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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殺手

  在師部長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周秘書拿著一封公函匆匆走來,又走進師部辦公室:報告政委,急件。

  師政委邊接公函邊問:什麽急件?

  “是文工團寄來的。”

  “文工團寄來的?”師政委邊打開文件邊問:金副師長的婚禮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隻等金副師長從指揮室回來就舉行。”

  “一定要搞得既簡仆又熱烈。”

  “是。”

  師政委打開公函一看驚呆了,僵愣地半天沒說一句話。

  周秘書奇怪地:政委?!

  “周秘書,婚禮先等等。”師政委說完拿著公函匆匆走出。

  周秘書追問:政委,婚禮先等等,是什麽意思?

  師政委回頭站住:婚禮先暫停。

  他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轉身走去。

  “婚禮先暫停?”周秘書莫名其妙地重複著。

  師陸政委急促地走進師長辦公室,直接說:馮師長,文工團寄來急件,一封外調信。

  馮師長接過急件:什麽外調信?

  陸政委歎口氣無聲地坐下。

  金天的新房裏,師政委的愛人陸嫂讓穿著禮服的荷兒化化淡妝,她把帶來的一串紅花戴在荷兒的發結上,又給荷兒戴上新娘的大紅花,荷兒立刻鮮亮喜興起來。陸嫂和馮嫂以及家屬們圍著荷兒看。

  這個說真好看,是咱們師最美的新娘。

  那個誇,是咱們全空軍最好看的新娘。

  馮嫂說,還是副師長有豔福。

  陸嫂笑著說,美女配英雄,天生的一對。

  荷兒坐在床邊,被誇得臉上一陣陣發熱。這些嫂子們真是熱情得可愛。

  金天安排二團飛行訓練後,從塔台上匆匆走下樓梯。他看看手表,荷兒一定等急了。他迅速跳上吉普車,駕車疾馳而歸。《紅莓花》的旋律縈繞在他的耳畔。荷兒幸福的雙眼不時地在他的麵前閃動,令他陶醉。

  馮師長看完沒有落款的信以後,也愣了半天。怎麽會出這樣的事?

  “是啊,我也沒想到。”政委說。

  “老陸,我們不是派人進行過外調嗎?”

  “是啊,我派人去的,政府部門對鍾笑荷家沒有懷疑,家庭曆史都很清楚。她大姐由於與家庭矛盾離家出走是真事。她本人更沒有問題,所以才批準結婚的。”

  “怎麽又能出現這樣的海外關係問題?”

  “馮師長,現在的問題是婚禮,婚禮怎麽辦?”

  “陸政委,你看怎麽辦?”

  “我已對周秘書說啦,婚禮先暫停。”

  “婚禮先暫停?我看,快把金天找來,先聽聽他的意見。”

  “好,應該先聽聽金副師長的意見。”陸政委去打電話。

  馮師長雙眉緊鎖在屋裏踱步。眼前出現昨晚在新房裏大家叫嫂子的熱烈場麵,多幸福美滿的一對啊!師長又去仔細翻來覆去地看信。突然揚下手讓老陸等等!

  陸政委放下電話疑惑地問:馮師長,你又發現什麽問題?

  “我看,婚禮照常舉行,以部隊外調為準,而後再派人去了解一下情況。否則對金天和鍾笑荷同誌打擊太大。你看這封信雖然用的是文工團的公函紙和文工團的公函大信封,但沒有公章也沒有落款,說明是封匿名信。”

  陸政委也接過信與信封仔細看後說:馮師長,你分析得對,是封匿名信。

  他看看信又說:就算是匿名信,我們這一級組織,也不能視而不見?!也得去偽存真啊!

  “是啊,是啊……怎麽辦?”馮師長在屋裏轉圈一籌莫展……

  “是啊,這件事來得太突然,而且又正是結婚典禮之時,確實讓人不能接受。尤其是金天對鍾笑荷同誌一往情深,介紹多少個都不動心,好不容易盼到今天……”陸政委想了想又說:馮師長,你想過沒有?我們知道了這件事,又讓金天舉行婚禮,是害了金天。

  “害了金天?!”

