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三十分,馮燕子窩著一肚子火氣回到家,見兒子京生正在床上蒙頭大睡,她轉身進夥房,冷碗冷盤,沒有半點做飯的跡象,肚子那股火氣頓時又躥到頭頂。簡直氣死人了!她氣呼呼地走到京生的床前,一把掀開他的被子:“叫你做飯,你怎麽沒做?”
京生睡眼惺忪地說:“我不餓?”
馮燕子一聽更是氣上加氣:“你不餓,難道我也不餓嗎?”
京生疲乏地伸了個懶腰,連看都不看馮燕子地說:“你餓還有勁兒跑去呀?”
馮燕子被兒子帶有控告的話噎得半天喘不過氣來,氣惱地質問道:“我有事兒,不跑去行嗎?”
“什麽事兒值得連午飯都顧不上做?”
“大人的事兒,你們小孩子們不要管!”
“這不就得了,你餓也屬於大人的事兒呀,那你還怪我不做飯幹什麽?”
京生說完,抻過被子,又蒙住了頭。
“現在都幾點了還睡?你下午不上學了?”
“下午沒課。”
“作業寫完啦?”
“睡醒了再寫。”
“作業還沒寫完呢,睡什麽覺?”
“你有完沒完了!”京生“呼”地一聲推開被子,象推倒了一麵牆,瞪著兩隻猩紅的眼睛,臉上的傷疤蠕動著,樣子凶得嚇人。
要是在前幾年,馮燕子對於兒子的無禮早已用巴掌在他的臉上開花了,可是最近兩年她不敢打了。一方麵是兒子大了,又生性粗蠻,真要把他打急了他會不管不顧的,說不定還會還手呢;另一個方麵是她與張德榮的關係越來越壞,兩個人見後基本上不說話,很多事情需要京生做媒介,加上京生本來就對她疏遠,她再張口就罵、動手就打,豈不是禦底把他推到張德榮一邊?所以她還要耐著性子對兒子做“爭取”工作。於是,她隻得說了句:“你睡吧,不知你在學習上什麽時候才有個長進!”她說完走到夥房,心裏罵道:老子不正經,兒子也是個混賬東西。上梁不正下梁歪。
“馮燕子,電話!”
馮燕子剛撂下飯碗,樓道裏又響起那個男子的呼喊聲。
“來啦!”馮燕子急忙應一聲。大中午的,是誰來的電話?吃飽了撐的!她心裏老大不高興。
“燕子嗎?”當馮燕子剛說了聲“喂”,耳機裏便立刻傳出她姚殿熙那親熱得有些過分的聲音。
馮燕子本想立刻將耳機放下,免得他又糾纏不休,可是對方象一個具有巨大吸力的磁場一樣使她的手臂難以放下來。她雖然清楚地知道他對她的企盼不過是水中月和鏡中花,屬於“落花有意水無情”,但她也清楚地意識到他在某些程度已經征服了她。女人希望從男人那裏得到什麽?答案是:體貼與勇敢。無可否認,他在這兩個方麵都具備了,而且對於前者他還具備得徹底。但是,她又認為自己決非一個輕薄的女人。況且,少女時的那種衝動和鋌而走險的征服欲隨著歲月的流逝和生活的磨礪而淡漠多了。然而,她又覺得自己畢竟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漂亮的女人。女人被男人執著追求的滋昧兒是甜蜜的,甜蜜得常常使人陶醉。因為它不僅證明自己美的存在,而且還具有強大的青春召喚力。
“是我,什麽事兒?”她說。
“你不覺得我今天要見到你麽?”對方說。
“我又沒‘關節炎’。”她說。
“你沒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戀人的心是感情的溫度計’麽?”對方說。
“你有什麽事兒,快說吧。”她自感敵不過他的進攻,語調由鬥爭轉為哀求。
“你交給的任務我完成了。”對方自豪地說。
“我交給你什麽任務啦?”她一時感到困惑。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你不是說要我給蓮子物色個對象嗎?”對方話語中帶有嗔怪。
“他是幹什麽的?”她立刻感到一陣欣喜。
“我不是開始說過了麽,今天我要見到你。”對方開始要價了。
“好吧,幾點?”她隻得應允。
“下午兩點半,老地方,過時不候。”對方說完不容馮燕子有絲毫思考的餘地,“嘎”地一聲把耳機放下了。
他又贏了。她說。
果然,下午兩點半馮燕子不敢遲延地來到約會地點。
“他在哪個單位工作?”馮燕子一見姚殿熙立刻力爭主動。
“市委宣傳部。”姚殿熙笑容可掬地從容回答。
“什麽文化程度?”
