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會場布置得簡樸紅火,拉拉隊此起彼伏,歌聲嘹亮氣氛熱烈。
在舞台副台,楊華給獻花人按身高排隊,荷兒最高排第一個。
上級機關派人來宣讀嘉獎令,金天同誌被授予一級空中英雄稱號榮立特等功,提升為飛行一團團長。黃亮同誌被授予二級戰鬥英雄稱號榮立一等功,提升為飛行一團副團長。
楊華悄聲對荷兒說:聽見沒?金天被提為團長。
“楊姐,老黃也立功啦!你是英雄副團長的妻子,今天你一定要給老黃獻花。”
“不知他排老幾,獻不上,等晚上再慰勞他。”
荷兒笑了起來。
陶陶說:今晚讓老黃過來,我們一起表彰文工團的英雄女婿。
姑娘們輕聲地說:對!
楊華將食指立在雙唇上:噓!
主持人的聲音響起:向英雄們獻花,奏樂。
舞台上,受獎人員精神抖擻地站成一排。
荷兒拿著英雄花,踏著軍樂節奏走上台,她徑直走到頭,轉身立正敬禮,她愣了:大隊長?!
“這麽巧?我很高興。”金天心情激動地還禮,他仍是那雙熾熱的雙眼直視著荷兒。
“我向大隊長學習。”荷兒邊給金天戴紅花邊說。
金天深情地看著她,突然說:荷兒,我可以等你25年。
荷兒被震驚了,她雙眼怔怔地望著金天,心怦怦地差點跳出來,她腦子裏一片空白。
花都獻完了,文工團員立在台上等荷兒領下場,而荷兒被金天的“誓言”驚呆了。幸虧楊華在身後推了她一下,荷兒這才回過神兒來,轉身領著隊伍走下。
一到邊條,大家七嘴八舌地問:
“出什麽事啦?”
“怎麽都愣在台上?”
“僵在台上真難受。”
孫豔直接問荷兒:你怎麽不領著下台呀?想什麽呢?
“對不起!”荷兒難為情地無言以答。
楊華驅散大家:快去做演出準備。
大家散去以後,楊華疑惑地問荷兒:到底出什麽事啦?
荷兒熱淚盈眶地說:他突然對我說了句……
“誰呀?說了句什麽?”
“大隊長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說‘我可以等你25年’。我一聽就驚呆了,他怎麽突然蹦出這麽一句話?”
“原來是這個呀,那好哇!”
“好什麽?!誰讓他那樣啦?那不是害人嗎?”
“是啊,男同誌有時候很笨很傻。”
舞美的同誌來裝燈整理舞台。楊華拉荷兒到後台去了。
金天知道這次慶功會後全師很快要轉場。文工團也結束下部隊的生活,荷兒也要離開09號機組,再也不能每天見到她了。
金天本想在荷兒離開機組前好好與她談一談,將他愛她的心裏話告訴她。可是,從荷兒突然接到通知集中排練後,就再也沒找到機會。幾次遠遠地看見她都不能走近,旁邊總有人。沒想到,慶功會上,竟是荷兒為他戴花,真是天賜良機,他激動得將滿腹話凝聚成一句脫口而出,竟將荷兒嚇著了。看到荷兒圓睜驚疑的雙眼,愕然而立的樣子……最後又是讓小華推拉下去的,很懊悔,也很為荷兒擔心。
金天沒心思看演出,硬拉著黃亮讓他到後台找楊華探探荷兒的情況。黃亮很不情願,老讓我到後台去找小華,我這算幹什麽?金天則說找你老婆怕什麽?黃亮歎口氣說,那幫文工團員不把我撕巴啦?黃亮拗不過金天還是走進後台的木門。
金天在外邊轉悠著等黃亮出來,等了一會兒他就急了,心想黃亮嘴裏說著不願去,見到小華就走不動也出不來了。
“金團長。”突然一聲呼喚。
金天定睛一看:你?
“不認識我啦?”
“化了妝不敢認了。”
一陣沙啞的笑聲響起:我是孫豔。金團長進去坐吧,我正要找你。
金天禮節性地:找我有事嗎?
孫豔嬌嗔地點點頭:我想,我們相處這麽久了,金大隊長不但成了英雄還提升為團長。我早都預見到了,咱們未來的軍區司令一定也是你。
金天微皺雙眉:你對升官很感興趣,但這樣的猜測請你不要再講了。
孫豔抿下嘴:這不是隻跟你講嗎?說真的,金團長,我們要離開部隊真有點舍不得。
她雙眼含情脈脈地望著金天。
金天躲開孫豔追視的雙眼。他想起荷兒躲閃他眼神時不安的樣子,當時我大概也令荷兒這麽討厭,看起來,不論是誰,隻要動用強迫兩個字都要付出代價。
“金團長,我希望以後保持聯係,好嗎?”
