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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賭注

  楊華出發演出前到醫院陪荷兒在湖邊散步。

  “荷兒,文工團員去療養你是第一個,不要辜負領導的關心。”

  荷兒點點頭。

  楊華又囑咐她:以後不管出什麽事,天塌不下來,都要從容麵對。我將手風琴給你留下來,你可以練練功,拉拉琴。你願意寫就多寫,我們老黃讓我給你帶個筆記本來。

  荷兒高興地接過筆記本,說:還是英模代表大會的紀念冊,太好了!金天也送給我一本,加上我們演出時送的紀念冊,一共三本,夠我記些日子了。

  “老黃還讓我給你帶來一支美國派克金筆,雖然舊些,他說很好用,是位戰友送他的戰利品。”其實,這支筆是金天送給他的,老黃覺得將筆轉送給荷兒,他心裏能好受些。

  “謝謝黃大哥。”荷兒拿著金筆愛不釋手。她在冥冥之中感到這是金天送她的禮物。

  遠遠地,陶陶和一群女文工團員又喊又叫地跑來。

  荷兒看到戰友們激動得熱淚盈眶。每個姑娘都熱情地與荷兒擁抱。

  陶陶舉起一包東西,神秘地:荷兒,猜猜這是什麽?

  姑娘們也圍著她問:猜猜這是什麽?

  荷兒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我實在猜不出來,告訴我是什麽?

  陶陶笑著指揮大家:姑娘們,一二!

  大家齊聲地喊起來:賣牛筋筋筋……

  荷兒大笑起來:怎麽白天還能買到?

  陶陶說:是昨晚跟賣牛筋的老大爺說好的,今天特意送來的,還熱著呢,吃吧!

  大家圍坐在一片綠色的草地上,鋪上報紙,打開牛筋包。

  荷兒一聞到牛筋的特殊香味雙眼就亮了,她急不可待地伸手抓起一塊牛筋就吃起來:真香,你們也吃啊!

  她像一個貪吃的孩子,雙眼盯著油乎乎的牛筋,一塊接一塊地吃著。

  陶陶看愣了,真沒想到荷兒這麽愛吃。

  荷兒含笑邊吃邊說:好久沒吃了,真香。

  楊華看著荷兒貪吃的樣子若有所思。

  姑娘們都不吃了,隻愣愣地看著荷兒自己在大吃。

  陶陶說:荷兒,讓賣牛筋的老大爺給你定時送來,好嗎?

  “不用,我很快就出院了。”荷兒邊吃邊說。

  劉明告訴荷兒明天做全麵檢查後就可以轉到療養院了。

  “謝謝劉醫生,我終於可以出院了,我真想回團參加演出。”

  劉明看到荷兒要出院的高興樣子,倒有些失落:“是呀,快出院了,我還要看你演的荷花公主哪。”

  荷兒搖搖頭說她都不敢想了。

  荷兒坐在湖邊長凳上,在本子上寫著:

  ……

  金天,祝賀我吧,從離開你,我第一次拿筆,這意味著我恢複了生命的活力。你知道嗎?我大病了一場。經過這次從噩夢中醒來,我感到我的生命是這麽脆弱,我要堅強起來!但我很想你,忘不了你,多麽想和你在一起,這隻是奢望了。我決定從今天開始整理對你的獨家采訪。這是我對你唯一能做的事。

  肖琦護士將荷兒的化驗單送到主任辦公室。

  劉明拿過化驗單,一張張看下去,突然驚訝地愣住了。那張化驗單上清晰地寫著四個字——妊娠陽性!

  劉明看著這張化驗單思索許久,怎麽對荷兒說呢?她能接受嗎?他翻看台曆,計算著時間,必須馬上讓她知道。可是,她會不會由此引起精神崩潰?!

  劉明憂心忡忡地裝起化驗單,站在窗前思忖許久,想了幾個方案,最後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毅然走出。

  劉明坐在湖邊長椅上,很少吸煙的他,腳前一堆煙頭。看來他在思考問題,激烈地鬥爭著。會是什麽問題讓他這麽艱難地抉擇?

  “劉醫生,你找我有事嗎?”荷兒披著病號大衣走來。

  “荷兒,坐。”

  荷兒坐下,又問:劉醫生,找我什麽事?

  “想跟你聊聊。”

  “聊聊?你那麽忙,肯定有事,請直講。”

  “我給你張化驗單看。”

  荷兒接過化驗單看了一下,茫然地:對不起,我看不懂。

  “這是你的化驗單,妊娠陽性。”

  荷兒驚訝地:妊娠陽性?!什麽意思?

  劉明盡量緩和地:你懷孕了。

  荷兒仍未理解,好像說的不是她:我懷孕了?!

  “鍾笑荷同誌,這個化驗單說明你懷孕了,就是有小孩啦。”

  荷兒驚疑地望著他:就是有小孩了?!

  劉明盡量耐心地說:是的,就是說,你有小孩啦!

  荷兒摸摸肚子看看他:劉醫生,我有小孩啦?真的嗎?

  “真的。”劉明擔心地觀察荷兒的神色,甚至準備搶救。令他大出所料,他忽然聽到荷兒興奮地說:我真的能為他生個小飛行員?!

