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戴大口罩的少女象影子一樣在艾戀戀的眼簾消失,便在她心裏結上了一個難以理清的謎。
是謎總要有謎底。然而,這個謎底又在哪兒呢?
複雜的現實往往使人的頭腦也隨之複雜起來。生活本身就是一本生動而深奧的教科書。艾戀戀決心潛心研究這本生活的教科書,開闊視野,增長知識,以便透視生活的底蘊。
艾戀戀為了印證那個戴大口罩的少女是否真實存在,她曾悄悄地問班裏的其他打宇員,她們聞聽,一個個慌忙把腦袋搖得象個撥郎鼓,一口一個不知道。無奈,她隻得向高班長打聽,誰知高班長臉一沉:“徐處長不是給你講過了嗎?該知道的自然叫你知道,不該叫你知道的不要打聽!”說完,扭頭走開了。
釘子,碰了一個又一個。迷霧添了一層又一層。
為什麽一提起那個戴大口罩的少女,她們或是神色驚慌,或是臉色陰沉呢?就象真的談虎變色一樣,又象約定俗成的一種戒條,大家默默無言,但又恪守不渝。艾戀戀覺得,打字班的女戰士們隻要一提起那個戴大口罩的少女,好象立刻有一個凶惡的魔鬼出現在她們麵前,使他們不寒而栗。而這個凶惡的魔鬼,不是別人,就是可恨的徐處長。
這個人是太可恨,又太可怕。
那天,大概是夜間十一點多,艾戀戀醒來上廁所。她隻穿著一件棉毛褲,上身一件小背心,當她走出廁所,依稀聽到樓道走廊西端仿佛有姑娘的飲泣聲,立刻引起了她的疑惑和猜測。西麵房間大多是辦公室、保密室,沒聽說有女同誌的宿舍呀,怎麽會有女的在哭呢?哭得還很悲痛,很傷心,又不是那種放聲大哭,好象是用手捂著似的,要不就是用被子蒙著頭。這個低聲哭泣的姑娘,會不會是那個戴大口罩的少女呢?艾戀戀壯著膽子,決定去探個虛實。
“站住!”
艾戀戀踮起腳後跟兒,悄無聲息的剛剛走到走廊中央的樓梯處,冷丁地從身後響起一聲低吼。
“啊!”艾戀戀嚇得渾身一抖,要不是下意識地捂住嘴,一定會大叫一聲。她猛回過頭,一束雪亮的手電筒的光柱刺在她的眼上和身上。
“你要過去幹什麽?”
艾戀戀不用看清對方,聽聲音就知道是徐處長。她驚悸地“嗯嗯”了兩聲,嗓子裏象塞著團棉花似的說不出話來。
“一個女孩子,穿著件背心象什麽樣子,回去!”徐處長關閉了手電筒,提醒多於訓斥。
艾戀戀這才想起自己連件上衣都沒披,狼狽地用雙手捂著胸,慌忙跑回了宿舍。
這個徐處長,簡直就是個出入無常的魔鬼,是個飄忽不定的幽靈!怎麽什麽時間都逃不脫他的監視呢?莫非他身上裝著什麽竊聽器,或者有什麽反光鏡,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要不,他怎麽會知道自己上廁所,又斷定自己到走廊西邊兒去?艾戀戀重新躺在床上,睡意早已跑到爪圭國去了,再也難以入睡。她兩眼瞪著天花板,紛紜的思緒大潮般地翻騰。
要說怪事,還遠不止這一件。
就在幾天前的一個傍晚。徐處長突然闖進艾戀戀的宿舍,告訴她馬上準備一下,一會兒周勃來看望她,並且準備帶她到市裏去看文藝演出,說完扭頭就走了。艾戀戀第一次發現,徐處長的臉上有幾分不安的神色。為什麽,她猜不出來。
“馬上準備一下?周勃要來,又是去看文藝節目,有什麽好準備的呢?”艾戀戀不解地思考著,感到無所適從。
猝然,從門縫裏“吧嗒”一聲飛進一個小紙團,而且還準確地擊在艾戀戀的後背上。
艾戀戀愕然地揀起紙團,隻見上麵寫著幾個字:
裝肚子疼,不去,切記!!!
