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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亮的夜滅了。

  黎明時分,被譽為多瑙河明珠的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五彩繽紛的燈光無奈地被晨曦那毛森森的巨手鈍刀子割肉般狠狠撚死了。於是乎,晝至夜歿,自然界便極具規則而悄無聲息地完成了一次力的殊殺和生命的更替。

  爭奪無所不在。

  這時,居住在埃格拉什大街一幢米黃色四層樓房裏的曹仁義與往日一樣幾乎分秒不差地醒了。他眨眨惺忪的眼睛,緩解疲憊地伸了個懶腰,剛要像往昔似的一掀毛巾被翻身下床,那抓起毛巾被的右手隨著目光的定格卻停在了空中。隻見在他身邊,聳立著兩座高高的乳峰,白白的,如雪似膏。隨著他愕然的目光瞬間解凍並往上滑動,是一張處於酣睡中的少婦的臉。她圓臉盤兒,濃眉毛,高鼻梁,厚嘴唇,從五官看,雖然算不上嫵媚漂亮,但也算長得大大方方,加之身材屬於豐滿型,具有一種誘人的獨特魅力。

  曹仁義下意識地瞄一眼自己赤裸的下身,再看一眼麵前一絲不掛的女人,心裏揶揄地一笑:已經和她睡了一夜,怎麽醒來沒了印象呢?操!

  一個“操”字剛出口,身體強壯得像頭犍子牛一樣的曹仁義看著少婦那圓潤的脖頸、豐腴的臂膀和極富誘惑力的胸脯以及性感十足的嘴唇,大腦屏幕不禁幻化出昨夜兩個人做愛時的癲狂無忌,一股火山噴發般的欲望又頃刻間將全身燎著了,他抑製不住地一把扯掉毛巾被,翻身跨了上去。

  這少婦,名叫華娜娜,今年正值而立年華。

  華娜娜所以孑然一身來到匈牙利闖世界,既是一種機遇,也是坎坷蹉跎的命運使然。

  華娜娜出身於軍人家庭,父親曾是某高射炮兵部隊的一個副團長。她五歲那年,母親隨軍去了父親所在部隊駐紮的邊塞小城。由於沈陽隻剩下她爺爺孤身一人,她父母便決定把她留在爺爺身邊。一來那個邊塞小城教學師資條件差,華娜娜要是去了會影響她的學習;二來她爺爺隻有她父親一個兒子,要是都走了,老人會感到形單影隻,空虛寂寞,有個孫女在身邊,生活就會充實許多。

  誰知,十多年以後,華娜娜爺爺的生活倒是充滿了慰藉,但華娜娜本人卻由於爺爺的過分嬌慣和縱容遷就而沒能讀完高中便中途綴學了。她懶惰又固執任性,稍不隨意就使氣撒潑,還專門愛與青皮無賴廝混,整天抽煙、喝酒、泡歌廳。依俟她爺爺從她身上讀懂了“嚴則愛,溺則害”的古箴,大罵自己老邁昏庸,但也隻能是自怨自艾,悔之晚矣。無奈,她爺爺隻能將她的實情告之她解甲後已在邊塞小城安家落戶的父母。她父母雖然心急如焚卻又鞭長莫及。鑒於華娜娜既不能就學也不宜閑散在家,她父母便傾罄積蓄作為對她未能盡到父母教導之責的補償以投其所好地幫助她開了一爿時裝店。華娜娜自此如魚得水,將時裝店經營得風風火火,展露出其經商的獨特才華。可是,自從華娜娜與比她年齡大八歲的周大海結婚後,時裝店的生意便每況愈下,生活也更是終日苦不堪言。

  這周大海也是生意場上的人物,過去搞過房地產,後來轉向玩股票,再後來又倒騰開了服裝。華娜娜就是在周大海倒騰服裝的階段與他相識的。

  一般女人的弱點是愛占小便宜。華娜娜則是這一般女人中的一般。

  那日,華娜娜陪同服裝行當的幾個哥們兒去泡歌廳,恰逢被稱為經商“大腕”的周大海與歌廳的女老板搭訕。

  “周老板,我來給你們引薦一下,這位是商界的新秀,‘迷妮時裝店’經理,人稱‘白牡丹’的華娜娜小姐。”