  “荷兒,你沒事吧?”劉明作為副主任醫師都懷疑起自己了。

  荷兒對著藍天說:金天,你高興嗎?我們有孩子啦!我要為你生下我們的孩子。他是你的,是你留給我最珍貴的寶貝!也是我們愛情最珍貴的紀念!我們的兒子一定像你,也長一雙你的眼睛,我天天看著他也就看到你了。我將兒子撫養長大,再送給你,又是一個英雄飛行員。

  劉明坐在長椅上看著荷兒。此時此刻他反而為這單純的女孩難過起來。因為荷兒還不曉得問題的嚴重性,可他怎麽對她說呢?

  荷兒來到劉明麵前,說:劉醫生,我不要到療養院了吧?

  劉明鄭重地:你不但不能到療養院,也不能出院。

  荷兒意外地:劉醫生,我怎麽不能出院?

  劉明猶豫片刻,最後下決心說:因為你未婚先孕。

  “未婚先孕?”荷兒忙辯解:不,批準我們結婚了。

  “荷兒,你把我也弄糊塗了,那你為什麽不辭而別?”

  荷兒愣了一下,說:在第二天要舉行婚禮的時候……

  劉明極力緩和地說:是啊,就組織方麵來說,那還不算你們正式結婚。

  荷兒爭辯道:應該算,因為頭天晚上在我們的新房裏,金天對我說,我們先拜天地進洞房,明天的婚禮是向大家宣布我們結婚而已,我同意啦。於是,我們倆一拜二拜三拜後進了洞房……我已是他的愛人了。

  “荷兒,你領結婚證了嗎?”

  “本來說在婚禮上發,可是……”

  “你們這是行為上的先斬後奏。”

  “先斬後奏?”

  “荷兒,你們的愛人關係組織上不承認,所以你懷的孩子也是不合法的。”

  荷兒趕快捂著肚子:我的孩子不合法?不!

  劉明盡力平靜地說:荷兒,你聽我給你講,但要答應我不要著急。

  荷兒點點頭:我不著急,你講吧。

  劉明耐心地說:你們沒領結婚證,而先發生關係了,這是犯錯誤。這種錯誤,要影響你和他的一生。嚴格地說要受處分甚至開除軍籍的。

  荷兒愕然呆立,許久才說出一句話:劉醫生,比我的社會關係影響他還大?

  “由於飛行員政審要求得嚴格,解除婚姻及戀愛關係,你愛人可以照常飛行。”

  “我自動解除婚約,離開他了。”

  “是啊,他可以照常飛行,不影響他的前途。可他沒領結婚證,先與你發生關係,他這是犯道德敗壞的錯誤。而且還令女方懷了孕,就更嚴重了。他是要受黨紀、軍紀、降級、降職,甚至永遠不能飛行的處分。”

  荷兒被嚇得渾身顫抖:不能這樣,千萬不能影響他呀。他不是欺騙我,他不是道德敗壞,他是真心愛我的,直到組織批準我們結婚,我們才在我們的新房裏在一起的,那是我們的家。他也沒想到會突然出現匿名信。劉醫生,怎麽辦?你說怎麽辦?千萬不能影響他呀!荷兒聲淚俱下。

  “荷兒,你怎麽不想想你自己?你也是個很有前途的演員啊,一個姑娘懷了孕,以後怎麽生活和工作?”

  “我能活!我什麽都不怕,為了他,我可以犧牲我的一切。劉醫生,你說吧,我聽你的。”

  “荷兒,你真聽我的?”

  荷兒點點頭:嗯,聽你的。

  “這就好。荷兒,我建議你做手術,拿掉這個孩子。”

  荷兒驚疑地:你說什麽?

  “做手術拿掉這個孩子。”

  荷兒趕快捂住腹部:不!不!絕不!

  劉明有些急了:鍾笑荷同誌,你怎麽還不理解這問題的嚴重性?

  荷兒幾乎是哀求地:劉醫生,我絕不拿掉這個孩子,這是他留給我的,絕不能拿掉。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荷兒癱軟在長椅上。

  劉明看著荷兒可憐的樣子,他猶豫了,他的思想在激烈地鬥爭著,我怎麽對她說?她能接受我嗎?還是先試探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說:荷兒,還有個辦法,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荷兒又看到了希望,忙問還有什麽辦法?

  “為了留住孩子……”

  荷兒迫切地:隻要能留住孩子,不影響金天,我什麽苦都能承受。請講。

  “你盡快與別人結婚。”劉明凝視著荷兒試探地說。

  荷兒驚疑地:與別人結婚?!

  “對,盡快與別人結婚。”

  “那不是欺騙嗎?沒有愛怎麽能結婚?再說我懷了金天的孩子,也對不起那個人。”

  劉明進一步試探荷兒:如果有人喜歡你,他不在乎這一切,也願意與你一起承擔這一切呢?

  哪會有這樣的傻人?荷兒忽然發現一雙燃情的眼睛,她意會到什麽,有些被感動了。她避開劉明熱情期盼的目光,情真意切地說:請原諒,我不能那麽做,否則我將會終生不安。在我的心裏,這一輩子我非他不嫁,他也對我說過,非我荷兒不娶。我已將全部的愛給了他,我不能害了另一個好人。

  “荷兒,我怎麽說你才能明白?那個人並不需要你的許諾。他隻想與你在一起,幫助你、照顧你、保護你,不想讓你陷於困境。因為他非常非常愛你。”

  “在我處於無望無助的困境中,能有這樣一個好人真心待我,是我的幸運,命運還沒有完全拋棄我。謝謝!代我謝謝他!”荷兒此時此刻不知為什麽竟想哭,她咬咬牙提醒自己不能哭。

  她沉思片刻,懇切地說:劉醫生,你的好意我理解。你如果願意幫我,我求你一件事。

  “什麽事?隻要我能做到的。”

