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十章 倒樹的猢猻

  象個潑婦似的雨,徹夜未停。

  於日敏躺在床上又爬起來,坐在沙發上一連吸了兩顆煙,麻醉般地又醉倒在床上,輾轉反側地歎息幾聲,又翻身下床,接著又是一支接一支地的吸煙。

  窗外,銀蛇一樣的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喪鍾一般的雷鳴,一聲接著一聲地炸響,哭嚎似的風聲,撕拽著樹木。怒不可遏的雨,發瘋般向房頂上潑撒。這裏那裏,不時傳來玻璃窗撞擊破碎的聲音,象鋒利的碎玻璃在心裏攪動一樣疼痛難忍。

  於日敏魂不附體地從“聯合艦隊”的秘密據點回來,始終覺得處於恐懼的魘魅中,那個想以妖術般置他於死地的惡鬼便是林家父子。但是這又怪誰呢?不顧人格的吹捧,擯棄尊嚴的溜須,出於私心膨脹妄圖出人頭地地賣身投靠。不,不能再往下想了。此刻,他害怕窺探自己的靈魂。一陣陣對自身的蔑視和嫌惡浪濤般拚擊著他那痙攣的心。他想盡力擺脫掉這種不可言喻的情感,憑借煙草中含有的大量多環芳烴和煙堿來使神經處於麻木狀態,但卻是徒勞。人格的批判和道德的譴責糾纏不休地縈繞在他的腦際,無情地扣敲著他的心扉。可是他又難以下決心正視這些現實。他想最好馬上變成個蛆蟲,鑽到地板的縫隙裏,那怕是永不再見天日。然而嚴酷的現實告訴他,回避是不可能的。災難既然臨頭,魔鬼既然纏身,想擺脫辦不到,正如同難以擺脫掉自身一樣。

  “日敏,你快想個辦法,再也不能跟著林立果跑了,看在我們母女的份上,我求求你。”於日敏的妻子蜷曲地躺在床上,以哀傷的目光看著焦燥不堪的於日敏,解勸地說著。

  於日敏痛苦地用拳頭插著腦袋:“我何嚐不想擺脫掉他們呢?可是難哪。林立果說要臨陣脫逃就馬上槍斃,這家夥是說出來就能幹得出來的。就是能擺脫掉,將來也沒有我的好下場。”

  “那也總比去炸毛主席的火車強。將來就是坐幾年牢,也不能成為千古罪人。”

  “能有什麽好法子呢?”

  身為內科醫生的於日敏的妻子出於職業習慣地說:“要不你就馬上住院。”

  “我又沒病,瞞得了外行,還瞞得了醫生護士。”

  “想想辦法呀。”

  “哎,有沒有辦法馬上把眼睛弄得看不見東西了?飛行員雙目失明,他們也就不指望我幹什麽了。”

  “有辦法,但不能把眼弄瞎。快,用鹽和藥水抹在你眼裏,揉一會兒,裏麵就發炎了。乍一看眼球象紅燈籠似的,可嚇人了,其實住幾天醫院,就又好了。”

  “太好了,快,快呀!”於日敏轉憂為喜地催促妻子。於日敏的妻子連外衣都顧不得披上,裸露著內衣跑到廚房,取來堿鹽,用桌子上的藥水滲泡過後,一滴滴地點在於日敏的眼睛裏。