“‘北大’哲學係工農兵學員。”
“多大歲數了?”
“比蓮子大兩歲。”
“他看了蓮子的像片了麽?”
“看了。”
“怎麽樣?”
“他的滿意程度僅僅暫次於我對你的愛慕。”
馮燕子聽了姚殿熙這句恭維的話雖然臉上嬌嗔地一笑,但是心裏卻產生一種逆反心理,因為她在幹校時就聽說過,姚殿熙過去對他的妻子也顯得一往情深。他愛人從家鄉到幹校探親,他不僅親自到市裏大車站迎接,還經常帶著他愛人肩膀挨著肩膀地在幹校院裏散步。不少到幹校臨時來隊家屬宿舍的人看到,他不但在休息時間幫助她愛人看孩子或者做飯,而且還經常在上班時間不去辦公室在家屬宿舍洗衣服,一洗就是一大盆。在幹校他曾被譽為“模範丈夫”。可是又有傳聞說,就在他終日與妻子廝守的那些日子,他卻與隔壁房間一個臨時來隊的家屬關係曖昧,並且據說那個女人被他迷戀得隻要她愛人不在家就往姚殿熙屋裏跑。而今,他卻毫不憐惜地與妻子離了婚,發狂地又在迷戀自己。倘若一個男人能夠博得許多女人的歡心,無疑他必定對每一個女人都投其所好。而這樣的男人恰恰是情場上的市儈。她想。可是,眼下她有些事情還用得著他。別的不說,就是為給蓮子找個對象就令她傷透了腦筋。為了徹底斬斷張德榮對蓮子的情絲,就必須采取治本的辦法,即馬上給蓮子找個令她滿意的對象。可是一連給她介紹了好幾個,她都不滿意。其中有一個部隊裏的參謀,小夥子帥極了,她硬是說人家文化水平低,盡管你講破了嘴,她高低不同意。無奈,她隻得求姚殿熙出馬,這家夥辦事兒果然很利索,前兩天馮燕子才說了此事,今天就有了結果,而且從幾個基本方麵看,他介紹的這個小夥還不錯。
“安排什麽時候叫他與蓮子見麵?”
“那還不是聽你一句話。”
“明天這個時間怎麽樣?”
“當然可以。”
“那我就告訴蓮子去啦?”馮燕子想溜。
“哎,你不覺得形象的東西比你用語言描繪更真切麽?”姚殿熙一句話就把她的身子定住了。
“你要了他的像片啦?”
“當然。”
“快給我看看。”
“給!”