  “噢,‘白牡丹’,好一個美妙絕倫的芳名,華經理,幸會,幸會。”周大海彬彬有禮地與華娜娜握手。

  “不用介紹,我知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周老板周大海先生。”華娜娜由於一進歌廳身邊的一個哥們兒事先告訴了她周大海的名字,所以她那較之別的女人濃黑得多的眉毛蛾子似的撲閃著翅膀,流露出一副對周大海崇尚有加的神態。

  “噢,你知道我?”周大海聽了華娜娜的話不禁麵露幾分驚訝。

  “周老板在沈陽的地麵兒,那是跺一腳顫三顫的人物,不要說華經理是搞服裝生意的,就是我這個娛樂圈兒的,也早已是如雷貫耳了。”歌廳的女老板紅嘴唇抹得像個猴腚似的,嗓音沙啞而肉感,對周大海極盡阿諛奉承。

  “幹你們這行的,不知是職業造就的一種特有的技能,還是不知是由技能選擇的職業,他媽的見什麽人說什麽話,左右逢源,八麵玲瓏。”周大海說罷放浪形骸地大笑起來。

  “喲,周老板,您這話到底是誇我們哪還是罵我們哪?!”歌廳女老板明明知道周大海的話是在作弄她,還是笑聲盈耳。

  “誇獎,實為誇獎,是吧,眾位?”周大海向眾人雙手拱拳。

  華娜娜在與周大海的短暫接觸中,感到此人還有點男子氣概。

  如果從長相看,周大海委實其貌不揚。充其量不過一米六五的身高,單就其個頭便被時下的女孩子定為“三等殘廢”,且長得獐頭鼠目,膚色黧黑,用“醜”字為其定位絕不會構成誹謗罪。但是,休看他先天條件不佳,卻占盡了後天之風騷。一身名冠中西的堪稱世界名牌之最的銀灰色西服,腳上鋥光閃亮的皮鞋據說價值上萬元,雪白的襯衣領口紮一條高級豆綠色金利來領帶,加之有幾分傲氣卻不癲狂,在華娜娜眼裏是個極具征服欲和性感很強的男人。

  於是,華娜娜見周大海是個可獵取的角色,便立刻展開攻勢,邀請他翩然於舞池。隨著“慢四步”那令人陶醉的舞曲,華娜娜頗有醉意似的與周大海耳鬢廝磨,並刻意在呢喃中提到她的時裝店因囊中羞澀缺少名牌時裝,而周大海也立刻投其所好地說明天到她的時裝店看看。

  果然,第二天,周大海不但到華娜娜的時裝店造訪,而且還當即指令他的部下馬上送來一批名牌時裝,著著實實地把華娜娜這爿麵積不大的時裝店武裝了起來,使其時裝檔次在附近同類店鋪中頓顯鶴立雞群。

  華娜娜受寵若驚!

  當晚,華娜娜感激涕零地到周大海下榻的賓館拜訪致謝。

  誰知,這時的周大海立刻露出性虐狂和凶殘暴戾的本性。

  周大海與華娜娜剛剛擁抱,便猛地將華娜娜像扔鋪蓋卷一樣摔在床上,隨之一聲大喝:“脫!”

  被周大海這猝然的反常舉動驚呆了的華娜娜,怔怔地看著周大海,見他那本來就黧黑的臉變得像個剛剛從爐膛裏掏出來的煤球,冒著灼人的熱氣,額頭上青筋暴跳,兩個不大的眼珠子閃著駭人的綠光,加之方才的吼叫,儼然似一隻強悍狠毒的禿鷲。

  “你他媽不脫還等什麽?!”周大海凶蠻地一把將華娜娜的連衣裙及內褲“刺啦”一聲撕開。華娜娜本能地用手捂著胸脯往床裏躲閃,周大海掄起手掌“啪啪”兩個耳光,直打得華娜娜嘴角流淌出殷紅的血跡,並昏厥過去。周大海得意地獰笑著強暴了她。那神態,頗似當年挎著洋刀的日本鬼子蹂躪孤苦無助的中國婦女一樣。

