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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日紫荷

  文工團參加會演的日程安排得很緊,再加上金天的會期隻有兩天,忙得也出不來了,荷兒和金天整整三天沒見麵。到了第三個晚上,會演演出前,梁團長讓通訊員到高幹招待所給金天送了一張票,並讓告訴他,荷兒不知道這張票的事兒。金天一聽就明白了,讓通訊員轉告請梁團長放心。

  文工團參加會演的同誌早早地來到東華大劇場。

  這個全市最大的劇場,在會演中也顯得小了,參加會演的節目多,單位就多,各單位一套人馬。本來很大的後台,也顯得人多擁擠。部隊文工團的同誌很自覺,主動讓出好房間,擠在小角落裏,化完妝一律到外邊休息,直到演出前兩個節目,才進後台做準備。荷兒的妝大部分是在外邊化的,她不聲不響沒有怨言也沒有任何額外的要求,梁團長看在眼裏。

  荷兒化好妝,陶陶幫她戴上頭飾,端詳著她,情不自禁地說:真好看,我若是個男子絕沒有金天的份兒。

  荷兒羞澀地:你說什麽哪?不想讓我演啦?

  陶陶笑著說:正想讓你放鬆演得更好。

  “可是一想到你說沒有金天的份兒,我不更緊張啦?”荷兒故意逗陶陶說。

  陶陶先是一怔,繼而抱著荷兒說:死丫頭,你真跟金天學壞了,在這兒等我哪。

  楊華走來讓大家去檢查道具,特別囑咐荷兒,荷花盤放在上場口,四朵荷花已插好,上場前再仔細檢查一下。

  荷兒理解楊姐怕她再出事故。她穿上服裝以後,就去細心地檢查了道具盤,套上荷花盤係好腰帶。楊華幫荷兒戴上腰間的裝飾帶,又幫她披上長長的閃著亮片的白紗。

  “楊姐,你看我的妝行嗎?”

  楊華端量著滿意地說:很好,我們美麗的荷花公主要有信心。

  荷兒含笑點點頭。荷兒的心境很平和,沒有一絲雜念和浮躁。她在心中默誦著《愛蓮篇》中的詩句:出淤泥而不染……中通外直……香遠益清,亭亭靜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蓮,花中君子。

  她又讀著: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荷兒默誦著想象著身臨其境,讓自己進入藝術的最佳境界。

  在荷兒背誦詩句的同時,在劇場大廳《荷花舞》劇照前,金天久久地凝視著荷花公主,心中也在響起同一詩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舞台監督說:《荷花舞》開始。

  楊華導演打了個手勢:起樂。

  在典雅幽美的音樂旋律中……荷花公主從滿池粉荷中飄然而出……將人們帶進聖潔美妙的仙境……

  坐在觀眾席的金天目不轉睛地望著舞台上至純至美聖潔的荷花公主,他耳畔響起荷兒的聲音:從我記事起我家就有一盆紫荷花。媽媽對我說,我出生時荷花都謝了,隻有一枝紫色小花苞挺立在殘留的荷葉之中,花瓣緊緊地向上抱在一起就是不開。但在我出生的那天早晨,這朵紫色小花苞,迎著太陽突然開放了。媽媽說我與紫荷花有緣,就高興地給我取名鍾笑荷,小名荷兒。

  他想,我等待這一天的到來。他幸福地笑了。

  金天聽到全場熱烈的掌聲很興奮,他為荷兒高興,他為荷兒驕傲!

  荷兒回到副台,她正要解荷花盤之時,台下又響起熱烈的掌聲。

  舞台監督喊著:荷兒,快領大家謝幕,音樂不要停。

  荷花仙子們在荷花公主引領下謝幕還不行。荷花公主再次飄然上場謝幕,觀眾才作罷。

  這真是破天荒,梁團長又用手攏了攏他的一頭卷發,咧著嘴笑了。他走進演員卸妝的小房間,大家立刻門裏門外地圍上他,七嘴八舌地問:

  “團長,演得好嗎?”

  “荷花舞第一次謝這麽多次的幕。”

  梁團長說:演出效果非常好,尤其我們的荷花公主更好。

  荷兒隻是卸妝不語,好像不是說的她。

  楊華跑過來擁抱她說:荷兒真提氣。

  “楊姐,我都不好意思了。”

  “有什麽不好意思?我還要親你一下呢。”陶陶真的親了荷兒一下,大家笑起來,搞得荷兒一個大紅臉。

  “噓!”團長提醒大家前邊還在演出。

  荷兒急急忙忙與大家一起排隊上文工團的軍用大轎車時,陶陶捅下荷兒,看看你的忠實觀眾。

  一旁的軍用吉普車車門打開,金天站在車旁。

  荷兒轉頭看見早已盯視她的金天愣了。

  金天向她走來。

  “大隊長,你什麽時候來的?看演出了嗎?”荷兒問。

  金天含笑點點頭:看啦,非常好!

  梁團長迎上與金天邊握手邊說:金副師長看了演出怎麽樣?給提點意見。

  金天含笑客氣地說:祝賀文工團在梁團長領導下做出的成績。

  梁團長則一語雙關地說:請金副師長支持文工團的工作,支持荷兒的工作啊!

  金天爽朗地笑了:原來梁團長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哇……

  大家都笑起來。

  陶陶又說:金天同誌,別看你是副師長,現在得聽文工團長的,你不但現在是我們團的家屬,以後就是當了司令也要安心做好文工團的家屬,當好文工團的女婿,要好好表現哩。

  姑娘們齊聲地說:要好好表現哩。

  金天向陶陶和大家作揖求饒,同誌們友好地笑起來。

  文工團集合都已上車。車門剛要關,荷兒跑過去搶先一步跳上車。

  陶陶說:荷兒,怎麽把副師長一個人甩在那兒啦?

  荷兒含笑打了她一巴掌,找個空座坐下,她抬頭一看身邊是齊前。

  荷兒有些尷尬欲挪位子。

  齊前熱情地說:荷兒,坐吧。

  荷兒不安地坐下,問道:駱蘭呢?

  齊前沒直接回答,隻說:祝賀你成功。

  荷兒說:我承受不起,離成功遠著呐。齊老師,你的《藍天之戀》是明天參賽嗎?

  齊前應聲:是。

  荷兒誠懇地說:預祝你和駱蘭成功。

  齊前隻是無聲地搖搖頭。看起來他不抱任何希望。

  坐在駱蘭身邊的孫豔看到荷兒與任何人接觸都生氣,她又抑製不住地說:人家兩頭不耽誤事兒。

  駱蘭妒意頓生:讓她得寵啦。

  孫豔說:你這次爭口氣。

  駱蘭信誓旦旦地說:我這次不蒸饅頭也要爭這口氣。

  荷兒心裏惦念金天,想他肯定開車跟在後邊,荷兒向車後一望,果然……她立刻走到車尾最後一排……

  在吉普車裏的金天立即發現了荷兒,含笑向她招下手。他和她就這樣隔車相望……

  大轎車停在文工團門口。

  楊華宣布:明天參加會演的獨唱排練晚上演出。其他同誌休息,每個人的去向要向分隊報一下。

  車上立即響起一片請假聲。

  這個說分隊長,我去街上買東西。那個報告,我去洗澡。

  荷兒輕聲地:孫豔,我請一天假。

  “我知道啦,去吧。”孫豔和顏悅色的一句話,又將荷兒感動了,孫豔結婚以後心定了,也不找茬兒開她的會了。

  荷兒為了避開大家的注意,最後一個悄悄地下車向大門外跑去。眯著笑眼站在車旁的金天看到荷兒像隻蝴蝶似的向他飛來,他迎上荷兒激動地握著她的雙手。

  “荷兒,真好。”

  “真的好嗎?”

