,可否先摸清趙岩的舉動,再做出查封周大海倉庫的決定。”刻意觀察杜仲坤神色變化的司馬小媛立刻提出建議,目的是使用緩兵之計。對周大海倉庫晚查封一天,他們的存貨就可能多賣出去一些,尤其是旅遊鞋他們天天大量批發,他們盜竊的“蘇聯市場”北側的那兩個倉庫的旅遊鞋就可能全部賣光。再說,那兩個倉庫的旅遊鞋本來就數量不大。這樣做雖然對於臾挽回國內的損失以及對旅遊鞋統一限價不利,但在與自己須叟不可剝離的利害麵前隻能是將天平往自己這方傾斜了。

  沒想到,杜仲坤果斷地說:“不必了。我們要是拖延一天,就可能為周大海的人贏得做手腳的機會。再說,周大海雖然在國內被拘留,但是根據他的能量和現在國內司法部門的特殊情況,很可能出現不應該出現的問題。這個周大海,可謂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呀!我們現在就立即行動,到時要是出現特殊情況,我們再做特殊處理!”

  “我們既然意識到可能出現特殊情況,就應該認真研究對待,要是這樣匆匆忙忙地去,會不會不僅達不到預期目的,反而會把事情弄糟呢?”司馬小媛在說到“要是這樣匆匆忙忙地去”的時候本來想使用“莽撞”的字眼兒,但又怕刺傷杜仲坤,所以使用了“匆匆忙忙”,但意思也表達出來了,語調也顯得平和。這就顯示了司馬小媛的應變力和乖巧程度。

  “時間就是勝利。延誤戰機就會導致失敗。”杜仲坤軍人風度不減,使用的語言也兵味兒十足。他驀地站起來,犀利的眸子寒光如劍,話出口儼若戰鼓:“除了老曹留下,所有的人都跟著我出發!”說完,拎起一個老板箱,拔腳出門。

  華娜娜一聽杜仲坤要把曹仁義留下,立刻給曹仁義使了個趕忙要求一起去的眼神兒。

  曹仁義本來就不願意去,聽了杜仲坤不讓他去的話就更心安理得的不想去了,但他看到華娜娜那帶有慍怒的目光,不敢怠慢地急忙說:“杜董事長,我、我也去吧?”

  杜仲坤聞聽止住腳步,轉身看著曹仁義:“你剛出院,傷口還沒有痊愈,還是不要去了吧?我們這麽多人去,足夠了。”曹仁義聽完杜仲坤的話,扭頭見華娜娜冷鼻子冷臉,知道她對於自己的退縮已經生氣了,一迭聲地表示:“杜、杜董事長,我的傷口已經不、不礙事了,真的,您看,這不連繃帶都拆了,還是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他幾次說話帶出口吃,足見他是出於華娜娜的脅迫。

  “董事長,他堅決請求參加,就叫他去吧,多個人不就多份力量嗎?媛媛大姐,您說是吧?”華娜娜不但在杜仲坤麵前為曹仁義請纓,還對司馬小媛使用了一個“大姐”的親昵稱呼,旨在求得司馬小媛的援助。她主張叫曹仁義參加的目的,倒不是完全像她說的多個人多份力量,而是想以此鍛煉一下曹仁義的膽魄,同時也使他養成關心他人和公益事業的美德。

  司馬小媛見華娜娜求到她了,在這種場合是不能顯得無動於衷的,便順口說:“董事長,曹先生想去,娜娜又想叫他去,你何必不……”

  “好,”杜仲坤沒等司馬小媛說完,立刻拍板同意,“但是,老曹哇,咱有言再先,不管到時候,出現什麽情況,你都不要衝鋒在前,傷口要是犯了病可就更痛苦了。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曹仁義一伸脖子,這聲回答很響亮。

  周大海的倉庫在布達佩斯第二區的榆樹街。這裏是居民區。街道既不如安德拉什大街氣派漂亮,也不像瓦茨大街那樣繁華喧鬧,更沒有城堡山下的主街古老典雅,顯得極普通又極靜謐。街道兩旁雖然不乏停放著各種轎車,但極少看到行人,甚至在上午九時至下午五時之間也很少有汽車通過,使人懷疑這裏是不是無人使用的搭建的影視拍攝景地。

  上午十時正,杜仲坤一行來到周大海租賃的臨街的庫房前麵的停車場上。

  杜仲坤下得車來,身材魁梧的蒲昭合指給他一扇灰色的木門:“這就是周大海的倉庫。”

  “庫房這麽大!”杜仲坤一看不禁有些驚訝。

  “裏麵可以放十來個貨櫃的貨物。”衛士般站在杜仲坤另一側的嚴振東說。

  杜仲坤一揮手:“把封條貼上!”

