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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出意外

  “吳幹事,到今天整整燜了7天,該揭鍋了吧?”薑博襄在碰頭會上見年輕的保衛幹事吳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詼諧地問道。

  吳程看了坐在身邊的組織處副處長何澤一眼,謙遜地:

  “何副處長一定比我收獲大,還是何副處長先說吧。”

  “不要謙虛嘛,薑委員叫你先說你就先說,別忘了,你可是立下軍令狀的喲?”何澤有意“將”了吳程一軍。

  “好,我說。”血氣方剛的吳程經不住激將法,堅實的胸脯猛地聳起,一反小天鵝賓館的翩翩風度,閃亮的目光顯示著軍人的剛毅和自信。

  於是,吳程將小天鵝賓館偵察到的那個派頭十足的首長夫人與那個莊稼漢樣的上訪者以及近兩天的進一步調查了解的情況和盤托出。

  “你的結論?”薑博襄聽罷,成弧型狀托著下巴頦兒的右手拇指和食指頃刻間變成鐵箍一樣,眼見著往肉裏勒,臉色也變得很冷,又給人一種沉重感,無疑他認為吳程提供的情況很不一般。

  “結論?”吳程不由說了句反問的話,說明他心裏依然有些遲疑和憂慮。

  薑博襄沒有吭聲,隻是一點頭。但這一點頭比吭聲還具有威力,象一把重錘砸在鋼錠上,震人心底。

  吳程覺得屋內的空氣似乎增加了密度,粘稠稠的,呼吸起來都費力。於是,他暗暗吸了一口大氣,話出口帶著明顯的衝擊力:“根據我的了解,那個首長夫人不是別人,是我們紀委書記鄒大成同誌的愛人!”

  “什麽?”一向老成的薑博襄聞聽緊閘著的上下嘴唇猛地分離開來,足見吳程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重。

  “什麽?你再說一遍?!”何澤表現得更為驚訝,兩眼瞪得都要鼓出眼眶,看樣子他比薑博襄都覺得吳程的判斷事關重大。

  “如果重複原來的話能增加明晰度的話,那麽我再說一遍,在小天鵝賓館那個高貴的‘白衣女人’就是我們紀律檢查委員會鄒大成書記的夫人。”吳程在說這番話時,力求增加每個字的份量,借以證實自己結論的準確無誤。

  “根據?”薑博襄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吳程的臉,感到一股冷嗖嗖的戰栗之氣猛烈地穿過他的脊背。

  吳程以堅定的目光盯著薑博襄:“是小天鵝賓館一個服務員告訴我的。”

  “你是親口問的還是聽說的?”

  “是親口問的。”

  “那個服務員叫什麽?”薑博襄覺得一種難以形容的力量衝撞著胸口。

  “康蒂。”吳程說這句話時覺得喉嚨口有一種異樣的幹渴。

  “鄒書記的愛人住在那一層?”

  “三層。”

  “三層不是貴賓住的麽?”

  “是。”

  “她能算得上貴賓麽?”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但又非常簡單。現在還不是一切向‘錢’看,隻要有人肯於給她出住宿費,再高級的房間還不照樣住?何況,她本身就有特殊的地位。”

  “這麽說,那個叫康蒂的一定跟她很熟悉。”

  “貴賓客房的衛生由她負責。”

  “嗯——”薑博襄這聲粗重的鼻息,不能說沒有驚歎,但更多的還是沉吟。

  “紀委”書記鄒大成雖然已經步入花甲之年,但她的愛人的確還不到40歲。

  這個年輕的女人是鄒大成的第四個妻子。

  鄒大成的第一個妻子是父母給定的娃娃親,比鄒大成大3歲。鄒大成的祖籍有男人找大媳婦的風俗。常言道:“女大三,抱金磚”。鄒大成成親那年才15歲,甭看他歲數不大,可那家夥照樣管用,第二年他妻子就給他生了個兒子。不過,兒子剛出生不久他就參軍了。後來進城了,又是個團級軍官,便隨著當時全國流行的“換老婆風”,一封信便把在農村的妻子“休”了,找了個年輕漂亮的中學教員。他的老妻雖然與他離了婚,卻離婚不離家,守著兒子在農村寡居。