“歡迎文工團以後多到部隊演出。”
孫豔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地展示自己說:我了解你,我從心裏佩服你,敬仰你,進而喜歡你,愛你。
金天無可奈何地笑了:孫豔,不要開玩笑,感情的事勉強不得,就像我不能勉強我喜歡的人一樣,謝謝你給我這麽多讚揚。其實你應該想想我為什麽是單身?
“你沒遇到真正喜歡的人。”
“不,遇到了,我一直在等她欣賞我,所以對別人沒有想法。”
“我不忍心讓你知道荷兒的情況。”
“荷兒什麽情況?”
“荷兒已有對象,是文工團的指揮,作曲家,她的手風琴老師。”
孫豔這一招確實擊中金天的痛點,激起他心中一陣酸楚。
孫豔仍頑強地說:我相信最後你會來找我的。
黃亮跑出來尋找著。
“我在這裏。”金天跑過去,孫豔也跟著跑去。
黃亮看看他和她,說:你們在一起?談完了嗎?
孫豔看眼金天說:我和金團長永遠有談不完的話。
金天拉著黃亮想盡快脫離孫豔,說:快走吧。
黃亮故意地說:你們不談啦?
金天又去使勁拉黃亮。
黃亮甩開他的手說:下邊是荷兒用一天兩夜寫的節目女子集體數來寶《讚英雄大隊》想不想看?
“看!”金天快說。
他們匆匆跑去。
金天還是想看荷兒受沒受他的影響,不管孫豔說她什麽,他仍惦念她,難道她真的有個作曲家?
黃亮盯著金天說:你真行啊,讓我給你看著那個,自己又在找這個,左右開弓。
金天氣惱地說:不要瞎猜,我是那樣的人嗎?快走。說也怪,你進去不一會兒,她就出來了,真有點防不勝防。
黃亮說:我進到後台看見姓孫的啦,這姑娘夠有心機的,你小心點。
金天好像又聽到孫豔沙啞的聲音,荷兒已有對象,是文工團的指揮,作曲家,她的手風琴老師。他心裏好像被那沙啞的聲音堵住了,有些透不出氣來。
黃亮和金天走進劇場,看到空位就坐下。
舞台上燈光輝煌,五個身著軍禮服,垂著兩根長辮的姑娘,雙手打著令人眼花繚亂的竹板,引來台下陣陣熱烈的掌聲。
“趕上啦,剛開演。”黃亮用手指著說:那是荷兒,看,還有小華呢。
金天看著舞台,雙眼追視著荷兒。
此時姑娘們集體說:這就是,英雄大隊的光輝戰績,他們的領頭人是金天和黃亮。
在熱烈的掌聲中荷兒與大家一起多次謝幕,受歡迎的程度可想而知。
“啊?!演完啦?!”
金天和黃亮非常遺憾,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歎息。此時此刻金天的心裏很怨恨孫豔,她為什麽要告訴他荷兒有對象的事?善良兩個字離她多麽遙遠?
《女子集體數來寶:讚英雄大隊》越受歡迎,孫豔越生氣。最後氣得臉都變成紫茄子了。心想:我在一大隊都不知道的事兒,她當機械兵怎麽會知道?是金天跟她講的,那就是說,他倆的關係不但沒斷還發展了?他說他遇到喜歡的人啦,是指荷兒?她想到這裏差點將嘴唇咬破了。
金天和黃亮隨著觀眾一起走出場。
金天說:我看荷兒在台上情緒不錯,沒受影響。
黃亮則說:演員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帶到舞台上,這是演員道德。
金天笑了:當文工團的家屬就是不一樣,還懂演員道德。
黃亮也笑了:嗯,你慢慢學吧,學問大啦,你以為隻有兩杆一舵有學問?
金天趁機問道:老黃,剛才你到後台問小華了嗎?
“你也不想想,文工團那幫丫頭能讓我和小華說句安穩話嗎?小華剛說了一句:她不願意……以小淘氣為首的就上來了,七嘴八舌的也聽不清說些什麽。”
黃亮的話,金天隻聽到“她不願意”四個字後全身凝住了,後邊的一個字也沒聽見。
他認為荷兒不會這樣拒絕他,在09號機組時,她對他並不反感,他和她有種默契,一種可貴的默契,甜甜的很誘人,又很感染人的默契。他與荷兒在一起那麽自然、舒服、愉快。他看她的眼神都散發著藏不住的愛,難道她感覺不到嗎?為什麽不承認?為什麽放棄?他決心要親自找荷兒談。還有,她是不是真的有個作曲家的對象?他果斷向後台走去,剛拐房角,他就看見孫豔還站在後台門口,像個門神似的,他心中湧起一陣反感,轉身走回。
黃亮看到走回的金天,奇怪地問:怎麽又回來啦?