  “那大門上的鎖呢?”蒲昭合走到灰色木門前,看了看木門上的鐵鎖,扭頭問杜仲坤。

  杜仲坤明白蒲昭合問話的意思,光貼封條不行,木門上的鎖不換掉,周大海的人照樣可以把倉庫裏的貨物拉走。

  杜仲坤回答:“我們不是帶來了鎖嗎?再加上一把!”

  “鎖誰拿著哪?”蒲昭合話出口似山炮樣響。

  “我拿著哪!”華娜娜答。

  “給我吧,我來鎖。”嚴振東麻利快捷地從華娜娜手裏拿過鎖,走到木門前抬手就要鎖。

  這時,從嚴振東身後酷似拉響了一枚手榴彈:“幹什麽的?!”

  嚴振東和所有來的人驀地聽到一聲喝斥,急忙轉身一看,見周大海的十來個人一字排開地站著,臉上的表情除了嘲弄就是不以為然。其中叫得上名字來的有趙岩、馬凱、老四、老五,還有被周大海喚做咪咪的卡拉菲莉亞,另外的幾個壯男則平時沒有見過。這些人從什麽方向來的,怎麽到的他們身後,杜仲坤他們一點都沒有察覺。而且從他們的表情看,顯然是已經得知杜仲坤就在這個時刻帶人要查封周大海倉庫的,所以他們顯得從容不迫。

  “喲,趙總,”杜仲坤暗暗籲了口氣,神色坦然地走到趙岩近前,“我們來例行公事,你們幾位——”

  趙岩微微一笑:“我們也來例行公事。”

  杜仲坤覺得趙岩很有城府,從他笑裏藏刀的神態和含而不露的譏誚中可以看出非同等閑之輩。杜仲坤最討厭這種笑麵虎和陰陽怪氣的人,所以直言相告:“我們代表‘華聯會’,來查封周大海的貨庫。”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趙岩依然不動聲色。

  “中國有句老話,叫做明人不做暗事。原因是,因為周大海被國內司法部門拘留,法院和他所欠款的幾家公司及廠家委托‘華聯會’對周大海的倉庫實行封存,以追回一部分國家財產。”

  “且不講你們這種做法的合法性如何,僅請教一個問題,你們怎麽知道這就是周大海的倉庫呢?”趙岩臉上依然笑靨不減。

  “當然我們是經過調查弄明確的。”

  “請問,誰調查的?又是哪一個弄明確的?”

  “我!”蒲昭合衝前兩步橫在趙岩麵前,那嗓音像撞響一口大鍾。

  趙岩抬眼見麵前似戳著一堵牆,後退一步:“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蒲昭合。”

  “噢,你就是像熊瞎子摔跤一樣玩過相撲的蒲昭合?怪不得這麽一身肉。請問,你是什麽時候調查的?”趙岩的話語不像與杜仲坤說話時那樣彬彬有禮,而是變得極為刻薄和尖損,目的是要把蒲昭合激怒。

  “你先說話客氣點!”蒲昭合果然吼開了,腦門上青筋直暴,“至於我什麽時候調查到的,對於你更是無可奉告!”

  “那我就可以說,你這種所謂的調查完全是彌天大謊和信口雌黃。”趙岩的話語依然辛辣嘲諷。

  “你!你才是信口雌黃哪!”蒲昭合像頭公牛似的眼珠子圓睜,脖子上的青筋似蠶樣蠕動。從脖子到頭頂宛如一塊燒紅的鋼錠,他那蒲扇大的手掌幾次欲抬,仿佛要給趙岩一個響亮的耳光。他怒衝衝幾步來到灰色木門前,一拍門上的大鎖,“姓趙的,你要有種,就打開倉庫,看裏麵有沒有在傳真中說的一些品牌的貨物?!”