  鄒大成的第二個妻子雖然年輕漂亮,文化程度又高,但非常賢惠,對鄒大成情摯意篤,十分體貼。給他生了一兒一女,不幸的是,“文革”中由於不堪忍受野蠻的汙辱而跳樓身亡。當時被打成羅瑞卿的“黑爪牙”而發配到幹校勞動改造的鄒大成聞聽噩耗後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但是,時間是醫治創傷的良藥。隨著歲月的流逝,鄒大成感到既然妻子死了不能複生,人也就不能老是回著頭生活。所以對妻子的懷念之情逐漸淡薄了,覺得身邊缺乏個老伴實在有諸多不便。這時,他萌動了一種贖罪的心理。他知道在農村的第一個妻子還健在,自己年紀不小了,與其再找一個,莫如與老妻來個複婚,以了卻多年來心靈上背負的“陳士美”一樣臭名的罪過。誰知,他托人到家鄉給第一個妻子一說,卻遭到了拒絕。這一點是鄒大成萬萬沒有想到的。這件事,對鄒大成打擊很大。他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件可恥的事情。不是麽?他所以想跟農村的老妻複婚,除了出於一種贖罪的心理外,還有一種心理因素就是施舍,想讓農村的老太婆當幾年“官太太”,享享清福兒。這是一種多麽卑猥的心態呀,簡直比當年“休”妻還無恥。

  不過,鄒大成很快又結婚了,但那女人命薄,不久死於車禍。之後,又有一個比他小二十來歲的女人成了他的第四個妻子。

  據說,這個女人姓史,長得頗有幾分姿色,而且還是濱海市人。

  可是,結婚不久,鄒大成的第四個妻子膝關節卻患了風濕病,嚴重時走路都十分困難。

  鄒大成早年在警備區當過政治委員,並且還在濱海市所在的省當過幾年“革委會”主任,所以無論是警備區還是在地方政府人際關係都很熟悉。而濱海市獨特的地熱水對於治療風濕病效果顯著已久負盛名,所以,鄒大成雖然調到北京工作,他年輕的愛人卻留在濱海市治療疾病。

  鄒大成雖然任“紀委”書記時間不算長,但是給人們的印象卻很強烈。他原則性強,對黨內存在的腐敗現象疾惡如仇。他處事謹慎,並且能夠嚴以律己,在生活方麵很多地方依然象個莊稼漢。難道他能容忍自己的愛人如此特殊麽?

  可是,也難說,實際生活中確有一些幹部患“懼內症”。在外統帥千軍萬馬,在家卻管不了老婆。

  鄒大成是不是也患有這種通病呢?

  “給我來支煙!”薑博襄猛地挺直身子,將抵著下巴頦兒的右手伸向何澤。

  何澤立刻從衣袋裏掏出一盒大重九牌香煙,取出一支,遞給薑博襄。

  薑博襄接過煙,來了個隻聞不吸。

  這是薑博襄久已養成的緊張思考問題時的習慣動作。

  每當他遇到這種事關重大的問題,大腦進入高速運轉時,他便習慣地將一支香煙放在鼻孔處,嗅一嗅,再將香煙倒過來依次反複。仿佛香煙裏有一種特殊的有助強化大腦神經的元素,防止遲鈍、彷徨和麻木。

  是呀,怎麽會不令薑博襄的大腦進入緊張狀態呢?

  倘若真象吳程了解的那樣堂而皇之居住在小天鵝賓館貴賓房間的首長夫人是“紀委”書記鄒大成的愛人的話,姑且不講她與女騙子史曼有什麽必然聯係,單就長期居住貴賓房間就夠典型了,無疑她自己不會掏腰包交付住宿費的。那麽,要斷定那個首長夫人不會是鄒大成的愛人,這本身就意味著推翻吳程的結論,而作為足以推翻吳程的判斷的事實根據又有那些呢?鄒大成不僅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又是相當一級領導幹部,而且又是“紀委”的領導幹部,這件事萬萬不可有絲毫的草率。不然,萬一與事實不符,不僅說明自己的工作不實,缺乏認真負責的態度,鬧不好會使鄒大成大動肝火,而更重要的是將給“紀委”幹部的形象帶來難以挽回的影響。

  娘的,沒想到嗑瓜子會嗑出個臭蟲來!

  一向處理問題有方的薑博襄對於吳程這個意外發現著實大傷腦筋。

  “我看那個‘白衣女人’不是鄒大成的愛人!”

  這是誰的話這般斬釘截鐵,落地有聲?薑博襄的目光象被一塊強大的吸鐵石一樣粘在組織處副處長何澤臉上。

  “何以見得?”薑博襄這句問話還沒滾出喉嚨口,便立刻覺得胸中油然產生一種釋重感。

  誰知,薑博襄胸中的釋重感剛剛露頭,卻被吳程一句帶著嚴厲質問口氣的話砸了回去。

  “你有什麽根據?”