  “也隻有劉醫生能做到。但是,要給你添麻煩。”

  “荷兒,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沒關係,你講。”

  荷兒原有那黑亮純真的眼神已蒙上一層憂傷,她沉鬱地說:我要一個人生下金天的孩子,請您為我懷孕之事保密。尤其不能讓金天和文工團的同誌知道。這可能讓你很為難。

  劉明毫不猶豫地答應她。

  荷兒連聲說:謝謝,謝謝劉醫生,我和孩子都不會忘了你!金天也會感激你的。

  劉明也有些激動:荷兒,不要這樣說,我心裏會不好受的。

  當劉明間接袒露心願遭到荷兒的拒絕後,他對她並未改變心儀,仍然一往情深,仍對荷兒的未來擔心。他想再做一次勸說,能讓她改變決定。

  “荷兒,我希望你再好好考慮一下,文工團是個是非之地,人多嘴雜。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以後的日子是會很艱難的。”

  荷兒默默地點點頭:我是在冷漠困苦中長大的,我見過那種眼神,我想我會將我的孩子生下並養大。

  “荷兒,你想過嗎?你不願意盡快結婚,如選擇做手術,你和金天都可以繼續在部隊工作。你還年輕,以後有生孩子的機會。”

  荷兒感傷地搖搖頭:以後,也可能我再也沒有為他生孩子的機會了。我愛他,他愛我,這孩子是我們愛的結晶,我們的親骨肉,我要生下我和他的孩子。

  荷兒走回病房的路並不遠,可她雙腿發軟無力好像總也走不到,她拒絕了劉明以後,心裏翻騰許久,她為遇到肯無私幫她的人慶幸,也為這樣的好人被她拒絕而痛苦,她又無意中傷害了一個好人。

  劉明確實也很優秀,年輕有為敬業,有知識分子的風度和氣質。除了職業不同,真有些像金天,都追求真愛,也都有股男人的魅力。她感到了他愛她,雖然與金天不同,由於他是醫生,在她病重時給予了無微不至的關懷,這令她很感激,本應好好報答他,可是她卻拒絕了他,如果不是與金天和孩子有關,其他任何事她都不會拒絕他的。

  夜幕已降臨,劉明獨自坐在清冷的湖邊。他眼前不時地浮現荷兒慘白的麵孔,耳畔不時地響起她的聲音:請原諒,我不能那麽做,我將會終生不安的。

  劉明深深地感到,她的心裏不能再接納任何一個人了。

  劉明自從在舞會上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典雅的荷兒就刻在他的心裏,他無望地單戀著。然而,命運突然又將奄奄一息的荷兒送到他的麵前,他的心被荷兒占據著。他將那萌動的愛,變成親情不離左右地照顧她,保護她。他願意看著她,為她做一切,這是從天上掉下的幸福。當荷兒懷孕後,他寧願要與荷兒結婚,改變她的困境,這是他心甘情願,因為他愛她。可執著的荷兒拒絕了他,這也在他想象之中。現在,他更多的是為荷兒以後的生活和工作擔心,她怎麽辦?真的不讓她最愛的金天知道這一切嗎?荷兒可太苦了,她要承受來自社會和生活的雙重壓力。她能承受得了嗎?

  夜深了,病房內映著深藍色的光。

  荷兒躺在病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她沒想到命運這麽殘酷地一個又一個地向她猛襲過來,讓她招架不住:第一次為了不影響金天,我選擇了離開他想結束了一切。可這一次我怎麽才能保護我的孩子和金天?我如生下我們的孩子,金天真的會被當成亂搞男女關係道德敗壞而被清洗出飛行部隊?不,絕不能這樣!我絕不能讓人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也絕不能讓金天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劉醫生會替我保密的。當荷兒想到也不能讓老黃和楊姐知道時,心裏一陣難過,對不起,請原諒。我要堵住能將一切傳到部隊去的渠道。

  她恍惚睡著了,她做了一個夢:

  孫豔指著她說,你和金天是亂搞,道德敗壞,你們已被開除軍籍,快脫掉軍裝離開部隊!

  “啊!”荷兒被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荷兒,你怎麽啦?”劉明叫著。他知道荷兒思想在激烈地鬥爭,肯定要影響情緒。所以,午夜時分他來查房,一直守候著她,以便及時幫她排解精神障礙。

  荷兒驚魂未定地:劉醫生?真的是你嗎?

  “是我。”劉明關心地,你又做夢啦?

  “我做了一個噩夢。”

  “噩夢?”

  荷兒悄聲說:劉醫生,我夢見代指導員告訴我,你和金天是亂搞,道德敗壞,你們已被開除軍籍,你快離開部隊,脫掉軍裝。我聽到讓我脫掉軍裝,心好像被刀紮,又痛又怕嚇醒了。

  劉明安慰她說:這說明你愛這身軍裝愛部隊,不要去想離開部隊的事。我想,隻要你自己不提出來複員,文工團不會讓你走的。其實,就是走,也沒有那麽可怕,部隊還有很多工作可以做。你不要那麽緊張,也不要想那麽多,養好身體幹什麽都行。我給你開點藥,要保證睡眠。

  荷兒趕快搖手:不吃安眠藥,自己能睡。

  劉明心領神會地:如果自己能調整好心情,保證安然入睡,當然更好了,這是對你的未來負責。

  “請放心,我會的。”

  劉明走出。

  荷兒想起剛才的夢還心有餘悸,我真的要離開部隊?真的要離開文工團?

