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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個女人的追溯

  轉天上午10時28分,副市長鄧恒壽心急如火地趕到警備區招待所向薑博襄“負荊請罪”,並言明對譚誌明的三條處罰:一、開除譚誌明的公職,吊銷其汽車駕駛執照;二、黨內給予留黨察看兩年的處分;三、罰款800元,用以補償對小天鵝賓館服務員康蒂身心的摧殘。爾後,又將一個年輕的司機叫進屋來,告訴薑博襄這是給調查組新挑選的一個司機。

  “是不是對譚誌明同誌的處分過於嚴重了?”薑博襄雖然覺得譚誌明品行不端,但畢竟沒有造成嚴重後果,處罰也是一種教育手段,寬嚴不當,不但失去教育作用,還會使受教育者產生對立情緒,所以他以商榷的口吻向鄧恒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對於象譚誌明這種知法犯法的人,就是要從嚴懲處,不然,就不能殺一儆百!”鄧恒壽氣咻咻地說完,臉上浮出不無慚愧的麵容,“其實,要受處懲的首先應該是我,譚誌明是我選定的,說明我良莠不辨,應該負領導責任嘛。開始我想引咎辭職,可市委的姚書記非要我戴罪立功,那我隻能來個緩期執行,嘍。嗬嗬……”他說著訕訕一笑,接著抬腕看表,立刻開始告辭了,“薑委員,半個小時後我還有個會兒,就不過多打擾了。”

  “恕不遠送。”薑博襄將鄧恒壽送到樓門口,抱拳拱手,轉身回到了房間。他覺得方才鄧恒壽那套辭令完全是無稽之談和騙人的鬼話。什麽“應該負領導責任”呀,什麽要“引咎辭職”呀,都是官樣文章。因此呢,聽者也大可不必往心裏擱。就象過堂風,從這個門口進,由那個門口出,充其量在桌椅上落點兒灰塵而已。用撣子拂一拂呢,豈不又是幹幹淨淨。

  這當兒,何澤風坐撲撲地走了進來。

  “嗬,何副處長,回來得這麽快?”薑博襄上前與何澤握了握手,一副別後重逢的樣子,“坐,坐,昨天警備區的田副處長送來幾個西瓜,有兩個已經在冰箱裏鎮了一晚上了,我給你切開一個,解解渴。”

  何澤也不推辭,按下駱駝牌落地扇開關,解開襯衣鈕扣,“呼呼”地吹著胸膛。

  薑博襄一麵用水果刀切西瓜一麵問:“怎麽樣,此行收獲如何?”

  何澤扭頭得意地一笑:“算得上滿載而歸。”

  薑博襄聞聽手中的水果刀定住不動了:“這麽說,鄒書記愛人的身分搞清楚啦?”

  何澤說:“很簡單,首先名子就不對。”

  薑博襄問:“她不是也叫史曼?”

  何澤說:“她姓石頭的石,那個熳字是趙一曼的曼加個女字旁。”

  薑博襄說:“原來是音同字不同。”

  何澤一點頭。

  “那閔春梅的工作呢?”

  “也解決了。”

  “安排在那個單位?”

  “就在我們機關門診部。”

  “很好。”薑博襄滿意地誇獎了何澤一句。

  這次薑博襄派何澤回京,主要任務是幫助閔春梅調到北京工作。

  前兩天,警備區副司令員顧霖元的愛人耿華到招待所醫務室指著閔春梅的鼻子張口一個“騷貨”閉口一個“不要臉的東西”大罵了一頓,結果成了警備區機關的爆炸性新聞,不僅使閔春梅難以見人,而且使顧霖元也大出其醜。為了迅速平息這場桃色風波,警備區政治委員韓銘經與顧霖元磋商,認為最好的辦法是馬上將閔春梅調離濱海市。當然,最好是調到北京。一來她愛人在北京工作,二來調到北京就算徹底調出警備區的範圍。然而,調到北京的最大難題是找不到接受單位。在這之前曾經托人在駐京一些部隊醫院和一些軍兵種機關門診部聯係過,每個單位都人滿為患。這些單位的醫務人員大多是隨軍家屬,隻要進了北京就不願再離開了。即便是丈夫調到京外的部隊任職,女方也不跟著走。新的領導幹部進京後,愛人又塞到醫院和機關門診部。這樣,機關每調整一次人員,醫院和機關門診部就滾一次雪球。部隊的幹部提升還特別快,醫院和機關門診部的雪球就滾得十分迅速。上麵雖然年年喊叫要精減人員,編製就是法規,趣編人員要統統削減掉,可具體落實到人頭上那個也搬不動。

  這些人的丈夫都是有頭有臉兒的人物,要動除非全部動,不然動這個不動那個,辦得到嗎?

