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天沉睡在床上。
荷兒坐在金天的身旁,久久地看著他,想不通,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呀?晶瑩的淚水似泉湧,不停地從她那慘白的麵頰上滑落……
嘹亮的起床號聲響起。
金天警醒,叫道:荷兒!荷兒!
荷兒不見了。金天呼喚著,不斷地呼喚著,找遍屋裏的每個角落,金天的心揪在一起,最後癱坐在沙發上。
他突然發現桌上隻有一朵新郎的紅花,花下壓著一張紙,紙上有個紅櫻桃似的水晶墜,紙上寫著:
再見!我的英雄。不要讓祖國母親傷心落淚。這個水晶墜是姑姑送我們的結婚禮物,留給你作為紀念。永保平安!
荷兒痛別
金天看完荷兒的留言心中巨浪洶湧……他抓起軍衣旋風似的衝出門外。
金天心急如焚地駕著吉普車飛馳在公路上。荷兒,你為什麽不辭而別?不說聲再見就走?不讓我送送你就走啦?為什麽要這樣?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你知道我心裏有多難受?荷兒,我一定要見到你,我還有話對你說。他恨不得手中的方向盤是米格16的操縱杆,能飛起來多好。
天剛蒙蒙亮。站台上的人不多,都是提著大包小卷急急忙忙地走進車廂。
荷兒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她那慘白的臉,使她那黑絨絨的眼睛更加陰鬱莫測。
開車的鈴聲響起,車門關上。
金天跑來,急切地向一個個車窗內尋找著,好似被撞懵的野鹿。
火車啟動了。
金天在站台上,拚命地邊喊邊跑邊向車窗裏尋找著荷兒的身影。
在車廂裏的荷兒透過車窗發現了金天。她站起趴在窗上,欲喊無聲,欲哭無淚。她的心在流血……
火車揪心似的駛出車站。
荷兒恍惚發現與鐵路並行的公路上一輛軍用吉普車追趕著火車。
那是金天!荷兒驚恐地向車尾跑去。
她透著車尾門的玻璃看到了追趕火車的飛馳的吉普車。她大叫著:金天!
狂奔的吉普車與火車的距離越來越遠……吉普車漸漸變小……吉普車從荷兒的視線中消失了。金天沒有追上火車他該多難過。我為什麽不跟他說聲再見?她的心要裂了。
吉普車在她的視像裏突然變成一個大火球……她大叫金天!恍若失去支撐點似的倒在車門旁……她在意識中不停地重複著:大姐快來救救金天,快來救我……
荷兒眼前一黑失去知覺。這意外的打擊,使她的身心受到極大的創傷,她昏迷過去。
列車按固有的節奏繼續行進。
列車轟隆隆穿過山洞,一會兒黑一會兒亮。
不知過了多久,清理車廂的女列車員發現了荷兒。她拍拍女軍人說:解放軍同誌,你怎麽睡在這裏?
女軍人沒有反應。女列車員又拍拍女軍人,她仍沒有反應。列車員摸下女軍人的頭,驚疑地喊起:車長,有個女解放軍發高燒,叫不醒。
女列車長聞聲跑來,叫著:同誌,同誌……
列車廣播尋找醫生,在12號車廂有危重病人。
旅客中有位年輕的空軍軍官站起,他背著挎包急忙向12號車廂跑去。
空軍軍官跑來說:列車長,我是空軍983醫院的副主任軍醫劉明。
女列車長說:太好了,請快看看這位解放軍女同誌,不知什麽時候暈在這裏。
軍醫劉明查體後說:需要立刻送醫院搶救。
女列車長看下手表說:還有20分鍾到賓陽火車站,醫生,你看先處理一下行嗎?
