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實10月,是北京的黃金季節。寥廓的蒼穹,高遠的天風,明媚的陽光,使人心曠神怡,分外愜意。幾日前,欣聞三次競選法國總統的法籍華人成之凡女士由滬抵京,下榻於東城“王大人”胡同的華僑飯店,經朋友引薦,便登門造訪。一著麵兒,兩眼頓時盯住。這位久居法蘭西四十餘載並近乎步人“古稀”之年的女士完全不是我臆想中的形象。適中的身材罩著一件古樸的印著淺色白花的殷紅的道袍樣長衫,濃密的秀發上纏著條於黑色中夾雜金絲的一字道巾,白皙的臉上紅唇黛眉化妝得濃淡相宜,年輕時一定十分嫵媚的眉眼閃耀著聰睿、堅毅的氣質,舉止間表現出一種東方大家閨秀的風範,談吐中一口流利的國語小溪似富有淙淙的韻味兒。活脫脫一位標準的東方女性。不,應該說是一位地道的“傳統型”的中國女人。
於是,我們的交談便在一種具有“同族”、“同根”所萌發的富有親情的氤氳氛圍中彌漫開來……
“第一個”的含義
巴黎。以其於十九世紀法國工人階級在此建立過世界上第一個無產階級政權——巴黎公社以及具有聲名遐邇的巴黎聖母院、國立現代藝術博物館、艾菲爾鐵塔和凱旋門等而著稱於世,被世人所垂青。在距巴黎西南50公裏處的藍波葉市,傲然聳立著法國皇帝的行宮,以享有“總統的城市”的稱譽在法蘭西聲名赫赫。然而,幾乎一夜之間,藍波葉市突然平添一座風格鮮活的建築物。它占地3000多平方米,高三層,通體木質結構,內為八柱,外呈八角,形式簡潔,且雍容大方,儼然一副中國古老塔狀的彪彪風姿,力拔山嶽,氣衝霄漢。令自命不凡的法蘭西人耳目一新,瞠目咂舌。這座氣派的建築,名曰“挽雲樓”。它的女主人,便是集作曲家、音樂教育家、美術家於一身的法籍華人成之凡女士。
這是1981年10月的一個梅雨天氣。蒙蒙雨霧經細籮篩過似的輕輕飄灑著,給屬於海洋性溫帶闊葉林氣候的藍波葉小城愈發增添了令人無可奈何的濕度。可是,在挽雲樓內,卻空氣清爽,因為這裏一年四季燒著暖氣。
這當兒,身著近似中國道家服飾的成之凡,麵帶微笑地站在懸掛在大廳中間的多種多樣的銅鑼、鼓、鈴等中國樂器和一些外國樂器麵前,手持木槌,輕移蓮步,揮舞道裙長袖,翩翩起舞,依序敲擊不同樂器,興致盎然地演奏著“道之樂”。少許,隨著一曲優美悅耳的“道之樂”餘音繞梁,成之凡以傳統的中國禮節向來賓款款地彎腰致意,立刻爆發出一陣顯示西方人豪放性格的熱烈掌聲。
“妙極了!用北京人的話說真是‘蓋了帽兒’了!”狂歡般喊叫的這位近逾花甲的卡雅先生是個純種的法蘭西人,他處事老道,為人熱情。他是成之凡家中的座上客,算得上是相濡以沫的朋友。
“過獎了,謝謝。”笑吟吟的成之凡以標準的法語對知音表示由衷的感謝。
方才,成之凡演奏的“道之樂”,是根據中國《道德經》中“自然而然”、“窮乎無窮”、“大道輪化”的意蘊,通過她親自選定的樂器,將中西音樂融合在一起,再輔以服裝、舞蹈,而創立的一種皈依自然的獨特音樂,顯示著一種神奇的空靈和深邃的內涵,一般法國人是難以理解的。但這位與成之凡一家交往甚密的卡雅先生理解了,並且深諳其中之道。
於是,他不禁再次向成之凡發出了誠懇的勸告。他告訴成之凡,雖然她力圖通過演奏“道之樂”等傳播中國傳統文化,精神固然可佳,但這畢竟屬於小打小鬧。如果她敢於競選法國總統,那麽無論成功與否,對於弘揚中國文化都將起到難以估量的作用。
競選法國總統,並且是個華人,還是個女性,莫不是天方夜譚吧?一個碩大的問號懸掛在成之凡頭頂。
怎麽辦?