金天說:明天還要戰鬥值班,先回去休息。
黃亮則撫慰地說:小華今晚會回家,我一定問清楚荷兒的話是什麽意思?
金天打趣地說:你們一親熱,一切都拋到九霄雲外了。沒關係,以後有機會。
黃亮說:對,咱們男子漢提得起放得下,有機會。
金天頭也不回地走去,他不相信他金天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就這麽難?!
晚上,楊華如約回到他們臨時的家去看黃亮。
黃亮早等在家門口,楊華看到黃亮就笑了:你不放心,還等在門口?
黃亮見到楊華的第一句話就問:小華,你隻說個半截話,將金天急壞了,快說說荷兒到底是什麽意思?
楊華則故意地說:我以為你歡迎我呢,原來又為你的戰友?
黃亮忙賠笑臉:歡迎,哪能不歡迎你呢?是金天擔心荷兒對他的態度。
楊華說:荷兒不願意在慶功授獎的時候談那樣的事,更不願意聽到他要等她25年的話。5年都不知道會變化到什麽程度,別說25年啦,她從生下到現在還不到20年,就變化多大呀?!不現實,不可信,全是一時狂熱話。
黃亮一聽,荷兒所說不願意的話是這個意思,並未完全拒絕。於是為他的戰友爭辯了兩句,也確實說服不了小華,明天讓金天自己去解釋吧。
荷兒演出結束後也結束了戰地宣傳鼓動工作,文工團開始集中總結了。
荷兒與演員隊的幾個姑娘擠在女宿舍裏開總結會,荷兒這一次又是記錄。
孫豔急於表態,說什麽分隊會已開了三天,爭論的焦點在鍾笑荷身上,我建議報上去讓領導決定。
陶陶反對,不就是你與大家的意見不一樣嗎?你怎麽個報法?
楊華沉著地,不用忙上報,我們這次下部隊的任務是搞好戰地宣傳鼓動,大家都很努力,要把每個同誌的優點講透,不要埋沒了好同誌。我認為鍾笑荷同誌是個優秀的戰地宣傳員,飛行員和地勤同誌對她的反映很好。而且也是個深入生活的有心人,搜集了不少素材。這次她連夜創作的歌頌飛行員的節目很受歡迎,為慶功會演出做出了貢獻。
陶陶也說,荷兒做事很刻苦認真。幸虧有她寫的正麵歌頌立功受獎的參戰人員,否則晚會真是缺腿呢。
孫豔一聽急了,不能再為荷兒評功擺好,於是搶著發言:我補充點,荷兒在飛行一大隊時間不長,大家都很喜歡她。尤其是大隊長,不隻是自己送,還派副大隊長給她送來巧克力和水果,對鍾笑荷同誌表示出了無微不至的特殊的關懷,我也跟著沾光了。
大家笑起來。陶陶似自語地,吃了人家東西還堵不住嘴。
孫豔不在乎地用她那沙啞的嗓音繼續說:這說明鍾笑荷同誌很努力,尤其是她自拉自唱蘇聯情歌《紅莓花》把全大隊都迷著了。我可聽見了,哎呀媽呀,她可不簡單,能把一大隊從大隊長到飛行員搞得高興地嗷嗷叫哇!大隊長滿場飛地跳踢踏舞……
孫豔說得滿嘴冒唾沫星。駱蘭趴在她肩上笑起來。
孫豔仍意猶未盡地說:荷兒能采訪到大隊長的空戰情況也很不簡單。我在一大隊我知道,連記者都找不到咱們的空中英雄。有一次我幫著記者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都以為他愛麵子不願意宣傳自己。結果,都在荷兒這疙瘩呢。
大家對孫豔的長篇大論很反感,但又不了解內情不好直接反駁。
隻有荷兒完全明白孫豔意見的含義,罵人不帶一個髒字,忌妒能使人扭曲變態。但荷兒則漠然從容。荷兒的從容將孫豔的人格遠遠地拋在了自愧不能企及的境地。
這次下部隊荷兒問心無愧,雖然挨了批評,受了懲罰,也受了苦,但有所收獲這是最主要的。她能盡她的所能第一次寫英雄並演出了,很有成就感,也是她對每一位不怕犧牲英勇作戰的飛行員的一個回報。不知金天和老黃看了沒有?