  那麽,怎樣才能使閔春梅調到北京呢?韓銘立刻想到薑博襄。於是,他親自來到招待所薑博襄的寢室,極其委婉地提出了這個問題。誰知,薑博襄聽了非但沒有搪塞和推脫,反而爽快地應允下來,並且講5之內就會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複。

  薑博襄所以這樣慷慨和舍得花本錢,一來是同情閔春梅所處的境遇,二來幫助閔春梅擺脫身上的桎梏才能使她沒有顧慮地講出她所了解的關於女騙子史曼的一些情況。還有一個因素,就是他曾聽機關門診部主任講過,有幾個符合退休,條件的內科醫生準備退下來,需要補充新的人選。因此,他立刻派何澤回京,以最大的努力和最快的速度辦理好對閔春梅的接受工作。何澤連去帶來隻用了4天,就幹脆利落地把這件對於調查工作非同小可的事情完成了,難怪博得薑博襄的褒獎。

  “嗯,這瓜果然不錯。聽田崇德說,叫什麽京豐一號,是個新品種。吃,快吃。”薑博襄將切好的西瓜放在一個搪瓷盤裏,端著放在何澤麵前。

  何澤也不謙讓,不知是感到心安理得呢,還是的確幹渴了,接連抄起幾塊西瓜,“撲嚕嚕”幾口吞進肚,然後用手絹一擦嘴巴,又打了幾個飽嗝:“果然品種不錯,又沙又甜,真帶勁兒。”

  “好了,你回房間去睡一覺吧,看來你在火車上沒有休息好。”薑博襄打量了何澤一眼,話語說得很肯定。

  “沒買到臥鋪票,坐了一晚上。現在不知怎麽搞的,什麽都緊張。”何澤說著苦澀地一咧嘴,好象剛才的西瓜被難言的苦衷替代了。他臨出門又問了一句,“吳程呢?”

  薑博襄答:“到市公安局去了。”

  “到公安局幹什麽?”

  “昨天夜裏他在小天鵝賓館那個首長夫人,居住的房間裏發現兩個皮箱,他判斷裏麵似乎是文物。”

  “不是鄒書記有指示盡量不要驚動地方公安部門麽?”

  “如果確是文物,而且又是非法手段搞來的,這就觸犯了法律,當然應該經過法律程序。你去放心休息吧,這事兒不會驚動麵太大的。”

  何澤剛走不久,吳程就急如星火地回來了。他進門就說:“薑委員,果然象您判斷一樣,那兩個皮箱早已不翼而飛了!”

  “有沒有留下什麽痕跡?”這事兒薑博襄雖然預料到了,但是他聽了吳程的報告仍然不由一怔,兩條眉毛隨之蹦了一個高。

  “沒有。”吳程為了使自己的說明具體化,又補充了一句,“門柄上和壁櫃上連個手印都沒留下,看來這家夥是個老手兒。”

  “那你去市公安局了麽?”

  “沒有。”

  “嗯,先不去為好。”薑博襄以欣賞的目光看了吳程一眼,又說,“你去把閔醫生叫來,我要單獨給她談談。”

  不多時,閔春梅來了。

  “我不是給你們所長說好了,今天讓你休息一下麽?”薑博襄見閔春梅身上罩著白大褂,帶有幾分驚奇和幾分嗔怪地說。

  閔春梅淒然地一笑,那笑容就象粘稠稠的粥翻動不起浪花:“不用了。這幾天住所的人員患病的不少,醫務室另一個醫生出差了,再說我又沒什麽事兒,用不著休息。”

  薑博襄注意到,閔春梅硬挺著上班,一方麵是表露自己的無辜,另一方麵出於性格的剛強。但是,她畢竟經受的刺激太大了。耿華那顯示權勢的傲慢神態,那母老虎一樣的凶惡嘴臉,那不堪入耳的斥罵和令人難以忍受的當眾羞辱,休說性格脆弱和心胸狹窄的女人難以忍受,就是比較剛強和開通的女人也不容易咽下這口氣。鬧不好,十有八九要出人命的!然而,雖然閔春梅依然堅持工作,但她那雙平素凝聚著熠熠光彩的眼睛則失去了動人的光澤,變得幹涸和呆滯無神,臉色黃黃的,仿佛是經受霜打了的花朵。