  她想到要離開舞台,要離開朝夕相處的戰友,她的心又揪在一起,非常難受。她閉上雙眼,睡不著也躺不住。她幹脆起來,站到窗前向外望去:我的夢和劉醫生說的一樣。看起來,隻有離開部隊才能保住金天,保住我們的孩子。可是,複員以後怎麽辦?我的工作怎麽辦?我回家嗎?繼母要怎樣對我?隻有回家鄉去找大姐的同學和朋友才能知道大姐的下落。二姐如在國內多好哇,她也走了。

  肖琦護士走進查房。她看到荷兒站在窗前,關心地:荷兒,有事嗎?

  荷兒忙轉身搖搖頭:沒有。

  肖琦看看藥盒說:你的藥還沒吃呢。

  荷兒將藥放在手裏,說:小琦護士,這一個多月把你累壞了,謝謝你呀。

  “荷花公主要出院啦?”

  “我都好了,想要求出院。”

  “以後看你演出荷花舞。”

  “老啦,演不了啦。”

  “你才多大就老啦?荷兒,劉醫生同意你出院嗎?”

  “我想會的。小琦,你看我,劉醫生一直為我治病,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肖琦閃下目光,說:荷兒,劉醫生對你那麽好,你竟然不知道他的大名,真沒良心。告訴你吧,他叫劉明,是我們科未來的主任。你知道嗎?我們醫院好多人喜歡他,他一個也沒看上。大家發現劉醫生特別喜歡你,我看你們倆也很般配,多好的一對呀!你多住些日子吧,劉主任肯定舍不得你走。

  荷兒的臉一下子紅了,她認真地:小琦,你千萬不要胡說,沒有的事。他是好醫生,對每個病人都好。你可不能再說啦。

  “我不說啦。”肖琦邊笑邊跑出。

  荷兒目送護士走後,肖琦的話仍響在耳畔:劉醫生對你那麽好……

  又是一個也沒看上……

  荷兒走到醫院外的小青河邊。這條從醫院旁流過的河一直流到機關大院外。從大院出來向北經過兩條馬路就到文工團了。這條長長的河連著荷兒的整個青春年華。如今她懷著金天的孩子,卻沒有他在身邊,他甚至都不知道他要當爸爸了。荷兒永遠不想讓他知道這一切,也永遠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一切。世上隻有她荷兒和瞞不過的劉醫生知道她懷了金天的孩子。她相信劉明是個好人,不會出賣她和金天。荷兒絕不讓無辜的金天受到傷害,毀了前程。

  她找到和金天曾經坐過的長椅,用手拂去長椅上的晨露,立刻感到一股暖流,那是金天身上的暖意仍在散發著。

  此時,荷兒坐在長椅上,想著她和腹中孩子的未來。荷兒認真回想著劉醫生對她說的每句話。

  “你盡快與別人結婚。”

  “如果有人喜歡你,他願意承擔一切呢?”

  荷兒心裏清楚,那個願意承擔一切的人分明是他自己。可是這是部隊,有嚴格的紀律,我不能再影響他,再害了他。

  荷兒走在岸邊,在心裏無數次地問自己,我怎麽辦?

  她突然感到很孤獨,她向周圍求助地看去,沒人回答她。靜靜的樹木泛著嫩綠的枝芽,青草悄悄地從春潤的土地上露頭,連流淌的河水也失去了往日淙淙的聲響。她明白了,她現在已失去了依靠的肩膀,隻能靠自己,靠自己去決策,靠自己去保護孩子和愛人。想到這裏她好像突然成了生活的主人。

  荷兒最後果斷決定:我隻有快出院,快離開這裏。為了金天,也為了我們的孩子,我要下決心割斷一切聯係。可是,我到哪裏去?哪裏能安全地容下我和金天的孩子?哪裏是我們的安身之處?

  早晨,劉明依著慣例來到荷兒的病房,他驚疑地發現荷兒的病床是空的。

  劉明的心好像被提起,喊著肖琦,8床到哪兒去啦?

  肖琦護士跑來:在啊。

  她將床頭櫃打開,是空的。又拉開抽屜,裏邊有一封信,是荷兒寫給劉醫生的信。

  劉明醫生接過信,沒有立刻看信,他好像猜到了信的內容。隻是盯著護士問:肖琦,你都對荷兒說了些什麽?

  肖琦心虛地:我,我也沒說什麽,荷兒問我劉醫生的全名,我說她沒良心,劉醫生對你那麽好,你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還,還說……

  劉明緊問一句:還說什麽?

  肖琦挺直腰杆,說:其實也沒什麽,大家都在議論的事,都說你喜歡荷兒。我也覺得你們倆很般配。

  劉明無奈地:你呀,簡直是幫倒忙。她的病還沒好,就把人嚇跑了。怎麽辦?

  肖琦感到問題的嚴重:劉醫生,可是,她說你會同意她出院的。我去找。

  劉明邊走邊說:算啦,不要找啦。

  肖琦抱歉地:劉醫生,對不起。

  劉明回到辦公室,打開信,信上寫著:

  劉醫生:請原諒我不辭而別,我沒有別的選擇,相信你會理解我的。我由衷地謝謝你,對一個病人的幫助。你的名字將銘刻在我心裏,將來由我的兒子答謝你。

  你的病人8床

  劉明心緒不寧,荷兒,你怎麽不理解我?不懂我的心?我會全力幫助你。你曉得嗎?我多愛你?你以後怎麽辦?到哪兒去?你一個人生下孩子以後怎麽辦?