軍醫劉明應聲說:快將病人移到臥鋪上,這裏風太大。
劉明軍醫將病人放在臥鋪上進行緊急救治後,定睛一看,忽然認出了荷兒,她不就是在友誼宮舞會上的白荷公主嗎?那個舞會皇後與現在的失去知覺蠟人似的危重病人真是判若兩人,憐憫之情頓生,她怎麽受這麽大的刺激?病得這麽重?他作為神經內科副主任醫師敏感到她可能因為受刺激得的是精神應激障礙症。
劉明軍醫一直監護著她,他凝視著這張沒有血色昏迷的臉,時時印出舞會上荷兒清麗有魅力的麵孔,還有那對翩翩起舞的修長的身影。那個男人好像是她的戀人?在舞會上他一直牽著她的手寸步不離。整個舞會上沒有一個幸運的男子能與白荷公主共舞,至今他仍耿耿於懷。現在她生命垂危之時,那個人他在哪裏?
賓陽火車站到了,站台上,接站的和下車的人很多,也很亂。
在站台的人群中楊華和陶陶抻著脖子走過一個個車窗,一直走到最後一節車廂。
陶陶急了:怎麽沒有荷兒?
楊華拿出電報說:金天的加急電報上寫的是這趟火車呀,怎麽沒回來?荷兒能到哪兒去?
在劉明軍醫的看護下,昏迷的荷兒被擔架抬下火車。
楊華和陶陶好像預感到什麽,一起跑過去問:同誌……
陶陶一看喊起來:荷兒?!
楊華急忙問:同誌,荷兒怎麽啦?她得的什麽病?你是醫生嗎?
劉明問:你們認識?
楊華說:我們都是空軍983文工團的,來接她的。
劉明自我介紹:我是咱們空軍983醫院的劉明軍醫,荷兒同誌高燒昏迷,需馬上送醫院搶救。
楊華和陶陶驚訝地異口同聲地問:高燒昏迷?!
楊華流淚了:醫生,咱們都是空軍的,快救救她。
急救車將荷兒直接送到空軍983醫院急救室。劉明醫生不顧旅途疲勞親自為荷兒進行救治。
高燒昏迷的荷兒躁動起來,她產生幻聽幻覺,她聽到金天的聲音:
“荷兒,以後不論遇到什麽事,都要堅強的麵對,答應我。”
“荷兒,以後不論遇到什麽事,也不要失去希望。”
“荷兒,以後不論遇到什麽事,都要相信我。”
吉普車追著火車……突然吉普車翻轉起火,一團火球升起……
荷兒大叫起來。
荷兒滿頭冷汗醒來,她無力地睜開雙眼,立刻認出楊華和陶陶,她掙紮坐起來。
楊華和陶陶扶著讓她快躺下。
荷兒精神恍惚地說:金天開著吉普車追火車,我看見了,是他。
荷兒抱住兩個好戰友委屈地痛哭起來。
楊華和陶陶抑製不住地跟著荷兒一起流淚。
三個女戰友哭作一團,荷兒由於過度悲傷又暈過去。
劉明軍醫聞聲趕來,施急救後,生氣地說:你們倆是照顧病人還是給病人加病?她不能再受刺激了,需要靜養,知道嗎?請你們回去吧。
護士走進,給荷兒服藥。
劉明軍醫看看吊瓶,對護士說:8床,需要特護,請告訴護士長。
他說後欲走。
楊華說:對不起,醫生,我們能留下照顧她嗎?
劉明軍醫說:可以,留一個人。
“讓我留下。”
陶陶又說:謝謝醫生,請你給荷兒用點好藥。你知道嗎?她是咱們文工團業務尖子,演荷花公主的。
劉明軍醫淡淡地說:知道。
“知道?!”陶陶湊上去又說:她演的荷花公主還拿過獎呢。
劉明軍醫回頭看眼荷兒說:知道。
陶陶讚揚說:醫生,你真關心文工團,但你不知道,她拿的不是一般的獎,而是演員優秀表演獎,全團隻有她一個人得了,是咱們空軍的人才,主任……
“我不是主任,隻是副主任。”
“我相信你早晚會當主任的。”
陶陶將劉明說笑了。
“主任,你一定要多照顧照顧荷兒。”
劉明看著荷兒沉睡的麵孔,問:她怎麽受這麽大的刺激?