  “哎呀,疼死我了!”於日敏用拳頭錘打著床鋪,隻見腦門上沁出一層又一層豆大的冷汗珠兒。

  “哎喲,疼死我了!”幾乎就在於日敏痛苦呼喊的同時,在王伯騰的寢室裏響起了難以忍受的呻吟。

  王伯騰是怎麽從“聯合艦從”的秘密據點回來的?是坐自己的專車還是林立果給他派的車?林立果接完上海方麵的長途電話後又說了些什麽?他都記不起來了。他仿佛覺得自己失去了記憶,又象是處於死亡前的彌留狀態。他感到胸前區和胸骨後部出現衝狀疼痛,而且出現發作性胸悶。他知道,這是心絞痛的典型症狀。這種病狀故然可畏,治療不及時就會立刻一命嗚呼,可是對於王伯騰來說卻不及為然,這不僅是因為他是一個老冠心病患者,隨著工作的勞累和情緒的衝動以及寒冷等遂使心肌出現暫時性缺血而發生心絞痛,而在於他具有得天獨厚的治療條件。隻要他以“林辦”的名義要個電話,什麽協和醫院、301醫院,他都能夠暢通無阻。況且,他的衣兜裏、身旁寫字台的抽屜裏以及床頭櫃上,都有一個裝硝酸甘油藥片的小瓶子,都是陶瓷的,十分小巧美觀,造型很別致。醫護人員怕他急需時找不到,還在瓷瓶上寫上四個字:急救藥品。有多少次,他就是靠了這些藥片使衰竭的心髒重新起搏,使他一次又一次免於死亡。而眼下,他手裏雖然握著衣兜裏那個瓷瓶,卻遲遲地不想再打開。現在夜闌人靜,雖然不遠的房間裏就有醫生,他也不願單擊身邊的信號燈開關。

  此刻,孤獨、沮喪、惱怒、怨恨、卑賤、羞辱、絕望象無數條白螞蟻一樣啃噬著他的心,又象無數條鞭子抽擊著他那齷齪的靈魂。他那由於過份的煞費心機而變得瘦削的臉竟然是那樣蒼白的可怕,倘若與太平間裏的死人麵孔相比幾乎看不出任何區別。他覺得在自己的脖子上係著一塊標誌著深重罪惡的十字架,而在身子的背後聳立著一根粗大的恥辱柱,在他的麵前則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墓穴,距墓穴不遠,站在一排義憤填膺地荷槍實彈的執刑隊戰士,一隻隻烏黑的槍口對準他的腦殼和胸膛。他認為所以用這種方式懲處他,是在子彈把他擊斃時,他的身子向背仰,便被無形地釘在恥辱柱上:倘若往前倒,則自己滾入墳坑。這是多麽可卑的下場嗬!難道不是罪有應得麽?他詛咒地擂打著自己的胸脯:“該!該!”

  這當兒,屋外“嘎”地一聲炸雷,王伯騰象聽到處決他的槍聲一樣騰地站了起來,哭嚎般地哀告道:“不,不!不要這樣懲處我!我自己死,讓我自己死吧!”他步履蹣跚地搖晃著身子,頹然地依在床鋪上。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好象被一隻巨大的鐵鉗夾住似的,胸前區象刀割一樣疼痛。他嘴裏默默地叨念著:“死吧,快死吧。”於是,他猛地揚起右臂,狠狠將手裏的那個裝有硝酸甘油藥片的陶瓷瓶擲在地板上。

  然而,當死亡的魔影真正籠罩在他頭上時,他又感到一陣戰栗,欲生的本能又得到了複歸,隨之僥幸的心理又戰勝了悲哀。他痛恨自己方才不該輕生,要活著,因為勝與敗往往在人們預料不到的一瞬間發生戲劇性的變化。他象一隻饑餓的烏鴉撲向死屍一樣立刻跪在地板上,雙手抓起那隻陶瓷瓶,顫抖地擰開瓶蓋,倒出一粒硝酸甘油藥片,慌忙咽到肚裏,然後向前爬了幾步,象溺水的人撈到一根稻草一樣抓起話筒,撥通了醫生房間的電話,求救地說:“快來吧,我要死了,馬上送我到301醫院。”

  不多時,王伯騰的屋外傳來醫護人員雜遝奔跑的腳步。

  腳步,雜遝的腳步。一雙、兩雙、三雙……十幾雙腳步象被火燎了窩的蜂似的爭先恐後地從“聯合艦隊”的秘密據點裏湧了出來。

  “副部長,您現在要去什麽地方?”周宇馳見林立果第一個跑下樓,急忙追下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臂,哀求地,“您不能丟下我們不管呀?”

  林立果借著走廊的燈光看了看表,耐著性子向周宇馳解釋地說:“老周,剛才我不是講了嘛,副統帥要我馬上趕到北戴河,這裏的事就由你負責。他媽的,王伯騰這個老混蛋心髒病又犯了,剛才住進了醫院。於日敏這個狗日的眼睛突然壞了,也他媽的滾到醫院去了。這些驢操的將來老子有跟他們算總帳的時候!”