就在馮燕子探身接姚殿熙遞給她的像片時,整個身子突然被埋在姚殿熙的懷裏,接著一個熱烘烘的圓罩住了她的嘴唇,盡管是短暫的一瞬。
她又一次被他“俘虜”了。有些男人在女人身上顯露的才華最充分。
她心裏不知是憤然還是感慨地說了一句。
晚飯前,馮燕子趕到北海後街的家中堵住了馮蓮子。馮蓮子這個星期上夜班,馮燕子心裏算計得清清楚楚。
“喲,燕子姐來啦,您可是稀客。”
馮燕子一進屋,首先給她搭話的不是馮蓮子,而是上次與馮蓮子談論著什麽的馬虹。
“是小馬呀,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是歇班兒嗎?”馮燕子雖然與馬虹打交道不多,但她深諳這姑娘性格開朗,敢說敢幹,話出口象刀子似地刺人,所以打心眼裏怵她三分。
“姐,這麽晚了才來,有事兒麽?”馮蓮子怕馬虹說出話來惹得馮燕子不高興,所以急忙問道。
“還不是為了你的事兒。”馮燕子說完扭頭看了一眼馬虹,那特有的眼神兒分明在說,你快出去吧,我們姐妹兩個要談點私事兒。
誰知,馬虹不但不識相,反而打定主意不走了:“燕子姐,你要不覺得我會壞你們的事兒的話,那我可要留下來聽聽了。”
“哪能呢?聽吧,聽吧。”馮燕子沒料到馬虹會突然“將”她二軍,雖然心裏很厭煩,但是又得強迫自己裝出笑容,並擺出一副慷慨大度的神態。真是活見鬼!
“姐,我先做點飯,有什麽事兒吃了飯再說吧。”蓮子說。
“不了。說完了我得馬上走,家裏剩下京生和荔荔兩個孩子怎麽行?”馮燕子怕蓮子和馬虹問起張德榮的事兒,急忙拿出那張像片,“蓮子,你看看這個人怎麽樣?”
“我先媵媵。”馬虹不由分說從馮燕子手裏拿過像片,“喲,小夥子長得滿帥嘛,燕子姐,把他介紹給我吧?”
馮燕子隻得一笑:“好,你要信得過我,下次我給你介紹個更好的。”
“那這個呢?”
“給蓮子介紹的呀。”
“咯咯咯……”馬虹聽罷笑得前揚後合。
“你笑什麽?”馮燕子被馬虹都笑得發毛了,怔怔地不知何故。
“燕子姐,你不覺得此行是正月十五貼門神麽?”馬虹臉上充滿譏誚。
馮燕子表示不置可否地一搖頭。
“現在我代表馮蓮子鄭重宣布:馮蓮子與該廠青年技術員高昌學定於今年春節舉行結婚典禮!”
馮燕子方才還狐疑的表情立刻被凍住了,僵直地站著,半晌才從嘴裏擠出一句話:“小馬,你在捉弄我?”
“捉弄您,借我倆膽子也不敢哪,不信您問蓮子。”
“蓮子,是真的麽?”
“嗯。”蓮子麵帶羞澀地一點頭。
“你怎麽一直沒告訴過我?”
“今天剛定下結婚日期。”
“你這個孩子。”馮燕子白了蓮子一眼,貌似責怪,實則竊喜。
“怎麽樣,我的燕子姐,把這個小夥子該介紹給我了吧?”馬虹不失時機地又“將”了馮燕子一軍。
馮燕子覺得心裏懸著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笑眯嘻兒地對馬虹說:“這小夥子長相倒不錯,就是有點書呆子氣,你能看得上?”
馬虹揶揄地一笑:“這麽說,您給蓮子推銷的是個處理品哪?”
“你這個丫頭,嘴就是不饒人。”
“燕子姐,甭這麽說呀,我還想拜您為師哪。”
“你這個調皮鬼。”
馮燕子雖急且喜地趕回家,見京生獨自一人看電視。“荔荔呢?”她氣衝衝地問。
“在幼兒園哪。”京生眼不離電視屏幕地答道。
“你怎麽沒接她回來?”
“你沒告訴我呀。”
馮燕子氣得伸手關閉了電視機開關:“不告訴你就不知道接呀?我沒告訴你看電視你怎麽就忘不了看?你快去煮點麵條,我去接荔荔!”
京生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你聽到沒有?你個混賬東西,你非把我氣死不行呀?”