楊華搖搖頭:一言難盡。荷兒是我們團最好的演員,醫生,您一定給她用點好藥,讓她快好,快出院。我們團很快要演出啦。
劉明則說:她需要進一步檢查才能確定治療方案,短時間內出不了院。
楊華和陶陶驚疑地問:是嗎?!她得的什麽病?
“初步診斷是精神應激障礙症,又伴有不明原因的高燒,不要再給她增加精神刺激。否則精神和身體都要崩潰。”劉明說完走去。
楊華擔心地看著荷兒慘白的麵孔發愣:荷兒……
陶陶邊琢磨邊說:怎麽會出現這種事?那封信到底是誰寄的?缺德!
楊華又取出金天的電報仔細看著,思考著……
陶陶流淚了:荷兒的命怎麽這麽苦啊?都是金天鬧的,死命地追,結果兩個人都動了真感情。這可好又出了這樣的事,男同誌還好,可苦了荷兒了。
楊華歎口氣說:確實對荷兒的打擊很大。
“太不公平了,我去找金天。”
“不要去做沒原則的事,金天也不願意這樣,他是真心愛荷兒。荷兒為了金天,自己勇敢地選擇了不辭而別。”
陶陶不平地說:要是我,就不走,你們批準我結婚了。
“荷兒知道金天是個難得的優秀飛行幹部,沒有別的選擇。否則荷兒一輩子也不心安。”
“既然他們政審這麽嚴,幹嗎不老老實實讓組織幫助找個對象老老實實過日子算啦,還挑人,還浪漫。這下可毀了荷兒啦。我們多可愛的荷花公主以後怎麽辦?”陶陶鼻子一酸又哭起來。
“陶陶,你嘟囔些什麽?我相信荷兒能渡過這一關。隻是荷兒太單純又太重感情,她對金天愛的太深,又是初戀。”
陶陶憤然地說:孫豔這兩天可得意啦,幸災樂禍。她現在又當了代指導員了,這回又成了她上任的第一功了,她不整人過不去。
楊華提醒說:小聲點,不要叫荷兒聽到。陶陶,你這種情緒可不要影響荷兒,你先回去。
“不,我不把話說完憋得慌。她孫豔突然請假回家,幹什麽去啦?誰也沒給她外調任務?餘政委給她的?”
“別瞎猜。”
“借口發展入黨,去打探人家情況,好像挺關心人,其實是借機整人,太惡劣。她得不到金天竟忌妒荷兒下此毒招。我懷疑那匿名信就是她寫的。隨便上綱上線,私自將材料寄給部隊想幹什麽?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楊華製止她:好啦好啦,還沒查清是誰寄的,回團可不能亂說。快回去吧!
“你要現在讓我回去,我就得有什麽說什麽了,肚子裏的話不說出來不行,難受。我向上級黨委告她,卑鄙的寫匿名信的人,我敢百分之九十九地肯定就是她。那寫信的人怎麽會有文工團的公函紙和大信封?”
“她不會那麽傻,那不是立刻就暴露了嗎?我看沒那麽簡單。因為同樣一封信用普通信封還寄到團部了。”
楊華則思索:我想過,向上級反映意見甚至告狀,但都無濟於事。據我了解,荷兒大姐確實十多年杳無音訊。首先得找到她大姐,才能證明荷兒不是海外關係才行,否則無法推翻海外關係的說法。
“我的天呀,這不是遙遙無期嗎?”陶陶失望地說。
楊華點點頭:荷兒已看到這一步,她為了不拖累金天,反正也沒結婚,她主動選擇離開,將幾方麵的關係及顧慮都解脫了,尤其不讓部隊為難,一切由自己承擔,荷兒的做法很難得。
“我早就看出荷兒是好同誌。楊姐,咱們得多開導荷兒,世界上也不是就金天一個好男人。憑著荷兒找什麽樣的找不到?一回生二回熟。”
楊華看荷兒沉睡了,就拉陶陶到門外:陶陶,你的嘴一直就不停,我真怕讓荷兒聽見。
陶陶一根筋地隻管說:楊姐,荷兒如果像你和老黃那樣,一個在文工團一個在機關多幸福多好啊。荷兒也是怎麽偏偏看上個搞飛行的?我有時感到世間的事情很怪,解釋不清楚。
“也可能是命運有意考驗一下這對世上無雙的英雄和美女?否則他們太完美了。”
“你說得對,孫豔忌妒得不得了。噯?楊姐,就是她在搗鬼!就是想破壞金天和荷兒的婚禮。”
楊華製止她:警告你,別瞎猜。她雖然製止陶陶,她心裏也是這麽認為。否則怎麽那麽準?正好是結婚的當天上午把匿名信送到部隊?好像是專人專等那個鍾點送信似的。
“好,我不去猜。天底下誰幹壞事,誰要遭報應的。”
陶陶發現楊華在愣神兒,就問:楊姐,你想什麽哪?你也感到是那人在搗鬼吧?