  “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麽具體行動?”周宇馳仍糾纏住林立果不放。

  “老周,你怎麽也麻爪了呢?”林立果平素第一次給周宇馳動了肝火,“我不是單獨給你說明白了嗎?明天一早,副統帥直接從山海關機場起飛,直達廣州。你馬上按照剛才我們擬定的那個名字,通知上麵所有的人,明天上午八點鍾以前務必趕到西郊機場,乘坐給黃永勝、吳法憲、邱會作和李作鵬準備的三叉戟飛機,還有一架伊爾——十八和一架安二四飛機,一起飛往廣州。我們將在廣州另立中央,形成南北朝的局麵。然後,我們派人經香港繞道日本再到蘇聯,叫蘇聯出兵,他們在北麵打,我們從南方攻,這樣南北夾擊,還愁天下不是我們的!”他說著安撫地拍拍周宇馳的肩膀,“老周,你我雖非一母所生,但親同兄弟。放心,隻要我林立果有一碗飯吃,決不會少你半口。”

  周宇馳感激涕零地一挺胸脯:“副部長,您就放心地走吧,這裏不論發生什麽事,我周宇馳要是幹出不忠於副統帥和您的勾當來,我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老周!”林立果和周宇馳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祝我們在廣州勝利會師!”他雖然使出全身氣力,喊出了這句話,但是仍然帶著心虛膽戰的顫音。

  這時,一輛北京吉普車“哧”地一個急刹車停在了小樓的門口。龔顯虎從車裏躥出來,跑到林立果麵前:“副部長,武器搞到了。”

  林立果問:“都是什麽?”

  龔顯虎馬上報告:“59式手槍30支,子彈兩千一百六十發,衝鋒槍兩支,子彈兩百發。”

  “好,馬上發給大家!”

  “是!”

  林立果等龔顯虎發完槍支彈藥,將他叫到一邊,壓低聲音說:“你要協助周宇馳行動,如果發現有人有不軌行為,不管是黃永勝還是吳法憲,也不管是‘艦隊’的哪一個成員,統統格殺勿論。多斃掉幾個沒關係,錯了由我兜著。”他一臉凶光,活象個殺紅了眼的屠夫。

  “是!”龔顯虎一碰腳後跟,“放心吧副部長,我腰裏帶著一百發子彈,需要的時候,我一定要射出九十九發!”

  “為什麽剩下一發?”

  “留下一發,到方不得已的時候就用它自殺!”

  林立果惡狠狠地一咬牙:“不,這最後一發一定要留給B-52!”

  “是!”

  “馬上開始行動吧!”林立果支配走了龔顯虎,焦灼不安地在門前的樹影裏來回踱步,不時地抬腕看看泛著螢光的手表,那急不可耐的樣子象隻熱鍋上的螞蟻。

  一道閃電,一聲雷鳴,橫刮的風,斜刺的雨,林立果象個落湯雞似的縮著脖子渾身直抖。他象被罩在一張黑色大網裏麵的困獸,麵臨滅頂之災,將插翅難逃,剛才來自上海方麵的緊急電話已經清楚的說明,毛澤東主席南巡乘坐的列車已途經無錫、南京、徐州、濟南、天津直接抵達北京,所經之處暢通無阻。他們精心炮製的種種暗殺陰謀均告破產。有的屬於沒來得及行動,有的則是“聯合艦隊”的成員在毛澤東崇高的威望下喪魂落魄沒敢動手,有的竟然還來了個反戈一擊。這幫狗日的!林立果拳頭攥得嘎巴響,好象要抓住他們立刻都給攥成肉泥。當初,他是多麽樂觀啊,好象中國馬上就成了他們林家的天下,他就是林家王朝的皇帝。身為副統帥的林彪軍權在握,並擁有掌握陸、海、空和總後勤部大權的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和邱會作四員大將,京、滬、寧、穗又有“聯合艦隊”的骨幹力量,發動武裝政變、搞掉毛澤東豈不是“為所欲為,易於反掌,安於泰山。”誰知,竹籃打水,一枕黃粱。此刻,林立果想起不久前林彪親筆寫給他的一首詩:“金戈鐵馬征戰急,我兒立果不服輸。”他轎恣地一笑:“他媽的,隻要還沒有人頭落地,我林立果就不承認失敗二字!”

