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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五七一工程”紀要

  充滿黑暗與陰謀的黎明。

  影影綽綽遍布墳塋和鬼火的阡陌。

  氣急敗壞地發出狂怒吼叫的列車。

  惱人的熱烘烘、潮膩膩的氣浪。

  林立果獨自半躺半臥地依在軟席包廂裏,關閉了頭頂的電扇和燈光,兩手交叉地枕在腦後,微閉著雙眼,好象在潛心諦聽車輪傾軋鐵軌發出的火並般的刀槍聲,又象在靜靜地體驗孤身一人被關閉在這囚籠般的包廂裏異乎尋常的滋味兒,同時也象在絕望地精心策劃一場蓄謀已久的反動伎倆,在他身體內側的毛毯下,放著一部小型照相機。這部照相機外觀雖然與普通照相機相差無幾,但是其內部構造卻非同一般。在照相機的快門位置,安裝著足以置人於死地的板機,在照相機“鏡頭”的裏麵則是一支冷森的槍管,連接槍管的是裝有五發子彈的彈夾。原來,這是一部照相機式手槍。在他的頭部,豎立著一把雨傘。但見傘頂是一個尖形鋒利的銳刀,傘杆內裝有氮芥子氣。倘若用傘尖刺在人身上,氮芥子氣這種劇毒藥物便自動注入人的肌體,經過短暫的疼痛,受傷者的皮肉將迅速糜爛,接踵而來的是痛苦的痙攣、難以忍受的扭曲和口吐白沫一命嗚呼。

  “啪”地一聲脆響,林立果象一隻驚慌的狐狸聽到獵人的槍響一樣豁地站了起來,迫不及得地抄起毒氣傘,傘頂的銳刃對準車門,蠟黃的臉上一副恐懼的神色,擺出一副決以死戰的架式。他死死地盯著車門上的把手,忘記了呼吸,握傘柄的手瑟瑟地顫抖著。然而,車門外卻久久沒有任何反響。他剛剛自嘲地罵了一句:“他媽的,屁事也沒有!”身後卻又“啪”地響了一聲,他嚇得肩膀一抖,猛地一個急轉身,剛要對著窗口來個突刺,卻發現原來是從窗口的縫隙中鑽進來的氣流撲打窗簾發出來的聲響。他惱怒地將傘尖“咚”地刺在玻璃上,由於用力過猛,傘柄猛地彈了回來,他不由往後倒退了兩步,沮喪地坐在臥鋪上。他感到自己剛才的動作未免可笑。赫赫一位“聯合艦隊”司令長官竟然惶惶如喪家之犬,草木皆兵,實在滑稽,有傷大雅。

  林立果這次南行歸來,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使命。他根據林彪的指令,召開了有上海、南京和北京的親信共四人參加的“三國四方”會議。會議不僅統一了思想,明確了鬥爭方向,而且做出了三項重大布署:一是嚴密監視毛澤東南巡的行蹤,及時搜集毛澤東與當地黨、政、軍領導幹部所有的談話內容,一經掌握,火速密報北京;二是迅速擴編教導隊,由原來的50人左右擴充到150人,教導隊要立刻掌握盯梢、暗殺、夜戰和巷戰等技能;三是沿京廣線的“部隊”要進入“一等戰備”,並且隨時聽從派遣。同時,林立果還根據林彪“選好退路”的授意,秘密到廣州網羅黨羽,建立“根據地”。誰知,他到廣州後尚立足未穩,“林辦”一個長途電話,告之事態發生急劇變化,要其火速返京。

  列車一聲長嘯,鋼軌在呻吟,空氣在顫抖。隨著迎麵奔流而來的兩條鋼軌盡頭急速收縮,雄偉壯觀的北京車站在朦朧的晨曦中寬厚地將千百個旅客無一例外地攬入懷抱。

  林立果未曾下車之前,隔車窗機警地巡睃著站台上的行人的麵部表情,狐疑的目光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恐懼和憂慮。北京車站不是依然如故麽?怎麽看不出局勢變化的征兆?莫非又是慣有的“內緊外鬆”不成?還是如同在平靜的冰麵下隱伏洶湧的旋渦和激流?他不明白,也揣摸不透。

  “敵情感”,就是一個真正軍人的職業感。林立果這個因襲將軍的血統的後裔象銘刻祖訓一樣時刻不忘這句話。

  “副部長,我們什麽時候下車?”李洪世從隔壁包廂裏走過來問,聲音裏流露出緊張不安。

  林立果最討厭遇到屁大點兒事也驚慌失措。他不滿地一翻白眼珠:“慌什麽?等他們都下光了,我們再下去。”“那王蓓和王蕾呢?”

