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密特朗：海外華人掠影

第十三章 他們並不瀟灑

　　隨著一架銀白色波音737客機剪開濃重的雲霾鶴鷹般輕捷地落在寬闊的混凝土跑道上，由全國僑聯組織的首都歸僑僑眷著名醫科專家醫療隊一行14人抖掉從北國挾持的寒意踏上以天涯海角聞名遐邇的海南大地。時下已值冬季，遭受西伯利亞寒流突襲的北京冰封雪裹，而這裏卻酷似春天，那少女般婀娜多姿的椰樹，那壯漢樣挺拔蔥鬱的橡膠林，到處充溢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綠色。這些大多將近花甲之年的醫科專家此行是深入到部分華僑農場和縣市為歸僑僑眷開展醫療谘詢及義務送醫診病活動，他們將在這個生機盎然的綠色天地一展身手，來個“瀟灑走一回”。

　　遠來的和尚會念經嗎

　　醫療隊由海口乘車經過200多公裏的奔馳抵達頗負盛名的興隆華僑農場。解放初期的興隆還是一個被人稱為“有命去無命回”的瘴癘之地，但是經過數以萬計的歸僑僑眷長達四十多年的辛勤墾殖和艱苦創業，現已成為集農、工、商、旅遊為一體的全國最具實力的華僑農場，文教衛生事業也正在起步。全場衛生診所除遍布各個管區外，還擁有一座醫務人員多達一百多人的職工醫院。老一代無產階級革命家朱德、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董必武、葉劍英以及現在的黨和國家領導人江澤民、李鵬都曾到興隆華僑農場視察。

　　醫療隊首先在農場的職工醫院設立門診。

　　毋庸諱言，數以千計的歸僑僑眷患者對北京來的專家早已翹首以侍。

　　也無須矯飾，就診者大多是常見病和多發病。

　　“大多”往往是“一般”的同義語。而“一般”又是“平凡”的代名詞，“平凡”往往令人覺得缺少味道。

　　至下午4時許，貌似平靜的局麵被巨石擲池般地打破了，立刻掀起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

　　一個名叫章憲的12歲男孩右臂挎著繃帶彎曲著右手但毫無痛苦狀地被他的父親帶領來到北京積水潭醫院中醫骨科主任醫師張世坦診桌前。

　　張世坦通過詢問病因並觀察X光片子，了解到章憲半個月前摔斷右手腕，右橈骨遠端骨折後，經本院正骨，已呈45°角畸形愈合。顯然，章憲的斷骨沒有接正。如不重新正骨，將給這個孩子造成終生殘廢。可是如果將已經愈合的斷骨再次折斷，萬一用力不當傷及骨骺，出現骨骺早閉，將導致以後前臂發育障礙，因此，責任重大非同兒戲呀！

　　權衡利弊得失，一時間成了醫療隊領導小組會議緊急討論的議題。

　　“還是王主任最後拿個意見吧。”醫療隊領導小組負責人、北京中醫醫院腹外科主任醫師譚禎強將深沉的目光射向肩負領隊使命的全國僑聯經濟聯絡部主任王瑞美。

　　曾經兩次帶領醫療隊深入僑鄉為歸僑僑眷服務的王瑞美深知重新正骨的分量。如果回避矛盾，免擔風險，當然是以木已成舟為由巧妙處之為好。然而，這與醫療隊這次活動的本意卻大相徑庭。為歸僑僑眷送醫診病是醫療隊神聖而不可褻瀆的天職。治療疑難病症，恰恰證實由專家組成的醫療隊的地位、價值和不可否定的意義。何去何從，需要慎之又慎呀！

　　“小謝，院方什麽意見？”王瑞美急切地詢問將章憲的右腕需要重新正骨的意見向醫院有關負責同誌作了匯報回來的謝尚恒。

　　身為王瑞美屬下的謝尚恒一臉鄭重：“×××講，請我們不要忽略後果問題。如果堅持重新正骨，請主治醫生給孩子的家長把危險性說清楚。”