楊華有意轉移話題,問:陶陶說說你吧,你們怎麽樣啦?
“你是說我和老範呀?”陶陶幸福地低下頭笑了,聲音立刻溫柔起來。
“你和老範結婚以後過得怎麽樣?”
“很好,老範對我可好啦。隻是我想為他生個孩子,已經快兩年了,也沒懷上。”
“你呀,行,笑話都鬧到了國外,真是開了個不大不小的國際玩笑。”
陶陶慚愧地說:快別提那件事了,把單純的荷兒也教會了。
“陶陶,你月經正常嗎?”
“正常啊,而且特別正常,一天都不差。”
“你們夫妻生活正常嗎?”
“正常啊,我們一直睡一個被窩。”
“睡一個被窩?每次你們倆在一起多長時間?”
“他抱我一夜啊。”
“他抱你一夜?隻是抱著?”
“還吻我,親我啊。”
“沒有那個?”
“什麽那個?”
“就是愛人在一起都要……”
陶陶急了:還都要幹什麽?
楊華歎口氣說:跟你說不明白,你們倆不是有病,就是一對傻子。
陶陶生氣地說:我才不是傻子。
楊華跑到病房看看荷兒仍睡著,跟護士打聲招呼,回來拉著陶陶就走。
“楊姐,幹什麽去?”
“我帶你到婦產科去查查。”
“楊姐讓我查什麽?”
“有沒有婦女病。”
“我沒有婦女病。”
“那就是老範有病。”
“他也沒病。”
“查一下就知道了,是不是兩個傻瓜。”
“我說楊姐,你別埋汰人行不?”
楊華找到婦產科她認識的汪醫生幫陶陶檢查。
汪醫生笑了:文工團員什麽不懂啊,還用檢查?
陶陶也笑了:我說了不用檢查,楊姐非逼我來,說汪醫生醫術高明。
汪醫生風趣地說:再高明的婦科醫生,你的孩子也得自己去懷上。
楊華說:是啊,陶陶說她什麽都正常,就是懷不上孩子,這就奇怪了。
“汪醫生,楊姐說我們倆不是有病就是傻子,多埋汰人呀!”陶陶委屈地說。
汪醫生說:文工團沒有傻子,都猴精猴精的。
陶陶說:猴精倒不一定,反正不是傻子。
汪醫生邊戴膠皮手套邊讓陶陶上診床:咱們查查再說吧!
汪醫生檢查後嚴肅地問:你是什麽時候結婚的?
陶陶說:赴朝那年,算起來兩年多了。
汪醫生內診後盯著陶陶看了會兒,歎口氣說:看起來文工團還是真有傻子。
楊華湊前問:她有病嗎?
“比有病還重。”汪醫生邊脫膠皮手套邊說,請下來吧!
陶陶邊提褲子邊問:醫生,我怎麽會比有病還重?
汪醫生邊記病曆邊問:你結婚了嗎?
陶陶湊到桌前坐下,答道:結婚了,我就想要個小孩,不知怎麽回事兒,總懷不上。醫生,請你告訴我,怎麽才能懷孕?
汪醫生抬起頭問:你和你愛人生活在一起嗎?
“生活在一起。”
“有性生活嗎?”
“有性生活呀,睡一張床一個被窩。”
汪醫生說:那不叫性生活。
“怪啦,一男一女睡在一起,怎麽會不叫性生活?!”