  “觀眾很喜歡你,你知道我當時想什麽?我又看到紫色小花苞迎著太陽開放了!”

  “謝謝,有了你和你的祝福,我像重生一樣。”

  “我一定保護你,不讓你被搶走……”

  “我隻怕飛機和吉普車也去搶人,我就慘了!”

  “什麽?什麽?什麽?”金天用奇異的眼神看著她,你怎麽能這麽想我?

  荷兒理解他眼神的含義,抱歉地笑了:對不起!大隊長,你怎麽到劇場啦?我以為你沒看演出。

  “是梁團長讓通訊員給我送的票。怕影響你沒到後台去。”

  金天看看沒人,一把將荷兒拉到吉普車後熱烈地擁抱她。

  “大隊長,讓人看見。”

  “我們到河邊去走走,我給你買夜宵啦。”

  “謝謝。”荷兒想想下決心地說:好吧,反正閑話已一大車了。

  “親愛的,我讓你受委屈了。”

  荷兒故意誇張地說:我願意為你忍辱負重。

  她發現金天愣了一下,她自己也奇怪怎麽說出忍辱負重四個字?!

  金天又問:荷兒,明天你們團日程怎麽安排的?

  荷兒高興地告訴他明天休息,晚上觀摩。

  “太好啦,那麽今天你累了,早點休息。明天我開車來接你。”

  “不用,我在河邊長椅上等你。”

  金天含笑點點頭:好吧!

  荷兒雖然獨自住在隻能放一個床板的小屋,然而她想象的空間則無限大。那天演出後,荷兒久久不能入睡,她激動地起身寫了篇日記:

  我一直沉浸在幸福之中,有時我會感到幸福來得太容易,太快,又怕失去它。我勸慰自己不要過早地預支憂慮,要快樂地有意義地過好每一天。

  寫完日記後,荷兒終於睡著了。

  當晚荷兒真的做了個噩夢被嚇醒,出了一身冷汗。她極力回想著夢境,隻是支離破碎的片斷。好像她有家了,但有隻手卻將她從自己的家裏拖出去了,遍體鱗傷,疼痛難忍……

  她望著天花板再也沒有睡意,她害怕這個夢。難道是誰向她暗示什麽?預示什麽?她想不明白,幹脆起床,打著寒戰在晨曦中走向河岸。

  她發現金天已坐在長椅上,她悄悄地捂上他的雙眼,沒想到他突然站起,雙手舉起荷兒抱在懷裏……

  “你終於來啦。”

  “你的勁兒也太大了。”

  他好像被激的武士,又炫耀地將她抱起轉圈。

  “快放下我,你是勇士行了吧!”

  金天將荷兒輕輕地放在長椅上,輕輕地親了她一下。

  荷兒很喜歡他那無敵的男性力量,她激情地捧著他的臉熱烈地吻他。金天第一次享受荷兒主動地熱吻,他被陶醉了,他的雙手鐵鉗似的按著她的頭不讓她的雙唇離開……直到荷兒快被窒息了,他才鬆開手。

  “我太幸福了,第一次得到你這麽慷慨的愛……”

  荷兒又羞澀地笑了,她也奇怪她剛才是怎麽啦?好像也不認識自己了。

  “想什麽哪?”

  “我想起楊姐的話,說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什麽意思?”

  “她說,蘇聯人的習慣,那位英雄沒少給你使……把我們一純真少女給帶壞了。”

  金天大笑起來:是純真的愛的幸福。說真的,我和你是第一次接吻。

  “那你第一次就會?”

  “天生的,不用學……”他和她笑起來。

  “告訴我,你等了我多長時間?”她問道。

  “不長,1個小時18分28秒。”他看下手表說。

  “那麽長時間?”

  “我想你如果早來啦,你膽子小,要害怕的。”

  “謝謝!你真要當我的哥哥啦?”

  “不,我不當你的哥哥,要當你的愛人,聽見了嗎?”

  荷兒隻是無聲地笑著。

  金天握著她的雙手,又盯問著:荷兒,我不當你的哥哥,要當你的愛人,聽見了嗎?

  荷兒純真地應道:聽見啦!不過,那又有什麽區別?當個大哥哥也很好。

  金天不以為然地說:那區別大啦。我如果是你的哥哥,我就不能吻你,也不能與你結婚啦。

  荷兒閃下目光,說:那多純潔……

  “你說什麽?”金天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荷兒退縮著……她忽然站起跑去。

  金天追著……

  這對戀人在月光下的林中追逐著……

  金天終於追到荷兒。他將荷兒抱在懷裏……

  荷兒深情地看他一眼笑了,她關心地問:大隊長,你要困的。

  “我們可以在長椅上互相靠著睡。你不是說隻要兩個人相愛,有一條長椅就夠了。”

  “那樣太苦你了,和我在一起吃不好,睡不好,你的體能要下降的,回去怎麽完成飛行任務?”

  “不會影響飛行的,因為有你,我的心情從來沒這麽好過,放心吧!”

  “起來,跟我走。”

  “到哪裏去?”

  “上車吧!”

  “友誼宮上午也有舞會?”他像一個天真的迷戀遊戲的孩子似的雀躍起來。

  荷兒忍俊不禁地:上車,今天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

  “還是不告訴我到什麽地方?我相信那裏肯定是比友誼宮更好的地方。”

  他們上了車,荷兒指揮行車方向,隻轉了兩個彎,荷兒就讓停車。

  金天停車看看車外疑惑地說:不對呀,這裏是……

  荷兒下車走到那座日式灰色平房前說:

  “快開門進去。”

  “你不怕我?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我相信你,不會的。我隻想你在愉快的生活中也能休息好。”

  “荷兒,謝謝你!”

  荷兒進到屋裏已沒有陌生感,她先打開蘇式收音機,蘇聯歌曲《哥薩克之鷹》響起。

  金天用俄語跟唱,荷兒邊哼唱邊整理內務,一會窗明屋亮。

  他的心情很好,邊唱邊抱著荷兒跳起來。

  “你從前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哥薩克你勇敢的鷹……

  他和她深情地相望,漫步在音樂的旋律之中。

  ……

  最後他們都跳得滿身大汗,金天去痛快地洗了個冷水澡。

  荷兒則端進兩碗剛做好的熱湯麵。

  一種溫馨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和他相對而坐吃起來。

  “荷兒,如果給你假,我帶你去看媽媽,媽媽看見你,會滿意地對我說:你這老大的婚事我放心啦,確實找了個好姑娘。”

  “媽媽會喜歡我嗎?”

  “會喜歡的,媽媽一看荷花公主來了,一定高興得笑眯了眼。”

  荷兒羞澀地低下了頭。

  “荷兒,師黨委批準了我們的關係。”

  荷兒看著金天點點頭。

  金天激動地說:荷兒,結婚日期我服從你的決定。但是有一點……

  “什麽?”

  “我們的婚禮在我們師飛行一團一大隊舉行,好嗎?”

  “好,我也喜歡在一大隊,那是我們相識的地方,最好在一大隊飛行員休息棚,最具有紀念意義。”

  金天幸福地說:在停機坪09號戰機旁再舉行一次婚禮。

  荷兒興奮地應道:好啊!09號戰機會高興地笑起來。

  “那麽婚禮就定在一團一大隊舉行。”

  “好,老飛行員都提升了吧?”

  “記得那個活躍的小僚機飛行員高飛嗎?”

  “記得,特別有煽動性的小高飛,就知道拉我唱歌。”

  “他現在是一大隊大隊長,很快要提副團長了。”

  “是嗎?婚禮在一大隊舉行,他不知又要煽動成什麽樣子。”

  “他不但已經結婚了,女兒已經快滿周歲了,什麽都明白。”

  “啊,小高飛不但結了婚,還有了女兒?而你這位副師長還……”

  “我這副師長也很好哇,我們延長了青春,多談兩年戀愛,多享受愛情的甜酸苦辣,不更幸福嗎?!”