  這話顯然是針對何澤來的。

  “我咋兒能憑想當然呢?”何澤不知什麽緣故竟然說了一句地道的東北話。

  於是,他將警備區守備一師一團政治委員曹佑禮講述的女騙子史曼以假亂真的故事重複了一遍。

  不料,吳程聽罷卻反詰了一句:“這能說明什麽問題?”

  “這還不清楚麽?”何澤的眉骨一聳,又一落,象個攤牌的架勢,“雖然根據一團政委曹佑禮的介紹,女騙子史曼的穿著打扮與你在小天鵝賓館碰到的那個首長夫人的服飾幾乎一模一樣,如果我們認定小天鵝賓館那個首夫人就是鄒書記的愛人,那麽就不禁不使人做出史曼似乎就是鄒書記的愛人的推論,但是,據我所知,鄒書記和他這個愛人前幾年才結的婚,而那個史曼卻有一個兒子在部隊當兵,單從這一點兩者也不會是一碼事兒。”

  “請問,你知道不知道鄒書記的愛人也姓史?”年輕的保衛幹事吳程一側身,兩眼直瞪何澤,那神態似乎在堅持己見,又似乎何澤的話傷害了他的自尊而執言反駁,總之語氣很衝,並且帶有一種質問的味道兒。但又說不出是友好,還是不太友好,或者索性就不留一絲情麵。

  何澤茫然地搖搖頭,臉上的表情還有些尷尬。他還真不知道鄒大成愛人的真名實姓。

  “還有,你擔保鄒書記的愛人過去沒有結過婚?”何澤又茫然地搖搖頭,但搖頭的幅度卻明顯地變小了。“既然我們不了解她過去是否結過婚,也就不能肯定她有沒有兒子在部隊當兵。”

  何澤聽完吳程接連幾個發問,覺得自己仿佛一層一層被扒光衣服,赤條條的不留一絲遮掩。不知不覺間,何澤的臉涸紅了,並熱辣辣的,好象撒上一把辣椒麵兒,蜇得肉皮生疼。但是他又覺得沒有足夠的力量抵禦,隻得被動地招架似地反問了一句:“照你這麽說,無疑將女騙子史曼與鄒書記的愛人劃等號了?”

  誰知,吳程象擊劍手一樣毫不留情麵地向他猛跨一步:“雖然不能完全劃等號,但也不能完全截然分開。”

  “那你說下一步該怎麽辦?”何澤這句話不僅夾雜著個人情緒,而且顯得也不夠理智。

  “調查。”吳程脫口而出,話語象生鐵蛋子似的帶有鐵器的冷森和生硬。

  何澤立刻被吳程的話語“幹”住了,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那神態宛如被大浪拋在沙灘上的鯰魚。

  一直坐在對麵沙發上靜靜觀“戰”的薑博襄見吳程占了上風,心裏不由泛起一陣喜悅。在他眼裏,何澤和吳程同屬年輕人。可是吳程雖然比何澤年齡小十幾歲,但是因襲的傳統觀念卻要少得多。特別是在民主意識上,他們往往對領導者采取平視的角度,把領導者看成一個真實存在的人,而且矮子就是矮子,巨人就是巨人。因此他們很少盲目崇拜,更不願充當衛道士的角色。相比之下,何澤看待領導者的目光仰視的成份就大得多,迷信的色彩也就重得多。這種觀念追溯開去,無非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封建思想的派生物。如不徹底根除,炎黃子孫是很難堂堂正正地做人,蕭灑自在地活著。

  於是,薑博襄禮賢下士般地向吳程問道:

  “吳幹事,你說應該從哪幾個方麵入手?”

  “第一,我們馬上去一個人到史曼那個當兵的兒子的連隊,查一查他的檔案。”

  “那第二呢?”

  “如果采取巧妙的辦法,是不是先通過警備區的領導問一問鄒書記的愛人叫史什麽?”聽吳程那口氣,要是不采取巧妙的辦法,完全可以拿起電話直接問鄒大成。

  “還有沒有第三呢?”

  “沒有了。我就想到這兩點。”

  “那好。我們還是采取巧妙點兒的辦法吧。”薑博襄說著站起身來,向吳程和何澤一招手,“來,我們先給警備區的領導打個電話。”

  他們三個人來到薑博襄那寬敞的辦公室,薑博襄伸手剛要拿電話的耳機,何澤立刻問了一句:“要不要叫吳程做個速記?”

