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曼新出國到匈牙利闖世界的第二個年頭。
一九九一年的一月底,張曼新第二次乘坐國際列車回國。
張曼新這次回國,如同一年前出國到匈牙利一樣也是挈婦攜子,不過,他這一次的挈婦攜子較之一年前的挈婦攜子的景況卻大不相同。他這次挈婦攜子雖非是榮歸故裏,光宗耀祖,但也具有成功者的自豪、風光與榮耀。
他這次挈婦攜子回國,一來是擴大生意,二來是到銀川看望他的母親和姨媽。
張曼新在莫斯科火車站轉車換票時,一對蘇聯(此時蘇聯還沒有解體)中年夫婦極熱情地主動同他打招呼。
張曼新不懂俄語。
恰巧,在他們身旁,有一個中國河南平頂山人。這人在蘇聯已經多年,俄語講得滾瓜爛熟。他聽張曼新講的是中國話,便主動給他們當翻譯。
後經詢問,這對蘇聯夫婦是烏茲別克人。
這對蘇聯夫婦男的約摸四十歲開外,身材中等,高鼻子,深眼窩,藍眼睛,兩腮遍布黑森森的胡碴子,衣著隨意,看上去不像個有錢人的樣子;那女人,年齡三十多歲,膚色白晳,上翹的鼻子很是精巧,金黃色的頭發像錦緞,身材苗條,藍藍的眼睛像迷人的湖。
這一對蘇聯夫婦,聽說改革開放後的中國發生了巨大變化,要到中國旅遊觀光,來個眼見為實。
他們上了火車,座位挨著張曼新,主動搭訕,問長問短,顯得倍加熱情,神色中流露著對中國人的尊重。
張曼新心中很為自豪。在他上小學的時候,就知道蘇聯是中國的“老大哥”。那時老師號召他們給蘇聯的小朋友寫信,老師告訴他們,蘇聯是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是中國的“老大哥”和學習的榜樣。當時,張曼新就有一個童年夢,即中國以後也會強大,也要當“大哥”。
眼下,這對蘇聯夫婦對張曼新表現出頗為尊重的樣子,不正是說明在他們眼裏今天的中國已經變得很繁榮,很強大了麽?作為一個中國人,怎麽不由衷地產生一種民族的自豪感呢?
張曼新知道目前的蘇聯,已經今非昔比,政治動蕩,經濟蕭條,生活必需品相當匱乏。
一路上,張曼新對這對蘇聯夫婦管吃管喝,顯得十分大方。
這對蘇聯夫婦問張曼新是不是去北京?
張曼新如實地告訴他們去銀川,但要在北京換車,可能要在北京停留一天。
這對蘇聯夫婦說他們第一次到北京,人地生疏,向張曼新提出到北京後能不能給予他們一些幫助,諸如幫助他們安排個旅館和指點一下旅遊路線什麽的。
“好呀!”張曼新滿口應承。
幾天的火車旅行生活,這對蘇聯夫婦與張曼新混熟了。那女人告訴張曼新,他叫娜莎娃,並且提出要向張曼新叫哥哥,問他同意不同意。
張曼新聞聽乍驚還喜,以征詢的目光看朱寶蓮一眼。
心領神會的朱寶蓮一笑:“你多了一個蘇聯妹妹,還不高興!”
張曼新知道朱寶蓮的話既不是醋意,也不是戲言,便爽快地應允道:“好呀!”
從此,娜莎娃便對張曼新以哥哥相稱,而對朱寶蓮呢,無疑就叫嫂子了。
當然,這對蘇聯夫婦對張曼新叫“哥哥”的漢語稱謂,是現躉現賣的,雖然叫起來繞嘴,但甜度卻極高。
這對蘇聯夫婦在北京站下了火車,看到長安街那筆直廣闊的馬路,那座座高聳入雲的高樓大廈,以及商場那琳琅滿目的商品,驚歎不已。這又大大滿足了張曼新的民族自尊心。
當這對蘇聯夫婦在商場又是買羽絨服,又是買鴨絨被時,張曼新都慷慨解囊,主動替他們付款。因為他得知,這對蘇聯夫婦到中國來帶的錢不多,隨身帶來一些蘇聯絲綢,想到新疆賣掉以後作為回國的路費。此刻,他們身上會有多少錢呢?
這對蘇聯夫婦在北京遊覽了三天,幾乎跑遍了北京的幾個主要名勝古跡,而遊覽的全部費用,又都是張曼新掏的腰包。
僅在北京的三天時間,張曼新就為他們花費了一萬多元人民幣。
三天後,這對蘇聯夫婦要去新賴看望一個朋友,同時也把帶來的絲綢賣掉。
張曼新又盛情地邀請他們到銀川玩上幾天,並且給他們介紹,銀川是一千年前的西夏都城,名勝古跡很多,有方圓幾十公,裏的西夏王陵,有明代建築的玉皇閣,有清朝修複的承天寺塔,在同心縣還有一座始建於明朝年間是寧夏現存的規模最大的清真寺。這對蘇聯夫婦信奉伊斯蘭教,聽說寧夏有建築年代那麽久遠的清真寺,高興得手舞足蹈。
到了銀川,張曼新花錢把這對蘇聯夫婦安排住在當時銀川最高檔次的賓館。他由於忙,脫不開身,就叫朱寶蓮和蹦蹦陪著他們去遊覽。
最後,當這對蘇聯夫婦要去新疆,張曼新又派次戶彤彤陪同他們到了蘭州,並責成彤彤在蘭州給他們買好去新疆烏魯木齊的火車票,把他們送上火車。
就在這對蘇聯夫婦離開銀川時,他們在火車站台上與張曼新和朱寶蓮抱頭痛哭,“哥哥”、“嫂子”地叫著,難舍難分。
這對蘇聯夫婦回國後,立刻給張曼新來了信,大加讚賞中國取得的輝煌成就,由衷地誇獎中國人的熱情好客,尤其為結識張曼新這樣一位可親可敬的“大哥”而無比榮幸,表示一定要把他們這次到中國來的所見所聞告訴熟悉的人,並祝願中蘇兩國人民的友誼源遠流長。
張曼新當了這對蘇聯夫婦幾天的“大哥”,所付出的代價為二萬多元人民幣。
有人譏笑張曼新是個“傻瓜”。
張曼新聽了一笑了之。
其實,要說張曼新當這種“傻瓜”,還不單這一次。
張曼新在布達佩斯有個鄰居,是一對匈牙利夫婦,男的叫弗利,女的叫瑪麗婭。張曼新一家人與他們相處得很親密。瑪麗婭聽說中國是個東方古老的義明之國,尤其是首都北京,有舉世聞名的長城,非常渴望去遊覽觀光。
一天,弗利把他妻子瑪麗婭這個渴望已久的夙願說給了張曼新。張曼新一聽,脫口說道:“好呀,你們要是經費困難,來往的機票我包了!”
“謝謝,謝謝!”弗利見張曼新如此慷慨,用匈牙利語連聲表示感謝。
不久,張曼新不僅給瑪麗婭買了去北京旅遊觀光的往返飛機票,而且回國以後還帶她到銀川住了半個月。
那麽,張曼新為什麽這樣“傻”呢?
張曼新回答得很簡單:過去中國被外國人瞧不起。如今他們卻羨慕中國,想到中國來看看。我覺得自己作為一個中國人很自豪,我又有了資助他們的經濟條件,應該讓他們到中國開開眼。
張曼新這樸實的話語,不正顯示出一個經年旅居海外的遊子對祖國割舍不掉的深摯戀情和作為一個中國人自尊自強而又自豪的人格力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