  正在這時,一輛黑色伏爾加小轎車停在他麵前,車上鬼鬼祟祟地下來一個蒙麵人。

  林立果急不可待地向前邁了兩步,急煎煎地問道:“東西搞到手沒有。”

  蒙麵人沒有說話,伸手把一卷紙交給林立果。

  林立果急忙跑到台階上,打開那卷紙,隻見上麵詳細標示出了他急待掌握的資料。

  伊爾庫茨克機場

  位置:在伊爾庫茨克城東南8公裏 標高:500m

  跑道:116°-296°2750×60(m)水泥

  導航台:116°方向

  遠台1/5143681(m)(距跑道端)

  近台1/250900(m)(距跑道端)

  296°方向

  遠台CN/5143660(m)(距跑道端)

  近台C/250960(m)(距跑道端)

  恰克圖導航台:

  位置:在恰克圖城

  呼號:RT

  頻率695

  “好。”林立果褒獎地看了蒙麵人一眼:“北京至烏蘭巴托的航線圖呢?”

  蒙麵人把一卷紙又交給了林立果。

  林立果看罷急忙收起來。又問:“我國南方一些機場的資料拿到了麽?”

  蒙麵人又遞上了一卷紙。

  林立果迅速瞥了一眼,見連城、漳州、蒙自、向塘、白雲、衢州、貴陽、沙堤等熟悉的機場名字都一一例在上麵,而且標示出機場的各種數據,滿意地連連點頭。

  蒙麵人沒等林立果再問,主動地又遞給他一張表格。

  “這是什麽?”林立果拿過一看,見上麵清楚地寫明了我國各省市主要電台的各自的頻率。

  “太好了,謝謝您。”林立果高興地眉毛上下飛舞,並且使用了一個平素難以能夠從他嘴裏聽到的“您”這個尊敬的字眼兒。他激動地握著蒙麵人的手,“我們離開以後,您要多多保重,千萬不要露出馬腳,要潛伏得越深越好,就是我們這次失敗了,您也不要被他們識破,將來等到時機成熟,再攪它個天翻地覆!”

  蒙麵人“喀嚓”一個立正,好象在進行無聲的宣誓。

  “快離開吧,防止隔牆有耳。”林立果目送蒙麵人消失在深深的夜幕裏,正要上車離去,忽然想起怎麽沒有見到李洪世呢?本來林立果是想叫李洪世馬上到八大處將他最寵愛的一個妃子送到西郊機場,他駕駛雲雀飛機把她帶到北戴河,萬一要是到了異國他鄉,就正式把她作為自己的妻子,因為葉群不同意他找個外國女人。可是,李洪世這個狗東西到哪裏去了呢?

