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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風雪夜歸人——元朝棉紡織家黃道婆

  一

  唧唧複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歎息。

  南北朝時期北方民歌的傑作《木蘭詩》,一開頭就引人入勝地把讀者帶進了一個普通的北方農戶家庭。在男耕女織的古老畫麵中,木蘭女的老式織機反複地唱著同一支疲憊的歌,單調的唧唧聲不知歌唱了多少年;急促的唧唧聲不知流傳了多少代,不停地叩擊著一代代人的心弦。

  不過在木蘭生活的時代,織的布大概並非棉,而是齊紈魯縞,因為當時棉花在中國境內種植得還不普遍,中原地區的棉紡織品還比較稀奇珍貴,輕柔溫暖的棉布製品甚至比羔羊皮、狐狸皮都珍貴,能用上棉衣被者非王公貴戚莫屬。

  直到宋朝,隨著邊疆地區與內地的交往頻繁,大量的棉紡織品才從南北兩路輸入中原。南路最早出現棉花的地區是海南和瀾滄江流域,之後傳到福建、廣東、四川等地區。北路始於西北地區,即西域諸國。人們發現,棉花是比之桑蠶,無采養之勞,有必收之效。埒之枲苧,免績緝之功,得禦寒之益,可謂不麻而布,不繭而絮,又兼代氈毯之用,以補衣褐之費。棉花和棉布深為老百姓所愛,又得到元明統治者的大力推廣,很快在內地廣為流行,植棉和棉紡織技術也逐漸流傳。棉製品這種舊時王謝堂前燕,逐漸飛入尋常百姓家。

  在中國棉紡織業漫長的發展進程中,曾經出現過四個重要的轉捩點,黃道婆在宋元之交的出現,象征著棉紡業的第一次飛躍。民間女子黃道婆是鬆江烏泥涇(今上海市徐匯區華涇鎮)人,她不僅為鬆江、江南以及大江南北紡織技術的傳授、推廣和發展做出了卓越貢獻,而且在她的帶動下,上海自明朝起逐漸成為全國最重要的紡織和手工業中心。各地采購棉布和棉織品的商賈雲集上海灘,促進了上海本地和江南紡織業的蓬勃發展。明朝開始,中國的手工棉紡織業進入興盛時期,當時棉布已十分普及,除自足外尚可出口。到了清朝,棉紡織品五光十色,呈現了空前盛況。清朝後期鬆江大布、南京紫花布等名噪一時,成為棉布中的精品。

  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按中英《南京條約》辟為商埠後的上海,立即成為西方列強的垂涎之地,許多外國洋行紛紛來此搶灘,並爭相投資碼頭建設、金融、船舶修造等產業。第二次鴉片戰爭結束後,西方列強攫取了更多特權,從19世紀60年代開始,土生土長的中國自然經濟再也無法抵禦洋貨的長驅直入,逐漸自行解體,首當其衝的就是棉紡織業。洋紗的價格和棉花的價格比較起來,顯得非常便宜,所以用洋紗織布就比用中國人自紡的紗合算。1868年廈門海關報告中的這段話,正是當時洋紗取代土紗原因的真實寫照。

  隨即出現的情況就是洋布掃蕩了土布,僅僅相隔20年,就使19世紀60年代前土布遍銷內地的商情,一變而為通都大邑,(土布)竟至絕跡。到了20世紀90年代,多以婦女從事的家庭手工紡織作坊相繼停業,正如中國新詩的倡導者、嚐試派代表詩人之一劉大白在《賣布謠》中寫道:

  嫂嫂織布,哥哥賣布。是誰買布,前村財主。土布粗,洋布細。

  洋布便宜,財主歡喜。

  土布沒人要,餓倒哥哥嫂嫂!