陶陶藏不住話,就直接問道,孫豔你不是換了荷兒到一大隊啦?你幹什麽哪?怎麽沒編出節目?你是不是忙別的去了,洗衣服做好事,又忙著'摘線頭'?其實,你剛才的發言已嶄露了頭角,能編能說能抖包袱,可以去說相聲。
楊華製止地說:不要說與總結無關的話。現在我念一封機務一中隊對鍾笑荷同誌的表揚信。
文工團領導:
鍾笑荷同誌在我機務一中隊當機械兵期間,不怕苦、不怕累、不怕髒,工作積極主動。能與大家打成一片,她除了很好地完成機組任務,還出黑板報,教歌排節目開展文娛活動。尤其令大家感動的是,當敵機俯衝掃射機場時,鍾笑荷同誌表現得非常沉著勇敢,腿上負傷也不聲張,仍堅守在崗位上……
陶陶驚訝地說:荷兒,你負傷啦?
荷兒趕快搖搖頭說:我可沒那麽好,我當時還沒明白發生什麽事,滿身畫著美女骷髏的花飛機就飛過去了。
孫豔心虛地看看荷兒。
此時有一男同誌走進:楊分隊長,協理員讓每個分隊派一同誌去匯報。
孫豔忙站起:分隊長,你掌握會場,我去吧。
不等楊華表態,孫豔已走出門。
孫豔感到自己的發言有些失態,很後悔,她的初衷是背後使勁,不想當眾自我暴露對鍾笑荷的妒恨。特別是鍾笑荷一言不發,既不反駁也不解釋,她反而有點坐不住了,一聽要匯報快點脫離會場。當然還有最主要的一點,她絕不能讓荷兒立功受獎。
孫豔笑眯眯地走進協理員的房門。
協理員看到孫豔笑了:動作真快呀,你是第一個。對啦,這幾個月,謝謝你呀。
“謝什麽?不就是洗幾件衣裳嘛。”孫豔說著坐在餘武的對麵,情意綿綿地望著他。
協理員一本正經地問:你們會開得怎麽樣?提了幾個立功受獎的?
“有我和楊華。對鍾笑荷爭論很大。”
“主要是什麽問題?”
“她主要是犯的錯誤影響太大,雖然做了些工作也抵消不了,不處分她就是獎勵了。”
“群眾對她的反映仍很大?”
“嗯哪,大。”
“再談談楊華。”
“對楊華,大夥基本上都同意。她的問題主要是跟鍾笑荷搞小圈子。”
餘武遲疑地看看孫豔說:楊華的威信一直都很高,舍身救戰友啊!
孫豔湊向餘武神秘地說:你還不知道?是當媒婆,保媒拉纖。
餘武有點相信了,因為楊華有個飛行員的愛人,給飛行員介紹對象。
有人來了。
協理員招呼來人坐,等一下一個個匯報。
他合上本子,悄聲地對孫豔說:今晚來我宿舍。
孫豔受寵若驚地說:讓我?
協理員鄭重地說:談談你的入黨問題。
孫豔激動地點點頭,心想我得到協理員的認可了。
天變得太快了,到了晚上雨夾著雪豆下來了,猶如一張雨絲和雪豆交織的網罩住整個營區。
孫豔感到機會來了,她特意頂著雨向金天宿舍走去,她要離開部隊了,今晚一定要想盡辦法將她與金天的關係定下來。
金天打著傘走來。
孫豔突然竄出來:金團長,我等你半天啦。
金天奇怪地說:孫豔同誌有事嗎?
孫豔應聲:有,是大事。立即鑽進金天的傘下。金天將舉傘的手使勁伸到孫豔頭上,使自己的身子與她保持距離。
孫豔含笑摘下他皮領上的小毛毛,說:快打開門吧?我都被淋透了,該請我進去啦!
“我們到團部去談。”
“沒關係,我渾身淋透了,很冷,就在您的宿舍可以嗎?”孫豔溫柔地說。
麵對女人的柔情,金天也動搖了。
“快開門呀。”
金天打開門:請進!
孫豔一走進屋就說:哎呀,還是屋裏暖和,尤其是飛行團長的屋子更暖和。
她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這是一個日式的公寓房,設備齊全,裏屋是臥室,一張單人床,軍綠的棉被白床單。一個床頭櫃,一個三屜桌,一個小衣櫃。典型的單身軍隊幹部宿舍。
金天禮貌地拿出些糖、水果:坐,吃吧!
“謝謝!”她拿起一個橘子,剝好放在金天的手裏。
金天看看手中的橘子放在桌子上,問:有什麽事請講。
孫豔熱情地直視著他:主要是想征求一下您對我的意見。
金天愣了一下,說:沒有什麽意見。這次文工團的同誌下部隊搞得都不錯,部隊反映很好,我們黨委提出為文工團請功。
孫豔又說:金團長,我……
金天忙擺下手:不必客氣,請講。
孫豔笑眯眯地說:您對我個人印象如何?