  “按照上級的規定,有海外關係,政審不合格,金副師長要停飛的,他可是國家的寶貝。”

  馮師長緊蹙雙眉說:我們還是先聽聽金副師長本人的意見,他不是一般的同誌而是我空軍的高級飛行幹部,應尊重金天同誌本人的意見。

  陸政委思考片刻說:我同意你的意見,我馬上給他打電話。

  政委剛拿起電話,猶豫地又放下:本來是他結婚的日子,一早還到指揮室布置二團訓練工作。否則已舉行完婚禮了。

  馮師長也輕輕地歎口氣說:金天是一個年輕有為的飛行幹部……他講不下去了,如果將他與心愛的人生生分開太殘酷了。

  馮師長突然問政委:老陸,如果鍾笑荷不走,她要等外調結果怎麽辦?因為我們師黨委和文工團都同意他們結婚。

  陸政委也撓頭了:是啊!這姑娘是文工團的尖子,也不是一般的人,性格外柔內剛……我看,有個辦法,給鍾笑荷同誌找個高幹招待所先住下,即使不馬上舉行婚禮,不成正式夫妻也是親密戰友,不至於內傷太重。

  馮師長先是同意,後來一想不行,幹柴烈火再弄出孩子……可就徹底毀了金天,不但與政審不合格的人劃不清界限,而且又加上一條道德敗壞……按紀律規定不但要停飛還要受處分,甚至被清洗出飛行部隊。

  最後他還是說:我看這一想法,也提出來供他選擇,不至於讓金天一下子就掉進生離死別的困境。

  電話還是由陸政委來打。結果金天已離開指揮室。

  春天來到機場,草地染滿綠色更加生機盎然。金天的心情特別好,洞房中首夜的激情仍激動著他,那柔柔的、軟軟的、濕潤的富有彈性的美妙的感覺,仍甜蜜蜜地留在他的心裏,他最愛的荷兒終於是他的妻子了,是他的一切。他想到荷兒在新房裏等他舉行婚禮,他興奮地提高車速飛馳而去。

  吉普車急刹車停下,金天急不可待地跳下車。

  新房裏的荷兒一陣欣喜,忙向窗口望去。

  女軍醫高興地:金副師長回來啦!

  幾個女人歡喜地開門迎接。

  金天喜洋洋地進門:我回來啦,荷兒呢?

  陸嫂心直口快地:啊,這麽多人視而不見,隻找心肝寶貝新娘子?

  金天立正敬軍禮,說:謝謝姐妹們。金天現在可以看他的新娘嗎?

  女人們響起一片笑聲,將新房的屋頂都要鼓起來了。

  金天趁機走進臥室,親下荷兒:著急啦?

  荷兒有些擔心地:沒什麽事吧?

  金天很有魅力地笑了:有,一件終身大事,跟我走吧。

  “到哪兒去?”

  “舉行結婚典禮啊!”

  荷兒退縮地:我有些怕。

  “荷兒,不怕,有我呐。再說,都是你認識的老同誌老飛行員。”金天愛撫地說。

  荷兒仍不安地:不知怎麽回事,我的心裏一直突突地發慌……

  金天抱抱荷兒,輕聲地問她:心不慌了吧?

  金天扶荷兒剛要出門,電話鈴響起。

  金天對荷兒輕聲說:我接下電話。

  他拿起電話:我是金天……好,我馬上到。

  他走到荷兒麵前:等我一下,我去下就回來。

  荷兒望著他:快去快回,不要讓我著急。

  金天深情地吻下荷兒欲走,荷兒又抱住他,不想讓他走。

  金天激動地熱烈地擁抱荷兒:親愛的,我馬上就回來。

  荷兒目送金天走去,她跑到窗口向外望著。

  金天走到窗外,向望著他的荷兒含笑招招手,大步走去。

  荷兒很怪,也是個有靈性的人,她好像預感到什麽?她感到她現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怕這幸福轉瞬即逝……

  金天走進師長辦公室,含笑問道:師長、政委,什麽事這麽急?忘啦?我今天是新郎官啦?