  在成為中國對外貿易中心的同時,上海也成為孵化中國民族工商業的溫床。於是第一代民族工業資本家艱難地露出了小荷的尖尖角,其中榮宗敬、榮德生兄弟無疑是出類拔萃的代表人物。榮氏兄弟繼創辦麵粉廠後,在上海招股創辦申新紡織公司,並發展成為中國最大的民族資本棉紡織集團,被稱為棉紗大王。綿延千年、曾遍布於江南及中國各地的傳統紡織業,終究為近代紡織業所取代,上海和中國的紡織技術發展史從此翻開了新的一頁,也成為棉紡織業的第二個轉捩點。

  由於日本侵華和國內戰爭等原因,中國棉紡織業幾經挫折,奄奄一息。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中國棉紡織業迎來了第三個轉捩點,由瀕於死亡而變為枯木逢春。政府接管了中國紡織建設公司各廠,改為國營企業。對民營紡織廠逐步實行了社會主義改造,通過公私合營階段,最終也轉為國營。又自行興辦了大規模的紡織機械製造廠,建設化學纖維製造廠,紡織工業開始進入蓬勃發展的階段。棉紡織業已成為當時對國民經濟有重大影響的行業,而且細紗千錠時產量也達到世界第一,上海則成為全國最大的紡織業基地。

  改革開放以後,中國棉紡織業進入第四個轉捩點,進入一個行業企業百舸競流的繁榮時代。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一個在紹興柯橋布街起步的中國輕紡城,曆經二十多年的風雨沐浴,已從一個原始的棚頂市場發展為目前全國規模最大、設施齊備、經營品種最多的紡織品集散中心,也是亞洲最大的輕紡專業市場,被稱為國內專業紡織品市場的航母。

  然而,後來一座座輕紡城、服裝城在長江三角洲地區不斷拔地而起,使紹興的中國輕紡城霸主地位受到越來越大的挑戰。海安蘇通國際輕紡城、上海楊浦國際家紡城、上海楓涇服裝城、吳江國際紡織城、常熟國際服裝城、蘇州相城國際服裝城、高郵黃氏國際服裝商貿城等,都無一例外地宣稱要在規模、環境、服務等諸方麵超越中國輕紡城,成為業內航母。而無錫一市兩城更是咄咄逼人,誌在必奪全球第一的桂冠,並聲稱其中的新世界國際紡織服裝城將成為巨無霸,市場明確定位為中國紡織服裝一級批發總站;而另一個東方國際輕紡城的目標則是建一個兩倍於柯橋中國輕紡城的大輕紡城,成為全球布碼頭。

  紡織業的春秋戰國局麵出現於長江三角洲乃是意料中的事,因為它是這一地區的傳統產業、母親工業。作為長江三角洲的核心城市上海,又是中國棉紡織業發展進程中四次轉捩的焦點。而從上海走出來的農家女子黃道婆,這位促進棉紡織業繁榮發展的不祧之祖,毋庸置疑地成為這座焦點城市中的焦點人物。

  二

  上海在元明之際發展成為全國最重要的紡織和手工業中心,也使它的經濟發展翻開了新的一頁。在此之前,中國的棉紡織業主要分布在新疆、雲南、閩廣等地區,直至宋元時期才在全國其他地區逐漸普及。海南島是那時中國的主要植棉地區之一,包括軋、彈、紡、織、染等的一整套棉紡織生產工具和生產技術已在那裏得到普遍應用,崖州(今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崖縣)的黎族人民甚至能夠織出極為精致的花被、縵布、黎幕等產品。而在那個時候,包括烏泥涇一帶的鬆江還是一個棉植業落後、棉紡織技術原始的地方,沒有踏車、椎弓等器械,農民用手剝剖棉籽,以小弓子拚彈淨棉,軋棉、彈棉的功效和質量非常差。

  元成宗元貞年間(1295~1296年),獨居崖州並在那裏向黎族人民學習了棉紡織技術的黃道婆返回故鄉,帶回了軋棉車、彈棉椎弓、紡車、織機等生產工具以及先進的生產技術,並結合內地的紡織工藝加以改造,而後傳授給鄉人,使鬆江的棉紡織技術立時綻開新花。黃道婆在棉紡織技術上的貢獻,是她提出了一套融合黎族先進棉紡織技術和內地固有的紡織工藝於一體的新技術,其中最重要的是捍、彈、紡、織四項。

  捍是指軋棉去粒。黃道婆以黎族的踏車為基礎,創造出一種纜車,取代了過去用手剝籽或用鐵杖擀去籽的笨重方法。纜車的主要結構為一對輾軸,即一根直徑較小的鐵軸配合一根直徑較大的木軸。將棉粒喂入兩軸之間,利用這兩根直徑不等、速度不等、回轉方向相反的輾軸相互輾軋,使棉粒和棉纖維分離。這種方法不僅比手剝籽省力,而且極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攪車的應用是當時棉紡織生產中一件重大的技術革新,它比元朝王禎《農書》所記載的需要兩人手搖的軋花機有了明顯的改進,比美國人維特尼發明的軋花機要早五百多年。