金天遲疑地:對你個人印象?
孫豔雙眼盯著他又重複一遍說:是啊,對我的印象?
“說真話,我沒注意。”金天說。
“我注意啦,我見你的第一麵就開始注意你了,從此我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你,我相信你會感到的,我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我願意為喜歡的人做一切事情……”孫豔就又嬌縱地說:金天,快找件衣服讓我將濕衣服換下呀?!
金天驚疑地:你說什麽?
孫豔色迷迷地看著他,雙手不停地解扣脫軍外衣:我都淋透了,冷得要命。
金天沒遇到這樣令人難堪的事,有些手足無措,眼看著她要脫襯衣了……他火地站起,將件軍外衣扔給她,吼起:快回自己宿舍去!
孫豔被金天的吼聲嚇愣了,半天才說出:幹啥這麽喊呀?!要嚇死人哪?!你不是男人。
她接過金天的軍裝,本想進行下一步。她抬眼看到一個冷峻的麵孔,令她望而生畏不敢靠前,她說聲謝謝!將金天的大軍裝披到身上,忙解釋下台階:你誤會了,男同誌真複雜,想得太多了,我是相信你崇拜你這位空中英雄才敢來的,沒想到你竟想歪了。
“對不起,謝謝你的好意,請你快將衣服穿好,回去!”金天果絕地打開門。
金天不想再看孫豔一眼,感到她已走出,忙去關上門。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人,心中很是反感,好像他也被玷汙了似的。
當他躺在床上,荷兒清麗挺拔的形象浮現在他的眼前……如果脫衣服的女孩是荷兒,他會這麽討厭她嗎?不會的,因為他愛她,她做任何事情都會喜歡。原來他行為的分水嶺是一個愛字。話說回來啦,荷兒從來沒有放縱過自己,始終保持著淑女的純淨心態,這是荷兒獨具的少女魅力。
孫豔氣急敗壞地一路跑去。她並沒有回宿舍,而是徑直走進餘武協理員的房間。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沒有女人的魅力。
孫豔可憐兮兮地打著寒戰走進餘武的房門。
楊華回黃亮宿舍,走到半路,她突然發現孫豔匆匆走進餘武的宿舍,她有些奇怪,這麽晚她去幹什麽?這個問號在她腦子裏閃了一下。
餘武看見進門的孫豔忙迎上:下雨啦,你還來?凍壞了吧?
他看到她身披的大軍裝問道:你這是從哪兒來?
孫豔邊拿下外衣邊說從一大隊來的。
她的雙眼帶勾似的投向麵前矮個子餘武。
“協理員,你看到給你洗好的衣服了嗎?”
餘武拉開椅子讓她坐:這次下部隊,沒你照顧我,真不知要成什麽樣子。
餘武雖然腿有些短粗,個子不高,但長相氣質還可以,戴個眼鏡文質彬彬,是個正派的政工幹部形象。在文工團三年了,從未反映過作風問題。就是這樣一個人也深深感到下部隊時間長,生活枯燥精神上很寂寞。開始還能律己,到了最後階段,尤其總有個女人在他麵前晃悠,就開始想入非非了,於是直接提出與孫豔約會以填補精神上的空白。
孫豔邊羞答答地摘餘武身上的線頭邊說,她願意給他洗一輩子的衣裳。
餘武明白了孫豔的意思,怪不得群眾叫她“摘線頭”、“慢性特務”,是很厲害。但他作為一個政工幹部還有點自律,不能輕易地被俘獲,故意裝作不理解。
孫豔心想沒看見這麽木的男人,怪不得在文工團找不到對象。她打著寒戰說凍死我了。
餘武這才發現她的衣服濕了,忙將自己的衣服拿出來,讓她快將濕衣服換下來。
孫豔扭過臉去羞答答地說,那多不好。
“沒關係我回避。”
孫豔確實很冷,她脫掉濕衣服以後,穿上餘武的白色的男軍襯衣,說聲:真暖和。
餘武以為她換好了衣服,就轉過身,他看到白花花一片,圓睜雙眼目瞪口呆。
孫豔竟然敞開胸懷,正在伸胳膊穿衣……
他看到了他一直想看到的女人身上的兩個誘人的豐乳。
餘武看愣了,他第一次看到女人豐滿的雙乳,他經受不住誘惑,抑製不住地衝過去,他那男性的狂野的衝動爆發了,猶如一隻黑豹躍起,將誘惑他的獵物抱起扔在床上……