  師長尷尬地看看政委,用手指指椅子:金副師長坐。

  陸政委也看眼師長,又躲閃金天的目光。

  金天有些感覺:發生什麽事啦?

  師長和政委相視不語,都不想先開口。

  金天疑惑地追問道:到底出什麽事啦?

  陸政委不得已拿起信,不情願地說:我們突然接到文工團的加急信。

  金天問:文工團的加急信?什麽事?調荷兒回去演出?不應該這樣吧?團裏答應給她獎勵休假讓我們度蜜月的。

  陸政委看看師長無奈地將信遞給金天,說:金副師長,你先看看,但是不要著急。我和師長主要想聽聽你的意見。

  金天疑惑地接過信,他從頭看了一遍,頭大了,渾身的血都往頭上衝。他不相信地又看了一遍,那一個個歪歪扭扭的鋼筆字,雖然沒有文化的內涵,卻滿含致命的殺傷力。這封匿名信直接針對他與荷兒的婚禮而來,猶如一根根鋼針紮在金天的心上。

  師黨委:

  鍾笑荷的家有海外關係。沒有知(資)格與高級飛行幹部結婚。她的大姐鍾愛荷在解放前與國民黨將軍的情婦一起逃到英國。她父是為(偽)職員。她弟在國民黨軍隊,與解放軍直接作戰完(頑)抗……

  金天驚疑地問道:陸政委,這是什麽時候接到的?

  陸政委說:今天剛剛接到。你看,這件事怎麽辦好?

  金天走到窗前呆立,全身的血都凝住了……他仿佛看到荷兒燦爛的笑臉……他,抑製不住的淚水溢滿眼眶,他明白這封信對他和荷兒的婚姻是毀滅性的打擊,怎麽辦?

  師長和政委都關心地看著金天。

  金天強咽下淚水,掩飾地轉身坐在師長和政委麵前。

  他極力平靜地說:我看這不是文工團的正式外調函,因為沒有公章和落款是封匿名信。師長、政委,我們師不是有外調材料嗎?

  陸政委拿著材料說:我們師的外調材料及證明信全在。鍾笑荷的家庭成分是城市貧民,本人童工,解放後她當八路軍的姐姐將她送到老區學校上學,五一年參軍。她大姐與繼母有矛盾離家出走,斷絕關係。她十一歲的大弟讓繼母送到國民黨軍隊當勤務兵。後來他從國民黨軍隊逃出,回家後病死。其父由於過度悲傷也在當天逝世。鍾笑荷的父親日偽時期在郵局收取包裹。師黨委根據這個材料批準了你的結婚報告。

  金天鄭重地說:我的意見按師黨委決定辦。

  陸政委說:我已對周秘書說,婚禮先暫停。

  金天火起:你有什麽權力改變師黨委的決定?

  師長說:金天,先坐下冷靜些。現在看起來兩份材料的性質決然不同。我看到這封匿名信,猶如晴天霹靂。我和老陸商量,不理它,我們的婚禮照常舉行。同時馬上派人外調核實。可是這樣一封信,就算是匿名信,畢竟擺在我們麵前,即使有不實之處,也得等調查核實清楚才行。否則將意味什麽?你我都清楚,你可是我們師的功臣英雄啊!

  金天激動地說:就因為我是功臣英雄,就得聽任匿名信的擺布?!