  彈是指有開鬆除雜之效的彈棉工序。黃道婆把原來彈力較小的線弦小弓,改製成強而有力的繩弦大弓,把用手拔弦彈棉,改為以彈椎擊弦開棉。這種改動使所彈之棉更輕、更鬆,為後麵的紡紗、織造工序提高質量創造了條件。

  紡是指紡紗。在黃道婆之前,鬆江一帶用於紡棉的紡車都是手搖單錠紡車,紡紗效率極低,兼之車的原動輪較大,紡錠的轉速較快,紡紗時棉紗往往因牽伸不及或撚度過高而易於崩斷。黃道婆針對這種情況,將此紡車的原有結構進行了大膽的改動:一是增加紗錠,使其紗錠多至三枚,並將手搖改為腳踏;二是改變其原動輪的輪徑,使之適當縮小,從而既提高了功效,又解決了棉紗斷條問題。經她改進的這種三錠腳踏紡車,由於性能良好很快就得到推廣,並且一直被人們采用,甚至到今天仍在一些偏遠地區應用。三錠腳踏紡車是紡織技術史上的一項重大發明,是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紡紗機械。英國科學家、史學家李約瑟在其《中國科學發展史》一書中提到,黃道婆紡車明顯出現在歐洲紡車圖畫之前。

  織是指織布。黃道婆把江南先進的絲麻織作技術運用到棉織業中,並吸收了黎族人民棉織技術的優點,總結出一套錯紗、配色、綜線、挈花的工藝。她與家鄉婦女運用這套工藝織製的被、褥、帶、帨(手巾)等產品,由於上麵的折枝、團鳳、棋局、圖案字等紋飾,如同畫的一樣鮮豔,具有獨特的風格,因而風行一時,所織烏泥涇被更成為馳名全國的產品。

  新機具、新技術的使用和推廣,改變了黃道婆家鄉棉紡織生產的落後狀況,對當時當地棉紡織業的發展和棉植業的普及,起了極大的推動作用。到元末時,鬆江地區以此為生者已達千餘家之多。

  黃道婆死後,朱元璋建立了明王朝,麵對滿目瘡痍、百廢待舉的破殘局麵,他首先就實行安民撫農、休養生息的政策,獎勵植棉種麻是其中一項重要措施。但這位丐僧皇帝在即位後也暴露了他基因中固有的惡性,開始對舊仇搜索和報複,開始對功臣猜忌和殺戮。就因為蘇州、鬆江這兩個府是昔日勁敵張士誠的地盤,人民曾經對他提供過支持,令這個鳳陽農民耿耿於懷,切齒痛恨,簡單的腦袋怎麽也容不下一個鬆江府、一座蘇州城;狹隘的心胸同樣也裝不下一泓太湖水、一條黃浦江。朱元璋甚至有過屠城戮民的念頭,後來雖然作罷,但總覺得如骨鯁在喉,欲報複而後快。最終他想出了一個一舉兩得的妙策:下令向蘇州、鬆江地區征收高額賦稅。

  洪武時期,鬆江一府的稅糧從宋紹興年間的18萬石驟增到98萬石,如將其他雜費計算在內總計達到120多萬石;而蘇州需要交納約290萬石,占全國的10%。單憑傳統的種稻種菜當然無法應對如此沉重的負擔,素以心靈手巧著稱的江南人民開始另覓生路。於是蘇州人開始向絲綢發展,使蘇州成為全國的絲綢製品中心,一批批繡娘用巧手和針線,創造了圖案秀麗、繡工精細、色彩鮮豔、針法活潑的刺繡技藝,並發展成為享有鬼斧劈線,神工運針美譽的蘇繡。鬆江人則坐享其成,憑借敬愛的黃道婆傳授的棉紡織技術,走上了一條向棉製品進軍的道路。他們以自己織造的棉製品上供賦稅,下給俯仰,不僅繳納了朝廷賦稅,而且開創了鬆江綾、布二物,衣被天下的嶄新局麵。

  黃道婆已經走了,她並不知道她為後世子孫留下的巨大財富。鬆江人民永遠銘記著這位偉大的紡織革新家,而她的傑出貢獻也一直在民間傳頌。當地民眾感謝她的功績,緬懷她的貢獻,將她奉祀為紡織之神。人們公推一趙姓鄉宦為首,於至元三年(1334年)為黃道婆建祠。至元二十七年(1362年)又由一張姓鄉宦重新建造,香火一直綿延不斷。