  薑博襄扭頭看了吳程一眼,他知道吳程掌握了一手速記的本領,但他卻輕輕搖了搖頭:“我看不必了吧。”

  吳程讚同地點了點頭。

  薑博襄就在拿起電話耳機的同時,示意地向對麵的沙發一挑下頦兒,何澤和吳程立刻領悟地走過去坐了下來。

  但是,當你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們兩個人的胳臂肘卻不約而同地頂在大腿上,臀部似乎沒有坐在沙發上,而且上身隨著薑博襄的話語逐漸往上抬,不然好象心就會從喉嚨裏蹦出來。

  “韓政委嗎?”

  “我是韓銘。您是——”

  “我是薑博襄。”

  “噢,薑委員。有什麽指示?”

  “那裏敢叫指示,應該說是向您匯報。”

  “哎——,不敢當,不敢當。薑委員,這陣子一個會議連一個會議,忙得焦頭爛額,一直沒有能夠抽出身來看望你們,抱歉,抱歉。”

  薑博襄聽到這裏沉吟了一下。

  警備區政治委員韓銘講得倒也符合實際。自從薑博襄他們住進這個招待所後,掐指一算也有十來天時間了。在這十來天裏,不僅副司令員顧霖元每隔兩天就光顧一次,就是市委的姚書記和副市、長鄧恒壽也體現關心地看望過兩次,而唯獨韓銘好象害怕“沾泡”似的躲得遠遠的,一次都沒露過麵兒。什麽會多沒時間,完全是扯蛋。招待所雖說與警備區機關是兩個院,但隻不過一條馬路之隔。即便就是上班時間沒工夫,晚飯後散步也能溜達一圈兒。看來,這家夥是有意迥避。

  “韓政委是警備區的主官兒,工作肯定是千頭萬緒,不象我們的任務那樣單一。我們有什麽特殊情況主動向您匯報,您就不必分心了。”薑博襄的話說得十分得體。他轉而問道,“哎,韓政委,聽說我們鄒書記的愛人在濱海市療養,我們很想去看望一下,不知是否確實?”

  薑博襄這後一句話吐出口,何澤和吳程的上身不禁一躥,脖子猛地往前伸著,好象他們的下巴與薑博襄手裏的耳機之間拴著一根繩子,他們大瞪著兩眼,嗓子眼兒也仿佛停止了呼吸,臉上的表情也失去了動感。

  室內的空氣靜極了。靜得似乎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好象有什麽響動就會將薄冰踏碎而使他們墜入深不可測的泥潭。

  “對,鄒書記的愛人是在濱海市療養。”

  他們三個人聽到韓銘這句回答,幾乎同時感到室裏的薄冰發生一次駭人的斷裂。

  “嗬。”薑博襄不能自已地應了一聲,象是表示聽明白了,又象是出自意外的驚愕。

  但他馬上又問了一句:“我、我們隻知道鄒書記的愛人姓史,還不知道叫什麽名子,韓政委您知道麽?”

  “知道。”

  “叫什麽?”從薑博襄這句多餘的詢問中不難看出,他簡直是迫不及待了。

  “據說姓史名曼。”

  “什麽?”這句來自三個角度的合聲,顯然是從三個人的喉嚨裏同時發出來的。

  “叫史曼。聽清楚了吧?”

  “嗬,是是。”薑博襄那拿電話耳機的右手定定地懸在耳邊,好象被死死釘住一樣,舌頭僵硬得難以打過彎來,回答聲顯然是語無倫次。他本來想再問明鄒大成愛人的住處及其它有關情況,結果右手的電話耳機機械地放下了。

  靜寂。

  這個偌大的辦公室一時間靜寂得宛如一座古墓。

  陰森、寒冷,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三個人,宛如三座泥塑。

  “薑委員,是不是再從第一個方麵核準一下?”年輕的保衛幹事吳程此刻在三個人中畢竟處於勝利者的地位,首先從驚駭中掙脫開來,打破沉悶氣氛地問道。

  “對,好。”薑博襄顯示沉思地眨眨眼睛,臉上依然堆:滿了惶惑。

  他實在想不到,這件事將要整到“紀委”自己頭上,女騙子史曼很可能就是“紀委”書記鄒大成的愛人。但他又實在想不通,倘若女騙子史曼果真是鄒大成的愛人,象她這樣幾乎要什麽有什麽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的人物又難以找到行騙的誘因。莫非她神經不正常?要末就是她在與鄒大成結婚前就已經成了敵對的身份?或者屬於人們常說的“人心不足蛇吞象”,野心勃勃地還想搞什麽大的名堂?這一連串的問號,象一團亂線頭似的在他的腦海中縈繞,感到說什麽也解不開,也難以理出個頭緒。