成之凡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兩道秀氣的眉毛不易察覺地微鎖著,表情極其嚴肅。因為,這個莊重的問號已經是第二次嚴峻地橫亙在她麵前了,需要她思考,需要她抉擇,需要她立刻做出果斷的回答。
那是7年前的一個場合。也是這位卡雅先生,突然提出要成之凡參加7年一次的法國總統競選。當時正陶醉於作曲、繪畫、服裝設計和研究《道德經》以及中國古文學的成之凡立刻謝絕了。她知道自己如果參加總統競選,是完全夠資格的。根據法國憲法規定,凡加入法國國籍達10年者,都有權參加總統競選。而她加入法國國籍,已經接近4個10年了。但是,她認為自己已經具有足可以施展才華的藝術領地,而對政治並不感興趣。然而,在這之後的7年間,她種種力圖傳播中國文化的誌願和抱負又無不是因為與政治有關而不能得到圓滿的實現。由此她深切感到,文化本身就涵蓋哲學、科學、道德、文藝、風俗、習慣等內容,是與政治密不可分的。要想成為一個傳播中國文化的忠實的並且卓有成效的使者,必須進入政界。
然而,成之凡要涉足政界,卻是將一步直接邁向政界的最高殿堂的總統寶座啊!這怎麽能不令成之凡慎思呢?
有膽量麽?
這不單單是膽量問題。
莫非因黃皮膚而自悲?
不,自悲在法蘭西是不能長期立足的,況且還要出人頭地。
那還徘徊什麽呢?
不是徘徊,而是要將自己的心理調整到一種創作狀態。
成之凡清醒地意識到,在法國曆史上,休要說沒有華人敢於提出競選總統,就是包括法蘭西種族以外的所有“外國人”都沒有敢於鬥膽競選總統的。這何嚐不是一種前無古人的創作呢?
至於談到創作,成之凡不知是繼承了父母的遺傳基因還是與幼年的不幸遭遇有關,創作構成了她人格力量的重要素質。
成之凡1924年生於北京。父親成舍我是70年前中國新聞專科學校的創辦人,“五四”前後在北京又創辦《世界日報》,一舉成為當時中國第一大報。她的母親楊璠,不僅才貌出眾,而且是個十分剛強的女性,同時也是我國早年報業的宿將。按說,成之凡是名門閨秀,幼年的生活應該十分幸福。其實不然。由於“第三者”插足,在她八九歲時父親便與母親離異。從此,父親與其“二太太”居住北京,她和妹妹與母親到南京生活。成舍我每月隻給成之凡和她妹妹300元(舊幣),作為撫養和教育費。之後,太平洋戰爭爆發,成之凡跟隨母親四處顛沛流離,先去武漢,後到長沙,又途經廣州,逃至香港。在香港因為生活拮據,經濟上入不敷出,隻得來到上海。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成之凡隨同母親到上海後,由於母親毅然將南京一座豪華的私人別墅出租給一個“顯貴”,立刻便由囊中羞澀變成腰包殷實。童年的成之凡,並沒有受到良好的正規教育。她剛到進入學堂的年齡,先是因患感冒發燒被醫生使用沒有消毒的針頭注射導致住院開刀;痊愈不久又因與妹妹一起蕩浪木被人撞斷大腿;半年以後剛剛康複,不慎再一次將大腿重新折斷。但是命運的多舛,並沒有泯滅成之凡強烈求知的欲望。不是不能進入學堂正式念書麽?她便每天跟隨家庭教師學習數學、中文、曆史、地理、英語和鋼琴演奏。具有聰穎天賦和執著追求的成之凡不但在數學、中文等學科上博得了家庭教師的褒獎,而且在音樂上尤其顯示出了其出類拔萃的才華。就在14歲那年,她終於進入國立上海音樂專科學校。起初她學習小提琴和鋼琴,可是生性不喜愛模仿而喜歡創作的成之凡,被一位名叫弗蘭科的猶太作曲家破格收為惟一學習無調音樂作曲法的入室弟子。