  “對不起,都是為了我。”

  “我愛你,等多久我都願意。”

  “我想,再也不讓你等啦。”

  金天喜出望外地說:真的?!

  “真的,這次會演完,即使沒有假,我也請假到你那兒去……”

  他激動地擁抱荷兒,坦誠地說:荷兒,你知道嗎?等得我好苦……

  “我知道,我會加倍償還給你。”

  “荷兒,不要說償還,你不欠我的。”

  其實荷兒還有個顧慮,她羞於開口。她一提到媽媽對她有過囑咐。金天就理解了:媽媽的囑咐我支持,讓你要自立,要有自己的事業,不要早結婚。可是結婚也可以搞事業呀!因為媽媽沒有見過新社會。

  “是的,媽媽沒有看到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荷兒又用楊姐的例子說服他。結婚後可以先不要孩子,像她那樣多工作幾年。荷兒還未說完,金天就表態。

  “行,雖然我很喜歡孩子……隻要是你的要求,你願意,就可以。”

  “真的?你不生氣?你媽媽會不會……”

  “真的,我不生氣,我有兩個弟弟,大弟已有個兒子,二弟也快結婚了。隻要媽媽知道我已有了你,老大也快結婚了,就會很高興了。”

  金天握著荷兒的手說:以後你歸我指揮,孩子歸你指揮。我們結婚三年後再要孩子,好嗎?

  “你真好。”

  “生個女孩像你,生個男孩像我。”

  “嗯。”荷兒乖乖地應著,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金天非常喜歡荷兒純真的樣子,更喜歡荷兒這樣靠著他。

  金天突然提到小妹,這使荷兒感到很意外,他真會算?真能洞悉到我的心思?

  “荷兒,我記得你說過有個小妹讓人領走了,現在也該長大了吧?”

  “小妹悅荷被我姑姑抱到山裏去撫養,這一走已十多年了,也不知她讀書沒有?”

  “我們把小妹接出來,送她上學好嗎?”

  荷兒被感動了:你怎麽知道我想把小妹接出來讀書?

  金天用手拍拍她的手笑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說:我陪你去,把小妹接到我們的新家。

  “不用,你先回部隊去安排全師的工作及恢複飛行,那是你的大事。我接了小妹先送回家鄉,讓她盡快上學,等我們安定了,再說。”

  “好,照你說的辦,我找人給她聯係學校,住校吧?”

  “好。”

  他又問:那山裏遠嗎?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裏路,隻知道那裏叫雙山,遠遠地就能看到高高的雙胞胎似的長得一模一樣的雙山頭,姑姑的家就在那雙山頭的中間。”

  “夠偏僻的,我派兩個戰士陪你去吧?”

  “不用,要叫人笑話的,我就是解放軍呀。”

  “我有時就想,平原地區有那麽多地方可以居住,老一輩的人為什麽要跑到那又高又遠的地方?”

  “我聽說,老輩人是奔雙山的寶礦去的。”

  “噢?!有寶礦?”

  “據說雙山有珍貴的水晶礦。山上有好多露天的鋸齒形礦石,人們叫它馬牙石。”

  “開采了嗎?”

  “這裏有個傳說,在要開采時,突然有個人腳下踩空,掉進一個深不見底的洞裏,誰也救不上來,據說被洞裏的老狐狸拉走了。傳到後來,就成了老狐仙在看著礦不讓人采。從此地質勘探人員即使插上要開采的小彩旗也不動了。”

  “我明白了,是礦藏太少,不值得開采。但是又用這個傳說將人們留在那裏。”

  “你真聰明。”荷兒讚賞他。

  “快去將小妹和姑姑、姑夫都接出來,不要在那裏守窮。”

  “姑姑是接不出來了,因為姑夫永遠被埋葬在馬牙石下了,她要終生守在那裏。”

  金天輕歎道:姑姑無怨無悔終身陪伴一座墳墓,令人感動,也令人心酸。

  這天,天氣非常好,純藍的天沒有盡頭。金天興致很高,他開車到郊外,看看雙山的方向,心裏有底,才放心荷兒此行。

  很快來到山下,滿山青鬆翠柏鬱鬱蔥蔥。

  金天拉著荷兒爬到山上。

  “能見度很好。”金天望著藍天說。

  “又是一個好的飛行訓練日,是嗎?”

  “是的。”

  他和她站在山巔,極目遠望。

  “荷兒,雙山在哪個方向?”

  荷兒指著東方說:好像在那邊。

  “那邊離海遠了。”

  “是的,從海岸線要往深處走。”

  “我陪你去吧,你一人走那麽遠的路我不放心。”

  “放心吧,雖然我沒有具體的公裏數概念,大概路線我知道,不要擔心。”

  金天與荷兒在山上看天觀海的感覺非常好,有種胸懷博大能容納萬物的感覺。

  那蔚藍色的大海不停地滾動著,好像平鋪在海麵的錦緞,極其亮麗柔軟充滿活力。如果大海耍起脾氣,怒吼的狂風掀起巨浪,要吞沒一切之時,將是又一番令人膽戰的景象。世間事物沒有永久的平靜。

  金天給荷兒講了一個跟漁船出海遇到風暴的故事:

  我13歲時,跟鄰家趙叔的小漁船到無名島去打魚。在返回時突遇海上風暴,那暴風掀起的巨浪從天而降,無情地砸向小船。大家都以為回不了家了。隻有趙叔沉著地緊把船舵。颶風突然將小船掀到一丈多高的浪尖,瞬間又將小船拋到浪穀,這樣幾個來回,船上的幾個搭客,吐得不成樣子了,跪拜老天爺息怒救命。我當時不知道害怕,隻是聽話地緊緊抱住桅杆,看著這一幕海浪鬥小船的奇事。

  “你沒吐?”

  “一點兒也沒吐,說明我前庭功能好,回到岸上,趙叔要收我當徒弟。現在想起來真有點後怕!”

  “後怕什麽?”

  “真當了漁船上的小老大,不就遇不到荷兒啦?”金天幽默地說。

  荷兒被逗笑了。

  “媽媽說我命大,是個逢凶化吉的孩子。”

  “媽媽說得對,你真是逢凶化吉。我也有幾次死裏逃生的奇事。我小時腿上長個東西,治不好,眼看不行了,媽媽給我做了一套綠地小白點的夾褲夾襖,給我穿上了。也讓人釘了小棺材,把我放進小棺材裏,剛要釘板時,我叫著媽媽要出來。”

  “我知道,你是在冥冥之中看見我了,就不能走。”

  “世間有些事,人與人的情緣是很怪的。”

  “真的是千裏姻緣一線牽。”

  他又遙望藍天說:荷兒,你知道我是怎麽飛上藍天的嗎?

  “是啊,我正想問你哪?”

  “當時,有一架國民黨起義過來的C46破飛機,剛剛檢修好,讓我們幾個要當飛行員的人做感覺飛行,一組八個人,我與黃亮分在第一組。第一次上了飛機心情非常激動,一起飛,心裏那個美呀!黃亮高興得一個勁兒嘿嘿嘿地笑。我向下一看,地麵上的房屋都像小積木似的。我也可以飛上天了,正高興之時,突然聽到嘭嘭!兩聲巨響,好像飛機要爆炸似的。我對黃亮說,沒事,這是教官考驗我們的膽量。話音剛落又是一聲巨響,緊接著飛機劇烈地抖動起來。我一看教官的臉上出汗了,我意識到不是什麽考驗而是飛機有故障了。我向舷窗外望去,機翼正在冒黑煙。我感到飛機正往下掉,而且速度很快,飛機真的撞向地麵,又被彈起,接著整個飛機就在原地飛速地打轉。我們八個人在飛機裏像八個陀螺似的跟著轉起來,東倒西歪四處碰壁……飛機終於停下了。我一看,就我和老黃沒吐還能自己走下飛機。”

  “你和老黃過關被錄取啦?”

