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荒者的戀歌（天津卷）

第六節 民主管理的新曙光

　　題引：1986年8月19日晚。天津東站燈火輝煌。當時任中顧委主任的鄧小平剛走下火車，即對天津市市長李瑞環說：“我要看看你們的開發區。天津開發區很好嘛，已經創出了牌子，投資環境有所改善，外國人到這裏投資就比較放心了。”21日，鄧小平在天津開發區揮毫題詞：“開發區大有希望。”

　　是啊，“天津開發區很好”。這裏應該包括多麽豐富的內涵呀！

　　這裏的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當1986年8月11日太陽升起的時候，一個新型的群眾機構——“民主評議會”在這裏誕生了。

　　隨著《天津日報》的首次披露，國內外報刊掀起一股宣傳熱潮：《中國青年報》：使公仆真正置於主人監督之下，天津開發區民主評議會有權質詢彈劾幹部；

　　《發展戰略報》：民主評議會——中國政治體製改革大舞台上獨具創見的劇目；——中國民主化潮流向縱深發展的見證；——中國民主化進程上的先遣隊；

　　《蛇口通訊報》：注意：蛇口民主落後於天津了！試問：蛇口人何日方有彈劾權；

　　《深圳特區報》套紅的大字標題：天津開發區的“下議院”；《經濟日報》連續發消息、評論，認為這是幹部考核和民主管理的一項嚐試，天津開發區在這方麵的探索，值得各地借鑒；

　　香港英文版《亞洲周刊》聲稱：有朝一日，曆史學家們會將天津郊外33平方公裏被開發利用的鹽場，列為中國民主的發源地……開發區內，更是一片繁忙：

　　一百多個單位來人、來函，祝賀，詢問，取經，索取《章程》。

　　——“你們的實踐無論能走多遠，都是意義重大的”；

　　——“在這裏，我看到了一批高智能的人組合在一起所進行的創造性實踐”；

　　——“搞改革的黨委”，“年輕開明的領導人”，“在這裏工作是幸福的”，“希望之星從這裏升起”……

　　一時間，那片被譽為已經形成了“小氣候”的土地，又一次牽動了人們的目光。

　　那麽在這片熱土上發生了什麽事？“民主評議會”的來龍去脈是什麽？在改革的天平上它是一個多重的砝碼？帶著這些問題，我們決定到渤海之濱去進行一番考察。

　　采訪中，我們“發現”了孕育評議會的“搖籃”。開發區的許多好思想、好策略、好點子都產生在這裏。它就是開發區的中青年幹部“讀書會”。

　　開發的事業，是我們時代最有引力的磁石。當年，天津開發區大旗一樹，400餘名仁人誌士相繼來歸，聚攏旗下。

　　70%大專以上文化程度；

　　平均年齡33歲；

　　一支充滿理想、充滿朝氣的生力軍！

　　不久，他們發現自己麵臨著一個嚴峻的現實；作為對外開放的第一線，作為以外資為主、出口為主、市場經濟為主並實行某些特區政策的開發區，本應實行一套適應商品經濟的管理體製和管理方法，以為全國經濟體製改革和對外開放摸索積累經驗。但事實並非如此，由於市場機製尚未形成，由於以老市區為依托，許多方麵還要受到舊體製的種種製約，尤其是多年來產品、經濟高度集中的管理體製，封閉保守的思維方式和工作習慣，對改革都形成了一種巨大阻力。許多工作還處於沿襲舊體製、舊做法的境地。

　　一句話，天津開發區也麵臨著一個“新鞋”與“老路”的問題。

　　就是帶著這些沉重的思考，一些中青年幹部在1985年夏季聚攏到一塊兒。

　　開始是下了班湊在一起聊天：世界，中國；本區，外區；山南海北，縱橫捭闔。隨之內容深化：思想，理論；形勢，對策；難題，點子；知識不夠用就回去讀書，然後接著討論。大家普遍感到這種學習方法提高很快。此後，幹脆預定課題，分頭讀書，鑽研，到時匯總，集思廣益。他們影響越來越大，人丁越來越旺，好點子也越來越多，逐漸形成了一個小“沙龍”。後來，正式成立了“讀書會”。

　　有的報刊把它描述成“民主的講壇”，“學習現代知識的課堂”，“開發區的智囊團、思想庫”，把它比喻成“思想激光器的共振腔”，“許多瞬間思想火花在這裏都會受到重視，討論切磋，共激放大，最後形成強有力的‘思想束’”。