這幾個字說的是什麽意思?如果從剛才的背景來說,無疑指的是不要下樓去見周勃,也不要跟周勃到市裏看文藝演出。除此以外還會寓指什麽呢?因為徐處長剛剛告訴我這個消息,沒過三分鍾,馬上飛進這個紙團,不指這個又指什麽?為什麽不能見周勃,又為什麽不能同他一起去看文藝演出呢?莫非其中有詐,還是背後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另外,從紙團上的字跡看,很象是個女同誌寫的。因為筆鋒一點兒也不遒勁和粗獷。那麽在這個紙團上寫字的如果是女的,可又是誰呢?這幾個字可能寫的太匆忙了,潦草得幾乎讓人認不出來,說明她在寫字的時候心情一定非常緊張,非常擔心。瞧,在“切記”兩個字後麵加了三個驚歎號,最後一個把紙都劃破了。看來一定有她認為十分凶險的危途嗬!
怎麽辦呢?艾戀戀覺得自己真的象熱鍋上的螞蟻了。時間已經十分緊迫,周勃馬上就來了,容不得這樣忐忑怵惕地徘徊和猶豫。
就在艾戀戀舉棋不定的當口,她猛地發現仿佛是那個戴大口罩的少女從門縫中往屋裏張望了一下,就在兩個人的目光相遇時,那個戴大口罩的少女一閃又不見了。艾戀戀惶遽地一抖,手裏的紙團掉在了地上:“是她,紙團一定是她扔進來的!”她心裏斷定地說。她急忙揀起紙團,追出門一看,晚了,那個戴大口罩的少女又蹤影皆無了。這時,隻聽樓道裏響起沉重的腳步聲,並傳來徐處長粗大的嗓音:“周秘書,你的車速少說一個鍾頭也有九十公裏,我剛剛吿訴艾戀戀準備一下,你就趕到了。”文戀戀聽得真真切切,毫不遲疑地急忙轉回房間,連鞋都沒來得及脫掉,和衣躺在床上,拉過被子把身子蓋了起來,並蒙住了頭。由於過度緊張,她覺得渾身發冷,四肢冰涼。她想極力克製自己,不要叫他們看出破綻,但是一點兒也不管用。她感到,在這間不足十四平方米的房間裏,即使隔著被子,別人也會聽到她心跳的聲音。她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按著胸口,可是心仍然是越跳越快,越跳越厲害。她清醒地意識到,周勃和徐處長已經站在了她的床前。
“噫,怎麽躺下了?”這是周勃不解地問。
“這兩天她就覺得身體不舒服。不過,我剛才來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這是徐處長的話音。
“問問她,到底怎麽回事?”周勃好象有點不愉快。
“艾戀戀,你怎麽躺下了?病了還是怎麽的?”徐處長甕聲甕氣地問。
“肚子痛。”艾戀戀呻吟地說。
“說痛就痛得這麽厲害?你剛才還沒說痛嘛!”徐處長也顯得有些惱火。他撩起艾戀戀的被頭兒,用手一摸她的腦門兒,象觸電似的立刻縮了回來,“呀,出了一腦門子冷汗,果然疼痛得不輕。你堅持一會兒,我馬上叫醫生來。”
“是麽?”周勃表示懷疑地看了徐處長一眼。“喏——”徐處長伸開手掌。
周勃一瞧,當真手掌上帶著不少汗水。他十分不悅地哼了一聲,“早不肚疼,晚不肚疼,偏偏趕在這個時候!”他急煎煎地抬腕看表,胖臉蛋子抖動了幾下,好象誤了什麽大事似的,心驚膽顫地轉身就往外走,臨出門又猛地一扭頭,向徐處長命令道:“馬上叫醫生給她看看。”
“是!”徐處長挺胸回答。
艾戀戀聽到腳步聲走遠了,才發覺內衣已經濕透了,象剛剛從浴池裏出來似的。她想坐起來,可又覺得一點兒力氣也沒有,渾身真的象散了架似的,而且心裏感到發冷,冷得牙齒直打戰,想抑製都抑製不住,她驚訝地發現,自己是真的病了。
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真是一個叫人難以猜透的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