  “當然。”

  “看你驕傲的。那幾個同誌哪?”

  “最後是被抬下來的。”

  “體驗飛行這麽厲害?”

  “哪裏是體驗飛行,是發動機空中停車了。”

  “你就這樣被選上天啦?”

  “是的,我這才有機會見到你。”他緊緊地握著荷兒的手:你想想能遇到你多麽不容易?!雖然不是九九八十一難,也經幾次生死之關了。荷兒,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荷兒純真地點頭:嗯!

  他又向雙山方向望去,說:這次到姑姑家不管遇到什麽情況,都不能耽誤我們的婚期,記住啦?

  “記住啦!放心吧,我還能遇到什麽情況?”

  “一旦姑姑找人給你提媒呢?”

  “怎麽?你想把我嫁到山裏去?”

  一陣快樂的笑聲響起……

  金天和荷兒在山林中追逐嬉戲,無拘無束……

  金天開完會要回部隊了。荷兒參加的文藝會演也要閉幕了。荷兒心裏總想與金天多在一起,他要走了。

  打早飯的時候,荷兒拿著飯盒湊到孫豔的身邊硬著頭皮想請假,沒等荷兒張口,孫豔先發話了:荷兒,今天上午參加會演總結發獎大會,8點開車。

  過去在這種情況下荷兒應聲也就走了,可今天為了金天她就硬說了:我請個假。

  孫豔心情不好,臉像天氣似的說變就變:你還想請假?這些日子你已經作得夠戧了,玩瘋了吧?

  荷兒聽而不聞,她直接說:金天明天就回部隊了,我送送他。

  孫豔聽到金天的名字心裏更不是滋味。她哼了兩聲:明天走今天就送?再說上午的大會,參加會演的人都得參加。雖然拿獎沒你我的份兒,但不能請假,都得去受受教育。

  荷兒歎口氣望著孫豔走去的身影……她早飯也沒吃,早早地坐在車上了。

  開車後孫豔在車上發票。

  陶陶看看票後,問荷兒是幾排幾號?挨著嗎?她一看荷兒的票是36排60號。

  陶陶奇怪地:什麽?最後一排最邊上?荷兒咱倆換吧?

  “不用,沒關係。”

  荷兒對票的好壞確實不在乎。她不時地向車外看著,她心裏惦記金天,他不知道她沒請下假,他現在可能還在河邊長椅上傻等她呐。怎麽辦?怎麽告訴他哪?

  陶陶感到荷兒心神不定,就悄聲問:是不是失約啦?

  “我真不知道怎麽告訴他,我請不下假。”

  “嗨!告訴我呀。”

  “陶陶別鬧了,我真的很著急。”

  “荷兒,你說他在什麽地方等你?”

  “在……在河邊長椅上。”

  “嗨!秘密接頭地點竟然是河邊長椅上?”

  荷兒打了陶陶一巴掌:求你小聲點兒。

  “放心吧!這事交給我。”陶陶大包大攬地說。

  荷兒忽然聽到兩聲鳴笛,她向車外望去,發現一輛軍用吉普車跟在大轎車的右側並行,它又響了兩聲喇叭。荷兒高興地發現,是他,我聰明的偵察員,她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了。

  吉普車裏的金天看到大轎車右側窗旁坐的荷兒,他向她含笑招下手。荷兒會意地招招手,笑了。

  文工團的大轎車剛在大劇院門口停下。荷兒第一個下車,奔向吉普車。

  金天下車迎向荷兒。荷兒遺憾地告訴他沒請下假。

  金天安慰她:沒關係,你應該參加這個會。我在外邊等你,進去吧!

  荷兒看看表說:沒到時間,還可以待一會兒,我是最後一排,進去就可以坐。

  他和她走到樹下,荷兒心情有些不好,沉默不語。

  金天理解地拍拍她:荷兒,我不是來了嗎?等開完會,司令員讓我們到他那兒去。

  荷兒點點頭:嗯!司令員是給你送行?

  “可能吧!”

  劇場舞台上燈光通明,總結發獎大會已開始了,開場白都講完了。一個幹練的中年幹部開始宣布獲獎者名單了。

  ……獲演員優秀表演獎的有空軍983文工團在《荷花舞》中飾荷花公主的鍾笑荷。

  當孫豔聽到鍾笑荷三個字時驚訝地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她嗎?

  荷兒正在此時哈著腰剛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平靜地聽著,她並不知道宣布名單是怎麽回事。

  最敏感的是孫豔,其實她聽清楚了。但她仍懷疑地問身旁的陶陶:你聽清楚誰獲獎了嗎?

  陶陶興奮地說,宣布的是空軍983文工團《荷花舞》中飾荷花公主的鍾笑荷。

  孫豔仍半信半疑地說,鍾笑荷得獎啦?!是她嗎?真的是她嗎?心想最好不是她。

  陶陶直率地說:我說孫豔你太暴露了,荷兒得獎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孫豔瞪了陶陶一眼說:你說些什麽?盡埋汰人。

  陶陶向最後一排望了望,站起走到荷兒身旁問她:聽到了嗎?

  “聽到什麽?”

  “你沒聽到?你得優秀表演獎啦!”

  荷兒淡淡地說:我進來晚了,隻聽見念我名字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念的是獲獎者名單。”陶陶告訴她。

  荷兒不相信:你沒聽錯?

  “絕對沒聽錯。”

  荷兒美麗的臉上掠過一絲笑意,真的得獎啦?!可能給我假……她偷偷地笑了。

  主持人聲音:請各單位領導為獲獎者領獎。

  陶陶捅捅荷兒:快看,梁團長上去替你領獎啦,看他高興地又攏下他的卷發。

  荷兒看到了,但並沒有那種歡喜雀躍的感覺。

  散會了,人們從劇場大門湧出。

  荷兒和陶陶先出來直奔吉普車。車裏沒有人。兩個姑娘尋找著。

  陶陶用手指著:看,他倒不耽誤時間去跑步啦,身體那麽棒還練?嫁給這樣的壯漢你會受不了的。陶陶說完自己也笑了。單純的荷兒並沒明白陶陶的話意。

  金天看到荷兒迅速跑來。

  陶陶調皮地說:金副師長,身體那麽棒還練?

  “習慣了,不練不行啊!”

  荷兒拿出手絹遞給金天。金天接過手絹邊擦汗邊問:開完會啦?

  荷兒亮晶晶的雙眼望著他:開完了,至此文藝會演全部結束。

  “烏拉!”金天輕聲地喊著。他和她心照不宣地笑了。

  “哎,哎!你們倆幹什麽哪?這裏還有個大活人,也不照顧下影響。”陶陶又神秘地說:有個好消息金副師長想不想知道?

  “好消息?!我當然不能拒絕了。”

  陶陶拉開架子鄭重地宣告:荷兒得了演員優秀表演獎,你準備怎麽慶祝?

  金天意外驚喜地:荷兒,是真的嗎?

  荷兒搖搖頭:陶陶說的,不一定哪。我倒沒想得獎,能給我幾天假就行啦。

  陶陶笑了:哎呀,含蓄點好不好?金副師長都是你,將我們一純真少女帶壞了。快說說,你準備怎麽慶祝?

  金天按捺不住地握著荷兒的手,幽默地說:請你去……去吃牛筋筋筋……

  姑娘們笑起來。

  “你也知道我們的牛筋筋?”

  陶陶像隻麻雀似的喳喳叫起來:姑娘們,金副師長隻請咱們去吃牛筋筋筋,行嗎?

