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密特朗：海外華人掠影

第五章 魂攝嵩嶽 氣吐大荒——訪著名國畫家鄭玉昆

　　初聞鄭玉昆先生的名字是半年前。在魯迅文學院工作的懿芬老師電告，河南有位畫家姓鄭名玉昆，年逾花甲仍寶刀不老，頗具“老驥伏櫪，誌在千裏”之胸襟和抱負，高擎帥旗創辦民間性中國少林書畫研究院，於是其麾下便呼啦啦聚集了國內27省市400餘名當代書畫驍將。其今日由豫抵京，是到國家民政部辦理社團登記，能否撥冗見上一麵，通過輿論陣地助上一臂之力。我對開拓者素懷敬慕，本想充當猛擂戰鼓的角色，怎奈當時病體未愈，隻得抱憾失去結識鄭先生的契機。然而，所慶幸的是似乎我與鄭先生的緣分不斷，數日前接中國少林書畫研究院請柬，告之由魯迅美術學院和西安美術學院等13個藝術單位聯袂舉辦的“鄭玉昆藝術研討會”將於11月中旬在河南省會鄭州舉行，同時得知僅首都新聞藝術單位蒞會者多達十幾家。懿芬老師也將偕同其丈夫黎辛先生應邀赴會，如若前往不但可以彌補前者之憾，還可以到省僑聯落實一下本刊的征訂發行，同時還可為本刊約一些稿件，一石三鳥，便決定如期而至。

　　當我的目光在位於鄭州市郊的空軍某雷達團整潔而僻靜的招待所撞到謙恭狀迎候的鄭玉昆先生時，眼簾驀然撐開。這位在中州大地名聲遐邇的國家一級美術師，一身淺灰色的中山裝顯得質地粗糙，脖頸處裹著條說不上是什麽麵料的圍巾，不大講究地塞在中山裝上衣的領口處，腳上一雙絕對不會是名牌的半新不舊的栗色皮鞋，加之慈眉善目，其裝束其神態樸實憨厚得儼然像個退休的工人師傅。盡管我的兩眼極快速地在他身上搜索有些藝術家所著意顯示的儀表和神態，但還是一無所獲。然而，卻見到，他那謙然的麵容裏熔鑄著一種倔強和自信，身材不高卻堅實硬朗的軀體上澆灌著少林尚武精神的耿耿不屈和勇於逐鹿。

　　對於我的這種直觀印象，在第二天開始的零零散散的交談中以及在參觀他的畫展中得到確鑿的並且毫無矯飾及誇張的印證。

　　六十五年前出生於河南省登豐縣一個貧苦農家的鄭玉昆，沒有承襲名門望族的血統，自幼也沒有經受書香門第的耳濡目染和良好教化。但是，浸透著幾千年豐厚傳統文化積澱的中州大地和彌漫著濃鬱藝術氛圍的嵩嶽及少林寺的人文景觀，卻形象而生動地感染著生性好學的他。孩提5歲，他竟天才般地在窯坎上鐫刻出“農邨辦喪事連續過程”的浮雕，深得啟蒙老師李鼎甲的賞識。當時盡管兵荒馬亂，鄭玉昆又家境拮據，李鼎甲卻激勵和資助他念完小學課程，從而為其終生獻身繪畫藝術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但是，世態之炎涼和命運之冷酷常常表現在對主觀向往的悖忤。鄭玉昆青年時期被迫當過日本苦力，在私人印刷廠當過學徒，四十年代末棄工從戎，這些與繪畫藝術風馬牛不相及的行當無疑對他的冀望和追求構成巨大的羈絆和障礙。然而，敢於向世態抗爭並能主宰命運並高揚理想風帆者才能成大器。鄭玉昆不甘受命運的擺布，沒有條件專心學習繪畫藝術，他就利用業餘時間苦習不輟。當稍縱即逝的學習機會出現時，他便以靈敏的觸角和果斷的行動抓住它。1953年他毅然放棄在哈爾濱工業大學學習的專業，而以閃電式的行動考人魯迅藝術學院國畫係，師承王盛烈、王緒陽等先生，從而正式入軌於從事繪畫藝術之路。3年忘情的學習，不僅使他打下了紮實的國畫功底，而且以畢業作《新稻田》被遴選參加全國第一屆青年美展而再次顯露出其獨具秉賦及繪畫藝術才華。之後他任教於西安美術學院，專攻水彩畫研究和創作，不久便以出類拔萃的建樹擔任學院色彩教研組組長，舉辦了個人水彩畫展，出版了《水彩畫小輯》，此時的鄭玉昆頗有點春風得意。可是，剛剛在水彩畫輝煌起來的鄭玉昆卻突然受到狠狠的一擊，隨之宣判了他從事水彩畫研究和創作的終結。那是1960年他到北京參觀蘇聯的水彩畫展，當置身於水彩畫祖師們的恢宏力作麵前時，他覺得自己的水彩畫著實相形見絀。而這種差別與其說是在技法上莫如說是在畫家所賴以生長的民族文化積澱的根基上。故而，他茅塞頓開般地徹悟，作為世界所共有的藝術，越是世界的卻越是民族的，而越是民族的卻越能成為世界的。