  從此,華娜娜苦不堪言,身心遭受著極其殘忍的折磨。

  周大海原來是個紈袴子弟,其父親是個權傾一方的人物。前幾年,周大海仰仗其老子的權勢,從銀行貸了一筆巨款,與幾個哥們兒搞起了房地產生意。起初著實火了一把。可是,不久房地產業急速滑坡,周大海又不識時務,越想盤活,便越發被動,結果把過去賺到手的錢全搭進去仍出現巨大虧空。搞房地產砸了,他又想在股票上賭一把,孰料又被套牢。周大海眼見在銀行貸的巨款幾乎血本無歸,為了苟延殘喘,在一個哥們兒的慫恿下方搞起服裝生意。但是,由於周大海是個公子哥兒,不學無術,不務正業,吃喝嫖賭,放浪形骸,服裝生意也是搞一把賠一把。銀行一再催促他還款,他身居高位的父親也隨著反腐鬥爭的深入怕殃及烏紗,斥責他是個狗肉上不了桌的貨,並勒令其盡早償還銀行貸款。內外交困的周大海越發變得殘暴。他雖然逼迫華娜娜與他結了婚,卻每天像玩妓女一樣作弄她。周大海每次與華娜娜交媾都是在黎明前,此時的華娜娜仍在睡夢中,而準時醒來的周大海便會不管不顧地猛地趴在華娜娜身上,又是狠狠吮她的乳房,又是用手凶狠地摳她的陰部。華娜娜不甘被肆虐,掙紮反抗,但隨之而來的是遭到更凶蠻的毒打。周大海見華娜娜被打得痛哭流涕,便會越發地感到刺激,越發瘋狂地發泄性欲。這樣一來,華娜娜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常常不能去時裝店做生意。久而久之,服裝店便變得門可羅雀。

  “周大海,我要跟你這個禽獸離婚!”華娜娜在一個“黑色黎明”之際,感到實在難以繼續忍受周大海的摧殘,呼出了爭取自由解放的呐喊。

  “哼哼,臭婊子,你想甩老子?好哇,我他媽就先‘花’了你!”周大海發瘋似的跳下床,從抽屜裏取出一把彈簧刀,鋒利的刀尖閃著冷冷的寒光,他把刀對準華娜娜的臉,“你他媽日後再敢給我說出第二句離婚,老子先‘花’了你不說,再把你爺爺那老東西的腳後筋割斷!”

  華娜娜知道,心狠手辣的周大海是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的。為了擺脫這煉獄般的痛苦,她將自己的遭遇如實地告訴了遠在邊塞小城的父母。可謂天無絕人之路。恰在這時,她父親原來的一個名叫杜仲坤的部下,從匈牙利回國聯係生意,他幾年前轉業後到匈牙利經商,並且很快就“發”了。聽說華娜娜的情況後,決定將其帶到匈牙利。她爺爺呢,由她父母接到邊塞小城,頤養天年。

  這個方案經過秘而不宣地運作,華娜娜終於如願以償地逃離了周大海的魔爪,來到匈牙利首府布達佩斯。

  杜仲坤以叔叔的身份對華娜娜倍加關照。他不僅慨然將其在匈牙利“炎黃國際貿易股份有限公司”股份中的百分之五歸在華娜娜的名下,而且還居然委任她為公司營銷部的經理。用杜仲坤的話說,過去華娜娜的父親對他有提攜之恩,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可是,經受人生淒風苦雨洗禮的華娜娜卻堅辭杜仲坤的體恤和關照,表示決不要公司的股份。至於擔任營銷部經理,出於董事長的賞識和對自己的自信,決定試上一試。