　　然而，在讀書會裏考慮最多的，在“共振腔”中始終共激著的一個意義重大的“思想火花”，卻是如何建立一種群眾性的民主參政形式。在黨委領導下，使其對政府、企業形成監督，促進決策民主化、科學化，促進幹部職工政治素質和工作效率的不斷提高。

　　他們探索了中外多種政治結構，對比了兄弟開發區的民主參政措施。他們想找到一種更新、更科學、更有實效的形式。機遇垂青於有準備的頭腦，他們終於找到了，這就是“民主評議會”。

　　顯然，“讀書會”是“民主評議會”的“搖籃”。

　　評議會是個什麽性質的組織？

　　該《章程》總則第一條——“民主評議會是開發區黨委領導下的，由開發區全體幹部、職工民主選舉產生的，代表幹部、群眾參加民主管理的權力機構。”

　　“在黨委領導下”，就是說，評議會是黨委決定成立的，權力是黨委授予的，章程是黨委審議批準的。黨委支持它在職權範圍內正常工作，保證它和它的成員的正當權利。黨委成員列席評議會並指導日常工作，當評委會、管委會發生矛盾時，由黨委最後裁決。在特殊情況下，黨委有權解散評議會並立即著手重新組織選舉。

　　有趣的是，筆者也看到了黨委會議紀要中關於同一個問題的四項記載。除了與上述相同的內容外，還特別提出：“黨委要在全體黨員幹部中進行民主教育，以支持評議會工作”；“要組織評議會中的黨員代表正確表達群眾意見，必要時黨員可集中表達意見。過去我們黨組織的活動單靠權利，看來得學會在法律範圍內運用群眾能接受的方式，靠說理進行。”

　　這些闡述清晰地表明：評議會既置於黨的領導下，而在章程規定範圍內又具有無可辯駁的相對獨立性。

　　“民主選舉產生”：即將現有職工、幹部分成21個選區，選出27名代表作為評議會委員；再從中推出7名常委；常委中1人任秘書長，6人輪流任執行主席，每人任期2個月。第一屆評委任期一年。選舉中提倡“自薦”，27名委員中有1/3是毛遂自薦的；常委則必須經過自薦和選舉。

　　“民主管理的權利機構”：黨委共授予六項權利——知情權、提案權、推薦權、質詢權、不信任案權、彈劾權。

　　我們詢問了其中幾項。

　　知情權：除了黨務、人事、企業機密外，開發區內盡量做到活動公開化，增加政治透明度。評議會主席可列席管委會會議，常委可列席跨部門會議；委員可列席本部門會議。各有關部門有義務提供真實情況。

　　質詢權：評議會可就開發區各項工作質詢各級領導人，領導人有義務按期予以回複。

　　彈劾權：評委一人提議，二人附議，可對副處級以上幹部提出彈劾。彈劾案須經評委會2/3以上多數通過，投票者不得少於全體委員的70%，並禁止投棄權票。被彈劾者，兩年之內不得擔任相當於原級別或高於原級別的職務。對於被彈劾的處級以上幹部，報上級領導機關處理。

　　我們詢問評委會法律顧問：“授權於評議會這種群眾機構的法律依據是什麽？”

　　這位年輕的法律工作者斬釘截鐵地答道：“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中明文規定，‘人民按照法律規定，通過各種途徑和形式管理國家事務’，‘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對於任何國家機關和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有提出批評和建議的權利，對於任何國家機關和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違法失職行為，有向有關國家機關提出申訴、控告或者檢舉的權利。’”他說：“評議會的權利，正是憲法上述規定在開發區這個特殊環境中的具體體現。”……

　　章程條款一類的文字，往往令人感到枯燥，然而明眼人透過這些條款，一定會發現這是一幅又新又美的畫圖！

　　就這樣，在開發區的地平線上，一個新生事物誕生了！首屆評委為自己的“民主交響詩”譜寫了“主題”——首屆工作要點：加強內部建設；促進幹部體製改革；監督投資支出；反映合資企業意見，完善投資環境。

　　富有生命力的主題一旦展開，各個樂章、樂段如同泉水般噴湧而出。現在讓我們看看其中幾個有關幹部體製改革的華彩樂段：其一，提案。

　　《關於開發區幹部體製改革的提案》，提案人：馮剛（評委、勞動人事室黨員幹部）；附議人：楊帆、孫平（女，27歲，企業室黨員幹部）。

　　一、黨委對幹部製度改革的領導，主要應體現在造成公平的競爭環境。不是隻憑少數“伯樂”選拔，而是讓人才通過自主性活動表現才能。“伯樂”選“千裏馬”，必須讓“馬”年跑起來。