  “你可以帶她們先出站,我已經通知周宇馳多來幾輛車,叫她們單獨坐一輛。”

  “先叫她們住在哪裏?”

  “拉到反帝路二十二號。”

  “那我走了。”

  “慢”。林立果伸手叫住了李洪世。他示意地向車窗外一甩下頦兒,“他們來啦。”

  李洪世伸長脖子扒頭一看,見周宇馳撇著八字步一搖一擺地走了過來,那姿式完全可以與鴨子媲美。在他身後,尾隨著一男一女兩個年青戰士。

  林立果籲了一口氣,緊咬下嘴唇的牙齒才綾緩鬆開,恢複鎮靜地向李洪世交代道:“看周宇馳臉上的表情,不象我們原來預料的要壞到那一步,看來問題不大。你把她們送到反帝路招待所,要安排好人把她們看護起來,不能出紕漏。然後你馬上趕到西郊機場,越快越好。”

  李洪世不敢怠慢地一點頭:“明白了。”

  銀灰色的東方天際,仿佛是哪一位粗心的油畫師把摻有朱砂的灰色顏料掄起彩筆高高地擲向天空,孤零零地禳上一塊紫色的雲。漸漸,這塊紫色的雲變得象碩大無朋的氣球一樣逐漸澎漲開來,晨星被屏蔽住了,薄霧一樣的晨幕緩緩地被擠到天的邊沿,仿佛世間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力的角逐和抗衡。

  林立果在周宇馳和年青戰士的護守下,步伐穩重地走在燈光通亮的車站地下出口甬道裏,烏黑的三接頭牛皮鞋發出咯咯的清脆的響聲。他挺胸抬頭,目不睥睨,一副從容不迫的神態。然而,在他的右手裏卻緊緊攥著罩上黑色尼龍外套的毒氣傘,以防不測。盡管地下甬道涼風習習,但是他的鼻尖仍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足見他內心探處的怯懦和極度緊張。他覺得左右兩廂好象有千百雙眼睛在耵著他,有的分明將手插在褲兜裏,而手裏攥著的仿佛是一支支對準他腦殼的手槍。他還分明看到,不少警察對他進行著監視,有的還暗暗作著手勢,有的還呶嘴示意,似乎已經將他團團包圍住了,他已成了甕中之鱉,插翅難逃。他雖然迭聲地暗暗告誡自己要鎮靜,不要因驚恐不定而露出馬腳,但是他走到出站口時已是渾身濕唧卿的,冰涼的汗水象無數條蚯蚓一樣順著脊梁溝往下奔浦,令人心裏一陣陣發冷,全身直起雞皮疙瘩。此刻,林立果真可謂外強中幹,色厲內荏。

  “呼”地一聲關上了黑色伏爾加的後車門,林立果揪到嗓子眼兒的一顆心才算落到實處。

  “開車!”周宇馳急火火地喊了一聲,用手急速抹了把腦門的汗水,向林立果不言而喻地相視一笑,笑容裏包含著苦澀的隱衷。

  林立果提了提嘴角算作回答。他笑得更加勉強。

  橫貫北京城的廣闊平坦的東西長安大街,剛剛從黎明中蘇醒過來,仍然帶著惺忪的睡意。大冰河般的潔淨路麵上,車疏人稀,加之交通警尚未上班,伏爾加象脫韁的野馬,恣意飛馳。

  林立果不時地從紫色的喬其紗遮簾的縫隙中刻意地監視著長安街的兩側,倏然間發現,在西單路口南端的一座高大的語錄牌上增加了一條撼人心魄的標語:“要團結,不要分裂。要搞馬列主義,不要搞修正主義。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他的鼻孔緊張地一陣翕動,好象在運氣一樣,板不住問了一句:“這條語錄是什麽時間寫出來的?”