京生等馮燕子走出去,立刻又打開電視機,頃刻間飄來幾句戲曲唱段:
使別人顛倒惡心煩,
你不慣,
誰曾慣……
再過幾個月就要上小學的荔荔,居然膽小得不敢自己一個人從幼兒園回家。
幼兒園不僅就在部隊機關大院裏,而且就在家屬宿舍區。從幼兒園到馮燕子居住的六號樓,隻需要穿過一個操場、一座小花園加一個軍人服務社就到了,總共沒有兩千米,而且機關大院裏機動車輛少,時速又嚴格限製在十五公裏,另外還不時有機關警衛分隊派出的糾察巡邏,所以大院秩序井然。機關下午六點鍾下班,幼兒園的孩子一般卻從下午五點半開始陸續往回接了,到六點鍾基本上就接完了。可是,眼下都七點多了,荔荔所在的班就剩下她一個人,馮燕子還沒有來接。
“荔荔,阿姨送你回家,好麽?”四十多歲的阿姨滿臉笑容地問荔荔。其實,她心裏也埋怨馮燕子為什麽還不來接孩子。雖然是她值班,可是幼兒園崗位責任製規定,隻要有孩子,阿姨就不得擅自離開,也不得幹點織毛衣之類的私活。要是荔荔走了,情況就不同了,反正也沒有孩子了,門一關,燈一閉,愛到活動室看看電視就看看電視,不愛看電視就到值班室織會兒毛衣,多自在。可是荔荔這孩子,偏偏那麽死認一,不是馮燕子來接她,她硬是不走。
“我等我媽媽來。”荔荔死咬著這一條不放。
“你媽媽今天晚上要是不回來了呢?”
“那我就等我哥哥。”
“阿姨送你回家不一樣麽?”
“我媽說,不是她和我哥哥來接我,不許離開幼兒園。”
“那為什麽?”
“我媽說,怕上壞蛋的當。”
“那你爸爸為什麽不接你來?”
“我媽說,我爸爸去差了。”
“到哪兒去了?”
“我媽說,好遠好遠,媽也說不清到什麽地方去了。”
“什麽時間回來?”
“我媽說,得好長好長時間。”
“荔荔,阿姨帶你到幼兒園門口去看看,說不定咱們走到門口,你媽媽正好來接你。”
“嗯。”
荔荔隨同阿姨來到幼兒園大門口,左等右盼,還是不見馮燕子到來。
“荔荔,走,咱們回屋裏去吧,感冒了可就麻煩了。”阿姨見天漸漸黑了,又起了風,怕荔荔再看不到馮燕子引起傷感,急忙拉住荔荔的手往回走。
“荔荔!”就在阿姨領著荔荔剛轉過身來,背後響起馮燕子急切的呼喚聲。
荔荔扭頭一看是馮燕子,突然掙開阿姨的手,撒腿就往前跑,一邊跑一邊哭訴地喊:“我今天不回家了,我不要你接我!你走吧,我不要你接!”
馮燕子和阿姨立刻嚇慌了,急忙追趕。
然而,荔荔穿過操場南端的“地道”,又攀上“鐵索橋”,再爬上“雪山”,之後進入“草地”,如同進行新的“長征”。
“蒸荔,乖,停下,別摔著,別碰著,聽話,乖孩子!”馮燕子一麵追一麵喊,還一直擔心。
最後,荔荔躲在“猴洞”裏,母女兩個開始了談判。“乖,快出來,跟媽回家。”
“你走吧,我不要你接!”
“荔荔,媽下次再也不晚接你了,還不行麽?”
“你說話不算數。”
“媽什麽時候騙過你?乖乖,快出來,這不你阿姨也在這兒麽,要是我下次再晚接你,我,我就變成個小狗。”
“咱們拉鉤才算。”
“好,媽跟你拉鉤。”
荔荔一鑽出“猴洞”,馮燕子立刻將她抱在懷裏:“瞧,凍得都打哆嗦了吧,乖,快讓媽抱著暖和暖和。”
阿姨看著吃力地抱著荔荔的馮燕子淹沒在無際的夜色中,不禁感歎了一聲:報應啊!
