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與黑手

第十七章 雞飛狗跳

　　午夜十一點鍾，京郊那座氣派而別致的別墅般的庭院裏，驟然間響起汽車的喇叭聲。粗野的喝斥聲和慌亂的腳步聲。

　　“嘀——嘀——！”驕橫的汽車喇叭聲在懊惱地斥責對方為什麽不趕快把車開走。

　　“他媽的，不許鳴喇叭！”一個黑大漢在俗氣地罵著人，“你個狗日的，你敢再單擊喇叭，老子就一巴掌扇你個狗吃屎！”

　　“嗨，前麵伏爾加車上的司機！你把車橫著，別的車還過不過？”

　　“噢，王副主任！現在幾點？”

　　“差五分十二點。”

　　“喲，離開會還差五分鍾，得趕快走！”

　　“什麽會這麽急？深更半夜也得從被窩裏爬起來。”

　　“現在都他媽的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摟著老婆睡大覺。”

　　“嘖嘖，你這話就不文明了，睡覺還非得摟老婆？”

　　“行了，別打哈哈了，攢著勁兒準備哭吧！”

　　“你聽到了小道兒消息了？”

　　“嗨，還用聽？現在開會就是信號。”

　　被緊急召集來的幾個男女魚貫似的爭先恐後朝樓上湧。這時，周勃從一間安著保密電話機的房間裏滿腦門子大汗地走出來，嘭地一聲推開了一個燈光通亮的房間的門。

　　這是一間小會議室，四周是沙發，中間鋪著寬大的地毯。梅麗芬正和宣傳隊幾個年輕的舞蹈演員在瘋狂的樂曲伴奏下跳搖擺舞，一個個搖動著柔軟的腰肢，盡管頭上沁出汗珠兒，似乎仍舊不夠盡興，有的還打情罵俏。梅麗芬不但在年齡上是長者，而且在扭技上也是為尊。她上身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輕紗背心，兩個乳房象一對活鴿子似的撲棱棱歡快跳躍，十分風騷。

　　“我們要開會，都給我滾！”周勃闖進屋來，鼓著一對金魚似的大眼珠子，厲聲斷喝。

　　幾個年輕的舞蹈演員見狀，慌忙呼叫著抱起自己的衣服，象受到驚嚇的一群黃羊，奪路而逃。

　　“喲——，周秘書，今天怎麽那麽大的肝火呀？”梅麗芬嬌聲嬌氣地拉著長腔一搖三擺地走到周勃麵前，“怎麽，嫌沒有陪你？來吧。”她說著伸手就要摟周勃的腰。

　　周勃嘴噴著唾沫星子：“嚴肅點兒！開會的人馬上就來了，你趕快出去！”

　　梅麗芬見周勃不象醋性發作，好象真的有急事，不敢再糾纏，她抄起自己的衣服，刻毒地說了句：“咱滾，誰叫咱老頭子是個窩囊廢哩！有一天我也當個什麽副帥辦公室的主任，一定放個屁叫他當場聞一聞，到底是香的還是臭的！”

　　她說完狠狠白了周勃一眼，一甩腦袋，悻悻而去。

　　“你他媽——”周勃剛想咆哮地回敬梅麗芬一句，梅麗芬“膨”地一摔門，把他後麵要罵的字眼給憋了回去。

　　屋裏隻剩了周勃，他象個困獸似的來回轉開了圈兒。他感到心裏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緊張，這樣害拍，這樣空虛，這樣無策。方才林立果在保密電話機裏講的情況太可怕了。雖然按林立果根據林彪的栺令親自密謀策劃的《“571”工程紀要》（“571”即武裝起義的諧音）要大動幹戈，首先幹掉毛澤東，然後采取栽髒誣陷的手法，對上層人物來個大清洗，抓起來一批，斃掉一批，再監視起來一批，然後再掛上他們林家天下的字號。但是上海那幫窩襄廢，毛澤東一到上海，他們象一個個吃了煙袋油的耗子，都他娘地麻爪了。不要說幹掉毛澤東，連接近他的專列也不敢。就是有的家夥當麵見到了毛澤東，連腿肚子都不知朝前還是朝後了，結果火車一聲長笛，毛澤東返京。原來策劃好的什麽炸橋、放火、飛機俯衝統統都他娘的不靈驗了。現在毛澤東的專列已經過了徐州，眼看副統帥的提前接班已成一枕黃粱。可謂“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從林立果的口氣中可以聽出，副統帥已感到大事已去，日暮途窮，決定孤注一擲，南飛廣州，另立中央、可是毛澤東明察秋毫，誰知能不能如願以償呢？他娘的，要不，來個武士道精神，一死了之得了！周勃越想越煩躁、恐慌和絕望。