孫豔本想誘惑餘武一下,撫摸吮吸……對她來說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看到餘武對她的瘋狂勁兒很得意。心想這樣的男人叫他幹什麽都行,怎麽金天就不能就範呢?她突然感到好像被從天上扔到穀底……這個短腿的他要幹什麽……沒想到他餘武竟要來真的……這使她想起她16歲那年夏夜在海灘上,她一直深愛的養父就是用撫摸吮吸她的雙乳及全身誘奸了她,並且一發不可收拾,互相都離不開了。孫豔的媽媽忍無可忍,將她領回到生父的身邊改姓孫,不久解放了。
孫豔麵對餘武開始要掙紮一下,她總要有所保留。沒想到餘武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力大粗魯不容有絲毫不從……最後孫豔汗流滿麵,寸絲不掛地躺在床上起不來了。她一定要餘武給她個保證。餘武感到自己觸犯了天條,她要求什麽答應什麽,隻要她不說出去。可孫豔則瞪著眼喊起:我一定要說。
餘武看了她一眼,說:你不是第一次。
孫豔怔了一下,趕快將被子蓋在身上,她哭了。
說真心話,孫豔這次下部隊真正看上的是金天,形象上沒比的,個子高高的有陽剛之氣,真正的男子漢,到過蘇聯見過世麵,飛行技術好,他才是真正要培養的高級飛行幹部。當他的愛人是享一輩子清福的官太太。可是,他不給她任何機會,她甚至都不能靠近他,更不要說對他使出什麽手段了。他越這樣,她越感到他不一般,她越得不到手,越恨那個鍾笑荷,恨得牙根癢癢,是她擋了她的幸福路,奪去了她的幸福。讓孫豔隻得委身於這個矮個子……最後她為達到報複的目的,她心裏定下今後在文工團另辟搞政工的新路。
那天夜裏孫豔沒有回宿舍。她了解荷兒確實單純,根本不懂男女之間的事,不會想得很多,也不會去傳話,最多以為她到駱蘭那兒回不來了。隻要荷兒不說不問,誰都不會知道這件事,也更不會懷疑到她和餘武身上。
提到荷兒,孫豔也納悶,看荷兒清澈的眼神就知道她沒接觸過男人,是個真正的處女。她不會在男人麵前撒嬌,更不會勾引男人,怎麽金天就會喜歡上她呢?就算荷兒有點姿色也不至於吧?!好像荷兒還不願意與金天建立關係,她有些膽小有顧慮總躲著他。這可能餘武對她的批評奏效了。可金天還是找她,靠近她,喜歡她,不厭其煩地跟她講空戰戰例及戰鬥故事。孫豔不得不佩服她,她還真不吃不睡地創作出女子集體數來寶,演出又獲得好評。當我孫豔告訴金天荷兒有對象時,他會怎麽想?他還會喜歡荷兒、追求荷兒嗎?他會放棄荷兒嗎?
第二天戰鬥值班時,黃亮等金天發話問他荷兒的態度。可金天不但沒說話,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黃亮了解他,他是做了一個果斷地決定,不是決心等25年,就是放棄,一刀兩斷。老黃琢磨著他是真心喜歡荷兒,會輕易放棄嗎?
這一天是黃亮和金天最後一次戰鬥值班,黃亮想不能讓他帶著問題上天。於是主動湊到金天麵前說:我告訴你,天地良心,我見到小華的第一句話就是問荷兒的態度。
金天目光一閃,急問:荷兒願意還是不願意?
黃亮看到金天滿懷希望的樣子,不忍心將原話原意直說,就善良地說:荷兒不願意你等25年,等……等5年都多了,等一年……
金天意外地:是嗎?!荷兒真的這麽說的?
黃亮隻是憨笑著點頭。心想我都說了些什麽?!
金天想了想說:我怎麽聽著不像荷兒說的話?是你編的吧?
黃亮心虛地:怎麽是我編的?!
金天眯著笑眼仿佛看到荷兒清麗可愛的樣子,想象著荷兒可能要說的話,獻花的時候你不應該說那樣的話,嚇人一跳,讓大家都感覺到了多不好。她絕不會說等5年,還等一年都多這樣的話。
黃亮徑直說:以後這事別找我,有本事自己談去。
金天明白了,他問道:荷兒根本沒同意是不是?
黃亮搭訕地:我說的你又不信,有本事自己去問。
金天說了句:09號明白。轉身走去。
飛行員集合。
金天在隊前舉起手腕高聲命令:現在對時,7點0分12秒。
飛行員對時後,金天組織飛行員做長僚機地麵演練。
敵情來了!