  華娜娜初執營銷部牛耳,就顯露出出類拔萃的才華,半年多的時間就使公司的營業額提高了將近一倍,這越發博得了杜仲坤的青睞和賞識。

  然而,就在華娜娜想進一步大顯身手之時,她所管轄的兩個服裝倉庫卻在一夜之間被洗劫一空,直接經濟損失達一百萬美元。

  此時,身為公司董事長的杜仲坤回國去洽談生意,而身為公司副董事長兼總經理的司馬小媛主持召開緊急董事會,就公司兩個倉庫被盜而裁定華娜娜具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責令其引咎辭職。

  華娜娜痛心地感到給公司造成了難以彌補的重大損失,不應諉過,敷衍塞責,立刻向司馬小媛遞上辭呈,並傾其所有作為對公司的賠償,然後便毅然決然地隻身到位於布達佩斯市八區的“四虎市場”練攤兒。

  對於華娜娜的遭遇,在“炎黃國際貿易股份有限公司”乃至布達佩斯的一些華人中說法不一,有的講她被“炒魷魚”是咎由自取;有的卻認為倉庫被盜隻是個由頭,其風頭出盡犯了客大壓主的錯誤。誰不知道司馬小媛與杜仲坤雖然沒有明媒正娶,但已經傍上幾年了,華娜娜不僅比司馬小媛年輕漂亮,經營上又大顯身手,深得杜仲坤的器重,久而久之,若俘虜了杜仲坤的感情,對於司馬小媛來說豈不是姑息養奸。因此,司馬小媛借倉庫被盜將華娜娜名正言順地逐出公司,以除後患。

  杜仲坤回到布達佩斯聽說華娜娜的情況後,雖然感到兩個倉庫被盜恰恰發生在他不在的時候有些蹊蹺,同時他也覺得責令華娜娜立刻離開公司有些唐突,但礙於司馬小媛已召開董事會做出決定,同時,又知道華娜娜性格要強而倔強,硬拉她是拉不回來的,隻得以後再見機行事。

  華娜娜到“四虎市場”練攤兒,恰好與曹仁義的攤位相毗鄰。

  身材高大的曹仁義是北京人。他出身於工人家庭,父親是一個電機廠的鍛工,母親是家庭婦女,加之他們兄妹四個,曹仁義在孩提時一家六口人全靠他父親每月幾十元的工資維持生活。所以,在兄妹中排行老大的曹仁義高中沒畢業便因家庭生活過於拮據而中途綴學,到市汽車公司當了一名司機。

  六年前的一個淩晨,曹仁義騎自行車上班,在經過天壇時,突然發現一個晨練的老者暈厥在公園旁,立刻扔下自行車,將老者背到附近的醫院。經搶救,這個老者方化險為夷。

  曹仁義事後才知道,這個老者曾是國務院某部委的一個副部級的人物。其膝下有一個獨生女兒,名叫黎茜茜,在複興醫院當護士,年齡比曹仁義小三歲。或許這個曾是副部級的人物覺得曹仁義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抑或感到剛退下來後寂寞難耐,便經常叫他到家裏來坐坐。在接觸中,老人覺得曹仁義正像他的名字一樣老實厚道,又通過向曹仁義的工作單位了解,得知他連續兩年被評為汽車公司的先進工作考,於是,便與妻子一合計,覺得如果有這樣一個女婿將來會有個依靠,便把獨生女兒黎茜茜介紹給了曹仁義。

  起初,黎茜茜不同意這門親事,主要是覺得門不當戶不對。再說曹仁義家境不濟,又沒有大學文憑,開公共汽車無非是個現代的“駱駝祥子”。論長相,黎茜茜屬於袖珍型,小鼻子小臉,玲瓏剔透,而曹仁義卻人高馬大,站在一起是有些不般配。這個曾是副部級的人物嚴厲地批評了黎茜茜的門第觀念,並聲明她如果不洗心革麵就不認她這個女兒。

  這樣,黎茜茜在父母的幹預下與曹仁義接觸了一年多,便洞房花燭夜了。

  可是,就在新婚之夜,黎茜茜硬是不許曹仁義上床。理由是:曹仁義婚前沒洗澡,渾身一股汗臭味。

  曹仁義承認,為操辦婚事的確忙暈了頭,連澡都沒顧得上洗。但是,這結婚住的平房裏又沒有熱水器,深更半夜到哪兒去洗澡呢?