  這時的李洪世,正在為作場好夢而努力呢。

  “蕾,我的天使,可憐可憐我吧,我活了三十多年,你是我唯一喜愛的姑娘。”李洪世一把拉住王蕾的胳臂,猛地往懷裏一拽,想趁機將她抱住。

  王蕾上身穿著一件藕荷色進口真絲瑩光柔姿沙緊身圓領襯衣,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金色的光,加上動作間飄然的韻致,頗象個降臨的天使。勾勒得愈發突出豐滿的胸脯,象放射著一種奇異的電子波令人心蕩神移,大有一種不飲自醉的魅力。下身穿一件豆青色百褶裙,不知是原本就比較短還是她有意係得靠上,露出頎長白嫩的大腿。使她全身的線條更加優美。乍看上去,頗象個荷花仙子。看來,她今天是精心打扮過的。本來,李洪世曾打電話告訴她說,晚飯以後馬上帶著她到首都劇場觀看《鋼琴伴唱紅燈記》,她早早兒地打扮齊整,一門心思地等候李洪世的到來。誰知,左等右等,都晚上九點多了還不見李洪世的人影。哼,還說是帶著人家去看《鋼琴伴唱紅燈記》,看個屁,保不齊劇場裏連燈都關了!王蕾氣嘟嘟地扭身走進洗漱室,想擦擦身子上床就寢。不料恰在這時,門外響起李洪世急促地呼喚聲:“蕾蕾,開開門,我是李洪世!”王蕾不悅地衝著門口喊了一聲:“誰管你什麽紅(洪)事(世)兒白事兒的,對不起,我睡覺了!”李洪世知道王蕾為自己的許諾沒有兌現而生氣,連忙投其所好地說:“蕾蕾,快開門,我給你買了一件你一定十分喜愛的珍貴禮品。”“我不信。”王蕾的話雖然還是象生氣,但是從嘴裏噴出來的氣流明顯的減弱了。“我要騙你是個小狗。”李洪世不惜以狗名作保。“你要騙我以後就再也不理你。”王蕾到底經受不住李洪世的誘惑,打開了屋門。“給,滿意不滿意?”李洪世進門急於討好地伸開手掌,手心裏放著一枚閃著迷人光彩的鑲鑽石的金戒指。“太美了,哪來的?”王蕾立刻拿過來,愛不釋手地反複打量著,眼裏都要滴出笑來。但是她又知道,這種戒指雖非價值連城,但也相當昂貴。況且,由於前幾年的大破“四舊”,屬個人的,沒收了;屬公家的,封存了。這個金戒指一定不是正道來的。再有,從李洪世一進門,王蕾就發現他臉上的表情極為反常,其中好象有害怕、驚慌、絕望,仿佛還有憂慮、奢求和幻想,所以由於這幾種情感雜交在一起,臉色難看極了,青不青紫不紫,白不白黃不黃,象冬瓜還是象西葫,象茄子還是象土豆,又都象又都不象。他心裏一定有鬼!王蕾想弄清他心裏的“鬼”到底是什麽?所以,當李洪世要擁抱她的時候,她向李洪世眼前一晃手上戴的金戒指,就在李洪世一愣神的當口,她舞步般地向外一旋,掙開了李洪世的手,斜著身子倚在通向洗漱間的門框上一甩腦後瀑布般的秀發,兩隻俊美的眼睛閃著挑逗的光;“你讓我可憐你什麽呢?”

  “蕾蕾!”李洪世猛地撲過去,雙膝跪在王蕾的腳下,兩臂緊緊地抱住她那潔白的大腿,嘴唇在她的膝蓋上和腿根部位瘋狂地吻著。

  王蕾覺得心裏象有一隻小蟲子爬一樣,癢酥酥的,又象一條溫暖的小河在湧動,漸漸翻動起浪花。她目光朦朧地看著這個無比馴服地傾倒在她麵前的男子,覺得他缺少一種男性的陽剛之美,但卻有一般男子所缺乏的柔順。她內心深處雖然並不十分愛他,但是也並不很討厭他。這一段時間,他為了討得她的歡心,滿足她的欲望,從而贏得她的愛,並進而征服她、占有她,花費了多少心機啊!他曾發誓賭咒地表白永遠愛她,“山崩地裂不動搖,海枯石爛不變心”,即使在不久的將來他榮升為“林辦”主任,對她的感情將一如既往;他還不惜動用一切手段,給她搞來各式各樣貴重的衣料和服裝。昨天他還給她帶來一塊進口金殼坤式手表,一枚鑲鑽石的金胸針,還有一對兒鑲海藍寶石的白金耳墜。所有這些,具有多麽大的征服力啊!王蕾突然雙手捧起他的臉:“你當真的會娶我?”

  李洪世沒料到王蕾突然提出這個問題,兩眼射出希望之火:“會,一定會。”

  王蕾突然咯咯一笑:“象你們這樣的花花公子,會有什麽真的愛情?我們女人在你們手裏,還不是一隻小貓兒,高興了就玩玩,玩膩了一腳就踢開了。”

  “蕾蕾到現在你還怎麽不相信我呢?”李洪世說著一把將上衣扯開,指著坦露的胸膛說,“你再不信,我就掏出心來給你看看。”

  “那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剛才幹什麽去了?”王蕾兩眼定定地看著李洪世,一本嚴肅地問。

  李洪世聽了王蕾的問話,P股上象挨了一錐子似的騰地站了起來,臉也隨之陡然變色,怔怔地一連倒退了兩步:“你、你問這個幹什麽?”

  王蕾質問地:“既然你要我作你的妻子,我為什麽就不可以問問?”

  李洪世到底是幾年來浪跡在官場上,雖然巧舌如簧、左右逢源的修練還不算精湛,但對付王蕾這樣沒見過多少世麵的姑娘還是綽綽有餘。他掩飾恐慌地一笑:“你問當然應該,按我們兩個人的關係我也應該毫無保留,但是眼下還不能夠。”

  “為什麽?”