師指揮室緊張起來。標圖員報告:敵F86大機群飛臨我3號戰區。
師指揮員拿話筒,命令金天和黃亮各帶一個大隊升空作戰。
金天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漢,他忘記一切地全身心投入戰鬥。他和黃亮駕著戰機率隊起飛了,他決心打好最後一仗,凱旋而歸。
文工團等待餘武寫總結原地休息。
楊華帶荷兒到黃亮宿舍等金天他們回來。荷兒聽說金天和黃亮沒看到演他們的節目,就拿著稿子來征求意見。等著等著兩個姑娘又困又乏就睡著了。
等她們醒來已是饑腸轆轆,楊華看看表,老黃他們怎麽還沒回來?她與荷兒到隔壁金天的宿舍去看了看,也沒有回來的跡象。兩個人的心裏有些不安,她們都了解空戰瞬息萬變與生命攸關。楊華打電話也問不出什麽消息,幹脆到外場去。荷兒說09號宋機械師什麽事都不會瞞她。她們攔到一輛比斯中卡,搭車直奔野戰機場。
機場籠罩著緊張的令人窒息的氣氛,停機坪停放著兩排消防車和救護車。穿白衣的醫護人員以及飛行員和幹部都無聲地望著天空。
荷兒敏感到出事了,心立刻提起來。楊華臉色煞白,雙腿一軟差點摔倒,幸虧荷兒扶住她。她和她堅持在人群中尋找黃亮和金天,結果一個也沒找到。
荷兒已離開機組不能到停機坪,她遠遠地尋找09號。09號機位是空的,她的09號沒有回來。她看到機械師一動不動地望著天邊。她已猜到肯定是09號為救戰友還沒回來,是大隊長沒有回來。荷兒的淚水情不自禁地湧出,她在心裏告慰自己,大隊長是逢凶化吉的英雄,能回來!怎麽看不到老黃?他的飛機在,可老黃呢?她的手感到可憐的楊姐渾身顫抖,她真想抱著她大哭一場,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快找黃亮。她想找人問一下,此時此刻她這個文工團員是個多餘的人,不趕她們就不錯啦,誰都在回避她們。荷兒讓楊華坐在草地等著,人命關天,她去問個究竟。
荷兒畢竟在機場好幾個月,大家都認識她,雖未熱情接待也都沒攔她。忽然從救護車裏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不,我不去,我要看著他飛回來!
“是老黃?”荷兒衝向救護車,護士攔住了她,她問清楚了車上的人確實是黃亮。荷兒迅速返回去,激動地告訴楊姐老黃回來啦,快,在救護車上。她扶著楊華走來。
荷兒對護士說:這是黃亮副團長的愛人楊華同誌。
護士經過請示才讓楊華一個人進去。
楊華走上救護車看到黃亮,抱著他就哭起來。
“不要哭,不要叫人聽見,我不是好好的嘛!”
楊華這才擦去淚水,問道:傷哪兒啦?
“沒傷哪兒,隻是擦破點皮。”黃亮伸伸胳膊。
楊華關心地:老金怎麽啦?他沒回來?
“老金為救我和戰友們將9架敵機引走了……”老黃的眼圈紅了。
“引9架敵機走了?!那……”
“飛機快沒油了。”
“快沒油了?”楊華急得又要哭,她克製地說:荷兒在下邊。
黃亮問:她知道金天的情況?
“不完全知道。”
黃亮懊悔地:我應該告訴金天,荷兒也喜歡他多好……他想到荷兒,也許會堅持飛回來的。我每次返航時心裏總是想到你的笑臉。這次金天是為了救我……當時敵機咬住我,在這千鈞一發之時,金天忘我地衝入敵機群,引走了敵機,救我脫離險境。否則,你永遠見不到我了。
黃亮含淚擁抱楊華,激動地說:金天幾次舍身救我和援救戰友們。這次……金天對他的小僚機高飛喊著:不要管我!快爬高擺脫‘美女蛇’!再見!小僚機高飛在金天飛去方向的高空盤旋呼喚:09號,09號,你在哪裏?你在哪裏?請回答!請回答!也沒有金天的回聲……
楊華淚流滿麵,安慰黃亮:金天是真正的英雄!他會回來的!我們永遠和金天在一起!她雖然這麽說,但心裏感到金天一直未有音訊,真是九死一生,非常擔心。
“荷兒看到09號飛機的位置空著,一下就猜到是金天為援救戰友還沒有回來,荷兒說金天是逢凶化吉的英雄,一定能飛回來!”