成之凡在跟隨教師學習無調音樂作曲中,不循規蹈矩,大膽地將弗蘭科的傳授改頭換麵,獨創了一種中西音樂相結合的“五音暨無調音樂混合作曲法”。弗蘭科對於成之凡的創造,不但沒有加以訓斥,反而像伯樂識別千裏馬一樣發現她是一個作曲奇才。抗戰勝利後,弗蘭科受聘於美國音樂學院,提出要將成之凡帶到美國去深造。出國護照由弗蘭科負責辦理,成之凡隻是負擔3000美元的保證金。根據成之凡的父親成舍我當時的經濟實力,這筆為數不多的保證金不過是九牛一毛。可是,成舍我卻以一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加以拒絕了,卻以5500美元買了一部紅色高級福特汽車。
父親拒付保證金,難道就不能出國了麽?成之凡不甘受製於人。她第二次來到香港,將自己的音樂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她一麵在香港廣播電台“麗的呼聲”節目中介紹西洋音樂和演奏,一麵在香港聖樂院講授對位作曲法,一時間成為香港音樂界大紅大紫的人物。半年後,在一次由成之凡組織的音樂會上,她以渾然天成的演奏贏得了一個名叫GERMAINE MOCNIERR的法國鋼琴家的賞識,從而孑然一身踏上了法蘭西的國土。
而今,成之凡麵對敢不敢在外族血統的法國人中第一個提出競選法國總統,她將把自己置身於創作的激昂亢奮的狀態中。
挽雲樓內的氣氛靜極了。寂靜的狀態或許一根針落地都會振聾發聵。
等待。
短暫的等待。
所有在場的人的目光齊刷刷凝聚在成之凡那表情坦然的臉上。
“我同意參加競選。”驀地,成之凡微啟朱唇,輕鬆地說了一句。
然而,這輕鬆的回答,卻是如雷灌耳,石破天驚。因為由成之凡創造的世界上第一個華人競選法國總統的記錄宣告誕生。掌聲,暴風雨般的掌聲,在挽雲樓內經久不息。
擁抱,熱烈的擁抱,在挽雲樓內如同沸騰的大潮。
“四兩撥千斤”的意韻
“我敢於提出競選總統,並不在於急於爭得什麽,重要的是為著說明什麽。”
成之凡深知,要想競選總統,除個人的才能和機遇外,不僅需要巨大的物質基礎,而且需要強大的黨派做後盾。她所麵對的競選對手,有前總統德斯坦,有咄咄逼人的密特朗,還有希拉克、馬歇等40多個著名的政界人物,自己要想一舉成功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不可能的事情並不一定是徒勞的。從不可能到可能是一個過程。要完成這個過程,首先需要敢於跋涉,敢於超越,敢於攀登。而這種跋涉、超越和攀登,也可能是無休止的。但是,每前進一步,又決不是沒有價值的重複。所以,競選總統本身就意味著對這個過程的爭取和把握,從而在過程的頂端爆發出勝利的輝煌。
此時的成之凡意識到,自己從宣布參加總統競選這一刻起,已經意味著接過密特朗、德斯坦和希拉克等扔過來的“決鬥”黑手套,隻有麵對挑戰,沒有退縮的餘地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成之凡英姿勃發地揮“劍”在手,果敢地向對手出擊了。