  陸政委說:金副師長,你不要激動。這個信,確實是節外生枝,可畢竟是個枝,又不能視而不見。所以我與馮師長想了三個方案,與你商量一下。一是婚禮繼續正常舉行。但要想到,一旦上級追查下來,後果難以預料。二是婚禮暫停。你如何對鍾笑荷同誌說這件事?她是個重感情的女孩子,是否有承受力?三是先給鍾笑荷同誌找個招待所住下,等待核查結果。看看你還有什麽好辦法?想聽聽你的意見。

  馮師長動感情地說:在你這幸福時刻出現這樣的事,也是我們不願看到的。可我們是共產黨員,高級飛行幹部,在黨籍、軍籍、國法和飛行員政審的紀律麵前,不得不三思而後行。

  金天坦誠地說:師長,政委對我的關心愛護和同情我都理解。突然遇到這樣的事,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我的荷兒在解放前受了很多的苦,參加革命後成了有發展前途的藝術人才,她是無辜的,不能傷害她。請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

  荷兒獨自一人坐在新房裏,仍戴著新娘的大紅花,靜靜地守著一桌飯菜等著金天回家,她想讓他看到她做他新娘的樣子,再與金天一起吃飯……

  金天走出師部辦公室並未回家,而是無目的地向機場方向走去。這位全師的驕子此時在一眼望不到邊的陸海中好像一葉扁舟,孤獨地遠遠地飄去。

  他,心中滿滿的,理不出頭……他此時想的不是自己而是荷兒……他不停地走著,繞著機場頂著倒春寒的大風走著……

  他眼前出現了一排閃光的銀燕,他走到他09號的戰機旁,深情地撫摸著他09號的機翼機身。

  “大隊長!”

  他仿佛又聽到滿手油汙的小機械兵輕輕地呼喚……他又看到她那清澈真摯的雙眼……還有那對笑窩……他麵前又出現荷兒長凍瘡紅腫的雙手浸在煤油裏洗工具……

  “我的童年是沒有母愛的童年。我當縫皮童工時,王姨問我,你這麽小,你媽怎麽能叫你來幹這活?我說媽媽去世啦是繼母。王姨說我是苦命的孩子,我就哭了。解放了,我才過上有尊嚴的生活……我們永遠在一起……”

  荷兒的聲音讓金天的心在抽痛……

  他圍著他的09號走著,漫無目的地走著。

  張司令員的話在他耳畔響起:這場戰爭可能是20世紀最後一場大規模的戰爭。在這場戰爭中,我們的空軍從無到有從小到大。我們的飛行員都是在戰爭中用生命和鮮血培養起來的,是國家的寶貝,是建設強大人民空軍的骨幹。我希望金天同誌處理好生活問題,為空軍建設做貢獻。

  他用手拍拍他的09號,自語地:應直接麵對我的荷兒。

  他走過停機坪。

  他看到吉普車,那是師長和政委讓司機開車接金天的。

  他上了吉普車,目光嚴峻地駕駛吉普車飛馳而去。

  吉普車在泥石路上蹦跳得很厲害,就像他那波濤洶湧的心……

  金天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坐在椅子上盯視著桌上的電話,最後拿起電話說:接馮師長。

  師長的聲音響起:我是馮力安。

  金天對話筒說:師長,請轉告陸政委,給我點時間,讓我直接麵對荷兒。

  師長說:好,我相信你,也相信鍾笑荷同誌,按你們的意見辦。

  從新房裏飄出《紅莓花》深幽的旋律。

  吉普車停在門口。金天聽到了這首隱藏著他與荷兒愛情密碼的旋律,心中湧起一陣酸楚。他坐在車內手扶方向盤凝思許久……

  他仿佛又看到飛行員們圍在荷兒的身邊聽她唱《紅莓花》的情景。

  “本來是你想的,由於你是飛行員我是文工團員,就批評我,讓我寫檢查。”

  “我總是給你帶來麻煩,對不起!”

  “金天!”他幻聽到荷兒叫他的聲音。

  金天被喚醒,他立刻下車。

  他輕輕地推開房門愣住了,一個鮮亮美麗的新娘站在他的麵前。金天看到荷兒胸前佩戴的新娘大紅花,心如刀絞。

  荷兒看到金天笑開了花:親愛的,我就是等你看看我做你新娘的樣子,好看嗎?