  “放下你那熊爪子,你要再敢動門上的鎖,我們就對你不客氣!”老四和老五見蒲昭合衝到倉庫門前,如餓狼撲食般“呼”地躍到蒲昭合身旁,一左一右似鐵鉗般把他挾持在中間,那挽袖攥拳的架勢,似乎一場拳腳大戰即將爆發。

  “你們兩個退下!”趙岩沉著臉把老四和老五喝止住,使本來想以拳腳回擊的蒲昭合孤零零地站在木門旁,像頭擰著脖子想用利角奮力頂撞而卻失去攻擊對象的莽牛。

  這就是趙岩優於杜仲坤之處。老四和老五唱白臉,他就立刻唱紅臉,剛柔相濟,進退有餘。可是杜仲坤呢,蒲昭合被趙岩刺激得像隻狂怒的猛獅,他心裏也已是義憤填膺的,還怎麽勸說蒲昭合要冷靜呢?其實,無論是大千世界的演化還是芸芸眾生的繁衍,無不是陰陽的交會。天與地,晝與夜,陰與晴,雄與雌,強與弱,不都是有機地排列組合嗎?反之,兩剛相並而易折,兩柔相加而必弱。農村有句俗話,叫做一個槽裏栓不住兩條叫驢,就極通俗又極形象地道出了這一哲理。

  “杜老板,還是我來請教您吧。您或許不會不知道,如果明目張膽地要封別人的倉庫,那可是與明火執仗的搶劫是同等性質的問題。”趙岩說這番話時兩個嘴角吊起,給人的感覺與其說是在微笑莫如說是嘲弄。

  血氣方剛的杜仲坤早已被趙岩皮笑肉不笑的神態刺激得氣撞腦門子,聽了他的詰問,厲聲回答:“趙老板,我們既然來了,就不怕承擔法律責任,既然我們的話已經說到這一步,我們再在周大海庫門上加把鎖,你們不會擋橫兒了吧?”他見趙岩嘴努動了一下沒表態,立刻向蒲昭合和嚴振東一揮手,“把這個倉庫鎖上!”

  “不許!”像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就在這個當口,卡拉菲莉亞大喊一聲,跑到倉庫大門前,雙臂左右一橫,用背靠在大門鐵鎖處,一反往常的麻木,操著半生不熟的中國話,急扯白臉地喊道,“周老板不在,你們這是趁火打劫!”

  這樣一來,杜仲坤一時感到不知如何是好了。他過去曾聽說周大海從俄羅斯帶來的一個漂亮姑娘,在周大海麵前像個木頭人似的很少言語,更很少動容,今天卻為了維護周大海的利益不僅聲撕力竭,而且簡直是要誓死捍衛了。一個女人,又是一個年輕而姣好的俄羅斯女人,她擋在門前,總不能叫蒲昭合和嚴振東兩個大男人把她扯開吧?但不把她扯開,查封周大海倉庫的任務就無法進行。怎麽辦?當他求助似的看華娜娜和司馬小媛一眼,見華娜娜正虎著一雙杏眼瞪著卡拉菲莉亞,心裏頓時一亮,立刻一指卡拉菲莉亞:“娜娜,上前給我把她扯開!”

  華娜娜早已憋了口惡氣。就是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死心塌地地忍受周大海的作踐。周大海是個什麽好東西嗎?一個惡狼樣的性虐狂,一個窮凶極惡的騙子,一個梟匪般的搶劫犯!他本來是拿你當玩物,可你不但不趁他被國內的法院拘留的機會逃出他的魔爪,反而今天還充當他的幫凶,為他做擋箭牌。不知好歹的賤貨!華娜娜心裏罵完,便大喝一聲:“你算幹什麽的?閃開!”

  卡拉菲莉亞見華娜娜像個鬥紅了眼的母雞一樣撲將過來,她知道華娜娜與周大海的夫妻名分,嚇得慌亂地喊道:“你,你要幹什麽?!”