成之凡根據過去法國的國家體製,縝密地分析了自己與各競選對手的實力對比,運用道家的陰陽學說,又有機地糅進儒家的“中庸之道”,發表了競選總統實行“一元二位製”的主張,即“陰陽共治”。她認為統治國家的理想方式,應該是由一男一女兩位總統共治。她提出的競選口號是:“選我就是選和平”。她許諾,即使自己競選成功,也不做惟一的總統,而是根據選票多少再任命一位男性總統實行共治;並且共治的兩位總統輪流實行半日工作製,另外半天時間用於潛心研究國內外政治和經濟形勢,學習世界上具有代表性的外國語言,尤其是中國語言,以增長才智,拓展視野,使總統的思想不僅符合本國所需,而且也符合國際需要的水準。
成之凡這一具有中國道家學說的競選“政見”,被法國頗具權威性的新聞媒介法新社在顯要位置發表,立刻震動了法蘭西,尤其在華人中產生了巨大的反響。
這次競選總統,成之凡由於受到為競選設置的諸如“競選人必須征得法國500個議員或地方民選代表的聯署簽名的認可”等難以逾越的鴻溝的羈絆,僅僅進行到準候選人的階段。
第一次競選總統沒有成功,成之凡會不會退縮?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不妨追溯一下成之凡的過去。
成之凡隻身一人由香港來到巴黎,要駐足,要生存,並且事業有成,麵臨著種種無法逃避的挑戰。
來自語言和生活習慣的挑戰姑且不提,單就文化信仰的差異而言,對成之凡就是一個嚴酷的折磨。
法蘭西是個種族偏見很深的國家。其種族偏見固然有膚色不同的因素,但從根本上說還是信仰的異殊。當成之凡以淑女的秀美和出眾的才華贏得對東方文化有所接觸的英俊瀟灑的法國青年貝爾覃的鍾愛,兩個人準備結為百年之好時,卻遭到雙方家庭的堅決反對。成之凡父親成舍我所以不同意這門親事,是出於怕她從此不能回到他身邊,而貝爾覃父母的反對,卻是基於他們認為成之凡是個不信仰天主的難以馴化的異教徒。成之凡為了顯示她對愛情的純真,毅然同意到天主教堂領洗,並且經曆長達6個月的神父的教化,終於獲得了愛的權力。在她和貝爾覃決定舉行婚禮時,盡管“娘家沒有送一根針,婆家沒有給一團線”,他們依然結為連理。
成之凡自從到天主教堂領洗那天起,一直做了10年的天主教徒。可她卻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骨子裏是個天主教的叛逆者。她通過研讀聖經,發現天主教的教義有許多謬誤,而且與中國的哲學大相徑庭。比如聖經中講,有錢的人上天堂,比駱駝穿過針眼兒還要難。窮苦的人,倒可以進天堂。這樣就助長了好吃懶做的社會風氣,這不是愚民政策麽?可是中國的傳統觀念卻講“大富憑天,小富憑勤”,告誡人們隻有勤快才能過上好日子。又比如聖經中敘述,貞女馬利亞,由於聖靈降臨到她身上,沒有結婚就懷了一個男胎,這個男胎就是上帝的兒子耶穌。成年後宣傳上帝福音的耶穌因為被猶大出賣,被總督彼拉多的家丁釘在十字架上。耶穌死後三天又複活,並且多次在門徒中顯現,告訴他的門徒去向萬民宣傳,他是上帝的兒子,誰隻要相信上帝,誰死後就會得救。然而,中國的《道德經》卻把死亡看成是“出生入死”、“有無相生”,生與死,有與無,是一種自然的輪化。這種哲理是符合自然界萬物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不斷繁衍的規律的。善於進行中西文化類比的成之凡,覺得中國的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從而,她明確表示不再信奉天主教,轉向專心研究中國的道家學說。置身於一個完全被上帝統治的國度裏的成之凡,敢於向上帝宣戰,則需要多麽大的膽魄呀!