汪醫生對楊華說:她還是個處女。
楊華意外地問:真的?
陶陶驚疑地問:我還是個處女?什麽意思?
汪醫生奇怪地看看她:你等於沒結婚。
陶陶有點急了:我結婚啦。
楊華又問了一遍:汪醫生,陶陶真的還是個處女?!
汪醫生對楊華說:她愛人有病,根本不能進行性生活。
陶陶不服氣地說:可我們每天都睡在一起啊,那怎麽能不是性生活呢?
汪醫生悄聲對楊華說:看起來文工團裏還是有單純可愛的傻子。
汪醫生和楊華都笑了。
陶陶看她們一眼:你們還笑我?我說的都是真話,我真的結婚啦!
汪醫生認真地邊畫邊給陶陶講解,這是男性的生殖器,這是女性的生殖器……隻有這樣……才叫性交……所謂性生活。至於懷孕哪……卵子與精子相撞……
陶陶恍然大悟,她問道:那我怎麽辦?
汪醫生說:一是給他治病,二是離婚。
陶陶驚疑地說:離婚?不。
“他應該賠償你青春損失費。”
“我不要賠償青春損失費,我給他治病。醫生,你能給他治嗎?”陶陶說。
汪醫生搖搖頭笑了:我是婦科。他得找男性專科治療。一般來說這種病比較難治。
陶陶驚訝地說:難治?
結果竟然在陶陶身上鬧出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事。
陶陶似霜打,蔫了。走在無人的靜靜的長廊,也沒話了。
楊華邊走邊說:陶陶,你一天到晚瞎厲害,我以為你什麽都明白,結果,還是一純真少女。
“行了,楊姐,別拿我尋開心了。我怎麽辦?我怎麽能跟他離婚呢?”
“你怎麽還不明白?老範婚前就應向你坦白,像這種男人沒有資格結婚。”
“可是,我們相愛,我感到和他在一起很幸福。”
“嗨,怎麽對你說呐?那就先給他治病,慢慢你就明白了。”
“嗯,我想,他會治好的。”
“都是我這個大姐沒當好,應在婚前給你講明白。平時看著你挺聰明的,好像什麽事都清楚,其實,什麽都不懂,你是典型的……”
“我真那麽慘嗎?楊姐?”
“也沒那麽嚴重,但是你需要好好獨立思考。幸虧現在檢查出來了,否則,你多可憐?!你快回去吧,星期一早點來換我。陶陶,跟我們老黃講一下,叫他不要等我。”
陶陶神秘地說:楊姐,你到現在還沒有小孩,老黃是不是跟老範一樣的病?你也是處女?
楊華笑起來:傻不傻你?對別人可不能亂問,讓人家笑話你。我們是暫時不要孩子。
陶陶恍然:還可以不要孩子?!真老練。
楊華笑起來:快走吧。
陶陶應了聲走去。
楊華看著陶陶走去的身影,自語地:單純得可憐又可愛。
陶陶沮喪地走在湖邊小路上,邊走邊琢磨,怎麽這些怪事兒都讓我和荷兒碰上了?難道我和她都得離開最愛的人?我怎麽這麽傻?這麽無知?
金天在他的新房裏,一切與荷兒在時一樣,他用一個手絹擦荷兒荷花舞的劇照,定睛看了許久:荷兒,你真的就再沒有一句話?就這樣忍心扔下我走啦?不行!不行!他喊起來。
金天拿起電話:請給我要983司令部作戰部。
電話要通了,沒人接。
金天著急地說:老黃,你怎麽還不接電話?!
黃亮在門外聽到電話鈴聲,他快跑進門抓起電話:喂……哪裏?
金天忽然站起:我是金天,我給你打了三次電話都沒找到你……
黃亮告訴他開會去了。怎麽樣,新婚生活很幸福吧?
金天對話筒說:很幸福,終生難忘……老黃,你看到荷兒了嗎?
黃亮看看電話笑了:荷兒跟你度蜜月,我怎麽會看見?
金天說:老黃,你快去找楊華,幫我找找荷兒,我找不到她,心裏很惦念她,告訴她我永遠愛她!