　　這位院方負責同誌的提示顯然是出於對醫療隊的愛護。但無形中卻給本來凝重的氣氛宛如潑灑一股二氧化碳，大家覺得心忽地往下一沉。

　　“張主任，您來決定吧。”王瑞美的語言顯得很平和，目光中飽含著信賴和期待。

　　“我看就決定重新正骨吧，我有信心說服孩子的家長。”身材魁梧的張世坦話出口鏗鏘有力，果斷中充滿自信。

　　事情的發展果然如同張世坦的預料，章憲的父親完全信任醫療隊的治療。於是，在院方的支持下，毅然將章憲的斷骨進行整複，經X光片觀察，新的正骨完美無缺。這消息不翼而飛，“北京來了個張仙手”在農場歸僑僑眷中電波般傳播。

　　是膽大人藝高，還是藝高人膽大

　　醫療隊為了把送醫診病落到實處，每到一個醫療點都堅持查房。

　　一個24歲的女青年徐彭妹就是在北京中醫院腹外科主任醫師譚禎強在查房時發現其嚴重病情將她從死亡線上搶奪回來的。

　　當時，已經住院3天的僑眷女青年徐彭妹依然高燒持續不下，腹部疼痛不止。

　　譚禎強通過診斷，認為徐彭妹患的是膽結石急中症，並且結石已經將膽道堵塞。如不立刻手術搶救，將有生命危險。

　　這無疑是一個大手術。

　　大手術一般不作。這是醫療隊起初定的原則，原因倒不是別的，主要是基於醫療隊這次下來以醫療谘詢為主，同時又考慮到醫療隊行跡匆匆，作了大手術不能留下來臨床觀察治療。

　　“執行原則要根據實際出現的情況來靈活掌握，我認為應該立刻動手術。”58歲的北京佑安醫院原副院長林秀玉在會診會上首先表態，音調舒緩，像悅耳的淙淙流淌的小溪，潛詞用句也沒有充斥著大道理，但使人聽了卻字字匣地。

　　“我同意林院長的看法，時間就是生命，我們不要再猶豫。”快人快語的北京市兒童醫院皮外科主治醫師成福雲雖然已逾不惑之年，不知是職業造就了性格還是性格熔鑄了職業，眉眼間帶著一種天真活潑的孩子氣。

　　“需要我做點什麽盡管吩咐。”隨同醫療隊行動的國家衛生部機關黨委幹部王建平對支持全國僑聯組織醫療隊傾注了極大的熱情，並且每次醫療隊下來她都主動請纓。

　　這樣，一場由譚禎強主刀的緊急手術的戰鼓擂響了。

　　經過三個半小時的手術，譚禎強從徐彭妹切除的膽囊中取出兩個半公分大的結石。

　　“如果再拖延半天，徐彭妹就沒有命了！”這些久經沙場的專家們不約而同地籲了口大氣。

　　無獨有偶。如果講譚禎強做第一個手術還走了“民主路線”的話，那麽他決定做第二個手術可以說是“獨斷專行”了。

　　那天，已是下午4點10分，一位58歲的女歸僑因摔傷被火速抬到了醫院，譚禎強一檢查，斷定是脾髒破裂，必須馬上手術，並且直接向醫療隊領隊王瑞美提出要北京阜外醫院心血管科主任醫師許美齡參加。

　　“許主任，您行麽？”王瑞美禮貌地征求許美齡的意見。

　　“行。”58歲的許美齡因連日超負荷的看病加之路途暈車沒有很好休息顯得神色憔悴，但她還是欣然從命。

　　腹部打開後，患者的肚子裏已經被血積滿了，脾髒裂了兩個大口子，經過摘除脾髒，方化險為夷。

　　“多險哪！”譚禎強走出手術室，凝重的臉上湧現出不易察覺的豪邁。

　　是感慨，還是期望

　　醫療隊赴海南為歸僑僑眷送醫診病的時間隻有十幾天。

　　十幾天如果納入“四十多年來的第一次”這個總體概念中又是多麽的短暫和微不足道呀！

　　但是，為著說明而不是為著顯示，下麵有必要照本宣科開列出一串枯燥的數字。

　　醫療隊在十幾天時間裏，開展門診2468人次，查房71人次，會診41人次，出診10人次，搶救5人次，手術4人次，舉辦大小講座25次。

　　盡管以上數字在一定意義上是為著說明醫療隊是如何的辛勞和馬不停蹄，可謂用心良苦，以免被無時不以扮演評論員角色為樂事的人士指責“醫療隊下去是為了遊山玩水”，但終究有表白之嫌。

　　那麽，我們再來照錄廣大歸僑僑眷對醫療隊發自肺腑的一句質樸的話語吧——

　　“全國僑聯還沒有忘記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