  周宇馳一咬牙幫骨:“最近兩天。”

  林立果鼻孔裏哼了一聲:“項莊舞劍!”

  周宇馳眼裏冒著仇視的光,右嘴角一耷拉:“山雨欲來!”

  二十五分鍾後,伏爾加停在一座僻靜的青磚紅頂的二層小樓前。

  在小樓前迎候的,有王伯騰、於日敏和新近務色的“聯合艦隊”的骨幹成員。

  林立果免去了俗套的握手致意和官樣文章般的寒暄,徑直來到二層樓的一間遮光隔音的專用房間。

  “要不要先洗把臉?”周宇馳看著一路勞頓的林立果以請示的口吻說。

  林立果一晃腦袋。

  “總還要先吃點東西吧?”王伯騰表示關切地征求道。

  林立果眼一瞪:“少給我婆婆媽媽的!”

  王伯騰討了個沒趣,尷尬地張著嘴,老母豬一樣鬆弛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急忙掩飾羞赧地低著頭,要是地板上有條縫,他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他一連用手指推著鼻梁上的眼鏡,心裏憤憤地罵著:“狗咬呂洞賓,不識好歹的龜兒子!”

  周宇馳譏諷地仄了王伯騰一眼,那無聲的目光不乏嘲弄:“老梆子,拍馬也不會找準地方,結果捅在屁跟兒上,反而惹了一臉臊。”

  “開始吧!”林立果“巴嗒”一聲打燃打火機,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冷冷地命令道。

  周宇馳向趕來的李洪世示意地一甩下巴。

  李洪世會意地急忙走到日本共電800型便帶式錄相機旁,按下開關電鍵,屏幕上立刻出現林彪光禿的頭像。

  鏡頭拉開,林彪身穿紫紅色黃格睡衣,有氣無力地倚在沙發上,蠟黃的刀削臉上的鷹勾鼻子患感冒似的吸溜了一下,兩個眼角各有一小塊尚未用幹毛巾擦淨的蠅屎般的眵目糊。他“嚓”地劃著一根火柴,兩眼一動不動地看著,直到火柴棍將要燃燒完時他才抬手擲到煙火缸裏,然後又“嚓”地劃著一根,仍然是兩眼一動不動地看著,幾乎快要燎著手指時才肯扔掉。他一連劃完三根火柴才方興未艾地拍拍手,權且暫時作罷。林彪已多年不吸煙,這倒並非是他不苟陋習,而是他極注重養身之道的緣故。在林彪的寢室有“三件寶”,即《毛主席語錄》、一盒特製火柴加上一本《中國醫學大辭典》。上者出於政治目的,中者源於令人費解的怪癖,下者則完全是發自於活命哲學。每日,盡管連中共中央的紅頭文件他都要叫秘書念給他聽,然而他卻要依在床頭和偎在沙發裏捧著《中國醫學大辭典》看上十個詞條,二十分鍾看上一條,然後閉目靜思,細細體味,務求明確要領,融匯貫通。他除了迫不得已參加微乎其微的政治活動外,天天如此,雷打不動。他過去煙抽得也是相當凶的,自從在《中國醫學大辭典》裏看到吸煙不僅對呼吸係統有百害而無一利,而對循環係統也危害非淺,於是,他一咬牙,與吸煙反目為仇,從此再無交往。但是,劃火柴卻成了他每日必不可少的生活內容。據保健護士回憶,每隔一天就要在林彪寢室的茶幾上放上一盒火柴,那種特製火柴每盒裝50根,50除於2,即每天他要劃25根火柴。曾有人猜測,林彪在井崗山鬥爭時間因散布悲觀情緒而受到過毛澤東的嚴厲批評,為此他極為不滿。後來,他在重遊井崗山時曾慷慨悲歌:“自幼堅信馬列,豈疑星火燎原。……”那麽,他每日劃火柴以觀“星火”,不是借以表白自己光明磊落,就耿耿於懷地以作弄“星火”為快。此刻,林彪將火柴盒擲在茶幾上,彎著水蛇似的腰,剪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他一兩秒,緩緩提腿,輕輕落下,倘若地板上有隻螞蟻,定然踩它不死。