　　正在這時，應召參加緊急會議的人員急火火地推門進來了。一共八人，六男二女。在這些人之中，有王宇駿和徐處長。

　　“周秘書，什麽事他媽的這麽急，深更半夜把我們找來？”

　　“是呀，我一聽說馬上到這兒來開會，心就揪到嗓子眼兒了。”

　　這些人一進來，這間小會議室就變成了馬蜂窩，你一言我一語，亂哄哄的，張張臉上都流露出驚慌的神色。

　　“現在開會！”周勃強按怒火，猛鷙一樣凶狠地瞪著眼睛喊了聲。

　　休看周勃實際職務不高，俗話說“蘿卜不大卻在輩兒（畦背兒）上。”在場的人斂聲屏息，大氣不喘，一瞬間腦子裏一切皆空，如果講緊張的話莫過於此時了。

　　周勃的話簡潔明確，毫不含糊：“情況十分緊張，林副統帥準備南飛廣州，按原計劃進行，務必做好明天行動的準備。”隨著周勃的話音落地，象油鍋裏澆了一瓢涼水，方才沉悶氣氛立刻爆騰起來了。

　　“他媽的，原來不是講有充分的把握嗎？”

　　“上海那幫王八蛋，開始拍著胸脯喊‘不成功，便成仁’。現在都他娘的溜到哪兒去了！”

　　“哎呀，我們拍P股一走，那老婆孩子的安全能保障嘛？！”

　　“哎！哎！周秘書！我們是不是還在西郊機場搭吳法憲的飛機！你得給問個明白，他什麽時候走？”

　　“對，還有黃永勝和邱會作，他們是不是一起走？不然他們一蹽，我們還向哪調飛機去呀！”

　　“周秘書，電話！”這時門外有人喊，周勃急忙跑了出去。

　　周勃不大工夫跑了回來。

　　這幾個人一看周勃的臉色變得灰白灰白的，象剛從太平間裏出來一樣，知道情況愈發險惡，仿佛聽到了這座小摟周圍伏兵四起，他們已經成了甕中之鱉，一個個嚇得幹張嘴說不出話來。

　　周勃象個徹底輸光了的賭徒似的瞪著血紅的眼睛，臉上的肌肉已經成為麻木狀態：“你們剛才還他娘的嚷嚷什麽飛機、老婆和孩子，嘿嘿，這下也就好了，什麽也沒有了，什麽也就痛快了。你們不要用死人一樣的目光看著我，那也沒有用。剛才林立果說，毛澤東已經回到北京，現在專列已經停在豐台。周恩來已經打電話通知吳法憲，沒經過他批準一架飛機都不許動用。”

　　“嗬！那我們怎麽辦哪！？”

　　“他媽的，那我們就這樣束手被擒嗎？”

　　“喊你娘的喪！”周勃惡狠狠罵了一聲，伸手從衣袋裏掏出無聲手槍，“誰要再亂嚷嚷，就休怪我不客氣。”他說著用無聲手槍點了點二女一男，“你們三個，馬上趕到北戴河，一刻都不要耽誤，跟隨副統帥和林立果行動。剩下的除王宇駿和徐處長暫留一下，其餘的都回到各個據點把有關黨和軍隊的絕密材料都帶上，還有我們整個行動的有關記錄和原來準備南飛廣州的人名單，千萬不要落在他們手裏，然後到第二行動方案規定的地點集合，馬上出發！”

　　一時間，幾個男女哭喪著臉連哭帶叫，跌跌撞撞，小會議室裏變得雞飛狗跳，亂作一團。周勃心急火燎地看了看表，命令地向王宇駿和徐處長交代：“先到你家，將北京至烏蘭巴托和到伊爾庫次克的航行圖帶上，千萬不要叫梅麗芬糾纏住你不放。然後，你們一同去把那個艾戀戀帶上。葉群說，到了國外，不願叫林立果找個洋娘們兒。一定要越快越好，必要時可不惜一切代價。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