  由於對科學技術的無知和蔑視以及對勞動婦女的偏見和歧視,因此在官定正史或地方誌上,並沒有黃道婆的一字之地、一語之記,找不到對她事跡一鱗半甲的記載。在道貌岸然的史學家、文人眼中,黃道婆隻是一個普通農婦的人名,與曆代登榜入史的名媛閨秀是不可相提並論的。

  黃道婆去世約四十年後,鬆江詩人王逢在其著作《梧溪集》(卷三)中寫了一篇《道婆祠並序》雲:

  黃道婆,鬆之烏泥涇人。少淪落崖州。元貞間,始遇海泊以歸。躬紡木棉花、織崖州被自給。教他姓婦,不少倦。末幾,更被烏涇名天下,仰食者千餘家。及卒,鄉長趙如珪為立祠香火。庵後兵毀。至正壬寅,張君守中,遷祠於其祖都水公神道南隙地,俾複祀享。且征逢暡詩暢傳將來。辭曰:

  前聞黃四娘,後稱宋五嫂。道婆異流輩,不肯崖州老。崖州布被五色繅,組霧紃雲粲花草。片帆鯨海得風歸,千軸烏涇奪天造。天孫漫司巧,僅能製牛衣。鄒母真乃賢,訓兒喻斷機。道婆遺愛在桑梓,道婆有誌覆赤子。荒哉唐元萬乘君,終醮長衾共昆地。趙翁立祠兵久毀,張君慨然繼絕祀。我歌落葉秋聲裏,薄功厚享當愧死。

  客居並老死鬆江的史學家、文學家陶宗儀在其所著《南村輟耕錄》中有一段話:

  閩廣多種木棉,紡織為布,名曰吉貝。鬆江府東去五十裏許,曰烏泥涇。其地土田磽瘠,民食不給,因謀樹藝,以資生業,遂覓種於彼。初無踏車椎弓之製,率用手剖去子,線弦竹弧置案間,振掉成劑,厥功甚艱。國初時,有一嫗名黃道婆者,自崖州來。乃教以造捍彈紡織之具。至於錯紗配色,綜線挈花,各有其法。以故織成被褥帶帨,其上折枝團鳳棋局字樣,粲然若寫。人既受教,競相作為,轉貨他郡,家既就殷。末幾,嫗卒,莫不感恩灑泣而共葬之。又為立祠,歲時享之,越三十年,祠毀,鄉人趙愚軒重立。今祠複毀,無人為之創建。黃道婆之名漸泯無聞矣。

  幸虧元末明初的這兩位文人為黃道婆的雪泥鴻爪留下了些許記載,否則其名其業其跡早就被年複一年的雨水冰雪所遮蓋和淹沒了。

  三

  黃道婆出生在南宋末年,南宋王朝是偏安江南、苟且一隅的趙家子弟製造的一個曆史怪胎。一方麵是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一群貪生怕死的南宋君臣舒心愜意地在杭州這個江南溫柔鄉過著神仙般的生活;而另一方麵則是層出不窮的戰亂、雪上加霜的災荒和名目繁多的苛捐雜稅,民不聊生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美麗富庶的江南差不多成了人間地獄。黃道婆家鄉鬆江府烏泥涇土地貧瘠,糧穀短缺,不少人都靠種植棉花、紡線織布勉強糊口。鬆江府時為兩浙西路屬地,是南宋統治集團重點搜刮地區,許多農民貧苦至極,不得不拋家棄業,漂泊天涯,另覓生路。

  從曆史上看,鬆江是上海之根。751年,唐朝廷在今鬆江縣內設立華亭縣,下轄昆山、嘉興、海寧三地。到了宋淳化年間,隨著經濟發展和商貿繁榮,商船選擇了今天的黃浦外灘為停靠碼頭,河西岸的小漁村遂逐漸發展為一個新的港口和商業中心,上海鎮也就這樣應運而生了。到了南宋,上海已成為商船雲集、運輸繁忙之商埠,地位日益重要。當1292年元朝在此獨立設縣時,浦江兩岸更成了市廛繁盛、商舶雲集之地。