黃亮拿著電話莫名其妙地說:喂,喂,金天你說些什麽昏話?你真讓幸福‘婚’了頭?到底出什麽事啦?吵架啦?
金天讓老黃快去找楊華,就知道一切了。我不願意重複這件事。你和楊華幫我多照顧荷兒。
黃亮感到問題有些嚴重了,又問:到底出什麽事啦?過去與生命攸關的事你都從容麵對也沒這麽急過,今天是怎麽啦?
金天激動地告訴老黃:你永遠不會想到,在我和荷兒舉行婚禮的當天,一封關於海外關係的匿名信給我們的婚姻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他又將師裏提出三個解決問題的方案告訴黃亮。
“後來怎麽樣?”
“荷兒沒有選擇這三個方案,而於淩晨與我不辭而別……”金天的眼角掛著一顆大淚珠。
黃亮拿著電話,這意外的變故使他感到很不安,他說:金天,我明白啦。不管出什麽事,你也不要著急,照顧好自己。特別是飛行更要注意。這邊有我哪,我會按你說的照顧好荷兒,放心吧。金天,搞清問題,你與荷兒會團圓的。
黃亮用手抹了把臉,他在為自己的生死戰友流淚。
金天對話筒說:對我你放心。替我照顧好荷兒,讓荷兒給我來電話,我要聽到她的聲音,我很想她,很惦念她,我不能讓荷兒為我承擔一切。我等你的電話,如果是晚上就打到我家裏。
他放下電話,雙手捂住眼睛,淚水情不自禁地湧流。他歎口氣,走到窗前,推開窗戶,一陣風吹進來,他好像聽到荷兒的聲音:今後不管遇到什麽事,有苦自己咽到肚子裏也絕不影響金天的飛行……
荷兒我聽到了,我明白你的心……我會按一個真正的飛行員那樣去飛。
他用力擦去淚水。他換上運動衣和膠鞋,打開門跑去。他一個人繞著操場跑,他跑得汗流浹背,衣裳濕透,臉上的淚水和汗水肆意地任其交融流淌……當他氣喘籲籲地跑回家的時候,他那沉重的心情似乎被汗水衝走了,分解了……
他站在淋浴噴頭下衝洗……他好像聽到荷兒在讚揚他,你真好……
一年輕軍官敲金天的房門。
金天走出洗澡間應聲:進來。
年輕軍官走進敬軍禮,小心翼翼地問:金副師長,師長讓問一下,你召開的安全訓練會議,今天還開嗎?
金天邊穿飛行服邊說:請轉告馮師長,會議照常進行。
年輕軍官立即興奮地應道:是。
馮師長和知情的同誌都很擔心金天,田秘書一看金副師長能這麽快調整好心情,沒有影響工作,格外高興。他快拿起文件夾遞給金天。
金天接過文件夾說:田秘書,有我的電話請馬上叫我。
年輕軍官應道:是。
黃亮接了金天的電話以後,心中很是不安,金天與荷兒怎麽這麽多災多難啊?他突然感到金天的事比他自己的事還讓他傷心難過。
他急不可待地又抓起電話,找楊華要問清荷兒的情況,結果楊華不在。黃亮放下電話抓起軍帽走出。他一刻也不能等待,直接到文工團去找妻子。在文工團大門口他遇到了陶陶,這才了解到小華在醫院。
黃亮急了:你楊姐住院啦?
陶陶告訴他是荷兒高燒昏迷住院啦。
黃亮一震:荷兒高燒昏迷住院啦?怎麽回事?
陶陶又要哭,她說:是荷兒在火車上看見金天開著吉普車追火車……她受刺激昏倒,一直昏迷不醒,楊姐在陪她。
黃亮問:荷兒在空軍983醫院嗎?
陶陶聲淚俱下:是。荷兒多可憐,黃大哥,幫我們找那寫匿名信害人的人。
黃亮安撫她說:好,你不要著急。我先到醫院去看看。
黃亮拿著吃的東西走進病區時已過了探視時間了。正好遇到護士肖琦,在她通融下黃亮才得以見到荷兒。
他看著昏迷的荷兒整個變了一個人,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楊華回頭看到了黃亮:你怎麽來啦?