  命運嗬,命運!命運就象一個滿載人群的巨大車輪,不停地崗前滾動。今天它把一些人推上生活的顛峰,卻又把一些人按到生活的穀底。但是,命運的車輪周而複始,人們的鏡遇也隨之上升和跌落,高貴時含有卑賤,不幸中帶有榮耀。所以從生命的運動軌跡說,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坐吧。”薑博襄一指對麵的沙發,然後從冰箱裏取出那個搪瓷盤,放在閔春梅麵前,“吃塊西瓜吧,剛剛切開的。”話語中充滿體恤。

  閔春梅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挑眼看了一下薑博襄,見這位在年齡足以稱得上父輩的老者慈愛的神態,眼圈兒一熱,嘴角也抽搐了一下,流露出無限的悲傷和難言的苦楚。但是,她急忙用牙齒死死咬著下嘴唇,硬是不讓眼窩裏的淚水湧出來,話出口也顯得並不傷感:“謝謝,我剛剛吃過了。”說完,表示心情坦然地問,“薑委員,您叫我有事兒麽?”

  “首先告訴你個好消息,過幾天你就可以到北京去工作了。”薑博襄坐在身邊的一把藤椅上,笑吟吟地看著閔春梅。

  “怎麽一?”閔春梅聞聽兩眼掠過一層說不上是驚還是喜的雲翳。

  “你的接受單位解決了,在我們機關門診部。”薑博襄的臉上漾滿了喜悅的心情。

  “我不走。”閔春梅聽了淡淡地說。這幾個字從她嘴裏慢慢滑出來,就象炒菜沒有放鹽和味精,竟然是那樣索然無味兒。

  “什麽——?”薑博襄臉上的笑容頓時不見了,好象被刀片刮了一下似的。他還依稀覺得閔春梅嘴裏吐出來的那幾個字,象冰塊一樣砸在自己的腦門上,冷得駭人。

  “我想先不調走。”這一次閔春梅的語調增加了力度。“為什麽?”薑博襄聽起來反而較之第一次容易接受。

  “因為我不想成個賊。女賊。”

  “你的願望是好的,但不現實。”

  “為什麽?”

  “這種事兒隻能是越傳越廣,散布麵兒越來越大。假如為了給你正名,在招待所的大門口貼一張更正啟示,你說人們是相信你是清白的呢還是認為你是個風流女子?我想後麵的成份可能會大得多。這就是通常所說的人們的逆反心理。”

  “這麽說我隻能委屈地一走了之了。”

  “你要真能這樣做了,並且心情是坦然的,說明你真正認識了人生,也認識了命運。人,當然不能窩窩囊囊地活著。但是,在大海中學會遊泳和在驚濤駭浪麵前劈風斬浪不是一回事兒。有些人將適者生存與剛直不阿對立起來,不能不說是造成一些悲劇的原因。”

  閔春梅聽了薑博襄一番肺腑之言,雖有頓開茅塞之感,但又有一種虛不受補的心態,她懷疑薑博襄說給她找到接受單位的可信程度,即便是真的,他又為什麽為我這個身陷縲雜般的女人肯於下那麽大氣力呢?

  女人本來多疑。不幸的女人疑心更重。

  於是,閔春梅試探地問道:“薑委員,找我來就告訴我這件事兒麽?”

  “不,還要找你了解一個情況。我想,此時此刻你是會幫我的忙的。”

  “您的意思是,第一我應該以禮相報,第二我已沒有後顧之憂。”

  “現在人們不都講來實的麽?我們就來它個隨鄉入俗,你看怎麽樣?”

  “您是不是要我講講當初肖哲與那個叫史曼的為高軍當兵的一些情況?”

  “是。不過,你知道我們這些人都象大肚和尚,當然幹貨越多越好嘍。”

  於是,一個本來不屬於女人之口說出的往事卻由閔春梅述說了出來。

  那年,我是作為一名軍醫隨同守備一師一團副團長肖哲到高軍的家鄉去招收新兵的。

  在這之前,不能說我不認識肖哲,隻是在警備區副司令員顧霖元家見過兩麵,每次見麵僅僅是打個招呼。那時他正與顧斐斐打得火熱,有關他們的風流韻事四處傳播。那時我雖然還在療養院工作。可您知道,療養院大多是女同誌,女人傳播這種消息的本領就象臭蟲似的一年之內可以繁殖到重孫的重孫子。我雖然有我的難言之隱,但對於象肖哲這樣的“采花賊”似的人物起心裏鄙夷。

  可是您又知道,接兵辦公室的人員都是臨時從各單位抽調來的,我和肖哲過去雖隻見過幾麵,但是較之過去完全陌生的其他同誌又象是老相識。

  大概正是因為這種媒介,肖哲對我顯得特別親熱,可謂關懷備至。當然,從別人的眼光看則是他對我大獻殷勤了。一個男軍醫說得更刻薄,說他是捷克著名作家米蘭·昆德拉在一部長篇小說中描寫的極盡百般討好女主人之能事的小狗“卡列寧”。

