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發區管委會的決策層清醒地意識到,目前開發區的硬環境還不具備吸引外國投資者應有的魅力,或者說還不具備馬上上項目的基本條件。首要的是先把基建搞上去,以基建為龍頭,帶動開發區總體規劃的推進。
眼下當務之急的,是要打開一條通往起步區的通路。農諺曰:要致富,先修路。這其中的道理也適用於開發區。問題明擺著麽,沒有道路,車進不去,什麽機械器材呀,什麽蓋廠房需要的鋼筋水泥磚瓦呀,統統都隻能望洋興歎!在打開通路的同時,利用塘沽區可提供的條件,有個水,有個電,人家外國老板來了,一看才敢拍板立項。
於是,以最快的速度先修一條3.5公裏長的進場路的任務下達到現場指揮部。
“嘛叫最快速度?到底想要求什麽時候完成?”急性子的苗沛急焦焦地問。
“管委會要求我們先拿出個完備方案。”現場總指揮王述祖把管委會的底牌和盤托出。
“圖紙呢?施工材料呢?要嘛沒嘛,這骨頭可不好啃!”苗沛兩條濃眉擰在了一起。
“要好啃,小孩子都能搶著吃,還要我們來幹什麽?!”王述祖佯裝嗔怪地白苗沛一眼。從月光中可以看出,他極喜愛他這位戰將火辣的性子和樸實剛直的氣質。苗沛多年來在市建部門工作。這次抽調他到開發區工作,親朋好友曾再三勸他不要去:在天津市裏工作得好好的,到荒郊野外幹嗎去?一沒封官,二沒額外報酬,要是到深圳、珠海、蛇口什麽的還有個圖頭,你去那開發區圖個嘛呢?!可苗沛說:我就圖個為天津的改革開放出把子力氣,圖個上邊還把我當成個人物。於是,他就鐵下心來了。來了後活活像條開荒牛,拉大套,出大力,爬大坡。
王述祖以總指揮的身份命令他:“修路用的材料你火速去籌備!”
“那方案呢?”
“管委會已派專家來勘察設計。”
“那我們就鐵路警察——各管一段兒。”
疊映之一:開發區的起步區規劃組成員已奔赴現場。迎接他們的是一場罕見的大雪,昔日的鹽池積雪達一尺厚。寒風無遮無擋撒潑似的呼號著,這些專家身著棉衣,一呼吸一股白煙兒!盡管寒風砭骨,他們依然冒著嚴寒勘察現場。到了開飯時間,他們取出從家裏帶的饅頭一看,個個凍得像石頭似的。晚上,奇冷無比,難以入睡。於是,他們點起篝火,拿出兩瓶二鍋頭,邊喝邊高談設計方案,別有一番情致……
疊映之二:開發區成立總公司並召開第一次董事會,重點聽取了開發區前期建設工作情況的匯報。
開發區總公司舉行成立招待會,市政府主要領導同誌和市各委辦的負責同誌以及聯邦德國、法國、澳大利亞、日本、香港等10多個國家和地區駐華使館的商務官員及經貿集團的代表共400餘人參加。
招待會由開發區主任張昭若主持,李瑞環市長和聯邦德國駐華使館參讚哥德樂講了話。穆青同誌致答謝詞。
招待會熱情洋溢,不少國家的商務官員表示要為開發區介紹投資項目。
疊映之三:開發區外事工作人員接待了丹麥的摩登先生偕夫人。摩登先生提出在開發區成立“丹華企業有限公司”,生產經營各種款式的自行車、自行車零部件及其配套係列產品、兒童自行車係列產品,並提出馬上到現場考察。開發區外事工作人員欣然讚許。誰知,一副紳士派頭的摩登先生和頗為摩登的摩登夫人考察完現場竟提出一個極苛刻的條件。明年春節以前要按他的設計要求將廠房蓋好。這一下可使開發區外事工作人員目瞪口呆,從現在起距明年春界滿打滿算兩個月時間,能保質保量地完成摩登所設計的廠房要求麽?如果合同一簽,不能如期履行合同,名義上和經濟上的損失將不可估量嗬!怎麽辦。外事工作人員立刻反映給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張昭若。張昭若立刻召集領導班子開會研究,一致認為要不惜一切血本,克服一切困難,答應對方提出的先決條件。來個“一花引來百花開”,用事實證明我們能夠接項目、上項目。於是,管委會立刻給現場總指揮王述祖下了刻不容緩的死命令。