　　勇於和昨天的藝術與昨天的自我告別的鄭玉昆當即改弦更張，不僅從水彩畫轉攻中國畫，而且毫不猶豫地回到他生命之源的享有中嶽之譽的嵩山故裏。這是一個有追求的藝術家的膽略與胸襟，也是一個敢為人先的藝術家的倔強與氣質！

　　嵩山的兒子回到嵩山，那麽嵩山魂與嵩山魄以及嵩山情便成為鄭玉昆孜孜以求所表現的豐富而艱難的主題。為了觀察嵩山的風骨，潛悟嵩山的韻致，領略嵩山的陽剛，三十個冬去春來，數不清有多少寒天烈日，他肩背畫夾，身攜幹糧，攀峰越穀，用畫筆真實地記錄下嵩山的群峰萬仞、陡壁懸崖和一草一木。他常常站立在山巒之巔，俯視莽莽蒼蒼的山脈，遠眺巨龍似的黃河，博大雄奇的嵩山盡收眼底，感受著大自然脈搏的律動，時時頓覺大千氣象廓闊胸臆，一種“天人合一”的創作境界不斷升華。

　　藝術的生命在於個性。鄭玉昆為了使自己以表現嵩山的山水為主的畫作具有獨特的意境，他赴天山，登黃山，攀華山，至峨嵋，觀普陀，遊武當，足跡幾乎踏遍祖國的名山大川，從而在觀察比較中尋找出嵩山不同的內在特征。他那表現嵩山的山水畫，既有橫空出世、氣衝霄漢之勢，又精道地通過表現中國道教三大聖地之一“中嶽廟”和擁有3000年古柏的嵩陽書院以及名震中外的少林寺等為特征而彌漫著一種濃鬱的佛、道文化之氤氳，於磅礴中出靈秀，於樸拙中蘊神秘，因而令人感到別有洞天，耳目一新。

　　鄭玉昆畫嵩山，決不是嵩山的臨摩和複印，而是意會所到，魂在其中，充溢著畫家的獨具匠心。鄭玉昆在作畫時，揮筆凝眸，聚意在胸，然後丹田頓開，縱情揮灑，那墨色濃烈，筆鋒之豪放，氣勢之粗獷，內涵之深邃，令人擊節，給人以強烈的力量感和蒼拙古樸的質量感，並且使人讀到，藝術即人生之主張，畫品是人品的寫照。

　　盡管在當今中國畫的藝苑中碩果累累，畫作等身，但他認為自己依然是起步不久，要達到所企盼的目標路途尚遙遠，需要加強多方位的修養，不斷補充自己，依靠永不懈怠的努力，衝刺，再衝刺！

　　199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