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之所以能夠在官場上左右逢源,還在於他高超的奉承藝術。其高超之處在於:捧人捧得不留痕跡,使被捧的人特別高興。這突出地表現在他與左宗棠的交往中。
胡雪岩和左宗棠的初次見麵,開始時左宗棠對胡雪岩的印象很不好,言談之間總是惡語相向,甚至當胡雪岩獻上謁見左宗棠的見麵禮——捐的一萬石大米時,左宗棠的語氣還是充滿戒心地說:“這未免太破費了。老兄有什麽企圖,不妨實說。”
“毫無企圖。第一,為了王中丞;第二,為了杭州;第三,為了大人。”胡雪岩不卑不亢地說。
“承情之至!”左宗棠拱拱手說,“我馬上出奏,請朝廷褒獎。”
胡雪岩趁此巧妙地說:“有大人栽培,光塘自然感激不盡。不過,我有句不識抬舉的話,有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我說出來請大人一定不要生氣。我捐出的這批米,決不是為了領受朝廷的褒獎。我隻是個生意人,隻會做事,不會做官的。”
“好一個隻會做事,不會做官!”胡雪岩的話說到了左宗棠的心窩裏,他不由得拍著案子,大聲地叫道,言語中充滿了讚賞。
接著,胡雪岩又利用左宗棠與李鴻章之間的矛盾來捧左宗棠說:“我在想,大人也是隻曉得做事,從不把功名富貴放在心上的人。照我看,這跟現在有一位大人物,性情正好相反。”
前一段話,恭維得恰到好處,對於後麵一句話,左宗棠自然特別關切,探身說:“請教!”
“大人跟江蘇李中丞正好相反。李中丞會做官,大人會做事。”胡雪岩頓了頓,又說,“大人也不是不會做官,隻不過不屑於做官而已。”
“啊,痛快!痛快!”左宗棠仰起臉,搖著頭說,一副遇見知音的神情。停了一會兒,左宗棠與胡雪岩稱兄道弟起來,“雪岩兄,你這幾年想必一直在上海,李少荃的作為,必然深知,你倒拿我跟他的成就比一比看。”
“是!”胡雪岩答道,想了一下接著說,“李中丞克複蘇州,當然是一大功。不過,因人成事,比不上大人孤軍奮戰,來得難能可貴。”
“這總算是一句公道話。”左宗棠大為高興地說。
一唱三歎,到了擊節相和的地步。最後,左宗棠已完全把胡雪岩當成知己,大聲喊手下:“留胡大人吃便飯!”
就這樣,前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胡雪岩便以其高超的奉承藝術,徹底改變了左宗棠對自己的態度。
從此以後,左宗棠對胡雪岩另眼相看,在合作中不斷給胡雪岩幫助。左宗棠平生的一大癖好,就是喜歡聽人奉承。胡雪岩在跟左宗棠的交往中從來都不忘記這一點,總是投其所好,盡力讚美。不過,胡雪岩所說的那些讚揚之辭,不僅是左氏最愛聽、最想聽的,而且也都是實事求是,不摻雜絲毫的諂媚和做作。
有一次,胡雪岩帶來泰和洋行和匯豐洋行的代表,商談借外債事宜。外債準備借泰和的,但還需匯豐出麵。左宗棠不解,就問:“這裏麵有什麽講究?”
胡雪岩說:“匯豐是洋行的領袖,要它出麵,款子調度起來才容易。這就好比劉欽差、楊製台等籌餉不動,隻要大人登高一呼,馬上萬山回應,是一樣的道理。”
左宗棠聽了很是受用。接下來談借款的數目和利息就爽快多了。過了一會兒,左宗棠問:“要不要海關出票?”
“不要!”胡雪岩響亮地回答。
“是不是隻要陝甘出票就可以了?”左宗棠又問。
“是,隻憑‘陝甘總督部堂’的關防就足夠了。”胡雪岩說。
左宗棠滿意地連連點頭,感歎地說:“唉!陝甘總督的關防,總算也值錢了!”
“事在人為!”胡雪岩接過話頭說:“陝西、甘肅是最窮、最苦、最偏僻的省份。除了俄國以外,哪怕是久住中國的外國人,也不知道陝甘在哪裏!如今不同了,都曉得陝甘有位左爵爺,洋人敬重大人的威名,其實陝甘總督的關防,比直隸還管用。”
胡雪岩覺得這樣講還不過癮,又讓古應春問洋人:“如果李鴻章要借洋款,他們要不要直隸總督衙門的印票?”