開發區軍團般推進,一種巨大的有形壓力,使苗沛感到責任太重了。進場路不馬上開通,基建上不去,將直接拖開發區起步的後腿,了得麽?他急如星火地跑到市政局,選定一支近200人敢打硬仗的施工隊伍。但是,開發區整整一個泥淖荒灘,沒有修路所需要的砂石。砂石料解決不了,光有施工隊伍也如同巧媳難為無米之炊。
他急眼了。可急中有智。
他聞聽離開發區六七裏的北塘正在修鐵路。便臉一抹,顧不得是否碰釘子,找到他們的負責人,死磨硬泡,左哀右求,硬是要人家答應每天增運一列至兩列車皮的砂石給他。苗沛後來說:“人家修鐵路也是硬指標,憑嘛給你多掛車皮?那年頭一不講請客,二不講塞紅包,憑嘛,就憑恨不能給人家磕頭。人家一想咱也不是為個人辦事,都是為了國家,就感動了。”
哀兵必勝!
但是,隻依靠北塘增掛車皮運砂石依然滿足不了修進場路所需要的材料。苗沛來個如法炮製,又馬不停蹄地到塘沽區和東郊區有關單位化緣。終於形成“三路並進”的態勢,每天200多輛車次,轟隆隆向開發區挺進,充分保障砂石料源源不斷地滿足施工隊伍的工程進度。
與此同時,專家組關於進場路的施工方案的爭論也到了白熱化程度。
一種意見認為:基於目前開發區的起步區剛剛排除海水,應該先搞總體規劃,利用傳播媒介造輿論,不一定非要硬著頭皮修路;
另一種意見認為:修路也可以,但必須待路基沉積一年以後;
第三種意見認為:現在不是爭論該不該修和多長時間修的問題,而是要研究麵對路基泥濘鬆軟的問題,應該采用什麽辦法修。現在脖子都放在鍘刀上了,還喊什麽冤,叫什麽屈,隻是閉眼咬牙的事兒了。
可是究竟采用什麽辦法修,當觸及到這個硬碰硬的問題上,討論便卡殼了。
室外,嚴風肆虐,滴水成冰。人曰:海水不結冰。可是眼下氣溫近零下20度,附近海灘都凍住了。室內,濃重的香煙霧狀若陰霾無言的充斥房頂,專家們的額頭汗津津的,臉色發紅,人人心裏都好像放著個火爐子。
他們心裏怎不急呢?施工隊伍已來安營紮寨,滿載砂石料的運輸車隆隆開來,可是修路的方案尚未定奪。
“走,到現場看看去!”不知是誰一聲喚,專家們魚貫似來到卸料的現場。
大家一看裝著石料的汽車正準備向四麵八方卸車,一個大膽的設想應運而生。他們指揮滿載石料的汽車在已經標定的進場路路線上卸車,馬上又指揮軋路機在石料上碾軋,隻見原路基上稀軟的泥土逃亡似往兩側溜竄。'
“對,就用這個辦法!”專家們擊節高呼,眼放異彩。
於是,施工隊伍和軋路機沿路段一字排開。鋪一層石料,用軋路機軋一遍,上覆一層砂;再鋪一層石料,再用軋路機軋一遍,上覆一層砂。幾層過後,路基固若金湯,堅如盤石。
“軋石擠壓法。對,就叫軋石擠壓法!”專家們那興奮的樣子宛如獲得一種重大科技發明。
筆者不知道這項發明能否向國家專利局申請發明專利權,但在開發區的修路史上確是前無古人的新發明。
“軋石擠壓法”的運用,一下子使施工隊伍和施工機械大有用武之地。他們晝夜24小時輪流鏖戰,苗沛和專家們則談不上倒休,常常每天蹲在工地十六七個鍾頭。
整整一條3.5公裏長的進場路,在正常條件下需要3個多月時間,可他們僅用了20多天便宣告竣工!
那麽,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答案應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