  荷兒在公共汽車上,任著流動的人們擠推著。

  公共汽車到站了,荷兒順著人流走下汽車。

  恍惚,荷兒看到金天在等她。

  她驚喜地:金天,你怎麽來啦?

  金天含笑說:接你呀。

  荷兒幸福地衝到他的懷裏……

  “同誌,上車嗎?”

  這個聲音將荷兒喚到現實中來。她雙眼噙著淚水迅速躲開上車的人們。

  荷兒邊走邊想,金天,告訴我怎麽找領導談?我打報告複員嗎?會批嗎?如果隻有一個孫豔留守團裏,我想她肯定希望我離開團。但是,絕不能讓她知道我懷孕。金天,你還不知道是她害了我們……

  荷兒走進文工團的大門,悄無聲息沒有一個人影。她直接上樓,女宿舍的門鎖著,她盯著門鎖想了想走去,隻有直接麵對孫豔了。

  她來到團部辦公室,門開著卻沒有人。

  荷兒一眼看到桌上的軍用電話,她有些激動,抑製不住地走過去抓起電話就說:請接8931部隊……喂,是8931部隊嗎?請接金副師長家。

  振鈴響著沒人接。荷兒不停地看著門外,急得直跺腳,親愛的快接電話。

  金天的新房,仍保持原樣。窗上仍掛著荷花圖案的紗簾。桌上仍擺著荷兒的荷花公主劇照以及金天和荷兒的結婚照。隻是牆上的紅喜字沒有了,紅燈也沒有了。

  金天身穿飛行服走出門,正要鎖門,忽然聽到電話鈴聲,他忙打開門去接電話。

  荷兒拿的聽筒裏傳出金天的聲音:喂,我是金天。

  荷兒聽到了依然帶有磁性的好聽的聲音,她激動得有些顫抖,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金天拿著電話問:哪一位?有什麽事?

  他突然雙眼一亮,叫道:荷兒?!是你嗎?荷兒,你好嗎?我是金天,你講話呀!

  荷兒拿電話的手顫抖著,淚水順著麵頰滑下。她輕輕地說:是我……

  金天激動地:你是荷兒?!聲音怎麽那麽小?真的是荷兒?急壞我了,我打電話找不到你,我寫信,又接不到你的信。你到哪兒去啦?沒生病吧?後來楊華告訴我你很好已回團工作了,我這才放心。荷兒,不管遇到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不要讓我擔心。我已向上級打報告,幫助找大姐。相信我,我愛你,永遠愛你,我很想你,我知道你也愛我,也想念我。荷兒記住一定要往咱們家打電話,荷兒聽到了嗎?我會給你往文工團打電話,每天早晨七點好嗎?你等我的電話。

  荷兒對著話筒,聲音顫抖地:我……

  金天著急了:荷兒,你要說什麽?說呀,我想聽你的聲音,荷兒,說話,你遇到什麽困難啦,是嗎?快告訴我。

  荷兒拿著電話猶豫了,我告訴他嗎?我們有孩子了。不,不能告訴他。

  金天對著話筒說:下個月我到賓陽去開會,我去看你。到時我打電話告訴你。

  荷兒對著話筒說:不,你以後不要往文工團打電話和寫信。

  金天急切地說:那麽,荷兒,你給我打電話方便。你在早晨或夜裏給我打電話,我等你。

  荷兒流淚了:你不要等我,我要……

  孫豔突然走進來,奇怪地:鍾笑荷?!你怎麽出院啦?

  金天在聽筒裏隱約聽到了這句話。他意外地:荷兒?!你住院啦?他喊起。

  “我很好,請放心!再見!”荷兒放下電話。

  金天拿著電話拚命地叫著:荷兒,你沒生病?荷兒,荷兒,荷兒。

  聽筒裏傳出忙音。他又要文工團的電話,回答均是占線叫不通。因為荷兒故意將電話移開。

  金天愣愣地看著電話,久久地沒動一下,荷兒支離破碎的語言令他十分揪心。

  金天放下電話,在屋裏轉著,好似一隻被困的雄獅。

  電話鈴突然響起,金天衝去抓起電話就叫:荷兒?!

  聽筒裏傳出:是我,馮力安。

  金天癱坐在沙發上接電話說:馮師長……啊,軍委空軍下達的新任務?知道啦,我馬上到。

  金天放下電話欲走,突然轉身撲向電話撥號,又是一陣忙音。荷兒故意不放好電話。她住院啦?‘你不要等我,我要……’這話是什麽意思?她要幹什麽?是什麽人走進來,她忙放下電話?到底出什麽事啦?

  金天看看表,歎口氣整理一下思緒走出門,駕著吉普車疾駛而去。

  金天走進師長辦公室就問師長,是什麽新任務?

  師長興奮地:金副師長坐,你先看看這個紅頭文件。

  金天接過文件。他越看越興奮:太好了!這真是一個既光榮又艱巨的任務。

  “上級點名讓英雄一大隊參加國慶閱兵,是我絕沒想到的。”

  “師長,什麽時候集中訓練?”

  “另行通知。金天,你是咱們師的光榮。”

  金天含笑搖搖頭說:怎麽我是咱們師的光榮?師長,這話你可不能再說啦!