  可能還因我是“過來人”吧,我極敏感地意識到肖哲對我表示親熱完全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多久,我的判斷就被證實了。

  接兵辦公室隻有我一個女軍醫。肖哲對外的稱呼則去掉了團長前麵那個“副”字,是“接兵辦”的首腦人物,生活待遇非同一般。我們“接兵辦”本來就作為特殊優待住在縣委用於接待上級官員的小招待所,可肖哲在優待的基礎上還得到優待。開始幾天他一個人單獨居侄在一幢小樓裏,後來執意要叫我搬進去,不知是因為擔心我有顧慮呢還是為了遮人耳目,最後以“便於研究工作”的名義帶命令式的叫我和縣人武部的一個負責招兵工作的女同誌住到小樓裏。

  縣人武部那個女同誌不但已經結了婚,又有個三歲的孩子,而且家就在縣城。她名義上和我住在一個屋,實際上還不是有名無實。開始兩天我硬是挽留她,借以觀察一下肖哲心裏到底是什麽花花腸子。每天吃罷晚飯,他都對人家說:“回家去吧,有事兒讓閔醫生一個人頂著就行了。你不象我:們離家十萬八千裏,想回也回不去。”第三天,肖哲就開始給人家掉臉子了,我怕再挽留她太難為人家,第三天晚上就叫她回家住去了。

  就是這天晚上,肖哲突然溜進我的屋子。我見他隻穿著件三角褲衩,上身連件背心都沒有,心裏就老大的不高興。覺得這不僅是他有失自重,而且是對我的汙辱。於是,我板:著麵孔告訴他我要休息了,要他回自己的房間去。您想,他想幹什麽來了,憑著我幾句不悅的話他能回去嗎?於是,他開始暴露他的真麵孔了。徉下的場麵實在難以啟齒。可以說,中國人在這方麵最能夠顯示想象才能,但是無論怎麽想象可以說都不會過分。本來,我是在思想上做好了充分準備的,可是到後來我都感到構築的堅固防線將要徹底崩潰了。因為,人的克製力畢竟是有限度的呀!再給您重複性地說一句,居然連女人來例假不能同床這個固若金湯的防線最後都被瓦解了,可見擺脫他的攻勢是多麽的不容易。不過,好在我雖然是個女人,可又是個醫生。醫生,特別是女醫生,都學會了絕妙的一招兒。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運用了這招兒看家本領,他才雙手捂著襠象個挨了棍子的公狗一樣“嗷嗷”地叫著溜走了。

  從此,他雖然恨我,但又奈何不了我。

  當然,究其原因,除了他本身的行為見不得人外,還有就是他也知道我的一些內情。盡管傳說的一些內情是扭曲了的,可這些扭曲的諑謠□詬又常常客觀上對我起到保護色的作用,所以我有淚隻能往肚子裏咽。

  就在肖哲在我身上打主意未能得逞時,恰巧那天來了一個中年女人,這就是您所關切的同時也是被你們看作是女騙子的史曼。

  記不得史曼第一次到“接兵辦”來是什麽打扮了,總之可以說是其貌不揚。不然,見了漂亮女人就邁不動步的肖哲是不會連用正眼瞧都沒瞧她一眼的,而且那硬棒棒的話一句能咽人一個跟鬥。

  “同誌,這是接兵辦公室嗎?”

  “不是你怎麽知道往這兒來?有什麽事,說吧!”

  “我兒子想參軍,不知……”

  “是吃商品糧的還是農村戶口?”

  “是農村……”

  “是農村戶口去找你們鄉人武部,我們隻負責最後驗收,不管報名。”

  “同誌,我……”

  “我們軍人從來說話不願重複第二遍,這是職業習慣,懂嗎?!”

  這個初次到“接兵辦”來的女人見肖哲象吃了槍藥似的,隻得哀哀地走了。

  或許您會問,目前接受新兵不是很難麽,肖哲為什麽還那樣盛氣陵人?現在的所謂接兵難,主要表現在城市和一些富庶的地區。這些城市和富庶地區隨著改革、開放和搞活,孩子們的就業已不成問題,而且人們的頭腦裏過去的就業觀念也發生了很大變化。隻要能撈錢,幹啥不行。國家幹部怎麽著,一個月才一百多元,還頂不了一個賣烤紅薯的小夥子一星期掙的錢多。再說,由於提倡少生晚育,誰還樂意當兵呢。可是在一些貧困地區,當兵還是一條基本出路。高軍的家鄉地處黃土高原,有些老百姓仍然是糠菜半年糧,所以當兵還被視為香餑餑兒。