  攸忽間,大概林彪想起他是利用錄相要向林立果麵授機宜,便轉過身來,兩眼茫然地看著錄相機,就象田鼠豎起腦袋第一次看到隆隆駛過的坦克這個龐然大物一樣。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鎮靜地說:“老虎、宇馳:根據報告得知,最近毛澤東在巡視南方時直言不諱地說道,軍隊,過去有個彭黃,現在有個林黃,過去沒有抓軍隊吃了大虧。聽,這不是直接點了我和黃永勝的名嗎?”林彪說到這裏,身子一晃,隻覺得兩腿一軟,頓時坐在沙發上,蒼白的臉象剛剛從墓穴中爬出來一樣,急忙拿起茶幾上服務人員提前預備的幹毛巾擦拭掉額頭的虛汗,又以公鴨般的沙啞嗓音說:“他提出現在要抓軍隊,怎麽抓?無非是又采用‘甩石頭’、‘挖牆角’和‘摻砂子’三種辦法。但不論采用哪種辦法,都是想搞掉我。因此,現在已經到了決以雌雄的時刻。望你們即刻拿出一個行動方案來,火速送我。”他說著,深陷的眼窩裏突然冒出異樣的光,象發現獵物的野獸的目光一樣,瘦削的雞胸脯陡地擴張開來,然後又全力收縮,喉嚨裏噴出一口粗重的氣流,“記住,對於一個真正老辣的獵人,是不拉空弦的。隻要是弓沒有折斷,弦上的箭一定要狠狠地射向選準的目標!”

  林立果虎虎地瞪著雙眼,臉蛋子漲得發紫,好象屏住了呼吸,仿佛他不是在用聽覺,而是在用對他老子的特殊感情全身心地體味林彪這一番充滿贖武主義的話的真正含義。

  在場的人一個個就象凍住了似的,目光呆癡,嘴巴僵硬,全身麻木。偌大的一間屋子裏籠罩著死人一般沉悶、陰冷和令人窒息的寂靜。

  “他娘的!”林立果一擂沙發豁地站了起來,象個窮凶極惡的賭徒似的一捋袖了,咆哮地吼道,“副統帥把底牌都亮出來了,誰也他媽的不要跟我裝聾作啞,你們說,我們怎麽采取行動!”

  在場的人被林立果的喝斥所驚醒。在他們眼前,好象展開了一場腥風血雨的戰爭,一場充滿陰謀和罪惡的鋌而走險的故爭,一場滿布墳墓和高高聳立著恥辱柱的戰爭。一種難以扼製的恐懼之情突然襲上他們的心頭,它衝擊得耳膜嗡嗡轟鳴,頭頂象撕裂開般疼痛,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緊緊繃起,整個身心緊張得宛如一根眼看就要繃斷的琴弦,又象一塊即將被擊碎的土坯。大家麵麵相覷,驚慌而不知所措。

  林立果惱怒地橫看一張張被驚恐的陰雲所覆蓋的麵孔,心中雖然被怒火所折磨,兩邊的太陽穴不住地跳動,但是理智提酲他,現在他的黨羽中間互相傳染著一種驚慌的瘟役,眼下所需要的是用鎮靜來解除他們的病患。於是,他又坐回原處,從容地取出一支煙,點著,一連吸了兩口,壓低聲音說:“老夫子,你有什麽高見?”

  林立果這一招兒果然見效。王伯騰那板結的臉上漸漸恢複了活力,思維的機器開始正常運轉,他用手指一推鼻梁上的眼鏡:“我想起了雅典戰略家泰米斯托克利的一句至理名言:‘倘若我們挺不住,我們也就毀滅了’!”