  師長也笑了:這話可不是我說的。這是文件上說的,軍委空軍點名讓空中英雄金天同誌率領英雄一大隊代表空軍參加國慶節閱兵,接受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檢閱。你不但是我們師的光榮,也是全空軍的光榮。

  金天也激動了,看起來,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到這次大閱兵的訓練中去。

  師長躊躇滿誌地:是啊!我們將進行封閉訓練,要圓滿完成任務。

  政委走進,熱情地與金天握手:金天同誌,這真是咱們全師的光榮。你肩上的擔子既光榮又艱巨。全師將支持和保證你的工作,放心地幹。

  金天接到光榮的大閱兵任務後,激情滿懷地到一團一大隊下達了任務。一大隊的飛行員們沸騰了!

  停戰以後,金天的職務提升了,領導任務改變了。全師進入安全訓練和保衛國防的值班任務。再也沒有激蕩人心的戰事了。而這次大閱兵則激起金天心中向往已久的戰鬥激情,也填補了他失去荷兒以後的內心空白。確實,他在心中首先想到了荷兒。那時他和她都滿懷戰鬥的青春激情,他成了她心中的勝利之鷹!這次他將不辱使命,成為她心中為之驕傲的鷹!

  金天回到辦公室就給荷兒寫了封信,想盡快將這一激動人心的消息告訴荷兒,以慰藉荷兒為他所做的一切。他將信寫好以後,立即讓通訊員將這封信寄特急軍郵。

  當這封特急軍郵還在路上加速運行之時,荷兒與孫豔進行了首次短兵相接的舌戰。

  孫豔邊整理辦公桌上的亂紙邊程序式地問荷兒:你好了嗎?

  “好啦。”

  孫豔也不看她,問:你給金副師長打電話?

  荷兒坦然地:是的。

  孫豔心想,還理直氣壯?她盡量平緩地說:團部的軍線不許打私人電話。

  “我知道。孫豔,金天給我的信,不知誰幫我收啦?”

  “怎麽?金副師長還給你寄信?太沒原則了,你們應該中斷一切聯係。”

  “怎麽?你將我當成反革命,連通信的自由都沒有?”

  “噯?我說鍾笑荷,你這情緒可不對呀,這是很危險哩。”

  “是你有情緒,是你在製造危險。至於我,請你放心。”

  “好啊,但是,我還是放心不下,因為我太了解你了,弄不好就讓你混過去了。我也沒想到你有今天,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不,你還沒輝煌到十年,隻有三年多就結束了。看起來咱倆有緣,我一直掌握你的命運。以後有什麽事還是先跟我說,聽我的,可能更好些。”

  “你為什麽這麽恨我?”

  “我恨你了嗎?是的,我恨你,你奪去了我的一切。我喜歡的人,你奪走他。我是主演,你又占領了舞台。現在,你得到了回報,心滿意足了吧?很好。”

  荷兒反而平靜下來:你所謂的一切,不是我奪去的,是由你惡劣的人格決定的。謝謝你又給了我一次磨煉的機會。孫豔,聽說是你一個人去搞我的外調?

  孫豔一怔:你怎麽知道?

  荷兒緊問一句:你說是還是不是?

  孫豔則說:這是組織上的事,你沒資格問。

  “你代表不了組織。你不但一個人去搞外調,你竟能想出用匿名信的惡劣手段來害人,你醜惡到什麽程度?”

  孫豔心虛地:你血口噴人。

  “你心虛啦?你才是血口噴人。你不就為了破壞我和金天的婚姻嗎?那你也得不到金天,你永遠也得不到。”

  “好,鍾笑荷你等著瞧。”

  “我,拭目以待。現在不是過去,你不可以隨便汙辱我,陷害我,你要付出代價的。”

  孫豔指著荷兒說:鍾笑荷!你這是對黨報私仇。

  荷兒說:你孫豔永遠代表不了黨,報私仇的是你。

  “你?你?”孫豔的臉又成了紫茄子,她鎮靜了一下,反問道:你幹啥回來啦?怎麽不當金夫人?

  “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我想生活會留下足夠的時間來考驗我們,希望你也能經受得住。”荷兒又徑直問道:孫豔,我問你,你根據什麽下結論說我大姐跟什麽國民黨將軍情婦逃到英國啦?

  “首先聲明那結論不是我下的,是事實。那揭發信是群眾寫的。”

  “你怎麽知道那揭發信是群眾寫的?你怎麽知道那揭發信的內容?”

  “那麽,你鍾笑荷告訴我,你大姐在國內什麽地方?拿出證明我看看。”

  “那麽請你拿出我海外關係的證據也讓我看看。”

  孫豔脫口而出:你回去問你後媽去。

  荷兒驚疑地:我後媽?!

  孫豔突然感到失言了,忙改口:你這是階級報複。

  “我看是你在進行報複。孫豔,你是利用黨給你的職位,對同誌打擊誣陷。你的忌妒心已惡變。”

  “我看你是不想在文工團待了。”

  “你不是已經對醫生說文工團不能要我這樣的人嗎?請問,你說我是什麽樣的人?”

  孫豔氣急敗壞地:你,你……

  荷兒有意激她:孫豔,趁團長和政委都不在,你手裏還有點權,快處理我複員吧!

  “正好有個名額,我還真有這個權。好,這可是你親口說的。”

  “是的,複員。”荷兒雖然這樣說,但複員兩個字對她來說還是太沉重了,是不得已而為之。如果不是在孫豔麵前,她會痛哭的。

  孫豔將團公文紙扔到荷兒麵前說:好,有本事你打複員報告吧,我馬上交上去,明天我就能給你辦下來,你可不要後悔。

  “為了最愛我的人,從不後悔。”荷兒說道。

  孫豔一怔:最愛你的人?什麽意思?