  金天淚水盈眶激動地將荷兒擁抱在懷裏,久久的不放開她,他的心在哭泣。

  荷兒似有所感覺,擔心地問:沒事兒吧?

  他克製地說:沒事,我看你新娘的打扮那麽美,激動的。

  荷兒關心地問:你沒吃飯吧?

  金天克製地:荷兒,你吃了嗎?

  荷兒甜甜地摟他的脖頸,笑了:我想等你一起吃。

  “好,我陪你一起吃。”

  荷兒高興地親了他一下,拉著他到小餐廳。她告訴他陸嫂、馮嫂和小玉她們都回家吃飯去了。

  她將他按到椅子上:今天是我們婚後的第一頓飯。

  她倒了兩杯啤酒:這是我們婚後的第一杯喜酒。

  金天有些激動地端起酒杯與荷兒輕輕地碰杯一飲而盡。他又給自己倒滿杯,看眼荷兒又一飲而盡。荷兒給他夾菜。他又飲了一杯。

  荷兒驚訝地問:你怎麽一下子就喝這麽多?

  金天柔情的目光直視荷兒,心裏很痛很苦,但他卻說:我知道你不會喝,你抿兩口就行啦,主要看我喝。他又要倒酒。

  荷兒拿走酒杯說:你也不能喝多了,要頭痛的。要是喝醉了再出洋相,你這副師長多沒風度。

  她說完向金天又甜甜地笑了。

  金天看到荷兒甜甜的笑臉,動心地閉上雙眼。

  荷兒感到金天的異樣,輕聲地問:你怎麽才回來?我很擔心,婚禮也耽誤了。

  “對不起。”金天抑製不住地將荷兒擁在懷裏,久久的不說一句話。

  “你到底遇到什麽事?說呀?”

  金天隻是搖頭。

  “金天,你遇到天大的事,也不要一個人承擔。現在我們是兩個人,要共同分擔。”

  金天無聲地將荷兒抱得更緊了。

  荷兒感到肯定出了金天不願意說出的事。會是什麽事讓他這麽難過?這麽難以開口?!是他飛行上的事?那可是比他的生命還重要。

  “是飛行訓練上出事了嗎?”

  金天無法回答,隻好搖搖頭。

  荷兒突然預感到可能是她與他的事。她將金天也抱緊,好像怕他離去,輕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相信我。

  金天終於放開荷兒,讓她坐下。

  金天深情地凝視著荷兒,他顫抖的雙手情不自禁地捧著荷兒美麗的臉,熱烈地吻著,有種生離死別的感覺。金天和荷兒幾乎同時落淚了。

  金天深情地說:荷兒,聽我的話,以後不論遇到什麽事,都要堅強地麵對,答應我。

  荷兒點點頭:嗯。

  金天又說:荷兒,以後不論遇到什麽事,也不要失去希望。

  荷兒點點頭:嗯。

  金天說:荷兒,以後不論遇到什麽事,都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荷兒點點頭:嗯。

  金天說:荷兒,以後不論遇到什麽事,都要相信黨。

  荷兒點點頭:嗯。

  金天說:荷兒……

  荷兒困惑地問:金天,你到底怎麽啦?你沒感到我還在雲裏霧裏嗎?心裏有多擔心多難受?

  金天握著她的手:荷兒……

  “嗯,我聽著呢,你說,你要知道,你雖然比我大,但我經曆的苦難不比你少。解放了,我才過上有尊嚴的好日子。參軍後遇到你,又讓我掉進愛情的幸福窩裏。隻要有你,有你在我的身邊,在我的心裏,我就什麽都不怕。”

  “荷兒,正因為我知道你小時候受了不少的苦,才不忍心再帶給你意外的不幸。可是……”

  “可是什麽?”

  “如果沒有我在你身邊怎麽辦?”