  “你說我要幹什麽?論名分,我與周大海還沒有離婚,可你算是個什麽東西?!”華娜娜氣咻咻地指著卡拉菲莉亞的鼻子尖,“閃開!”

  卡拉菲莉亞聽了華娜娜的質問的確無言以對。是呀,自己算什麽東西呢?說得好聽一點是情婦,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婊子,在俄羅斯叫鴿子,與妓女沒什麽兩樣。她正感到為難時,忽然看到趙岩給她傳遞過來的特有眼神,立刻大喊:“來人哪,有人要搶劫我們的倉庫啦!”

  “□——□——!”卡拉菲莉亞報警般的喊聲未落,四周頓時響起尖厲刺耳的警哨聲,隨之洪峰似的湧過來二十幾個全副武裝的保安警察,一個個冒著瘮人寒光的烏黑槍口對準了杜仲坤、蒲昭合、嚴振東和華娜娜等人。在這些武裝警察中,充當指揮官的是安麗娜的舅舅亞·隆·尤瑟夫。

  這個尤瑟夫不像一般匈牙利男子那樣人高馬大,而是五短身材,身高充其量也就一米六八,加之大頭顱大臀部大腳板,長與寬幾乎失去比例。休看他又矮又胖,但卻似《水滸傳》中的王矮虎一樣身手靈活。他雪球般滾到杜仲坤麵前,肥碩的兩腮上烏黑的胡茬子像兩畦剛割過不久的韭菜地,一雙豹眼怒目圓睜:“你們在光天化日之下膽敢搶劫?!”

  杜仲坤明了這是趙岩設的圈套。他知道在匈牙利武裝保安警察麵前不能對抗,否則他們會立刻逮捕你,隻能是說明情況,爭取得到他們的理解。於是,他遞上自己的名片,微笑著解釋:“正因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們才不會膽敢搶劫。”他說完拿出“華聯會”收到的國內法院和有關棉紡織品公司的委托書,以流利的匈牙利語詳細說明查封周大海倉庫的正當理由。

  尤瑟夫聽罷向趙岩擲過質問的目光,仿佛感到趙岩有“謊報軍情”之意。

  趙岩見狀,臉上的溫文爾雅不見了,代之是對杜仲坤的憤懣:“杜老板,你口口聲聲說這是周大海的倉庫,那好,當著保安警察的麵兒,你說說裏麵都是些什麽貨物?”

  杜仲坤又是一亮手上的傳真件:“有什麽貨物,這上麵寫得一清二楚。”

  “如果倉庫裏沒有這些貨物呢?”趙岩的目光突然變得似猛涮一般,凶惡陰毒。

  杜仲坤頓時啞了,脖子上的碩大喉結提升了幾次,也沒有把淤結在嗓子裏的字眼兒拉動起來。是呀,該怎麽回答趙岩鞭梢一樣嚴酷的質問呢?說如果倉庫裏沒有這些貨物甘願以訛詐罪論處,要是真沒有這些貨物豈不是自我羅織罪名?雖然蒲昭合與嚴振東對偵察周大海的倉庫花費了許多心血,甚至昨天還做了觀察,再三保證不會有誤,但畢竟不是還有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嗎?然而,倘若不敢凜然地回答趙岩要挾般的質問,不僅要落個無端滋事,而且也會極大地傷害蒲昭合與嚴振東的感情。於是,他冷冷一笑:“倉庫裏要是沒有這些貨物,你不是已經搬來了這麽多武裝保安警察嗎?”

  “好,杜老板,是條漢子!”趙岩以戲謔的目光蜇在杜仲坤的臉上,轉身向老四一抬手,“把庫房的鑰匙交給警察!”尤瑟夫一伸手:“把鑰匙給我!”