“我接到金天的電話。”
楊華輕聲地問:金天知道荷兒病啦?
黃亮搖搖頭:不知道,也不能讓他知道,他的脾氣我了解,會不顧一切地跑來,這也不是荷兒的初衷。荷兒沒有選擇師部提出的三個方案,而她果斷地在淩晨與金天不辭而別,並明確與金天解除婚約,她是不想讓那無望的婚姻影響金天。荷兒是飛行員真正的好妻子,可惜呀,好事多磨。
“找到荷兒的大姐就好了。到這時候又感到中國人口太多了,要找個人多難啊!”
“荷兒感到了一時難以找到大姐,所以做了果斷的選擇。既然這樣我們也不要在他們之間傳遞消息了。”
楊華擔心地說:荷兒一直發燒。她曾醒了一會兒,也認出我啦,後來又昏過去了,怎麽辦?
黃亮告訴她:發燒起碼得燒三天,你不要著急,先吃飯。
黃亮從挎包裏拿出鋁飯盒。
楊華打開一看是餃子,高興地問:你從哪兒弄來的餃子?
“是王處長讓阿姨給送來的。小華,你快吃吧,都要涼了。”
楊華吃了一個餃子,又把飯盒蓋上了:真好吃。
“你再吃兩個。”
“荷兒一天沒吃東西,她看到餃子,說不定能想吃呢。”
“荷兒的病這麽重,一會兒做點細麵送來。”黃亮關心地說。
“讓誰遇到這樣的事,都要掉一層皮。荷兒的心又重,她能自己回來已經不錯了。”
“多做做她的工作,過了這陣子會好的。”
荷兒又躁動起來。
楊華用手安撫她:荷兒又在做噩夢。
“荷兒受這麽大的刺激,不會得精神病吧?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不能再刺激她,我就怕這個,不敢離開。因為荷兒心重,平時有話還願意跟我說,她能將悶在心裏的話說出來就會輕鬆些,可是她不醒呀。”
黃亮又想到金天,擔心地說:金天現在一定很難過,他惦記荷兒……我如在部隊,他的心裏話還能跟我說說……
“金天喜歡荷兒,等了她兩年,要結婚啦又突然出現這件事,讓誰都夠受的。”楊華又鄭重地說:哎,老黃,能不能找上級反映一下這件事?我心裏總有點懷疑,因為要發展荷兒入黨,孫豔借回家探親主動去外調,才引起這件事的。政委是她丈夫,代指導員是他老婆,成了夫妻店了。可以掌握生殺大權和每個同誌的命運了,這不正常。
“文工團的怪事真多,莫名其妙。”黃亮又問:孫豔和誰去外調的?
“好像是她一個人。”
“一個人?外調應是兩個人,不符合組織原則。”
“是啊,不符合組織原則,那封匿名信是用文工團的公文紙和大信封寄的,而且是急件。”楊華說:荷兒說過,她大姐跟繼母關係不好,是真的離家出走了。那也不至於又是國民黨將軍的情婦又是逃到英國,說得嚇人。由於家窮,弟弟才11歲就送去當國民黨的勤務兵,竟說成與我軍頑抗的反動分子,哪跟哪挨著?
黃亮說:是這樣,這些不符合原則的事,可以向上級反映查清處理。
楊華難過地說:可是已造成傷害,破壞了一對好姻緣,這是最傷人的。
黃亮思索片刻,說:這事比較難辦,首先要找到她大姐。可是,到哪兒去找?這需要時間。不過我可以找上級領導反映一下這件事,能引起些重視,但也不能馬上得到解決。
楊華歎口氣:起碼有些沒原則不正派的做法應得到及時處理。我作為共產黨員也應去反映意見。你回去吧!
黃亮握著妻子的手:一見麵就趕我走?我在外邊等你。
楊華深情地看著愛人走去的身影,轉身為荷兒蓋蓋被子,她輕輕走出。
她到護士站請肖琦護士注意一下8床,她出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