  荷兒定睛看看他,感到一陣發冷:你說什麽?如果沒有你在我身邊?不,不,我沒有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沒有你,我和你永不分離,我們永遠在一起。

  金天不能再說下去了,他不忍心……抑製不住地擁抱荷兒:我們永遠在一起,永不分離。

  荷兒被感動了:我相信你,我們永遠在一起。以後,我會支持你的飛行,像司令員說的那樣,你在部隊為發展人民空軍做貢獻,我在團裏安心工作。我會不停地盼望著假期早日到來,我們幸福相聚。到那時我為你生個兒子,長大了也去學飛行。也讓兒子長一對偵察員的眼睛讓他找個比他媽媽更好的妻子。我還要為你生個女兒,讓她長得像我一樣,等我老了變醜了,你看到女兒就想起我們熱戀的情景,讓你的心永遠充滿青春、激情和愛。將來我們退休了,我們一起看荷花,還一起回到我們的家鄉看海。我在你身邊寫書《飛行員的愛情》……

  金天抑製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他掩飾地轉過頭去,他應該對荷兒講真話。

  “荷兒,我們的婚禮不能舉行了。”

  荷兒仿佛仍在自己的幻想中:你不要為這件事難過,那隻是個形式而已,不要在意。因為這是部隊,部隊就有其特殊情況。再說,你和我昨晚不是拜過天地了嗎?我們拜過毛主席,拜過遠方的父母親人,我們夫妻也對拜了,你是我第一個也是我唯一的愛人,這就已使我幸福終生。

  金天的心裏很難受,他走到洗手間,用冷水澆頭……

  荷兒疑惑地站在門口看著他。

  金天發現了她:荷兒……

  “嗯?”荷兒用毛巾為金天擦頭上的水。

  他們走出洗手間。

  “金天,你很難受是嗎?”

  金天無聲地點點頭。

  荷兒輕柔地:也怕我難受?一件難過的事,兩個人分擔不更好嗎?

  金天握著她那冰涼的雙手說:荷兒,你聽了以後一定不要著急。

  “嗯。”

  “今天文工團寄來一封加急信件。”

  “團裏寄來加急信件?是讓我回去演出?”

  金天搖搖頭。

  “那,是個什麽信?”

  “是封匿名信。”

  “嗯?匿名信?關於我的?”

  “是關於你大姐的。”

  “什麽?是關於我大姐的?我大姐怎麽啦?”

  “這份材料說你大姐在解放前夕與國民黨將軍的情婦一起逃到英國。”

  荷兒驚訝地:大姐與國民黨將軍的情婦一起逃到英國?不可能。我大姐與繼母不和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從此音訊全無,這是真事,但大姐不會走遠的,更不會到什麽英國。

  “組織已答應派人去調查核實,將這件事搞清楚。”

  “我知道,大姐已有十多年沒有音訊,要找到她,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再說將我大弟的事……加在一起,就嚴重了。”

  荷兒又敏感地說:情況沒弄清之前,金天,這件事肯定要影響你。

  “不隻影響我,也影響你和我。”

  荷兒恍然大悟:影響我和你?

  荷兒盯著金天等著答案。

  金天默默地點點頭,接著他將師長和政委提出的三個處理辦法告訴荷兒:荷兒,你的想法如何?你說我們怎麽辦?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荷兒隻是無聲地搖著頭。

  金天說:我們也可以提出繼續舉行婚禮,按我師外調結論執行。

  荷兒搖搖頭說:你想過沒有?這要給接到加急信件這級組織造成被動,甚至受處分。因為你是飛行幹部有嚴格的政審紀律。

  金天又說:要不,按第三條做。

  “第三條?”

  “你不要走,在部隊等待核查結果,到時再決定你和我的去留。”

  “我最擔心你的飛行。金天,你不會馬上被停飛吧?”