  老四緊跑幾步將鑰匙放在尤瑟夫發麵餅一樣的手掌上。

  “杜先生,請!”尤瑟夫向杜仲坤做了個友好的手勢,但臉色如冰。

  “您先請!”杜仲坤禮貌地一躬身。

  此刻,要說心裏最緊張的恐怕莫過於司馬小媛了。雖然杜仲坤、蒲昭合和華娜娜等也心跳如鼓,但畢竟堅信感充溢於胸,並且還有一種敢於身入虎穴的豪邁,可是,司馬小媛卻覺得心裏構築的堤壩轟的一聲坍塌了。隻要周大海的倉庫門一打開,杜仲坤原來從國內定購的旅遊鞋和服裝便昭然若揭!太可怕了呀!她雖說跟在華娜娜身後,距杜仲坤之間還隔著兩三個人,卻依然覺得杜仲坤會聽到她“咚咚”的心跳聲。她感到地在顫,又覺得腳下如履薄冰,身子在向寒冷貶骨的河水裏沉沒。每邁動一步,都是那麽的沉重,那麽的惶恐,那麽的艱難。這不是在一步步走向毀滅,一步步走向自殄嗎?

  隨著“嘎啦啦”一聲響,灰色的木門敞開了胸膛。

  明晃晃的陽光直瀉在庫房的水泥地上,亮得刺眼,又箭鏃般射向四壁。

  杜仲坤刹那間兩條腿木樁子似的戳在原地不動了。

  蒲昭合一雙大眼瞪得失去了動感。

  嚴振東驚詫得嘴變成了一個黑洞。

  華娜娜忍不住叫出了聲:“空的!怎麽庫房裏什麽貨物都沒有呀?!”

  司馬小媛身子一軟,要不是急忙扶住門口的牆壁,會癱坐在地上。這是她萬萬沒有料到的呀!倉庫裏沒有貨物,她最害怕的事情不會發生了,這種一驚一喜的心理落差衝擊得她渾身發軟,似乎筋骨被泡酥了,被風化了,變成了齏粉,成不了團兒,沒有了支撐力。

  “杜先生,庫房裏哪是你們要查封的貨物,認得出來嗎?!”尤瑟夫悻悻地怒視著杜仲坤,那目光告訴他他已經犯了訛詐與擾亂社會治安的罪行。

  杜仲坤雖然知道趙岩做了手腳,但抑製不住遷怒地向蒲昭合投過冷冷的一瞥:“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姓趙的,你們昨天夜裏一定把這裏麵的貨物偷偷地運走了!你說,你他媽說是不是這麽回事兒?!”蒲昭合與嚴振東一看庫房裏空蕩蕩地沒有一件貨物,一種被欺騙被作弄的憤懣使他們失去了理智,像兩條瘋牛一般撲向趙岩。

  “抓起來!”尤瑟夫向幾個武裝保安警察發出了逮捕的指令。

  盡管蒲昭合與嚴振東具有一身武功,但在荷槍實彈的武裝保安警察麵前還是被抓了起來,乖乖地被帶上了手銬。

  “慢!”杜仲坤急忙向尤瑟夫解釋,“不要帶他們兩個走,要是我們這次行動有過失,該負責任的是我。要帶,就帶我走吧,我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說完,雙手向前一伸,一副自願受罰的姿態。

  趙岩覺得不能叫武裝保安警察把杜仲坤帶走,這樣驚動麵會太大。因為杜仲坤在一定程度上是一部分華商的旗幟,中國駐匈牙利大使館也器重他。要把他抓到警察局,“華聯會”和大使館會立刻出麵交涉和保釋,自己也會因此在廣大華商心目中成為周大海的幫凶,被暴露,被孤立。所以,他慌忙走到尤瑟夫麵前耳語了幾句。

  尤瑟夫聽了趙岩的話一點頭,向武裝保安警察一揮手:“把他們兩個帶走!”

  頓時,蒲昭合與嚴振東被塞進一輛警車。

  “杜先生,再見!”尤瑟夫向杜仲坤一握手,轉身命令武裝保安警察上了警車,轉眼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恍若做了場噩夢般的杜仲坤,有一種被奚落、被羞辱的感覺在胸中熾烤,他雖然極力抑製住衝動,話出口卻依然顯得很冷:“趙先生,中國有句老話,叫做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說完向華娜娜和曹仁義及司馬小媛一揮手,“走,回去!”

  一臉得意的趙岩,看著昂首闊步走向奔馳轎車的杜仲坤,鼻孔裏譏誚地噴出一股冷氣:“哼!還是武夫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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