  “因為你我都是軍人。保守軍事機密是每個軍人神聖的職責。當然這每一個裏麵自然包括你和我。”

  “你誆我!”

  李洪世又噗通一聲跪在王蕾麵前:“我跪在你麵前對天發誓!”

  王蕾不由憋哧一樂:“你也不怕膝蓋磨出硬繭兒。”

  “蕾蕾!”李洪世突然變得象個伶活而凶猛的豹子驀地躍了起來,緊緊地把王蕾摟在了懷裏,並瘋狂地吻她的臉、脖子和胸脯。

  王蕾象個被獵獲的小羊羔,痛苦地忍受著李洪世發瘋地襲擊,感到胸口憋得喘不過氣來,差不多快要窒息了。但是,這又是她平素第一次這樣被異性所擁抱,她的心劇烈地跳動了,她感到一陣眩暈,一陣愜意的朦朧,難以抑製,難以抵抗。不知怎的,她突然哭了。是驚駭,是後怕,是幸福,還是陶醉?她不清楚。她不由地閉上睛眼,睫毛上掛著兩顆晶瑩的淚珠。

  “蕾蕾,我的天使,我的上帝……”李洪世瞪著兩個被淫欲的烈火燒得通紅的眼睛,見王蕾已無力抵擋得住他的進攻,心裏一陣竊喜,行動愈發肆無忌憚。

  王蕾覺得身子突然一下子劇疼,她機靈一下打了個冷戰,猛地推了李洪世一下,盡管是那樣無力,但也分明表現了她的反抗:“你要幹什麽?”

  “我要愛你!不要動,蕾蕾,我的心肝。”

  “你起來讓我去洗洗臉。”

  “這樣就、就很美。”

  “哎,你把我的裙子都撕破了。”

  “不怕,不怕的,破了,破了我再給你買新的。”

  “你先不要這樣。”

  “我受不了啦。”

  “你先放開我,我要到床上去。”

  “不要動,我求求你,這樣就很好。”

  “你——!”

  嘭嘭嘭!這時,屋外突然響起猛烈地敲門聲,接著響起一個男子惱怒地呼叫聲:“秘書,開門!快!快!”

  李洪世好不容易感到即將如願以嚐,起初他想不予理睬,可是敲門者好象來勢很凶猛,最後竟然對他直呼其名。

  “開門!李洪世!你他媽的搞什麽勾當!你再不開,老子就一腳踹開!”

  “嗬!”李洪世一聽來人竟然是“聯合艦隊”的參謀長周宇馳,立刻嚇得七魂出竅,瘋狂的獸欲頓時飛到九霄雲外去了。他窸窸窣窣地一陣忙亂,跑到門口,剛要伸手開門,隻聽“砰——”地一聲炸雷般地巨響,門“咣”地一下被一腳給踹開了,門帶著一股勁風“啪”地打在他的臉上,他感到左麵的臉頰象被重重地扇了一個耳光,好象牙齒被打掉了幾個,眼冒金星。

  “果然你他媽的溜到這兒搞女人來了,你這個婊子養的!”凶神惡煞般闖進來的周宇馳一把揪住李洪世的衣領子,瞪著血紅的兩眼,咆哮地,“剛才林立果從北戴河來電話,說是有人向周恩來出賣了我們,要我們到西郊機場想法搞到一架飛機,飛到北邊兒去。他叫你務必把那幾箱絕密文件帶上,你他媽的還不快走,再耽誤我們他媽的就都沒命了!”

  “好,好,我們馬、馬上走。”李洪世聽說他們的生命危在旦夕,雖然依戀地向洗漱間看了一眼,嘴巴張了張,想喊什麽,一咬牙又忍住了,跌跌撞撞地跟著周宇馳跑下了樓。

  躲在洗漱間的王蕾把外麵的對話全部聽到耳朵裏,又聽到李洪世一夥人下樓的腳步聲,驚呆地喃喃著:“怎麽,他走了,不愛我了?”她突然發瘋似的跑出洗漱間,剛要追出門去,猛地意識到自己的下半截身子還裸露著,上衣也不知什麽時候被李洪世扒掉了,她絕望地撲到床上,痛不欲生地哭泣,雙手沒命地錘打著床鋪。真可謂:誰人挽得西江水,難洗今朝一麵羞。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