  “不行。”姑娘們嬉笑著圍上了金天和荷兒。

  有的說:就請點牛筋筋筋?太小氣了。

  陶陶煽動地說:對,女同胞們,這太便宜金副師長了,得給我們擺上八盤八碗。這可真正是我們的荷兒金榜題名之時,何時洞房花燭啊?

  姑娘們齊聲說: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啊!接著一串笑聲響起來。

  “什麽時候請我們參加你與荷兒的婚禮?”

  “金副師長,什麽時候舉行婚禮?”

  “金副師長,是今晚舉行婚禮嗎?”

  “金副師長,你可得找個大禮堂,我們全團參加。”

  陶陶說:你是我們團的姑爺,要好好表現哩。

  楊華手挎著荷兒的胳膊說:金天,荷兒是我們團最美最可愛的姑娘,可要好好待她,不能讓她受委屈。

  有的姑娘隨著說:不能讓我們荷兒受委屈。

  金天誠懇地說:黃嫂,姐妹們,請相信我,荷兒也是我的最愛,我會好好保護她的。我正式邀請大家以後到我們師一團一大隊參加婚禮。至於婚禮的日期由荷兒決定,我尊重荷兒的意見。

  姑娘們像撒了氣的皮球,失望地問:不是在文工團舉行?

  金天解釋:因為一團一大隊是我與荷兒相認相識……

  陶陶接上去煽動地說:也是相愛的地方,具有可貴的紀念意義,姑娘們,多浪漫!

  姑娘們又喊起來:好浪漫呀!

  大家圍著金天和荷兒笑起來。

  陶陶又說:姐妹們,是不是應該在我們文工團補辦一次婚禮?

  “對!”

  陶陶又說:還要補一次鬧洞房,是不是?

  姑娘們齊聲說:是!

  陶陶說:我們要親眼看看金副師長表演學院派蘇聯踢踏舞的風采。

  “對。”

  有的說:現在就表演一個!姑娘們鼓起掌來。

  金天被姑娘們鬧了半天,真是無所適從,最後作揖求饒說:女同胞們,我說真心話,當時隻是為了引起荷兒對我的注意才靈感式地跳了兩下,現在……全忘了……

  姑娘們笑起來。

  值星隊長喊集合上車。

  姑娘們說著再見!散去。

  金天長籲一口氣:這幫姑娘真厲害!

  金天與荷兒開車直接來到司令員的家。

  到底是司令員,情報真快,荷兒獲獎的消息早已抵達,他見麵就祝賀荷兒為空軍爭了光。荷兒聽到這話反而不好意思了,這叫什麽爭光啊。張司令員似金天的親人,親自將荷兒迎進門。

  小餐廳的桌上早已擺好豐盛的飯菜。

  司令員高興地親自為金天和荷兒斟酒:這杯酒祝賀荷兒獲獎,幹杯!

  金天舉起杯:幹杯!

  荷兒舉起杯:謝謝司令員!

  司令員提醒說:金天給荷兒夾菜。

  荷兒說:謝謝,我自己來。

  司令員又問:金天,荷兒得獎,你高不高興?

  金天皺下眉頭說:坦白地講,我是又高興又不高興。

  司令員點點他說:你這是什麽話?

  金天看看荷兒欲言又止。

  司令員笑了:你這個金天怎麽吞吞吐吐?

  金天舉起酒杯:我相信荷兒,我們終生相愛。

  荷兒舉起酒杯:謝謝大隊長對我的信任,我也是。

  司令員故意地說:原來謎底在這裏?!那好辦,我看,趁這次休假把婚事辦啦,怎麽樣?

  金天興奮地看看荷兒,端起酒杯說:我敬老首長一杯酒,是您把我引上革命之路,又領我走上成人之路。他一口飲盡。

  司令員開懷而笑:你這個金天在這裏等我呢,得問問姑娘同不同意,我不是家長製一言堂。

  金天深情地問:荷兒,我一生一世要保護你,你願意嫁給我嗎?搖頭不算點頭算。

  司令員、金天都看著荷兒。

  荷兒一直低著頭,此時她抬起紅暈的臉,輕輕地搖搖頭。

  金天疑惑地叫起來:荷兒?你?

  荷兒恍然大悟趕快點點頭。

  一陣笑聲回蕩在小廳裏。

  司令員對金天和荷兒說:金天找到了自己理想的伴侶了,你們結了婚,心就定了。金天可要全力以赴地投身到人民空軍的建設中去。你很幸運,能爭取到可貴的時間在實戰中建功立業。正如毛主席所說,從戰爭學習戰爭,更難得可貴。金天很好,沒有辜負黨的培養,一個真正的空中英雄,我為你高興。荷兒,你是好姑娘,你支持金天的飛行事業,也是為黨做貢獻。

  荷兒被感動了,立即表示:司令員對金天寄予了厚望,請首長放心,我會像愛自己的生命那樣愛金天,全心全意地支持金天的飛行事業,珍惜祖國所給他的榮譽。今後我不管遇到什麽事,有苦自己咽到肚子裏,也絕不會去影響他。司令員,我知道,金天比我更重要。

  金天一聽急了:荷兒不能那樣,你置我於何地?我還算個什麽可靠的肩膀?

  “什麽可靠的肩膀?還有密語?”司令員爽朗地笑起來。他又說:不隻金天重要,荷兒你也很重要。荷兒在文藝戰線上也是難得的人才,金天也要支持和關心荷兒的工作。是夫妻就要同甘共苦,事業上互相支持。我聽說荷兒創作的《女子踢踏舞》就來自你們愛情的靈感,好啊!

  荷兒羞澀地:司令員的消息真靈通,以後我得注意保密工作了。

  一陣笑聲回響在空間,猶如和諧的男女聲三重唱,整個小廳彌漫著幸福歡快諧和的氣氛。

  全團表彰大會很隆重,部長親自到團裏講話頒獎,除大會獎勵優秀演員鍾笑荷獎金以外,同時獎勵休假15天。

  荷兒的雙眼頓時明亮起來。

  陶陶悄聲問:荷兒,如願以償啦,高興了吧?

  荷兒按捺不住地點點頭笑了。

  荷兒心裏關心齊前,悄聲問楊華:楊姐,齊指揮的《藍天之戀》沒拿獎?

  楊華說:沒得獎。你不想想是誰唱的?好歌也唱不出好來。

  荷兒遺憾之極,她真希望齊老師能得個作曲獎,那樣就可以奠定他作曲家的位置了。荷兒說:我這個獎真不如給齊老師,因為齊老師為他的理想付出了很多。他失去的也很多。

  楊華被荷兒的善良感動了,無聲地握下她的手。

  在團部辦公室,梁團長和餘政委一起找荷兒談話。由於荷兒為團爭了光,他們心中倍加重視。

  團長說:金副師長休完假了嗎?你們的結婚報告師裏已批準了,我們團也同意。

  餘政委感興趣地問:你們的婚事定在哪裏辦?

  荷兒羞澀地說:團長、政委一起來關心我,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梁良團長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麽不好意思?

  荷兒輕聲說:團裏如果同意,我服從他的安排,到部隊去舉行婚禮。

  餘武立即表態團裏沒意見。到部隊是享受副師級待遇的婚禮,那多風光。

  梁團長說:好哇!金副師長對空軍有貢獻,人品也好,我看他對你是實心實意,一直等著你。司令員很關心這件事,隻要你願意,領導支持你。

  荷兒由衷地感謝團長和政委。

  文工團樓前街道的路燈亮了。

  賣牛筋的老人背著大藤匣子遠遠地走來,一聲聲地吆喝著,賣牛筋筋筋,賣牛筋,筋筋筋……洪亮的聲音劃破夜空,傳得很遠。

  在女集體宿舍裏,陶陶宣布,女同胞們,不要走,荷兒今天請客。

  “烏拉!”姑娘們高興地喊起來。

  陶陶從窗口向樓下喊:賣牛筋的老大爺等一等,我們包圓兒了。

  老人仰起他黑瘦的臉向上望著,他那被歲月刻滿皺紋的臉笑了。

  陶陶和荷兒拿著兩個拴繩的大蓋帽裏邊放著錢,從窗口放下去。

  姑娘們都聚在窗口向下望。

  老人將牛筋約好包裝上,與找好的餘錢一起放在帽子裏,向上擺下手:提!