古應春用英語跟兩位洋行代表說了一會兒,回頭用漢語答道:“都說還要關票!”
聽到這裏,左宗棠笑逐顏開,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勳業超過李鴻章,如今連辦洋務都淩駕其上了。
胡雪岩就是這樣善於捧人:捧起人來,跌宕起伏,而且很有分寸,讓人覺得麵麵俱到,不偏不袒,似乎全是公道話,聽得人甚覺味兒。
既然聽了胡雪岩的話如此受用,左宗棠對他言聽計從,也就不足為怪了。
胡雪岩高超的捧人藝術,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出自真心的讚美,捧人要捧得真誠,不留痕跡,使被捧的人特別高興。”
捧場是人際交往中經常會遇到的一件事,捧場得體才能增進彼此間的關係,過分和不足都會適得其反。
有一家煤礦工程公司的總務科裏有兩位年輕人M先生和N先生,兩人在捧場方麵就犯了這樣的過錯。
總務科裏的H科長每次召開職工會議時,總會在對手下職工的報告中說:“我們這種煤礦場和其他的工廠不同,工作千萬要小心謹慎。”
這兩句話,幾乎成了H科長的口頭禪,隻要開會一次,他就說一次。
M先生將科長的這一口頭禪牢記在心,並且將其當成福音般地時時掛在口上。無論是在宿舍裏還是礦場上,常常可看到他吼罵礦上職工,叫他們務必要小心謹慎:“湯姆,記住啊!工作千萬要小心謹慎!”
“狄克,你真是頭豬,H科長經常教導我們工作千萬要小心謹慎,你怎麽記不住,從來不注意!”
當H科長巡視礦場時,M先生便吼叫得更起勁。如此一來,他頗討H科長的歡心,H科長常常稱讚他說:“嗯,很好!非常有精神,又很能幹。”
但M先生這種行為卻在大夥中引起了反感,大家都把他當成了一個“諂媚”的小人,誰也不喜歡他,他在礦場上人緣很差。
相反,N先生卻是一個沉默寡言、認真苦幹的老實人,由此不討H科長喜歡。
有一天,當第二班與第一班正要交班時,H科長忽然叫N先生的名字,且很嚴厲地對他說:“你今天跑到哪裏偷懶去了,我巡視礦場時怎麽沒看到你?”
N先生自覺受了委屈,有點哽咽地說:“今天我一進到礦坑,就發現有5片延伸頂瓦有傾塌的危險,因為在這5片頂瓦上有重壓,如果一不小心,整個頂瓦都可能陷落下來,因此我趕緊拿支架去支撐,花了我好多時間,根本沒辦法工作。”
其實H科長根本沒有到工地巡視,他隻不過是隨意說說。這種遊戲,H科長很喜歡玩。他想讓人家感覺他特別喜歡欺負老實人。
但是誠實認真的N先生,雖然私底下有時會吐吐苦水,發發牢騷,但他工作起來還是相當認真,一點也不敢懈怠。大概是因為工作太認真,又常常遭到責備的關係,N先生終於病倒了,住進了醫院。
在他住院期間,他的同事都輪流來照顧他。大家一下班便都往醫院跑,看護他直到天亮。這麽細心的照顧,可能連家人都辦不到。這種情景,其他病人看在眼裏,都好生羨慕!在同事們的精心照顧下,N先生的病很快就康複了。一句話,N先生誠實認真,不會諂媚,雖然為H科長不喜歡,但卻在同事中贏得了好人緣。
不久,M先生和N先生都先後被調到其他礦場去了。當N先生走時,大家都依依不舍地向他道別。但當M先生走時,隻有幾個同事來送行。H科長問:“大家不知道M先生要走的日子嗎?”
有人回答說:“今天礦場很忙,抽不出空來。”
旁邊有人小聲地說:“要不是正好知道,躲不過,否則誰會來送!”
H科長聽到這裏,看著陰暗的天空,心中若有所感。
從這個故事中,你看出了什麽呢?如果是胡雪岩處在M先生和N先生的位置,他又會怎麽處理與H科長和同事之間的關係呢?
得體的捧場是要處理好方方麵麵的關係,奉承無痕,才能左右逢源。這才是胡雪岩圓融處世藝術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