　　二、群眾監督原則：主要通過評議會的活動進行。在幹部考試、競爭、選拔時，應有評議會代表參加，向群眾公開。

　　三、人事室應盡快製定競爭標準和程序，包括職位分類和選拔辦法。

　　四、在管委會係統實行考任製；總公司係統實行聘任製。

　　五、評議會將在年底按《程序》規定對中層以上幹部進行信任投票、質詢與彈劾。評委一致反對彈劾下來的或競爭下來的幹部保留原待遇。在我國目前情況下，“留尾巴”可能增大阻力，不利於改革的進行。

　　其二，民意測驗。

　　15個問題，182份答卷。擇要如次。舉一反三，其中諸多“民情”“民意”，望讀者細細咀嚼。

　　①開發區現有幹部體製是否需要改革？

　　需要 164 不需要 12

　　②開發區現有幹部體製對開發區事業有何影響？

　　阻礙 118 促進 12 無傷大局 26

　　③產生領導幹部應采取什麽方法？

　　公開競爭擇優錄取 122 領導推薦組織部門審批 20 群眾推薦組織部門審批 26

　　④開發區幹部任期以幾年為宜？

　　一年 36 二年 110 三年 27

　　⑤領導幹部可否連任？幾屆為宜？

　　可 162 否 20 屆 （空）

　　⑥是否應該對領導幹部定期進行民意測驗？

　　是 173 否 8

　　⑦對彈劾製有何看法？

　　支持 149 反對 18

　　⑧企業正職是否有權自行組閣？

　　有 142 否 31

　　⑨政府正職是否有權自行組閣？

　　有 142 否 31

　　⑩幹部被彈劾後的經濟待遇如何？

　　保留 19 按彈劾後職務 154其三，質詢。

　　內容：有關開發區幹部體製改革問題。時間1986年9月11日。被質詢人：管委會主任、主管人事副總經理、人事室主任。以下是發言摘要：

　　執行主席：根據評議會章程，今天就開發區幹部體製改革問題質詢有關領導。質詢不同於一般交換意見，首先是權利義務關係發生了變化。領導回答問題是在向具有“權利”一方的群眾盡“義務”。質詢中可大膽提問，但按照民主原則，不能借這個講台進行人身攻擊或披露個人隱私。先請人事室主任談談對我區幹部體製改革的看法。

　　人事室主任：幹部體改要從製度上給以保證，鼓勵人才競爭，通過競爭使理想人才走上領導崗位。當前要解決的重要問題是能上能下。辦法有這麽幾條：一是明確任期兩年，不搞終身製；二是製定崗位標準，使人才競爭有據可依；三是允許毛遂自薦，使千裏馬遇到伯樂前就有奔騰機會；四是完善民意測驗，不信任票超過信任票者免職；五是進行幹部考核，淡化當官意識，能上能下。

　　主管人事副總經理：沒有人才競爭，開發區就沒希望。要通過競爭使無能者不敢上，無為者下得來。行政機關首先明確崗位責任，公開考核，實行等級序列聘任製。

　　管委會主任：開發區幹部現狀是：基本適應，但很吃力，再往前走一步就很困難了。開發區正處在新舊體製交叉點上。既要承認幹部曆史狀況，又要承認改革的迫切性；既要顧近期效益，也要顧遠期效益。現在，提拔幹部缺乏製度保證，眼界不寬，膽子不大；撤換幹部時又心腸太軟。要首先實行逐級聘任，經理組閣；政府幹部任期兩年，期滿全體辭職，重新委任。今年底，明年初，由評議會組織職工對幹部進行信任投票。原來章程隻對中層幹部，我建議應包括我們，直到管委會主任。如果群眾不信任，我們應主動辭職。彈劾前，給一個主動辭職的機會。開發區靠什麽競爭？一靠更大的自主權；二靠內部改革。歸根結底靠人才競爭。可以講，幹部體製改革是具有決定意義的一招兒。

　　問：現在50名中層幹部，是否都稱職？工作無起色、工作無能的怎麽辦？

　　主管人事副總經理：確有部分幹部工作平庸。錯誤不多，成績也不多。更好的人才上不去，這是改革中的嚴肅課題。開發區幹部中不應允許這種情況長期存在。

　　人事室主任：我做了十幾年幹部工作，也當過“伯樂”，選過人才，後來發現選的人並不理想。看來，選錯人是難免的，關鍵是能下得去。這就要求我們把注意力放在創造出一個人才競爭的環境上。