  話題還是回到史曼身上。

  轉過天來,史曼又來了。

  這次她的出現,用句形象語言講好比陰雨天光線昏暗的房間突然拉亮了日光燈,不禁使人感到眼睛豁然一亮。她不僅穿著一件樣式考究的白色連衣裙,而且連腳上穿的皮涼鞋和長筒襪都是白色的,臉上輕施薄粉,儼然一個《白蛇傳》中的“白娘子”。

  肖哲呢,一反昨日的驕橫和侮慢,兩眼象一對餓漢似的在史曼身上吞上吞下,還加倍熱情地讓座兒沏茶。

  史曼也一反昨日的卑怯,不僅衣著不俗,而且言行舉止風度不凡。她講自己是個烈士的女兒,父親在抗日戰爭中壯烈犧牲。目前她在外地工作。他的前夫十幾年前不幸殞沒,臨死前留下一條遺囑,要將他不到5歲的兒子送回他祖籍陝西父母身邊撫養,以便傳宗接代。她按照前夫的遺囑做了。可是今天卻後悔了。由於他前夫的祖籍貧窮落後,兒子不但沒受到良好的教育,而且將來連個媳婦都難以找到。每當她想起兒子的景遇,就覺得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就覺得有負於兒子,所以為了補償對兒子所欠下的債,她特地從外地趕來,希望將兒子送到部隊當兵,以報效國家,同時兒子將來也有個出路。她在講這番話時,充分顯示出女性那溫柔、幽怨、嫻靜而又纏綿悱惻之情,聽起來是那麽無比地優美而又悲哀,深深打動著人的心。同時,她又以深有含意的目光投其所好的不斷向醉態般的肖哲暗送秋波,使得肖哲簡直神魂顛倒。

  肖哲開始大包大攬地對史曼講她兒子當兵事兒包在他身上了,不要誰也得要她兒子;忽兒又講這次招入新兵與往年不同,是縣人武部定兵,“接兵辦”負責驗收,她兒子當兵的事兒還得經過與縣人武部磋商。當他看過史曼的兒子高軍後興奮得開懷大笑,斷言高軍當兵後將來可以成為將軍;可是又講,這次征兵隻招收具有初中文化水平的青年。最後不知怎麽又談到警備區的建製,還談到警備區的前身從什麽時候組建,土地革命時期叫第多少軍,抗日戰爭期間又劃歸那個軍區,解放戰爭參加了幾大戰役,抗美援朝戰爭中是什麽番號,回國後又是改編為瞀備區;他還無不炫耀地說這個部隊出了多少將軍,以及目前的警備區政治委員是誰,連副司令員顧霖元的名字是那幾個字都說到了。

  他對史曼就這樣東拉西址,一直聊到吃晚飯。

  不知肖哲顯示大方呢還是專門用於討得史曼的歡心,這頓晚餐他慨慷解囊,不僅叫炊事員現炒了幾個菜,而且還托食堂管理員搞了瓶優質汾酒,與史曼開懷暢飲,使人覺得酒裏帶有雄性。

  這天晚上,肖哲和史曼都“醉”了。

  他們從飯堂出來,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的,徑直走進了肖哲居住的房間。當我隨後給他們送瓶開水時,一推門卻發現反鎖上了,屋裏的燈倒是亮著。我又不放心地仄耳細聽,隻聽床鋪吱吱嘎嘎地響,好象兩隻熊在打架。

  當天夜裏,我就搬回原先住的房間去了。

  第二天整整一個上午都沒見肖哲露麵,大家都準備吃午飯的時候才見他和史曼從小樓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

  對於這種事兒地方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明明發現了也裝不知道。不象部隊動不動就上綱上線,什麽品質惡劣呀,什麽道德敗壞呀,輕則給個處分,重則處理轉業。當然,我這樣講絕不是指責部隊不該管,而是說應該客觀一些。當然,您又會說,部隊就是要有鐵的紀律,不然就成了八旗子弟,還能打勝仗,我還能說什麽呢?

  至於說到史曼的兒子高軍沒有按照正常手續填寫入伍登記表和經過縣人武部批準,甚至當了兩年兵連個檔案都沒有,這些情況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隻知道後來肖哲帶著史曼去過幾次顧霖元副司令家。至於他們去要幹什麽,或者說他們已經通過顧副司令幹了些什麽,我就又不得而知了。

  對肖哲,我雖然恨他,但絕不加害他。

  恨他時,我覺得自己是個女人;絕不加害他,我又覺得自己變成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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