  “你永遠不會理解。為了最愛我的人,為了保護我最愛的人,心甘情願付出一切。”荷兒說完,根本不理她,已在辦公用紙上寫了複員報告幾個大字。

  荷兒終於將悶在心裏的鬱氣傾瀉出來,她感到輕鬆些了,也感到自己能學會主宰生活了。

  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呀?”孫豔應聲走去開門,一愣,你是?

  “我是劉明劉醫生。”劉明滿頭大汗站在門外。

  “劉醫生,你找我有事嗎?”

  “不,我找荷兒。”劉明直言。

  荷兒聞聲愣了,是劉醫生?他怎麽來了?他來幹什麽?

  孫豔疑惑地:你找荷兒?

  劉明又問道:荷兒,她回來了嗎?

  “啊,回來了,請進吧!鍾笑荷,劉醫生找。”

  荷兒遲疑地站起:劉醫生?!

  “荷兒,是我,劉明。”

  “請等一下。”荷兒對孫豔說:我的報告已打好,按你說的,請你幫我盡快辦一下。

  孫豔接過報告一本正經地:好,放心,我會盡全力的。

  劉明和荷兒走到院裏。

  孫豔從樓上窗口看著他們,這鍾笑荷到哪兒都能勾搭上男人,狐狸精!我讓你一輩子翻不過身來。

  劉明和荷兒在文工團院裏的浪橋旁。他和她的心就好像浪橋似的在動蕩。

  還是劉明先開口,他百感交集地對荷兒有點抱怨,怎麽不說一聲就走啦?藥也不拿?也不道聲再見?

  劉明的真正動機是想再進行一次努力,將他的真情全告訴她,能說服她……

  荷兒抱歉地:劉醫生,我怕給你添麻煩。沒想到讓你親自跑一趟,對不起!

  “荷兒,你不要跟我客氣,我是有點放心不下。”

  “謝謝!我沒事。”

  劉明懇切地問:剛才,我聽你說打報告了,不知打的什麽報告?

  荷兒告訴他是複員報告。

  劉明意外地,複員報告?為什麽要打複員報告?

  “劉醫生,說實話,你是在盡最大努力幫我,但,沒有不透風的牆,一旦傳出去,對你影響太大了,我聽說你要被提科主任,現在可是關鍵時刻。”

  “提主任?誰說的?”

  “科裏的醫生護士都這麽說,她們對你的印象很好,說你不但醫術高,為人也好,都很喜歡你。我不能給你添亂。”

  “怎麽是添亂?同誌們對我的工作是很支持。但,我也不是就那麽好。可是,我不明白,這與你決定複員又有什麽聯係?”

  “我想隻有複員,與這裏隔斷一切聯係,才能保護我的孩子和金天,也才能不影響到劉醫生。”荷兒坦誠地說。

  “你多慮了。”

  荷兒又說:另外,我想回家鄉去找到我大姐的線索。

  “荷兒,我可以說說我的意見嗎?”

  “劉醫生,請講。”

  “荷兒,你不要打複員報告。”

  “可是……”

  “你打請調報告。”

  “我打請調報告?調哪兒去?”

  “打報告要求調到醫院來。”

  “我到醫院能幹什麽?”

  “我能幫你安排工作,你可以繼續留在部隊,你離開部隊太可惜了。”劉明認真地說。

  “謝謝你劉醫生,你安排一個未婚先孕的文工團員到醫院去,你知道你要承受多大的輿論壓力嗎?”

  劉明深情地直視荷兒一字一句地說:我可以說,這孩子是我的。

  荷兒大出所料,淚水不由自主地湧出。

  劉明掏心地說:荷兒,我願意分擔你的不幸,我願意幫助保護你要保護的人和孩子。

  “劉醫生,我不值得你做出這麽大的犧牲。”

  “荷兒,這不是犧牲,是我願意這樣做的,我喜歡你。”

  “不,劉醫生,不能這樣。”荷兒說。

  “荷兒,我知道你的心裏不能裝下另一個人。但是,你讓我心裏有你足矣。”劉明又坦蕩地說:如果找到你姐姐,社會關係問題得到解決,最後由你選擇,我服從你的意願。但是在這期間,我可以作為你的愛人,孩子的爸爸的身份出現。

  “不,劉醫生,不能這樣,這對你不公平。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

  荷兒在困境中被劉明的善良及對她的無私付出感動了。此時此刻她都要被他說服了,甚至想立刻跟麵前這個形象大方有文化素養的男人走。就她目前的處境,這確實是渡過難關的最佳辦法。然而,荷兒感到她的心已冷了。她已將自己全部的青春激情和全部的愛都無保留地給了金天——她心中的英雄。而她的心裏又盛滿了金天給她的一個男人的全部的愛,連一點縫隙都沒留下。劉明這麽好的人竟擠不進她的心裏,每當她看到他時,他的臉上立即疊出金天那有魅力的笑臉。對不起!麵對這麽好的人,荷兒不能騙他,更不能利用他,那是很卑鄙的。

  荷兒由衷地說:劉醫生,你作為好醫生,我得到了你精心的治療和照顧。作為知心的戰友我幸運地得到了你可貴的許諾。作為朋友,我將願意得到你的幫助,像幫助一個無助的親妹妹那樣。我有難了就呼叫你。如果在我生命垂危之時,我相信你會來救我讓我活下去。請你接受我這個妹妹,當我的哥哥,是我和孩子及金天的生死之交。即使你不願意也沒關係。我認定你了,現在唯一能幫助我的隻有你。

  劉明的心裏酸酸的又熱熱的,荷兒不是一般的女性,他更尊重她。

  “荷兒,我尊重你的選擇不勉強你。我為金天慶幸,甚至都有點忌妒他。可是,你離開部隊怎麽辦?莫不如先在部隊等到你產後……”

  “劉醫生,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作為孕婦總會讓同誌們發現的,那金天可就成了罪人了,還會連累到你。現在團裏正好是孫豔留守,對我的匿名信就是她借探家而去搞的。她特別希望我離開文工團。這樣我在全團回來之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為了保護金天和孩子我心甘情願絕不後悔。”

  劉明關心地問:荷兒,你到哪兒去?