　　管委會主任：原來的幹部製度，就是打算上來了就不下去，因此才反複強調不能選錯。實際上不可能全不錯。錯了，要有製度保證能下去。

　　問：開發區有沒有破格提拔高幹子女的情況？

　　管委會主任：（——介紹有關情況）據此，同誌們可以得出結論，我們沒有破格提拔問題。

　　問：請問趙樹華同誌，有沒有敢於麵評的朋友？

　　主管人事副總經理：不太多。我這人個性外露，喜怒形於色。不少人說怕我，今後應自我調整。我曆來主張唯事唯實。大家會逐漸了解我的。

　　開誠相見，推心置腹，團結，信任，對主要問題觀點“英雄所見略同”，這就是首次質詢會以其和諧旋律為我們奏出的一曲美麗的樂章。

　　1987年2月25日下午，開發區幹部職工翹首以待。人們在等待著民主評議會的一項重大表決。

　　事情是這樣的：1986年底，根據《章程》規定，評議會組織全體職工幹部對副處級以上領導幹部進行了一次信任投票；

　　12月27日公開唱票，結果，50名領導幹部中，僅有一人信任票未超過半數；

　　按照規定，他麵臨兩種抉擇，或者主動辭職，或者接受質詢而可能麵臨彈劾，本人選擇了後者；

　　1987年2月25日，評議會召開質詢會，本人到會申辯，辯護人到會為之辯護，作為幹部推薦人的管委會主任也到會為之辯護。

　　群眾參政機構要彈劾政府正式任命的幹部——誰都明白，人們正麵臨一個具有重大意義的時刻！彈劾表決：評委會共22名委員，到會16名，超過70%；舉手表決結果，13票讚成彈劾，3票反對，超過2/3；彈劾案通過。

　　就這樣，一名副處級領導幹部被彈劾了！

　　人們奔走相告：“這回動真格的了！”“群眾參政機構有這麽大權威！”

　　彈劾，爆響了一枚民主參政的“核武器”。它在區內外引起了強大衝擊波。無論對評議會持何種態度——讚成的，反對的，猶豫觀望的……此刻，都屏氣斂聲，陷入了沉思。

　　彈劾，在人們的記憶中，似乎隻屬於西方議會。比如美國，1887年以來的200年內不過彈劾了一位總統約翰遜。至於被“水門事件”搞得焦頭爛額的尼克鬆總統，也是在麵臨彈劾前，自己引咎辭職的……那麽，對它該做如何評價？它帶給我們的是福音還是噩運？讓我們聽聽輿論界的反映。《中國青年報》說它：“不是那種橡皮圖章式的組織。”《瞭望》周刊載文說：“評議，對全體幹部產生了一股巨大的推動力；而真刀實砍的彈劾，在全國尚屬創舉。”《蛇口通訊報》在對蛇口、天津兩個開發區的民主參政形式進行了認真對比後，指出後者有三點“先進”之處：民主法製化；民主科學化；民主徹底化。結論：“天津開發區在營造民主、法製小氣候方麵，最近一個時期，確比蛇口走得快。”

　　彈劾會體現了一種嶄新的觀念和行為。其中某些觀念已涉及政治生活中的一些基本問題，涉及到人的價值觀念和深層意識的革新。它首先體現在群眾民主意識的覺醒，無論是廣大職工還是評委，都能嚴肅認真、出以公心地表達自己意願；其次體現在辯護人身上，管委會主任作為被質詢者的推薦人，一方麵以個人身份進行說明、辯護，一方麵當彈劾通過後，也堅決擁護執行；體現在被質詢的幹部本人身上，麵對這種嚴峻場合，他既不痛哭流涕，也不無理取鬧，更不像一般人那樣虛於委蛇、言不由衷地說些“謙虛話”，而是堅信自我評價，行使個人權利，到會為自己申辯。

　　我們就彈劾問題走訪了評委，又聽到一番深刻的議論：“如果說監督製側重於對權利運行過程的製約，彈劾製則側重於對權利後果的製約。它對促進權利對象對權利主體的反饋，對加強整個權利運行的首尾聯係，有著重大意義。堅持這項製度，對改進幹群關係，提高工作效率，杜絕嚴重失職、腐化行為，都將起到促進作用。”

　　“然而，確實像人們說的彈劾是一種‘核武器’。對社會震動大，對本人觸動大，因此隻能當作一種‘威懾力量’使用，不可不用，不可濫用，範圍不能過廣，次數不宜過多。要掌握好這個‘尺度’，還要靠嚴格的科學程序。而且，允許本人在彈劾前自行辭職。”