  姑娘們嬉笑著幫陶陶和荷兒拉上兩個大蓋帽,好像拉上兩盔珠寶似的高興。

  楊華將紙鋪在床上,將碗都擺好了。打開兩瓶啤酒,每個碗裏倒一點兒,說:不會喝的不要喝,沾下嘴唇就行了,免得醉了耍酒瘋,現眼。

  姑娘們笑起來。

  陶陶說:耍酒瘋也好,荷兒可以多喝,咱們掏掏她和金副師長戀愛的秘密。

  姑娘們異口同聲地說:對,荷兒講講戀愛經過。

  荷兒說:好哇,我請客,你小淘氣姐還帶頭整我?

  楊華端起碗:祝賀荷兒事業愛情雙豐收。

  姑娘們異口同聲地為荷兒的幸福幹杯!

  荷兒羞澀地舉杯為姐妹們的幸福幹杯!

  姑娘們給荷兒灌酒。

  荷兒求饒地說:我求求同胞們,我坦白,晚上我和大隊長還有個約會,他明天就走啦。

  陶陶站在床板上說:好,衝著空中英雄的麵子,先饒了她,等結婚回來,可要喝喜酒還債。

  荷兒保證說:行,到那時我主動喝躺下。

  大家吼起,一言為定。

  楊華知道荷兒沒有親人在身邊。就動員姑娘們,演員隊要嫁姑娘啦,我們作為娘家,要好好為荷兒準備嫁妝。

  陶陶首先響應,給荷兒準備兩鋪兩蓋,四套內衣。

  姑娘們歡呼:同意。

  荷兒激動地熱淚滾下:文工團是我的家,同誌們是我的親人,我謝謝姐姐們。

  姑娘們也都有些激動,有的忍不住擦著眼淚。

  陶陶借著酒勁幹脆抱著荷兒哭起來:荷兒,金天要是欺負你,我去替你找他算賬。

  姑娘們又被陶陶的話逗笑了。

  楊華說:你到哪裏去算賬?

  有的姑娘說:荷兒,幹麽婚禮一定要在他們師的一團一大隊舉行?

  姑娘們問:荷兒,是啊,一定要這樣嗎?

  荷兒說:大隊長什麽都依我,提的唯一的要求隻有這一條。

  姑娘們掃興地:荷兒,我們不能參加你的婚禮啦?

  荷兒流淚了。

  楊華說:好啦好啦,金副師長還等荷兒呐。

  孫豔和駱蘭走進來看愣了:這麽熱鬧?

  楊華叫道:快來,就差你們倆了,第一荷兒請客,給你倆留啦。第二荷兒要出嫁了。

  駱蘭發自內心高興,少了一個情敵。她興高采烈地說:荷兒真的要結婚啦?祝賀你呀!我先喝了這杯喜酒。她端起酒杯就“咕咚咕咚”地喝起來。

  孫豔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們真的要結婚啦?!但嘴上也說祝賀,並毫不客氣地大口吃著牛筋。她一肚子的酸澀勁兒都使在牛筋上了。

  陶陶看在眼裏,於是號召大家:姑娘們,大事不好,咱們孫豔的酸水都流在牛筋上了。

  孫豔追打陶陶,大家嘻笑擋著。

  孫豔從心裏怕陶陶,但拿她又沒辦法,因為她像一碗清水似的透明,什麽都敢說又什麽都不在乎,生來敢講真話,大家都很喜歡她,如果在古代保證是聞名江湖的俠女。但在今天遇到孫豔這樣的基層小幹部就要受點擠壓,立功受獎表揚沒她的事兒。

  在長途汽車站,大客車好像將人比沒了。隻看到金天提著包將荷兒送上車。

  他囑咐她:荷兒,接到小妹就快到部隊來,我等你。

  “嗯。”

  “有事打電報給我。”

  “嗯,不會有事的。”

  “我把婚禮籌備好,等你。”

  “嗯,我辦完事就回來。”

  金天與荷兒握手,久久地不肯放開手,直到車要開了,荷兒惜別地抽出自己的手。

  “快點回來,我等你。”金天跟著啟動的汽車走著。

  長途汽車“轟轟隆隆”冒著一股黑煙駛去。荷兒在車內回頭久久望著站在車站的金天。

  金天站在站牌前望著,直到汽車駛出他的視線。他忽然有種孤獨感,沒想到荷兒在他心中的位置比他想象的還要大。他不知道他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了自我?荷兒就是這樣潛移默化地占據了他的整個,荷兒剛剛離去就盼著她回來。他對自己都搖頭了。

  荷兒一路顛簸下了長途車,走了一段路,又搭上一輛大卡車,終於來到雙山腳下。

  荷兒抬頭向雙山望去,兩個清秀的土色山峰和小時候見的一樣,沒有一點綠色,像兩個光頭的孿生兄弟,幾十年的風吹雨淋也沒見小,可能是山峰裏有水晶礦石在支撐著它。

  荷兒背著東西向山徑走去,沒有遇到一個人,她記得沿著一條崎嶇的小路一直走上去就是姑姑家。

  荷兒走在山腰,她向山下又向山上望去,真不簡單,她自己竟然一步步爬上來了。

  荷兒眼前出現一片嫩綠色的樹叢,在陽光下生機勃勃,春到雙山了。從樹叢中升起縷縷淡青色的炊煙,隱約出現了散落的土屋頂。荷兒心裏一亮加快了腳步,心想,這封閉的自然山村,猶如世外桃源。如果沒有親情的聯係,恐怕外人永遠不會知道這裏住著一些曾被夢想吸引來的人們。

  荷兒找到了那棵高大的棗樹,樹下是平坦的場院。

  一白發老人坐在樹下,一小女孩偎依在她的身旁,仰臉望著老人聽她講故事……

  荷兒雙眼一酸眼圈紅了,她激動地叫著:三姑,小妹。

  小女孩看到生人嚇得躲藏在大棗樹後。

  白發老人老眼昏花,轉頭問道:誰?

  荷兒含淚撲上去,拉著老人的雙手:三姑,我是荷兒。

  “荷兒?”老人濁淚縱橫。

  荷兒抱著老人:三姑,您的眼睛怎麽啦?

  老人用幹柴似的手擦去濁淚說:是火矇眼。

  荷兒心痛地說:三姑,跟我下山去治治吧。

  白發老人笑了:不用,治不好,現在還能看見人影。悅荷,快來看看你三姐荷兒。

  荷兒走到樹旁,拉著悅荷的雙手:小妹,三姐來接你。

  小妹膽怯地喊了聲:三姐。

  荷兒抱著小妹哭了。她眼前浮現小時候背著小妹哭媽媽的情景……她說:小妹,你長高了,愈長愈好看啦,你不記得三姐啦?

  小妹兩顆黑珍珠似的大眼睛望著她搖搖頭。

  白發老人喊著:老於家的,荷兒來了。

  一中年婦女走來,她是姑姑的獨生女,婆家姓於都叫她老於大姐,她雖然結婚十多年了,仍未生一男半女。家裏人都說,三姑這一支斷後了。

  老於大姐人幹瘦利落,嗓門大聲音亮,熱熱鬧鬧地喊著來了:是三妹來啦?這一晃大十年了。走累了吧?也餓了吧?