  曹仁義因為籌備婚禮一連幾天都沒睡好,今日新婚典禮上又多喝了幾杯酒,又困又乏,實在難以支撐。他哀告黎茜茜叫他上床眯一覺,哪怕不沾她也行,黎茜茜死活不答應。結果,兩個人新婚之夜就大吵了一頓。

  從此,黎茜茜與曹仁義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而吵鬧的焦點是黎茜茜嫌棄曹仁義掙錢少,是個“一身汽油味的窮光蛋”。黎茜茜的父親嚴厲指責她婚後仍嫌貧愛富,積習難改,結果父女反目。

  這時,恰巧中國與匈牙利兩國互免簽證,曹仁義的一個表哥想到匈牙利闖蕩闖蕩,約他同往,曹仁義聽了眉不皺、頓不打,一個“去”字脫口而出,並在黎茜茜麵前宣告:“我曹仁義不在國外混出個人樣來,決不再見你!”

  這樣,曹仁義揣著護照就到了布達佩斯。來時除帶了一身換洗衣服,還提了滿滿兩旅行包牛仔褲和運動鞋。他將牛仔褲和運動鞋以七八倍的價錢賣掉後,在“四虎市場”租賃了個攤位,做起小批量的服裝批發和零售生意。

  曹仁義與華娜娜,一個家居沈陽,一個生長在北京,原本為路人。但是,兩個人如今同在“四虎市場”練攤兒,同為天涯淪落人,相逢又何必曾相識。

  這“四虎市場”是東歐最大的服裝鞋帽集散地之一,占地上千畝,攤位逾千,而在這逾千的攤位中,一半以上是由中國人經營的。他們經銷的中國服裝鞋帽等商品,琳琅滿目,價廉物美,炙手可熱,十分走俏。每日裏,商賈雲集,車水馬龍,生意頗為紅火。

  但是,在“四虎市場”經商的中國人於短短一兩年中便拉開了距離,可分為三六九等。一類是在國內有來頭的,或者原本在服裝鞋帽生意上有路數的,他們每年采用寄銷或賒銷的辦法,從國內發來十幾個乃至幾十個集裝箱的貨物,大量批發,一年能賺幾十萬美元,兩三年下來就成了百萬富翁;還有一類是手裏有一定數量的資金,在匈牙利注冊了公司,並到“四虎市場”租賃了幾個攤位,雇上幾個匈牙利人搬貨、運貨和站櫃台,自家人專門負責從國內進貨和收款,一兩年下來也變成了旅匈華商中的中產階級;再一類就是在國內既沒有門路而在匈牙利又沒有能力成立公司的人,他們僅僅靠在“四虎市場”練攤兒,現躉現賣,一個人又進貨又,一年四季,嚴冬酷暑,起早貪黑,宵衣旰食,掙點兒血汗錢,一年下來數數腰包所得,眯上眼比較一下在國內的收入,覺得也算殷實,此外還在國內的三親六故中落個出國做生意的名聲,便喟然一聲長歎,隨之嘴角泛出幾絲苦澀的笑靨,借以慰藉疲憊的身心,實有些阿Q精神。這些人是旅匈華商中真正的“勞其筋骨”者,是名符其實的“練攤人”。

  華娜娜和曹仁義就屬於這後一類。

  幾天前,華娜娜剛躉來幾箱服裝,還沒來得及搬進鐵皮攤屋,突遇傾盆大雨。她急忙抄起一箱服裝,趔趔趄趄地沒走幾步,“撲嚓”一聲連箱帶人摔倒在泥水裏。她奮力掙紮著站起來,彎腰一搬箱子,腳下一滑,又摔了個仰麵朝天。她心裏哭喊,可不能把這幾箱服裝淋濕了呀,那樣可就賠大了呀!就在她哀歎無助時,不遠處響起曹仁義落地雷般的喊聲:“別急,我來了!”