馮燕子拉著荔荔回到宿舍不久,文化幹事苟榕祜又來造訪。
“有事兒麽?”馮燕子將苟榕祜讓進屋,茶沒沏,煙沒遞,直言問道,表情中隱匿著嫌棄。明擺著麽,張德榮不在家,你一天之內兩趟三趟地往我這兒跑,別人見了不說閑話才怪哩!當然,沒病死不了人。可是,閑話也象暗箭一樣會射傷人的。特別是現在自己的處境,更是不得不防,她想。
“皮副部長讓你馬上到他辦公室去一下。”苟榕祜的話說得也是直接了當,而且口氣還有一定的硬度。
“這麽晚了叫我去幹什麽?”馮燕子臉上掠過一絲驚慌的神色。
“不知道。”苟榕祜的回答象磚頭一樣硬梆梆的,臉色也冷。
“現在就去?”
“皮副部長說,叫你越快越好。”苟榕祜的回答象重申命令。說罷,一邊轉身一邊又加了一句,“我先走了。”
馮燕子的目光尾隨著挺著胸脯走出去的苟榕祜,心頭猛然掠過一個可怕的不祥的預感。
晚上八點四十五分。
這是馮燕子一天來心情最為緊張的時刻。
對於這一點,單從皮徜培辦公室的氣氛就能感受到。一般領導找部下談話,大都是一個人,最多是兩個人。而眼下,不僅有皮徜培和苟榕祜,而且還增加了兩個凶神惡煞似的人物,郭大山和鐵鵬。
“小馮呀,你知道今天找你來談什麽事兒麽?”皮徜培的麵孔仍然埋在煙霧中,使人很難看清他臉上的真實表情。
“不知道。”馮燕子的語調很生硬,她討厭皮徜培那種審問的口氣,更討厭苟榕祜那種狐假虎威的神態,當然也討厭郭大山和鐵鵬武夫樣的一本正經。
“你今天為什麽跑到俱樂部去摔張德榮的東西?”皮徜培好象手持一把不夠長的利劍,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直指對方的要害處。
馮燕子聽了果然肩膀一抖,一時不知如何答對:“我,我……。”但是,她的驚慌隻不過是短短的一瞬取而帶之地是充滿敵意的強悍,“我想,我和張德榮之間的事兒應該屬於家庭的範圍,值得部裏這麽興師動眾麽?”
皮徜培聽了馮燕子反唇相譏的話,非但不局促,反而坦然地微微一笑:“不,這件事所涉及的範圍以及所造成的影響已經遠不能用家庭這個字眼兒來概括了。”
“我不懂您說的什麽意思?”馮燕子緊抿著嘴唇,借以克製著慌亂。她知道,皮徜培是個冷酷的、工於心計的老狐狸,此刻她更感受到了這一點。
皮徜培又是微微一笑,可是笑聲使人從心裏感到發森,象深夜從遠處傳來的貓頭鷹叫的餘音:“至於你究竟出於什麽因由摔你妹妹給張德榮送來的東西,我看用不著我來挑明了吧。但是我可以把機關的反映如實地告訴你。當然,說法是非常多了,多得足以拉個十條八條的,但歸納起來主要有兩點:一點是說你出於女人的多疑和嫉妒,連你妹妹都容不得;另一點是說你無事生非,落井下石,想來個‘柳暗花明又一村’。”
馮燕子看著皮徜培那冷冰冰的神情,聽著他那狠狠刺激著她自尊心的話語,一時間覺得在自己麵前聳起一座難以辯解的審判台,一股巨大的難以扼製的情緒在她胸中凶猛地衝擊著,沸騰著,渲瀉著。於是,她要不顧一切地自衛,又要不顧一切地進攻。因此,她失去理智地說出一句令人心驚膽戰而又令她難以挽回的話:“我能憑白無故摔他的東西嗎?他是個流氓!他與我妹妹有作風問題!”
難怪她這句話出口,皮徜培辦公室的聲音立刻窒息了。
窒息得象一座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