  南宋理宗年間(1225~1264年),一個晨光熹微的早晨,一條商船從浩蕩壯闊的黃浦江邊起錨出海。商船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顛簸起伏,飛駛向中國南部邊陲。突然從船艙的角落裏,爬出來一個瘦骨伶仃的年輕村姑,撲通一聲跪倒在船主麵前,苦苦哀求把她帶到海南。她就是備受公婆和丈夫迫害僥幸逃離虎口的童養媳黃道婆,她所經曆的苦難是千百年來中國勞動婦女共同經曆過的。

  船主同情、原諒並收留了黃道婆,任由她隨著海船走向天涯海角,最終將她帶到了海南島南端的崖州。一踏上海南島,黃道婆立即喜愛上了這片椰樹婆娑、海天宜人的南國土地,這裏哪像傳聞中的蠻荒之地,分明是一座充滿詩情畫意的夢幻之島!更使黃道婆感到慶幸的是,當地聚居的黎族同胞是如此質樸善良,使她很快就克服了言語不通、習俗不同的種種不便,融入這個友好和諧的大家庭中。她常常暗自在心中讚揚著這座美麗的海島,讚美著這裏自由的生活。她此時的心境是如此愉悅,如同一首《海島讚》之詩所述:

  海南島啊!你是島還是畫?碧波擁抱的海角綠蔭裝扮的天涯海風吹旺的夜市炊煙吻紅的朝霞海南島,畫中的島啊島中的畫海南島啊!你是島還是詩?椰林在藍天揮毫浪潮在海麵賦詩彈弓在街巷奏樂織機在農家填詞海南島,詩中的島啊島中的詩海南島啊!你是島還是夢?青春在暖風中複蘇愛情在夜幕中相逢願望在關懷中實現苦難在溫馨中消融海南島,夢中的島啊島中的夢海南的棉紡織業是那樣的發達,黎族人的棉紡織技術是那樣的精湛。黃道婆在異地他鄉開始了不平凡的生活,一步步實現著她早就懷有的南遊學藝的誌向。

  從小在織布機旁長大的黃道婆,親眼目睹了當地黎族人使用的精巧工具和先進技藝:他們用一根鐵杖往外碾棉籽,一次就能碾出許多粒,而不像家鄉人那樣用手一粒粒往外剝棉籽;他們的棉花彈弓足有四尺長,弓弦用麻繩做成,一彈就是一大片,而不是家鄉用的那種用線做弓弦、隻有尺把長的彈弓,彈起棉花來又慢又累;他們的腳踏紡車可以同時紡三根紗,而家鄉的手搖紡車一次隻能紡一根紗;他們的織布機卻既能套色,又能提花,而家鄉的織布機隻能織出一色的白粗布。他們生產的棉織品種類繁多,織工精細,色彩豔麗,二十多種棉布是向皇宮進獻的貢品;而家鄉的棉花產量既不高,布匹質量又低劣,甚至還不能完全解決人們的衣著問題。

  海島的生活豐富多彩,崖州的歲月朝氣蓬勃。在黎族同胞的熱情指導和悉心傳授下,黃道婆晝學夜織,勤學苦練,不久就在家鄉織布技術的基礎上,熟悉和掌握了各道製棉、織布的工序。孜孜,融會貫通,她的紡織技藝得到長足的進步,並逐漸成為當地出名的紡織能手。二十多個春風複秋月不知不覺地過去了,人人盡說海南好,遊人隻合海南老,黃道婆也不知不覺把他鄉當做了故鄉。然而在不經意地抬頭望明月時,曾經的鄉音鄉情,卻又不禁喚起了她的記憶和思念。故土難離,葉落歸根,黃道婆終於艱難地做出了北歸的決定,依依告別朝夕相處的黎族鄉親,身背紡織工具,登上了海船。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黃道婆在桃源般的海南安身的二十多年中,中國內地發生了一場改朝換代的大變化,元朝已經取代南宋政權,統一了全國。而當黃道婆回到故土鬆江的時候,除了看到城頭的大王旗更換了圖案和顏色外,老百姓仍一如既往地在苦難中煎熬。在她的家鄉烏泥涇,人們依然沿用著原始落後的棉紡織技術,唧唧複唧唧地織著永遠織不完的布,微薄的收入依舊難以讓每個家庭獲得溫飽。