  曹仁義話到人到。俄頃,華娜娜的幾箱服裝進了攤屋,而曹仁義自己那擺在攤床上和垂掛著的服裝卻變成了落湯雞。

  “曹大哥,謝謝您了。”在以往的華娜娜心目中,曹仁義不僅是“同行冤家”、“商戰對手”,而且他又長得傻大黑粗,拙嘴笨舌,不像個做生意的料兒。可是眼下,那感激的話語中卻含有幾分傾慕。

  “這麽芝麻大點兒的事兒,謝啥。”曹仁義聽到華娜娜的感謝話,頗有些受寵若驚,“嘿嘿”一笑,滿臉的憨厚。

  第二天,曹仁義發現華娜娜沒有出攤兒,關切地尋問往日與華娜娜關係密切的女人,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緣由。他心裏琢磨,華娜娜是不是因為昨日淋雨病倒了,沒有人照顧,鬧不好是要出事的呀!可是,華娜娜具體住在什麽地方,曹仁義不清楚。不清楚怕什麽,鼻子底下不是長著張嘴嗎?於是,他打聽清楚後,早早地收攤兒,徑直來到華娜娜租居的房間。

  “砰砰!砰砰砰!”起初曹仁義的敲門聲帶有幾分怯意,見沒有回聲,便加快了敲門的頻率及分量。

  足足過了兩分鍾,門內方響起窓窸窣窣的響聲和一句有氣無力的問話:“誰呀?”

  曹仁義一聽是華娜娜,並且聲音中帶有明顯的病態,急忙答道:“我,曹仁義,是你曹大哥!”

  “等等。”華娜娜那遊絲般的聲音響過,門內的插銷“呱嗒”一聲拉開了。

  曹仁義站在門外等了片刻,見華娜娜沒有開門,立刻意識到不妙,急忙推門進屋,見華娜娜已經暈倒在地上。他急忙將她抱起來,放在臥室的床上,用手一摸她的額頭,熱得像個火炭似的,脫口喊道:“呀,怎麽這麽燙!”他轉身向左右一看,見靠牆擺放的一張寫字台上,零亂地放著一塊麵包和一根吃了幾口的火腿腸,一隻玻璃杯裏也是幹幹的,還有兩個癟癟的藥袋,這一切說明獨居一處的華娜娜的確是病了。幸好暖水瓶裏還有些溫涼可口的白開水,曹仁義便倒了半杯,送到華娜娜嘴邊,叫她喝了幾口,華娜娜這才吃力地撩開沉重的眼皮。

  “娜娜,你這是怎麽啦?”曹仁義大著膽子使用了一個親昵的稱呼,說完連他自己都感到此刻叫“娜娜”竟是那樣的順理成章,不過後半句的尋問卻是百分之百的廢話。

  華娜娜豐滿的胸脯起伏著,嘴角咧開幾絲痛苦的漣漪:“可能是昨天淋了雨,感冒了,不礙的,再休息一天就挺過去了。”

  “還不礙的,看你身上都燒成什麽樣子了!再挺,準出事兒不可!”曹仁義瞪著一雙大眼珠子,見華娜娜穿著睡衣,不由分說,立刻把她背起來,“走,馬上去醫院!”那話語,如同一個指揮官下達的命令,沒有半點商討的餘地。

  華娜娜被曹仁義用出租車送到附近醫院,輸了一天液,又吃了些感冒藥,方化險為夷。

  病愈後第一天練攤的華娜娜,一見曹仁義的麵兒,就率直而不乏嬉笑地提出:“曹大哥,咱們倆成立個‘互助組’吧?”