  荷兒拉著表姐的手說:老於大姐你好哇?還這麽硬朗,姐夫好嗎?

  “好,那死鬼山裏生山裏長,見不得人。”

  “大姐,姐夫,讓你們和三姑照顧小妹受累了,我看小妹長這麽大這麽好真高興。”荷兒笑著擦去淚水。

  “是你小妹天生長得好,你看愈長愈像你,又是個美人坯子,都像你媽。”老於大姐抹著眼淚,說:自從你爸媽死後,你們姐妹七零八落的,怪可憐見的。今天終於能聚到一起了,好,快進屋!

  在屋裏的土炕上,荷兒麵對坐在炕頭的老人說:三姑,二姐和我都參加革命了,二姐和二姐夫被派到國外工作,我大姐與繼母合不來,早已離家出走了,我弟弟永立已上大學了。現在家裏是繼母支撐著,她生的兩個孩子都沒站住,先後病死啦。我和二姐寄錢養家。三姑如果同意,我想接小妹到城裏去上學。

  白發老人邊抽著大旱煙袋邊說:應該,你們姊妹都出息了,好!悅荷應該到城裏去上學,山裏窮學校遠,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把孩子耽誤了,我對不起你爸和你媽。

  荷兒感激地說:三姑,您在我媽媽去世後能將我妹養大,就感激不盡了。這是我得的獎金,不多,您老想吃什麽買點什麽。

  白發老人指著禮物說:你拿來這麽多稀罕東西已夠了,還給錢孝敬我。

  荷兒含淚將錢塞在老人手裏,說:我以後如果掙了大錢,再好好孝敬三姑。

  老人笑出了眼淚,不停地用手背擦著幹癟的雙眼。

  荷兒關心地說:三姑,我看你的眼病很重,明天跟我下山去治治,眼病可不能耽誤。

  院子裏雞飛狗叫,原來是於大姐在捉雞,招待荷兒。

  第二天一早,荷兒拒絕了親人的挽留,她告訴姑姑她利用假期要結婚了。姑姑高興地笑出了眼淚,翻箱倒櫃地從一個變色的小木盒裏拿出一個鮮亮的紅櫻桃似的水晶墜,掛在荷兒的脖子上。

  “你要結婚了,三姑窮,沒什麽給你,這是你姑夫留下的,帶上它祛災避邪保平安。”

  這是荷兒收到的親人唯一的結婚禮物與祝福。她激動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謝謝三姑。

  山裏人淳樸熱情,聽說小妹要走了,都趕來送行。又得知荷兒要為姑姑治眼病都羨慕不已。

  荷兒告別了鄉親們,讓大姐夫背著姑姑下山,她與表姐及小妹上路了。

  清晨,雙山籠罩在淡淡的薄霧之中,在朦朧中隱約聽到了流水的嘩嘩聲。

  小妹指引著荷兒走了一條超近的下山路,小妹走在山路上猶如走平地,而且在這條路上一直伴著她們的是從山上流下的一股清泉似的水,真正的高山流水。小妹說她就是喝這個水長大的。

  荷兒到山下找到縣醫院的眼科主任為姑姑看了眼病,結果是白內障,當時根本沒辦法,隻有住院吃中藥點眼藥維持。不能徹底治好姑姑的眼病,荷兒心裏很難受。她給姑姑留下了住院費,陪姑姑住了兩天院,安排好一切,告別了姑姑一家,就帶小妹上路了。金天一定為她著急了……

  荷兒與小妹離開醫院,準備搭車,於是等在路邊。小妹好奇地看著荷兒軍帽上帶金翅膀的紅五星,又羨慕地摸著姐姐身上的黃呢軍裝。這黃呢軍裝是領導將餘下的團級幹部服發給文工團每人一套,也算特殊待遇了。

  荷兒說:小妹,喜歡?等三姐送給你一套布軍裝。

  小妹點點頭隻是笑,她那俊秀的眉眼間滲透著內在的聰穎與靈氣。她還不習慣跟麵前這個陌生的姐姐暢快地說話。

  遠遠的一輛藍色大貨車駛來,荷兒向司機招手,大貨車緩緩停下。

  司機和善地讓她們上車,也不問搭車人到哪裏去。

  荷兒說聲謝謝,將妹妹從旁車幫托上去,她又爬上車幫跳進敞車裏。

  這是一輛敞篷空貨車。荷兒摟著妹妹坐在車頭的一堆帆布棚上,大貨車疾駛而去。荷兒沒想到大貨車行駛的隆隆聲,將小妹嚇得喊著“媽呀”衝到她的懷裏。荷兒緊緊地摟抱著小妹,心裏一酸,淚水奪眶而出,可憐的小妹從沒坐過汽車。她安慰小妹,不怕,這是汽車,一會兒就把我倆送到家了,比走路快。

  小妹緊緊抓著荷兒的手,此時三姐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下車以後,荷兒將小妹帶到海邊礁石山上的土墳前,擺上水果和點心。

  荷兒告訴小妹,這是媽媽的墳,媽媽36歲去世的,你當時隻有3歲。我們一起給媽媽磕頭。

  荷兒又告訴媽媽,我把小妹悅荷接回家上學,您放心吧!媽媽,我要和金天結婚啦,他是飛行員,空中英雄,一個好人,他對我很好,我不會受氣,也不會挨打,他支持我繼續工作,三年後再要孩子。放心吧,我記住媽媽的話,媽媽,祝福我們吧!

  荷兒帶著小妹沿著海岸線走著,來到石川城郊外的學校,金天已找人幫助辦了入學手續,順利報到。

  荷兒很快就看到了靠海的家鄉石川城,這個小城都是石屋石路清幽靜麗。她帶小妹走進熟悉的鍾家小院,媽媽養紫荷花的大泥盆仍放在角落裏,從那厚厚的灰塵看,從沒有人動過。荷兒的雙眼一陣發酸……

  荷兒將小妹交給繼母。她又對繼母說她已給小妹辦好了寄宿學校,每個周末回來。妹妹的學費她每月與給家的生活費一起寄回來。

  繼母是個形象不錯的人,待人接物還都說得過去。由於荷兒從小做工幫家,現在又寄錢養家,在姊妹中繼母對荷兒最好。在這個破碎的家中還就靠繼母在支撐著門麵。

  繼母說:悅荷回來好,我會好好待她。這幾年家裏幸虧有你和你二姐寄錢養活我。

  繼母想到自己親生的孩子都死了,就哭著說:荷兒,我隻有靠你了。

  “您老不要有後顧之憂,以後有我吃的,就有您和弟弟妹妹們吃的。”荷兒給家裏留下兩個月的生活費。

  繼母接過錢激動了:我沒想到你爸爸去世以後,得荷兒你的濟了,是你在養我的老呀。

  荷兒讓繼母放心地安度晚年。繼母被感動了,用衣袖擦去眼淚。

  荷兒又告訴繼母她要結婚啦!

  繼母問:你女婿是哪兒的?

  “是部隊的。”

  “是什麽官?”

  “是飛行員。”

  “什麽飛行員?!”

  “人挺好的。”

  “傻孩子,怎麽找個當員的?不找個當長當官的呢?”