  “你說的這是警句,不是行動綱領,更不是行動方案!”林立果板不住怒火中燒,用教訓的口吻大聲說,並狠狠地瞪了過於迂腐的王伯騰一眼。

  “你怎麽——!”王伯騰不滿地回敬了林立果一眼。他感到臉上火燒火燎的。林立果當著這麽多人居然對他這個“聯合艦隊”的軍師如此辱慢和無禮,他簡直有點受不了。他發泄怨言地往沙發靠背一仰,“好吧,我的話全當是屁話,那就洗耳恭聽你們的真知灼見吧。”他的話陰陽怪氣,又句句帶刺。

  林立果張了張嘴,剛想訓斥王伯騰一頓,一轉念又克製住了。現在不是計較高底的時候,小不忍則亂大謀嘛。

  此刻的周宇馳象立春過後的蛇一樣恢複了原來的精神氣兒,右嘴角往下一拉,噴著滿嘴唾沫星子說:“副統帥不是明確指出現在已經到了決以雌雄的時刻了嗎?那我們就與B-52來個針鋒相對,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不是馬上要抓軍隊麽,那我們就搞個武裝起義!”

  “講得好!”林立果象個打足氣的皮球一樣騰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以充滿獎賞和期待的目光看著周宇馳,“老周,決接著往下說!”

  “完了。”

  “完啦?”林立果感到有點遺憾。

  “我不過是拋磚引玉,主要還是聽您的。”周宇馳假惺惺地表示謙遜。

  “好吧,那我就順著宇馳同誌提出的戰鬥綱領往下說。”林立果臉上一副驕蹇的神色,“李秘書,我說,你記,其他人補充。”

  “是。”李洪世急忙掏出筆記本,根據林立果的講話一宇不落地在筆記本上寫了下來。

  《五七一工程》記要(取武裝起義的諧音)

  (一)可能性

  (二)必要性

  (三)基本條件

  (四)時機

  (五)力量

  (六)口號和綱領

  (七)實施要點

  (八)政策和策略

  (九)保密和紀律

  (他媽的,上麵說的太籠統、太原則。翻過來一頁,另寫。標題不變。)

  一,革命政權的得失已經曆史地落在我們“聯合艦隊”頭上。當前的鬥爭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鬥爭形式已經由暗中轉入明爭。我們“艦隊”要勇敢地挑起曆史賦予我們的重任。我們將全力以赴投入戰鬥,我們“艦隊”是戰無不勝的。

  二、戰略上兩種時機:一種我們準備好了,能吃掉他們的時候;一種是發現敵人張開嘴巴要把我們吃掉的時候,我們受到嚴重危險的時候,這時不管準備好和沒準備好,也要破釜沉舟。(他媽的,這段太羅嗦了,文字要精煉。)

  三、戰術的時機和手段;(分開拉條)△B-52已在我們手中。敵主力艦均在我們手中。屬自投羅網式。

  △將上層集團一網打盡。先斬爪牙搞掉B-52,旣成事實,再逼迫使B-52就港。屬逼宮式。

  △運用特種手段——毒氣、細菌武器、轟炸、543、車禍、暗殺、綁架、城市遊擊小分隊的偷襲……

  △在特種手段前麵再補充一條。先把B-52幹掉,然後抓起幾個墊背的。先以中央的名義發個聲明,後由副統帥向全國和全世界做廣播講話。屬嫁禍於人式。

  四、戰鬥誓言:隻能成功,不能失敗。(他媽的,這句話還是帶點蔣介石的味道兒。幹脆,用這句話。)希特勒的《我的奮鬥》是納粹主義的黑色國歌。我們是用刀和劍去擁抱死神。

  林立果顯然對於他富有條理和開創性的一番宏論十分愜意。他的臉上泛出得意的神彩,要過李洪世的筆記本,兩眼象觀賞一種稀世國寶一般撲閃著折射的神聖的光氳,看罷,神氣活現地一挺胸脯:“大家說說,對這個《五七一工程》紀要還有什麽補充修改意見?抓緊時間,有話則長,無話則短。”

  周宇馳本來碩大的喉結提了一下,但他從林立果的語氣中悟出林立果已經對他自己製定的這個紀要是十分滿足了,認為已是天衣無縫,別人再無須贅言,所以他又把提起來的喉結緩緩地落了下去。他才不當那個傻瓜蛋呢,這時候即便是金玉良言林立果也會嗤之以鼻,何必找那種不自在。

  但是,樹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王伯騰沉吟地晃了晃腦袋,格外認真地又咂了咂嘴:“我琢磨著,應該在這個紀要裏加上一條,不然就不夠全麵。要在第二條款之後接著寫上一條,叫作基本力量,裏麵又分直接使用力量和可借用的力量……”

  “沒必要!”林立果沒等王伯騰說完武斷地一擺手,那樣子像轟走一隻可惡的蒼蠅,“副統帥對我們這些鳥人一清二楚,再說把我們的實力白紙黑字一寫,不符合保密原則!”