  曹仁義知道華娜娜說的“互助組”是兩個人合在一起做生意,覺得正中下懷,便忙不迭地答道:“那敢情好!”他知道,兩個人合夥做生意,即使是練攤兒,也是多個人多個幫手。一個人主管進貨,一個人主要盯攤兒,生意紅火時一起上,生意清淡時還可以輪流歇一歇。再說,平時遇到問題也多個人多個主意,遇到煩心事兒也有人解勸。在旅匈華商中,大凡獨身男女幾乎全部“互助”在了一起,成了傍家。一男一女實現重組,陰陽合璧,剛柔相濟,出氣都順,生意自然會火。

  “那咱們什麽時候具體談談呢?”華娜娜商眼漾笑地看著曹仁義問。

  “你要是覺得沒什麽不方便,就到我住的地方談。”曹仁義臉上透著懇切。

  “那有什麽覺得不方便的,行呀!”華娜娜點頭應允。

  於是,華娜娜乘坐曹仁義最近廉價購買的一輛二手的斯柯達轎車,來到埃格拉什大街這幢米黃色四層樓房內曹仁義居住的房間。

  這頓晚餐相當豐盛。曹仁義中途停車買了些青菜和熟食,華娜娜腰係圍裙,曹仁義打下手,工夫不大,便擺了滿滿一桌,在曹仁義眼裏足以算得上珍饈佳肴。有美味就需有佳釀。曹仁義拿出從國內帶來的一直沒舍得喝的“五糧液”,與華娜娜對杯把盞。休看華娜娜平時不喝酒,但偶爾露崢嶸喝個半斤八兩的卻不在話下,曹仁義呢,也有個三四兩的量。於是乎,兩個人“酒逢知己”,合夥做生意的具體事項便在對杯把盞中達成了共識,一瓶“五糧液”也隨之底幹杯淨了。

  “都十點了,我該走了。”華娜娜收拾完碗筷,覺得時間不早了,便洗淨手後站在曹仁義麵前,雙目含情地說了句。

  抑或是曹仁義多喝了幾兩,隻見他麵紅耳赤,呼吸急促,兩眼撲閃著渴望的神色,似乎渾身每一根血管都在發熱發漲,一種強烈的欲望又似羊羔吃奶般的衝撞著胸口,本想說什麽,卻嘴唇嚅動地說不出口。

  華娜娜見曹仁義沒有明確挽留,轉身欲走。大概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俗話,她剛要邁步,身子便像要醉倒似的歪了一下。

  “喲!”曹仁義驚訝地借機雙手將華娜娜扶住,失去控製的華娜娜一下子依偎在曹仁義的懷裏。

  曹仁義的胸膛猛然間被華娜娜高聳的乳峰火焰般燎著了,全身滾熱,性急難捺地抱起她,衝進了寢室。

  這一夜,一年多忍受性饑荒的曹仁義如餓漢子突遇瓊漿珍撰樣來了個淋漓酣暢,而且每次做愛都令同樣一年多鬧幹旱的華娜娜如飲甘霖般歡快不已。

  眼下正是黎明時分,曹仁義又跨在華娜娜身上要做愛,因對過去“黑色黎明”心有餘悸的華娜娜駭然醒來:“你,你幹什麽?!”

  曹仁義以為華娜娜沒有睡醒,“嘿嘿”一笑:“想……再……”

  華娜娜見是曹仁義,寬心地舒了口氣,含喜帶嗔地說:“都幾回了,還沒夠?”

  曹仁義“嘿嘿”一樂:“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一年多沒摸過女人了。”

  “去,你別在我麵前表白!”華娜娜捏了曹仁義胸脯一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獨身男人哪個沒逛過妓院開過洋葷。”

  “哎,你這話可是打擊麵太大了,我曹仁義就敢對天發誓!”曹仁義說著一挺身子坐在華娜娜的小腹上,那粗脖子漲筋的樣子似乎真要發誓詛咒。

  華娜娜見狀“撲哧”一笑:“好好,算你是個正經男人!”說著用玉臂攬住曹仁義的脖子,突然一轉話題,“哎,你說今天‘四虎市場’會不會又有人用賣旅遊鞋?”

  曹仁義聽到華娜娜的提問,覺得後背像猛地挨了一鞭子,翻身坐起來,一臉嚴肅地答道:“說不定。不過,我尋思這些人不惜血本甩賣旅遊鞋,背後一定有什麽名堂!”

  華娜娜也隨之坐起身穿衣:“你收拾床,我去準備早飯,那咱們今天就早點兒到‘四虎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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