  “新社會啦,當員當長當官的都一樣,都是為人民服務。”

  “嗨,不管是新社會還是舊社會,當兵和當官的永遠不會是一樣的。”

  荷兒隻是笑:等結婚以後我把他領回來給您看看。

  繼母點點頭說好。她忙從箱子裏翻出壓了多少年的箱底一個紫色的百荷花緞子被麵,和一床白色紅條被裏,作為家裏的陪嫁送給荷兒。荷兒對繼母的心意也很感動。她將這床被子留在家裏,以後回來蓋。

  弟弟永立聽說三姐和小妹回家了,高興地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回家來,一把抱住姐姐,由於他的勁兒太大,差點摔著。

  荷兒端詳著弟弟說:小老弟都成小夥子了,以後你要保護小妹,你是哥哥。

  荷兒拉過小妹將繼母和永立又一次介紹給她:悅荷,一定要聽媽的話,媽不但識字,手也巧,還會做童子軍服呢。這是哥哥永立,有什麽事讓哥哥幫你。

  荷兒安排好小妹就要走了。

  小妹拉著荷兒的手說:三姐,你什麽時候還回來看我?

  荷兒說:我隻要有假就回家來看媽媽和你們倆。

  繼母忽然想起一件事,就說:對啦,我差點忘了,前兩天有個女解放軍到咱家來啦。

  荷兒奇怪地問:女解放軍?也是穿藍褲子的?

  繼母嗯了一聲說:是穿藍褲子的。

  荷兒疑惑地:她姓什麽?

  繼母說:好像姓……是姓孫的?記不清了。

  荷兒愣了一下:是姓孫?也是石川城人?

  “對對對,她說你們是同學。”

  “她來幹什麽?”

  “來問你大姐和你大弟還有你爸的情況。”

  荷兒思索著,我爸是曆史問題早定了,我大姐不會有事的,隻是我大弟太可憐了……

  荷兒認真地問:她說什麽啦?

  “沒說什麽,隻說你要參加黨了。”

  “可能是外調。媽,有我大姐的消息嗎?”

  繼母搖搖頭:你大姐離家出走以後,至今已快十年沒有任何消息。你大弟從國民黨部隊逃出後,回家一病不起就死啦,你爸急得也去世了。

  “我爸和我大弟走啦,我都沒能見上一麵……”荷兒掩麵哭起來。

  沿著彎曲的海岸線,一條公路,蜿蜒伸展。

  淡藍色的長途汽車上,荷兒隨著汽車顛晃著。

  她向蔚藍色的大海望去,海浪衝擊著石堤。耳畔響起金天的聲音:我一聽到哨子風就興奮……

  “青蛤夾了你哪隻手?”

  “是這隻。”

  金天親了一下她的手,嚇得她趕快抽出手……

  荷兒想到這裏笑了,她快看看周圍有沒有人看到她的秘密,還好,車上的人都有點昏昏欲睡,於是她也疲憊地閉上雙眼。

  當她再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經到站了。

  荷兒提著小旅行袋下車。突然,一隻大手接過荷兒的旅行袋。

  荷兒被嚇一跳,抬頭一看,愣了:大隊長?!

  金天含笑站在她的麵前。

  荷兒意外地問:你怎麽知道我是今天這趟車到?

  金天幽默地說:忘啦?我會算呀,心有靈犀一點通。我在夢裏還夢見你再三囑咐我一定來接你。

  荷兒幸福地笑了:又惡作劇。由於姑姑的眼病,耽誤了兩天,你著急啦吧?

  金天含笑拉著荷兒說:我相信你會用最快的時間回到我身邊。

  其實,金天連續三天都來接荷兒的。如果今天再接不到,他就要親自到雙山去,他擔心荷兒遇到什麽難事了。

  吉普車沿著海岸公路疾駛而去。

  金天將吉普車直接開到海邊。

  兩個都在海邊長大的戀人,看到無邊無際的大海,心情豁然開朗。他和她忘情地牽手向大海跑去。海浪衝來,他和她笑著又向岸邊跑回。

  他和她牽手又一起衝向海浪,像孩子似的與滾著白裙邊的海浪挑逗嬉戲。

  白色浪花好像有意挽留這對情人,故意用海水浸透他們的軍裝……他和她笑著脫下軍服晾在礁石上。

  金天握著荷兒的手躺在溫暖的沙灘上曬太陽,盡情地享受著大自然的恩賜。

  金天關心地:荷兒,冷嗎?

  “不冷,太陽曬得暖暖的,真舒服。”

  “是的,暖暖的真舒服。”他的大手緊緊握著她的手。

  荷兒第一次感到大海、沙灘、浪花能讓她和金天盛滿愛情幸福享用終生。

  “荷兒,你想什麽呢?”

  “我在想大海,有人說,智者看山,情者看海。很對,那是情海,無邊的情海……”

  “那就讓無邊的情海為我們作證。”

  “一二,大海為我們作證!金天和荷兒今生今世永遠在一起,永不分離!”

  望著大海喊著,海風將他們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

  他和她靜靜地聆聽海浪無數次擁吻海岸的熱情之聲。在他們的心裏充滿陽光,一切都那麽美好幸福。

  金天駕車沿著海岸線行駛,一路的海岸風光讓荷兒大飽眼福,她雖然在海邊長大,也沒見過這麽美的景色,那天格外的藍,那海也格外的藍,海天連成一片,找不到海的盡頭。美麗的沙灘平靜舒展地躺在海岸上,白色的浪花猶如一個頑皮的少年,挑逗著沙灘。而沙灘依然寬容地麵對白浪的狂吻,甚至滌蕩。那是因為他太愛大海了,愛能包容一切。

  在夕陽漫天燦爛之時,吉普車快樂地駛進部隊營區。

  “荷兒,我們到家了。”

  荷兒看到了與戰時完全不同的飛行員宿舍區,感慨萬千,時間將一切變好,也不留情的要將一個少女推向婚禮的聖壇。她就要告別少女的純真時代而要成為她最愛的人的妻子了。此時此刻她作為女孩倒覺得永遠長不大最好。然而真摯熱烈的愛又告訴她,她已應與最愛的人結合享受人生,先人們將其稱為結婚,一個古怪的稱謂,然而竟得到全人類的認同。

  金天為荷兒神秘地打開一扇木門,荷兒走進門驚喜地站住了。

  屋裏充滿熱烈而又溫馨的喜氣,床頭掛著紅燈,牆上掛著他們的結婚照,貼著大紅喜字。一個大彈簧床上擺著兩床紅綠緞子被與同顏色的兩對緞麵枕頭。金天告訴她床上的東西都是楊華代表文工團寄來的。荷兒眼圈一下紅了……

  忽然,她看到令人驚豔的窗紗,淡粉色的紗簾上勾織著精美挺拔的白荷花圖案,猶如工藝大師的傳世藝術精品。荷兒倍加喜愛,讚不絕口:太美了!一定是媽媽的傑作。

  “對,是媽媽特別為你設計的並親手為我們勾織的。”

  荷兒兩位媽媽的手都非常巧,她想起小時候過端午節,姐妹們都戴著媽媽編的香荷包,美得不得了。過年時,媽媽在姐妹們的衣襟上又都繡上兩朵荷花。媽媽不在了,我又有位新媽媽為我結婚勾織荷花。

  “謝謝媽媽!”

  金天幽默地笑了:媽媽說不用謝,多給她生兩個孫子就行了。令金天意外的是荷兒竟單純地點頭稱是。

  金天抑製不住地將她抱起來,笑著轉著,整個新房充滿青春活力。

  金天拉著荷兒的手將裏外套間、客廳、餐廳及衛生間,都看了一遍。荷兒,這就是我們的家,喜歡嗎?

  荷兒甜蜜蜜地點點頭。金天熱烈地擁抱她,她和他都有種幸福的歸屬感。

  金天說:你快洗洗休息一下,你的衣服都在這個櫃子裏,換換衣服。

  荷兒打開櫃門,看著兩摞新襯衣被感動了:這都是楊姐、陶陶和同誌們為我準備的。

  “都是你的好姐妹,以後有機會請她們到海邊來玩。”

  荷兒低下頭偷偷地擦去眼淚。

  金天捧起荷兒美麗的臉:高興才是。

  荷兒點頭甜甜地笑了。

  金天輕輕地親下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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