  “現在還不知道,這決定在我和你的選擇。”

  荷兒緊緊抱著金天:我們幸虧沒有大張旗鼓地舉行婚禮。金天,我差點害了你,對不起。

  “不是你,你是無辜的。”

  “可我與家庭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荷兒感到事情的不可逆轉。她深情地看著她最愛的人,她竟沒有福氣和她最愛的人在一起,幸福就這麽與她擦肩而過。她又一次投到他的懷裏絕望地大哭起來。

  金天無聲地承受著荷兒的悲傷。

  許久,金天擦去臉上的淚水,柔情地拍拍荷兒:忘了?你還沒吃飯呐?

  荷兒抬起淚臉,她用手撫摸著用淚水洗過的慘白的臉,整理下辮子,長籲一口氣:好啦!我們一起在我們的新房吃我們人生中最珍貴的一頓飯。

  他和她又坐在餐桌前,都在用筷子為對方夾菜,但他和她又都吃不下去。

  荷兒放下筷子,誠摯地說:金天,你想聽聽我的意見嗎?

  金天懇切地說:荷兒,你的意見對我很重要,我很尊重你的意見。我們雖然沒有舉行大婚禮,沒有領到結婚證。但,已是實際意義上的夫妻,你永遠是我的妻子,我們之間任何一件事都是兩個人的事。說真心話,我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出現這麽棘手的問題。荷兒,我有些招架不住了,一邊是你,將你的一切都給了我的最愛的人。一邊我要麵對我的事業,共產黨員,師級飛行幹部對祖國的使命,我怎麽辦?告訴我荷兒,我沒有別的選擇。

  荷兒的雙眼猶如深沉的湖水,人好像忽然成熟了,因為此時此刻她最愛的人需要勇氣,需要她的支持和鼓勵。然而她荷兒又能鼓勵他什麽哪?她更需要他……

  “我們怎麽辦?讓我怎麽辦?告訴我,我聽你的。”

  她抱著他,又說:我向司令員保證過,有苦往肚子裏咽也不能影響你的飛行。你和我都是黨培養出來的。司令員曾對我說,一個飛行員是祖國用他同等身高的金子培養出來的,是祖國的寶貝。培養一個空中英雄更不容易?!是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是無價的。你是在20世紀最大的最殘酷的戰爭中培養出來的英雄,我也知道飛行是你的生命,你不能離開藍天,你不能離開飛行事業。我也不希望你為了我而離開飛行,離開我們的09號,否則我將是曆史的罪人。親愛的,告訴我,讓我怎麽做?

  金天握著她的手:荷兒,我的好姑娘,可是……

  “對我,你放心,如果文工團要我,我會繼續好好工作下去。如果有什麽變化,我也不會在命運麵前低頭,相信我。”

  “荷兒,我對不起你……”

  “金天,不要這麽說,和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無怨無悔。我為了曾經擁有你真誠的愛,世上最美好的愛,而感到幸福。我會將這幸福銘刻在心中。”

  金天擁抱忍泣的荷兒……

  荷兒鄭重地說:金天,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隻要我能做到。”

  “忘記我,重新開始你的生活。”

  “荷兒?!這太殘酷了。”

  “答應我。”

  “荷兒,不管命運怎麽捉弄我們,我也不能忘了你,也不能再傷害你。你一定要相信我,也一定要等我。我會查清問題,我不能沒有你。”

  “你是我第一個,也是我最後一個愛的人。到了明天我們自動解除婚約,金天是沒有海外關係,可以自由地在空中飛翔的人。這是我能為你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金天幾乎喊起:不!荷兒,不能這樣!記住,你永遠是我的愛人。

  荷兒望著天邊的月亮,月亮好像在看她哭泣,她心顫地說:這一夜是我和你最後一次在一起。也可能從此我們將天各一方,永遠不能相見。

  金天動情地吻著荷兒,他不讓她說下去。

  荷兒雙手有些顫抖地輕輕地為金天解著衣扣,她第一次主動為他脫去衣裳……她第一次將他放倒在床上,從上到下熱吻著他,她要將她一生的愛在這個夜晚全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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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