  “活見鬼!”薑博襄驀地站了起來,兩個寬厚的肩胛隨之一抖,好象抖落掉桎梏似的,一臉正氣地向吳程命令地:“去,把司機馬奔馬上叫來。”

  吳程站起身來回答:“剛才聽說馬奔的母親從河南老家來看兒子,他開著車去火車站了。”

  “那就把市委那個司機譚誌明叫來。”

  “聽說他插著門睡覺呢。”

  “那就把他叫起來嘛。”

  “聽招待員說,譚誌明講昨天晚上跟著您出車回來晚了,上午他要補覺兒,誰也不許叫他。”

  “昨天晚上十點多鍾就回來了,晚什麽?很可能他回來以後又到小天鵝賓館跳舞去了。”

  “現在的司機,有幾個不是大爺?他來了十來天,攏共也沒出過幾次車,還整天罵罵咧咧的。什麽給我們開車沒獎金啦,晚上出車不給夜班費啦;什麽整天把他拴得死死的,連點兒外快都撈不了啦;什麽原來給市委頭頭們開車是五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給我們開車肚子裏油水都刮光了啦。總之,他感到給我們開車虧透了。”

  “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是在一起執行政治任務。”

  “民以食為天。現在的人都講來實惠的。”

  “還是把他叫來,我跟他說說。”

  “好吧。”吳程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足足過了一刻鍾,40多歲的司機譚誌明打著哈欠跟著吳程走了進來,睡眼惺忪地一撩眼皮,話出口帶著滿腹的不快:“什麽事兒?”

  雖然譚誌明年齡不算小了,但穿著卻相當時髦。筆挺的毛滌綸花格西服,絳紅色金利來領帶,稀疏的頭發抹著頭油顯得油光水亮。據說這家夥是個地道的舞迷,他愛人兩次懷孕,兩次臨產前,他還硬是帶著她去跳舞,因此兩個孩子都是在舞廳跳下來似的。所以,一個起名叫蹦蹦,一個起名叫跳跳。去年他愛人不幸闔然去逝,他經常下班後不回家,拋下兩個孩子不管,整宿泡在舞庁裏。有人說他一進舞廳,就象吸大煙的人抓住煙槍一樣,癮頭十足,就是別人告訴他他親娘老子死了他也會不管不顧。這家夥也不失算得上是個人物。

  “老譚呀,有個緊急任務,請你馬上出趟車。”薑博襄笑容可鞠地說。

  “去哪兒?”譚誌明一邊記著褲扣,一邊挺了挺脖子。

  “警備區守備一師一團一營二連。”

  “去警備區管的單位怎麽不叫馬奔去?”

  “他去火車站接他母親去了。”

  “二連在什麽地方?”

  “在冰琅島東麵。”

  “冰琅島離這兒90多公裏,晚飯前能趕回來嗎?”

  “就是路上的工夫,到二連問件事就完了。”

  “就問件事兒,打個電話不就得了。”

  “如果打個電話能解決問題,當然就不會叫您辛苦一趟了。”

  “誰去?”

  “何澤副處長。”

  “昨天夜裏沒有睡好覺,車要是翻在溝裏,摔死了我可不償命嗬!”

  “老譚呀,那就開慢一點兒,還是安全第一喲。”薑博襄仍然不急不躁,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哼,你們這些當官的,從來都是騎驢的不知趕腳的苦。”譚誌明悻悻地白了薑博襄一眼,沒好氣地向何澤一甩下巴,“走吧,還象個木橛子似的戳著幹什麽!”

  年輕的保衛幹事吳程等譚誌明走遠後,氣懊地吼道:“薑委員,等他回來,打發他回市委得了,同時告訴市委領導,這種大爺我們用不起。”

  薑博襄安撫地向吳程一擺手:“算了,他可能就是這樣一副倔脾氣。通過幾次坐他的車,他的駕駛技術的確不一般,車開得又快又穩。關鍵時刻,說不定還虧得有他呢。”還不到兩個小時,薑博襄便接到何澤從守備一師一團一營二連打來的電話。從濱海市到二連途中有一段路還要爬山,路麵窄而陡,車輛很難行駛。足見譚誌明將車開得有多溜兒。

  但是,何澤在電話中卻向薑博襄說出了一個大出意外的情況:女騙子史曼的兒子高軍的檔案不見了,並且查無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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