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徒黃光裕

第十三節 全身而退，一笑泯恩仇

　　首席店小二是張大中先前自封的調侃式頭銜，這一稱謂浸淫著他對大中電器最細膩的珍愛。在資本為王的時代，失去擴張時機的張大中最終選擇了全身而退。2008年春節迎來了60歲大壽的張大中，也許現在的結果是他這輩子最滿意的了。

　　張大中很愜意。他的退出幹淨利落，他拿著當初永樂付的1.5億元的承諾金，加上國美將多次支付累計36.5億元的現金，巨額現金在手的張大中的去向就像娛樂圈的花邊新聞一樣被廣為猜測。

　　現在，退出家電行業的張大中又有了新的公司——大中投資。在他寬大的新辦公室裏，擺放著一張可供十幾個人開會的長條會議桌。

　　2007年12月15日，國美電器宣布全麵托管大中電器，同時獲得對大中股權的獨家購買權。至此，位居中國家電連鎖老大地位的國美，在一年半的時間裏，先後把國內排名第三和第五的同行全部收至麾下。

　　在發布會上，雖然包括總裁陳曉、常務副總裁王俊洲以及李俊濤等四名副總裁在內的國美核心管理團隊幾乎全部出現在現場，但另一當事方大中電器卻沒有一名代表出席。耐人尋味的是，當天坐在國美主賓席中間位置、身居國美管理團隊頭三號人物的陳曉、王俊洲和李俊濤，當年曾經是商場上的死對頭——陳曉來自永樂、王俊洲來自大中、李俊濤則是國美的元老。如今，曾經是對手的三人共同坐到了一起，並以主人的身份迎娶大中電器。

　　數十名家電廠家代表作為喜宴賓客也應邀出席托管儀式，海爾和摩托羅拉的代表還現場發言對國美接管大中表示祝賀並贈送了禮品。另外有國內外100多家家電企業向國美發來了賀信。國美此舉的用意顯然是想表明，日益壯大的國美不會威脅廠家的利益，大家依然可以相融共生。

　　不過黃光裕本人當天並沒有在現場出現。當天的發布會主會場色調全部為大中紅，而沒有國美藍。其實，一年半前國美宣布並購永樂時的會場，色調也全部是永樂黃。這應該是一種精心的安排，黃光裕似乎要以此表現自己的包容胸襟。

　　張大中為期兩年的出賣談判有諸多評價，親近蘇寧又從不拒絕國美，張大中腳踏兩船的談判策略被認為是左右逢源的舉動。然而同資本趨利一樣，再憨厚的商人何嚐不是以利益為先的。

　　其實在國美的高層團隊中，不乏由對手變為戰友的例證。比如現居常務副總裁之職的王俊洲，就是2001年從大中加入國美的，而國美北京分公司總經理史明也是於2005年從大中出走的。

　　在考量種種現實和戲劇性地與對手博弈後，張大中選擇放棄。

　　或許同我們通往幸福之路遵循的規律一樣，此時此刻的放手，對張大中、對大中員工、對大中電器以及對行業的積極發展來講都是一個識時務者選擇的善終。

　　比如黃光裕，先與美國最大的投資銀行集團之一貝爾斯登聯合組建5億美元的零售業投資基金，然後又與新加坡太平星集團成立第二支總額達8億美元的私募基金，用以投資中國大城市的住房和商業地產與房地產業——他深諳套現之道，亦明白賣出者的心理。

　　張大中的創業史同樣艱辛，1980年冬，張大中在自家廚房親手製作了60台落地燈，盈利160元，這算得上是大中的第一筆買賣，在那時他是操作工也是營業員，是業務經理也是技術員。了解這樣的創業史的人，似乎就不難理解他的選擇了，與其在家電連鎖行業這個越來越小的圈子裏捉對廝殺，被後來居上的年輕人不斷趕超，不如效仿那些二次創業的成功者，以退為進。

　　張大中的套現讓人想起兩個人：一個是順弛的孫宏斌，一個是原家世界的掌門人杜廈。

　　孫宏斌曾是地產界的風雲人物，公開與王石叫板；杜廈曾被稱為建材教父，風雲一時。這兩個人的共同點是：開拓業務時均選擇了集約式發展，孫宏斌的順弛王國起初完全紮根於天津，杜廈的家世界也幾乎將所有資源放在了同一個城市——天津。然而兩人後來都因為欲急速膨脹而雙雙功敗垂成，不同的是原因各異。孫宏斌的擴張失策是由於對地產業的盲目信心，而杜廈則是因為2004年急欲上市。

　　孫、杜二人最後盡管被自己的基業所拋棄，不過他們都選擇了套現離場，這種折中的方式後來被業界認為是最為明智的抉擇。孫宏斌當時售出順弛中國55%的股權（如今孫隻持有順弛5.3%的股份），套現12.8億元，而杜廈將家世界家居賣給家得寶，套現40億元。

　　回頭再來看張大中，他同時具有孫宏斌和杜廈的優點。一來，大中電器門店主要集中在華北，特別是北京本地，並沒有盲目擴張；二來，張大中並沒有急於上市，就算大中電器與永樂的合作無疾而終，張大中也沒有為大中的借殼流產而失望。

　　在套現時，張大中頭腦是清醒的，以他浸淫了多年的對家電連鎖業的理解，他對家電連鎖業未來的發展態勢以及大中電器的位置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索性做一株偉大的牆頭草，同時與國美與蘇寧接觸，為大中賣個好價錢。最終張大中如願以償。

　　處在中國經濟轉軌時期，沒有任何一個年代比現在更適合用弱肉強食來形容了。在這樣一種情形下，先前的諸如敢於向龍頭挑戰或許不再叫做創舉而可能被視為魯莽；相反，能夠在高位套現離場，越來越成了精明者的首選。毫無疑問，這裏沒有道德界線的長與短，而隻有商業眼光的遠與近。

　　對於張大中而言，他在家電業謝幕之後，留下了一筆充足的現金和再次征戰的可能；對於國美和蘇寧，就隻剩下永久的製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