  常言道事不過三,而王伯騰再三再四地吃閉門羹,接連遭到林立果毫不留情麵的奚落和調教孩子似的嚴曆斥責,這位堅持“持其誌勿暴其氣”的處世哲學的修養有素的人物心裏開始罵娘了,大概他平生第一次罵了一句粗話:“禿驢操的!老子和你媽接吻的時候,你他媽的還不知道在誰的腿肚子轉筋呢!”

  誰知,王伯騰剛剛碰了個硬釘子,卻無獨有隅,李洪世不知天高地厚地向林立果說:“副部長,是不是把第四點中關於提到的希特勒那句話去掉?”

  “為什麽?”林立果不屑地連看都沒看李洪世一眼,坐在沙發上揚著下頦兒抽煙,兩眼玩味兒地盯著蛇狀盤旋上升的煙雲,似乎在策劃一種“蛇”的行動計劃。

  李洪世鼓足勇氣說:“希特勒罪惡昭彰,世人皆知,我們怎麽能與他相提並論呢?”

  林立果聽完猛地坐直了身子,目光咄咄逼人:“副統帥最崇拜希特勒的冒險精神。軍人就是戰爭的產兒,戰爭本身就是血與火的搏鬥,就是生命的殘殺。溫文爾雅永遠不會成為軍事統帥,哪一位軍事統帥不是雙手沾滿血的屠夫?你說,你給我指出哪一個不是?”林立果兩眼象條瘋狗一樣瞪著李洪世,“別他媽的相信那些漂亮的口號,什麽‘英明的統帥’呀,越‘英明’殺人的手腕越高,越殘酷,越毒辣!”

  李洪世木然地看著青筋暴跳的林立果,雖然他對林立果這些荒謬的立論不敢苟用,但是又不敢陳述己見,隻得裝傻賣呆,以示謙恭,那神態宛如一隻被蛇的凶惡眼睛所鎮住的青蛙。

  餘怒未消地側臉坐在沙發上的王伯騰,見林立果象個賭徒加潑婦似的“腰裏掖著一副牌,誰說給誰來”,微微搖了搖頭,他痛切地為依他看來十分容易接受的建議而得不到林立果的理解甚至是蠻橫的排斥感到淚喪、遺憾、不安和憤懣。

  此刻的林立果完全發展到了飛揚跋扈、目空一切而又凶惡殘暴的地步。他認為現在自己就是主宰一切的宙斯,是權力的化身,別人統統不在話下。他命令地對李洪世說:“你去馬上給北戴河打電話,把我們這個行動方案逐字逐句地向副統帥報告。並且要說明,關於具體行動計劃,明天我坐飛機去當麵報告!”

  “慢!”周宇馳喊住了李洪世,“你在向副統帥報告時一定要講清,這個行動方案是立果副部長親自擬定的。”

  “等等!”王伯騰隨之又把要出門的李洪世喊了回來,“你在向林副統帥報告時,要著重講明,這個行動方案充分展露了立果副部長軍事戰略家的雄才大略和英明的決斷。”

  林立果聽了王伯騰的話極其敏感他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一副虔誠的表情,看不出半點戲謔的意味兒,急不得,火不得,隻得暗暗地咬了咬牙:“老東西,事成之後再給你算帳!”他向李洪世一揮手:“快去!”那聲音就象喝斥家裏豢養的一條狗。

  在場的人一個個象被拋到沙灘上的魚一樣幹張著嘴,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他們無疑地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政治氣氛,一種濃烈的足以令人窒息的火藥味兒,象大雷雨迫近時,耳膜發脹、胸口發悶、舊傷疼痛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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