  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後,黃道婆決心致力於當地棉紡織技藝的改造與革新,為家鄉父老造福。她把自己在海南學到的先進生產經驗悉數傳授給婦女們,又結合當地實際情況,係統地改進了從軋籽、彈花到紡紗、織布的全部生產工序,製造了一套新型的紡織工具,使當地的棉紡織技術有了相當大的改進。她還借鑒當地傳統的絲織技術,汲取黎族人民織崖州被的長處,以錯紗配色、綜線挈花等棉織技術,織成了有折枝、團鳳、棋局、圖案字等花紋的被、褥、帶、帨(手巾)等織物。鮮豔如畫的烏泥涇被深受人們喜愛,很快馳名全國,烏泥涇附近千餘戶靠棉紡織技術謀生的居民,生活水平也隨之顯著提高。

  為開拓和推進棉紡織業的發展,黃道婆鍥而不舍,不辭辛勞,耗盡了心血。在目睹越來越多的家鄉鄉親和江南百姓穿上了棉布衣衫、用上了棉布被褥後,黃道婆無憾和滿足地去世了。在她離世後不久,鬆江一帶就成為全國的棉紡織業中心,鬆江棉布甚至遠銷海外,曆經數百年之久而不衰。多少年來,人們感念黃道婆對百姓的功德和對棉紡織業的貢獻,世代傳教著一支唱不完的歌謠:黃婆婆,黃婆婆,教我紗,教我布,兩隻筒子兩匹布……

  黃道婆去世後,鄉人們懷著對她的熱愛和崇敬之情,為她營葬並立祠。黃道婆墓位於徐匯區華經鎮東灣村,始建於元代,幾度滄桑。1957年由上海市人民政府修複,並立碑,碑正麵題元代紡織家黃道婆之墓,反麵墓誌詳述其一生事跡。1962年重修,立漢白玉石碑,近年又重修。幾經修葺的黃墓簡潔、素樸而莊重,墓院內設兩層台梯,花崗岩石鋪地。墓塚加砌五十厘米高的大理石護圈,墓碑前置長條形石質供桌,三麵白色圍牆。

  建於清雍正八年(1730年)並於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重修的黃道婆祠,原為三間瓦房,前有門廳。祠內的黃道婆塑像、祭台等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毀。20世紀80年代初,黃道婆祠被劃入上海植物園內。1991年改設黃道婆紀念堂,陳列黃道婆畫像及有關黃道婆的生平事跡的文獻、實物和圖照。祠外辟有棉圃,種植棉花,還有長廊、仰黃亭、蓮花池、上智舫等。

  從南下學藝的黃道婆,不禁令我想起西行取經的唐朝僧人玄奘。曆史上大概不曾有人將一個農婦和一位聖僧相提並論,原因很簡單,在史學家的眼裏,徒步十萬裏、曆時十七年、遠赴天竺取經的玄奘,是一位毋庸置疑的名垂青史的偉人。他的西行之路,是一條由信念、堅持和智慧澆鑄而成的求知之路。而對於一個微不足道的貧困農家女黃道婆來說,南下之行隻不過是一條逃離家門、外出打工的求生之路,隻能與後來闖關東、走西口的逃難流民相比擬。

  隻重帝皇不重民,隻重衣衫不重人,是史學家將後人引入歧途或歧見的誤區之一。唐僧西行的初衷和目標誠然與黃道婆有所不同,但兩者的行動和結果則有異曲同工之妙。唐僧走出國門並不比黃道婆藏身渡海來得正大光明,他是混在難民群中,躲於荒山野嶺,提心吊膽地偷渡而去的,是一個不光彩的偷渡客。他們的遠行都取得巨大收獲,唐僧從印度帶回657部佛經,是一筆豐碩的文化財富;而黃道婆從海南帶回的棉紡織技術和工具,則是一筆寶貴的物質財富。

  兩位功臣在身份上的差異,兩筆財富在性質上的差別,使唐僧和黃道婆在回家的時候受到迥然不同的歡迎規格。等著唐僧的是盛大隆重的場麵:宰相房玄齡代表唐太宗前去接待,數十萬長安市民摩肩接踵地爭相出迎。由於迎接的人流阻塞通道,使玄奘當日無法進城,暫住郊外。次日,長安民眾傾城而出,候於道旁,以求一睹大師風采,而且全城連續五日慶賀。而黃道婆就沒有那種榮幸了,她是悄無聲息地走,又是悄無聲息地回,迎接她的是禾稻的點頭、棉花的微笑,或許還有幾個相見不相識的兒童,笑問客從何處來。