不僅如此,成之凡為了公然表明自己是中國文化的傳播者,在巴黎歐洲音樂學院授課時,講授的是具有深刻道家學說內涵的道家音樂。她的裝束,是富於濃鬱中國傳統款式的服飾。而所有這一切,對於生活在異域文化環境中的成之凡,無不體現著她那不可征服的銳氣。
第一次競選法國總統7年後的1988年,成之凡再度宣布角逐法國總統。
這次競選,她將第一次競選提出的“一元二位製”的主張發展成為“三位一體製”。即由大選中左右兩派得票最多的候選人擔任總統和副總統,再任命一位參加競選的女副總統,三人實行“共治”,同時也從根本上解決了競選上的總統能夠體現大多數選民意誌的問題。她具體解釋:在以往的總統競選中,成功的總統的得票數往往是50%多,而位於第二的候選人的得票數又常常是49%以上。競選成功的總統往往大言不慚地講自己是全法國的總統,其實是不真實的。因為占幾乎一半的選民沒有投他的票,是不讚成他當總統的。即使這樣計算,仍不準確。每次參加總統競選,都有35%的人棄權。還有些地方,棄權人數居然高達70%。一般說來,參加選舉的選民隻占整個法國人的65%,而當選的總統得票率又僅占65%中一半以上的微弱多數,怎麽能夠代表整個法國人的意誌呢?《道德經》中講:“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如果實行“三位一體製”,就會彌補以往競選總統的巨大缺陷,體現出真正意義上的而不是虛假的民主。
於是,成之凡將自己的“政見”,以公開信的形式,分別送到最具競爭力的密特朗、希拉克和巴爾的競選本部,同時又得到法新社及巴黎一些新聞媒介的支持。同時,她還在挽雲樓、“成道協會”等召集的群眾場合,發表演講,充分闡明她的以道家學說為基礎的政治思想。
成之凡獨具魅力的政見,似巨石擲池,如大浪排空,產生了雷鳴般的回響和震撼力。可謂“四兩撥千斤”。
法國華人社團紛紛行動,為成之凡的競選擂鼓助威。
由成之凡創辦的“成道協會”的會員更是一馬當先,有的在報刊上發表支持文章,有的在當地遊說。
一時間,圍繞成之凡競選法國總統,形成了一股強勁的攻勢。
成之凡在競選中盡管顯示出銳利的鋒芒,卻始終表現出泱泱華夏兒女的氣度和風範,既體現道家的“無為而無不為”,又顯得不太偏重功利主義,順其自然,自然而然。所以,她與其他幾個主要競選者不搞劍拔弩張,不搞人身攻擊。不像其他幾個競爭對手,辱罵、中傷、詆毀,無所不用其極。如參加競選的右派為了損害德斯坦的形象,先是利用宣傳機器造謠說德斯坦在訪問非洲時,當時的波卡沙皇帝給了他一大瓶鑽石;接著利用電視播出一個節目,德斯坦還沒有露麵,他心愛的狗先大搖大擺地跑出來,脖子上掛著一條長長的鑽石項鏈。以此告訴選民,連德斯坦的狗都帶滿了鑽石項鏈,可見德斯坦接受了多少鑽石的賄賂。
正因為成之凡采取“君子競選”姿態,幾個主要競爭對手對她很友善。先是希拉克致信成之凡,對她的“政見”表示理解;接著是巴爾,通過代理人也表示了一種友好的姿態。
這次充滿火藥味兒的總統競選,以密特朗的連任而宣告結束。
“之凡,到底還是叫密特朗這位對中華文化最不友善者勝利了!”
當成之凡的一位法國朋友跑進挽雲樓,將競選結果憤憤不平地告訴她時,成之凡坦然地笑了。
“你怎麽還高興?”這位朋友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成之凡勸慰地告訴他,密特朗所以獲勝,是由於他順應局勢,把握機遇,利用矛盾,自覺不自覺地利用中國文化,來了個“四兩撥千斤”,才獨占鼇頭。
成之凡的這種估價並非虛妄和言過其實。
成之凡第一次參加競選總統雖然不可能成功,但是她那獨到的具有中國文化內涵的政見卻引起了法國政界實力派人物的重視。前總統德斯坦專程驅車到藍波葉市參觀挽雲樓,還與成之凡一起探討中國文化,並請她講解《道德經》的基本含義。德斯坦聽了成之凡的介紹,對中國文化非常欽佩,從此便開始學習中文。如今德斯坦已經可以用中文進行演講。
成之凡欣然地說:“我參加競選總統,假若做的是一件播種的工作,我相信它的影響將是非常大的。雖然這種影響在目前也許看不到開花結果。”成之凡又認為,參加法國最高政界的競選,向法國的政治舞台進軍,可以為華人樹立榜樣,借此建立自信心。有了自信心,就能有勇氣去爭取自己的權利,更好地在海外立足,開辟自己的前途。
成之凡第二次參加法國總統競選雖然又沒有成功,但它決不是第一次簡單的翻版。第一次,成之凡在候選人中位於四十多名,第二次躍居到第五名!