　　“彈劾，畢竟是一種消極權利手段，隻解決少數犯罪、瀆職、無能者的去留問題；不能解決無能者為優勝者取代的問題，因此，還必須靠人才競爭，靠選舉、推薦等積極權利的手段。”

　　關於評議會一年來的成績，他們認為它初步喚起群眾的民主意識和參政熱情；初步建立起一套群眾監督體製；幹部群眾逐步形成了一種新型的權利、義務關係；區內政治透明度有了提高；鍛煉了一批人才。從長遠看，評議會對促進區內管理信息從縱向分等級傳遞轉向橫向群眾性傳播：對加強決策的谘詢係統、評價係統、監督係統、反饋係統；對造成民主和諧的政治環境，保證言者無罪，培養對不同觀點的寬容精神；對促進由義務本位向權利本位發展，奠定以法治區的基礎；對促進人才培養從消極、被動、內向、保守型向積極、主動、開拓、創造型發展等等，都將起到積極作用。

　　至於評議會的不足，評委們認為主要是還缺乏經驗和專業訓練，參政能力低，章程尚不成熟，有待實踐中進一步補充完善等。

　　生活多姿多彩，事情也有個一波三折。彈劾案通過半年之後，開發區臨時黨委在檢查回顧工作時，發現被彈劾的同誌當初的票數有點差頭。經仔細査對，證實確有幾票之誤。

　　臨時黨委深深知道這幾票的分量：當初就是因為這幾票那位同誌才麵臨彈劾的；現在，它對群眾和評議會的積極性也可能產生影響——這個新生的群眾機構畢竟剛剛開展工作、行使民主權力呀。

　　工作頗有點棘手，棘手的工作才檢驗水平。臨時黨委毫不猶豫地決定，實事求是，迎著困難上。他們首先向評委會說明情況，做工作。評委們心如明鏡，一年來評議會每項成績不都是在黨委領導支持下取得的嗎？就說去年末，當有人提出“評議會是資產階級自由化在開發區的表現”時，正是黨委負責同誌在中層幹部會上明確表態：不是！評議會一直在黨委領導下進行工作，方向沒錯兒，隨著政治體製改革的深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這環工作不僅不能削弱，還要加強。今天，黨委堅持實事求是，修正偏差，正是為評議會補台，為其健康發展創造條件。因此，思想一碰就通了。

　　被彈劾的同誌呢，區內恰好有一重要研究機構需要這方麵人才，幾次找工委點名要人。於是領導出麵，一邊指出他過去工作中的成績、教訓，一邊鼓勁。因此他心情舒暢地走上新的崗位。

　　就這樣，一件看來頗為棘手的工作，在開發區臨時黨委開明的、實事求是的領導下得以完善解決。

　　像一切新生事物的命運一樣，民主的進程是充滿光明也充滿荊棘的路程。波折發生後，評議會成立初期的某些不理解乃至責難——什麽“無政府主義”、“自由化”、“小文革”等說法又像旋風一樣吹來。

　　麵對這種情況，黨委負責同誌又一次明確對記者說：“評議會方向沒錯兒。開發區民主建設還處於探索階段，還要提高，還要完善，還要發展。”

　　評委們則說：“有這樣的黨組織領路，我們更有信心了！挫折隻能使我們成熟。從投身民主建設那天起，我們就準備好，迎接考驗，甚至失敗！”

　　“何以想到失敗？”

　　“是指暫時失敗，而對中國的民主進程，我們則充滿了必勝信心。正因為我們對黨、對社會主義充滿了信心，堅信社會主義製度為曆史上最廣泛、最科學的民主創造了條件，我們才在黨的領導下，進行這種社會主義民主的嚐試。與此相反，從右的方麵來的‘資產階級自由化’，從左的方麵來的‘僵化’，都認為社會主義搞不了民主，都把四項原則與開放改革對立起來。”

　　采訪接近尾聲了。猛抬頭，發現辦公室牆上掛著小平同誌的大幅題詞：“開發區大有希望。”

　　當時，小平同誌在參觀過程中，曾對中外人員說：“對外開放還是要放，不放就不活，不存在收的問題。”

　　據說，還有一個有趣的小插曲，小平同誌題詞後，看著手中的筆，對大家說了一句幽默而又意味深長的話：“就這個容易：別的，都不容易喲……”

　　作者贅言：開發區開展的“民主評議會”，距今已有5個多年頭了。5年後的今天，中國的國情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我們之所以將5年前的“民主評議會”錄製下來，以期給人們對於認識開發區提供一個更廣闊的空間。除此以外，別無他意。

　　§§第四章 搏擊者禮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