  世界是不公平的,皇帝隻知道穿衣蓋被,卻絕不會給一個紡紗織布的農婦頒發獎章。幸好,人民沒有忘記她,他們為黃道婆留下了永遠的口碑。

  四

  2003年3月21日,上海人民又為他們世代敬慕的棉紡婆婆做了一件大事:黃道婆紀念館在清幽古樸的黃道婆墓旁開館,地址就在上海徐匯區華涇鎮東灣村。

  建築麵積約三百平方米的紀念館,簡樸莊重,兩側門柱上寫著兩手織就雲裳,一梭穿行宇宙的對聯,橫批是已故現代史學家周穀城書寫的衣被天下。院內矗立著高達2灡2米的黃道婆塑像,內設三個小展館,主展廳用圖片、文字、實物等形式向人們講述黃道婆的生平事跡以及她對我國紡織事業做出的曆史功績。其他兩個展廳分別展示不同時期的紡織工具和棉紡織品。在紡織工具展廳裏,彈花機、紡紗機、織布機樣式各異,共有三十多台(件)。在棉紡織品展廳裏,各種花色的棉土布、藍印花布、棉織衣褲、圍裙肚兜、床單被套等物件有三百多件,重現著被更烏涇名天下的輝煌。

  開館五年後,一個新的驚喜來到紀念館。2008年5月9日的《新民晚報》刊載了一篇報道:元朝棉紡織革新家黃道婆一張珍貴的老年畫像近日在徐匯區文化局被發現,專家們認為這很有可能是黃道婆的真人畫像。記者在這張做成了電腦版的畫像上看到,黃道婆的服飾披戴與之前人們想象的不同,和華涇鎮黃道婆紀念館裏的石雕像有很大出入。麵帶慈祥笑容的黃道婆手持一根綻滿棉花花蕾的枝條,腰間紮著黃布腰帶,袖口露出的兩隻手非常小巧。據介紹,這張彩色水彩畫像見於20世紀20年代一位法國人寫的《中國迷信研究》一書,成為紀念館的鎮館之寶。

  樹碑建祠,在古代社會本來就是一件非同小可之事,而在寸土寸金、冒險家樂園的上海城居然能為黃道婆建了三四處之多的專祠,足見她在上海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如今黃道婆紀念館與湖南湘妃祠、無錫泰伯廟、成都武侯祠、香港黃大仙祠等諸名祠一起,演繹著南國的文明史。

  繼黃道婆紀念館開館6年後,2009年1月7日,一座為上海母親工業書寫成長發展篇章的上海紡織博物館,在申新九廠的曆史舊址普陀區澳門路150號隆重開館。申新九廠是榮氏兄弟創辦的紡織產業,其來曆可以追溯到八國聯軍攻陷北京的黑色之年。

  1900年6月,時晴時雨的上海,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陣陣花香。有一天,27歲的榮宗敬和25歲的榮德生走出錢莊,兄弟倆閑逛,在隨意的閑談中,談出了一個辦麵粉廠的大膽想法,這個奇想竟成為榮氏實業創辦的起點。在成功經營麵粉廠的基礎上,榮氏兄弟於1915年在上海開辦了第一家紡織廠——申新一廠,隨後又相繼創建七家工廠,最後於1931年購進前身為上海機器織布局的三新紗廠,成立了一家申新九廠。

  到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上海的紡織業占全市工業總產值的一半。新中國成立後,紡織業成為了上海的第一大工業支柱產業,而申新九廠在公私合營後,於1966年10月改為上海第二十二棉紡織廠。1998年,全國開始對紡織業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上海紡織業順應潮流,以滌故更新的決心和壯士斷臂的勇氣,在申新九廠敲響了壓錠第一錘,拉開了大調整的序幕。申新九廠成了上海和中國紡織業的曆史標誌。

  走進上海紡織博物館,映入眼簾的黃母祠門墩、三錠紡車和一匹匹寬幅布匹,再現了一幕當年黃道婆織布的場景。而當走近一套神七宇航服,看到其中包含著許多由上海紡織企業製造的部件時,不禁讓人深深感歎:回首千年往事,曆經世紀滄桑,上海紡織業譜寫的燦爛篇章,足以讓黃道婆安眠家園、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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