射向1995年後的新視野
兩度競選法國總統沒有成功的成之凡,不但沒有絲毫的頹喪,反而激發了她的壯誌豪情。
她說:“常言道,有二必有三。”
又說:“《道德經》中講,‘千裏之行,始於足下’。我競選總統才如同‘萬裏長征’走了第二步。”
於是,成之凡將新的視線射向了1995年。這一年是下一屆法國總統的大選年。
新的目標,需要有新的舉措。
兩年前,她使用在巴黎的自有地產6萬平方米,總投資兩億法郎,興建一座頗具中國氣派的“世界大成之鄉”,體現乾坤互補、天地合一和陰陽共治的道家思想。建成後用作國際文化經濟中心。
這是實力的顯示。
這是胸懷的體現。
這是心理狀態的折射。
近日,成之凡與丈夫貝爾覃先生到中國觀光訪問,做競選前的“暖身運動”,汲取“根”的營養。其所到之處,無不受到祖國親人熱情的歡迎。
成之凡說:“我回到中國,才深刻感受到祖國的含義。我們這些海外遊子,特別是加入了外國國籍的人,國內有些部門就把我們當成了外國人,連把我們稱作中國人的字眼兒都不敢用。可是我們在外國呢,又永遠被外國人視為中國人。我覺得,我也永遠是一個中國人,加入外國國籍隻不過是一種謀生和立足的手段。我是一個中國人,這不是玩概念遊戲,是想變也變不了的客觀事實。這不單單是血脈相連,更重要的是文化的鑄就。這大概也是我在第三次提出競選法國總統前回到祖國來的原因吧。”
成之凡的確無時無刻不把自己看作是一個地道的中國人。在法國,她研究《道德經》、講授“道家音樂”、演奏“道之樂”是如此;穿戴中國服裝、設計中國式服裝是如此;每次舉辦和參加畫展,都把自己的名字標在“中國”的麾下也是如此。
成之凡在即將返回法國的時刻,興奮地告訴筆者,她回到法國便立刻著手第三次參加1995年的總統競選。
“這個決定是來中國前還是來中國期間形成的?”筆者不禁出於職業性習慣地問。
“當然是在中國期間。”儀態大方的成之凡爽快地說。
“是受到什麽啟發呢?”
“從宏觀上講,當然是‘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之說了。”成之凡的笑容漣漪般蕩漾開來,“但是,敢不敢於下決心第三次競選總統,關鍵是要在微觀上創造出一個理論,規劃出一個行動方案。那麽這個理論我來中國期間創造出來了,行動方案隨之而來也有了。”
“什麽理論和方案呢?保密麽?”
“不保密。”
“我能先聽為快麽?”
“當然可以。”
成之凡來中國期間,了解到中國是發展中國家,世界上眾多的國家是屬於發展中國家。如果世界上發展中國家聯合起來,那麽所形成的就是一股巨大的勢力。由此她想到,法國每次競選總統,都有35%的人不參加投票,如果成立一個“不投票者大同盟”,將他們形成一個整體,不也構成一股聲勢浩大的第三勢力麽?進而她又生發了一個口號,叫作“昨天你是一個不投票者,今天你加入了不投票者大同盟,明天你就變成了一個投票者”。
話題扯到這裏,以拳拳赤子之心關注中國發展壯大的成之凡進而談到,中國僑居海外的遊子數以千萬計,這些人在全球大部分也是“不投票者”。如果中國把這股“不投票者”的力量凝聚在一起,事情就好辦多了。
啊,被譽為“華夏奇女”的成之凡,將以新的膽識和風采,重新亮相於法國的政治舞台。
“‘總統的城市’出了個競選總統的中國女人!”法蘭西人和非法蘭西血統的人們於驚訝中交口稱譽。
成之凡的道路不平凡!
成之凡的未來不是夢!
盡管,兩年後她又矢誌不渝地第三次競選法國總統。
盡管,第三次競選法國總統的結局如前兩次一樣。
但是,她說:人生的意義不在結局而在過程。
1993.1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