  “我先回家鄉,接好複員關係。安排工作期間,我去找大姐的朋友和同學了解她的去向和線索。這件事隻有我親自去做。這是我心中唯一的希望。”

  劉明擔心地:荷兒,你回家行嗎?繼母對你好嗎?

  “你放心,繼母對我還不錯,我從小到現在一直掙錢養家,童年的苦日子都過來啦,我現在起碼是有獨立人格的人,一個複員軍人。我會克服一切困難,迎接我孩子的誕生。”

  “荷兒,我有個要求,可以嗎?”

  “請講。”

  “荷兒,讓我知道你的行蹤及生活身體狀況,好嗎?有困難我會幫助你,因為你是我的妹妹。”

  “我會的,有了困難,我隻能求助唯一了解我並願意幫助我的哥哥。有了哥哥的依靠,我心裏踏實多了。”

  劉明心想,我能成為荷兒的依靠也很幸福,她將永遠在我的視線之中。

  正如荷兒所料,複員手續很快辦完。當荷兒從孫豔手中接過複員證時,心中一陣劇痛,淚水抑製不住地湧出。她跑回自己的小屋大哭。部隊是她的再生父母將她培養出來,應該回報做貢獻的時候她卻要離開。對不起!請原諒我!她想到從此要離開文工團的姐妹們,離開像親姐姐似的楊華,離開像護著親妹妹似的護著她的陶陶,心中更加難過,她不忍心就這麽走了。於是,她寫了封短信留下:

  楊姐,陶陶:我走啦,這是我現在唯一的選擇。原諒我,沒見你們一麵就走了。離開部隊,離開好姐妹,我非常難過。不要惦念我,也不要找我。再見!

  荷兒

  荷兒將這封信直接從楊姐家的門縫裏塞進去,她在門前站了許久才離開。她想等待楊姐能出來抱她一下,安慰她一下,囑咐她兩句……

  她走出機關大院,直向小青河岸邊走去。

  她最後一次向金天與她曾走過的路走去。那記錄著她們愛情的長椅,那間荷兒求救的小屋,胖嫂的小餐館,還有那難忘的友誼宮舞會。仿佛金天仍陪在她的身邊,那青春激情仍激蕩著她,那濃濃的情愛那麽新鮮地拂動著她,直抵靈魂深處,那是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永遠不能忘懷。

  當她再次路過胖嫂的餐館時,她想,如果胖嫂看見脫了軍裝孤獨的懷有身孕的她會怎麽想?會想她是個壞女人?金天是個壞男人?荷兒委屈地哭了。怎麽陰差陽錯地弄到這個境地?命運不公平。她突然恨起孫豔,從她身上印證了有史以來忌妒本身就是無形的殺手。可我又有什麽錯?!現在最主要的是要找到大姐,因為沒人證明她在國內。確實,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荷兒走進文工團大門,走過收發室。她忽然想起什麽又返回去,問:老張,有鍾笑荷的信嗎?

  “正好剛送來的軍郵急件。”

  荷兒接過信一看是金天的來信,她如獲至寶。她跑上樓走進自己的小屋裏讀著金天的心聲……

  親愛的荷兒:

  告訴你一個你喜歡的消息。當這個消息一到來,我首先想到了你,急不可待地給你寫這封信。那天放下你的電話以後,就接到命令。北京軍委空軍點名讓空軍8931部隊副師長金天率領英雄一大隊及英雄團代表空軍參加國慶大閱兵。我將不辱使命全身心地投入到這次封閉訓練中去,圓滿完成任務。

  親愛的,謝謝你。是你犧牲了自己,為我創造條件,而得到了這次光榮的任務。我將不辜負你的希望,繼續為人民空軍爭光!

  你多保重。很想念你,很想聽到你的聲音……親愛的,我永遠愛你。

  你的金天

  她雙手輕輕地摸著腹部說:爸爸來信了,爸爸要帶領英雄一大隊飛過天安門上空接受祖國和毛主席的檢閱。為爸爸高興吧!

  她擦去淚水。金天這封信猶如一支強心劑,給她以生命的力量。她將無怨無悔地去迎接新的挑戰。

  劉明大哥將荷兒送上火車,並送她一台手風琴,他說,回去以後可能用得著。

  荷兒看著劉明無聲地哭了。

  臨開車前,荷兒對劉明說:我現在有兩件事很揪心。一是我無法報答你,二是對救過我生命的楊姐和老黃瞞了這一切很痛苦。可是沒辦法,楊姐如果知情不報在黨內要挨批評甚至受處分。一旦老黃被金天探到實情,我為他所付出的一切將化為烏有。

  列車開走了。

  荷兒的手一直向窗外搖著小手絹,像一隻翩翩飛去的蝴蝶。

  劉明的雙眼被淚水糊住,一切變得模糊了,他為沒能留下荷兒而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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