黃亮被感動了:怪不得金天那麽愛她……
荷兒將楊華送上車以後,她渾身無力雙腿發軟,她堅持走向遠離人們視線的地方坐下。她的09號沒有回來,她的心都揪起來了。她的大隊長沒有回來,她更有種心被撕裂的痛楚……此時此刻她突然感到她很想念他!她很惦念他……她與他的生命連在一起。如果,他一旦為國捐軀……荷兒不敢想下去,她會懊悔一輩子。為什麽不將他追求的愛給他?!用算命的一句話,將自己禁錮起來,將自己密封在鐵筒裏。別人的一條意見,也將自己封閉起來。愚昧!她恨自己,恨自己不能真實地生活,不能真實地與自己喜歡的人相愛。恨自己為什麽不早點告訴他,荷兒接受他的愛!讓他對她真摯的愛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回報,讓他的心靈得到慰藉。她還告訴他,荷兒什麽都不信,荷兒什麽都不怕,她的一切都是他的。就像小說中寫的那樣驚天動地地相愛……告訴他荷兒永遠等著他勝利返航!可是一切都晚了。假如,荷兒用懲罰自己能換回金天,她情願去受一輩子苦,甚至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他,讓他的生命更輝煌。
天,突然下起大雪,紛紛揚揚漫天的大雪。荷兒的心又收緊,她清楚,這給金天的落地和搜救,增加了難度和危險。但她又相信他的機智和勇敢會克服一切困難將09號飛回來。她在心中默默地祝福著他。
她看到場務連的戰士在掃跑道上的雪。荷兒走過去也拿起一把大掃帚用力掃著。誰也沒發現多了一個人。她想此時此刻是她能為金天做的唯一一件事,將跑道掃幹淨,好讓金天的09號對準跑道安全著陸。
跑道上的雪掃幹淨了,剛剛露出跑道的深灰的原色,又落下一層白雪,白雪又無情地將跑道覆蓋,整個又是一片白。從小喜歡雪的荷兒此時感到是雪在有意考驗金天和她,但請原諒,為了金天,她要不停地反複地掃去跑道上的雪……荷兒出汗了,她仍在掃著……
文工團下午集中開大會進行總結。
荷兒趕回來參加會,也為楊華請了假。
她坐在窗口,看著窗外簌簌落落的大雪,荷兒的心隨著大雪飄走了,這麽大的雪,她的09號在哪裏?金天在哪裏?
餘協理員的聲音從荷兒耳畔掠過,受嘉獎者名單如下,孫豔同誌,楊華同誌,田樂同誌……
荷兒仍擔心地看著窗外的大雪,心裏冷冷的,她的雙手冰涼,手心裏沁著冷汗,受嘉獎者的名單裏沒有她。一大隊和機務一中隊那麽為她使勁,楊姐也在為她極力爭取,都沒有用。是自己不爭氣,是自己沒有搞好群眾關係,辜負了他們的期望。然而此時此刻這一切已降為次要,她的心被金天的生與死整個占據著,有他的消息嗎?他回來了嗎?
協理員最後宣布:我們團與各自所在單位,還要進行最後一次告別聯歡,凡演出的同誌都穿禮服,以示重視。因為部隊各級領導對咱們文工團照顧得非常的那個而且的那個很好的,每個同誌的那個注意文工團和個人的影響。
荷兒聽到大家一陣笑聲,協理員最近怎麽啦?有人在下邊學著。
餘武繼續說:請安靜,到下邊去多征求一下那個對文工團的意見,回來及時匯報。
大家散去,從此留下全團的口頭禪:非常的那個而且的那個很好……
不等散會,荷兒直接跑到汽車連,搭車到機場。
她看到場務連的戰士仍在掃雪,她知道金天沒有回來,她又默默地拿起掃把掃雪,她用力掃著,跑道上的雪是危險的,要影響她的09號安全著陸……
情況出現了變化,場務連的戰士集合了。
楊華到處找荷兒,最後還是黃亮發現的,跑道上隻有荷兒一個人仍在掃著剛剛落下的白雪。荷兒不見到09號落地,她要一直這樣掃下去。
楊華跑去拉住荷兒:別掃啦!
荷兒好似什麽也沒聽見仍在掃著。
“金天有消息啦!”
荷兒怔怔地不敢問是好消息還是……
“金天成功迫降在友軍機場。”楊華激動地大聲說著。
荷兒抬起滿是汗水淚水交融的臉,問道:你說什麽?
“金天成功迫降在友軍機場?!”
“真的嗎?”
“是真的。”
“他沒受傷吧?09號沒受傷?安全著陸嗎?那裏沒下雪嗎?他看清跑道了嗎?”荷兒一口氣問著。
“瞧你這一係列的問號,快自己去問吧!”
“到哪兒去問?”
荷兒聽到金天這次遇險情況以後,心都痛了。原來在這次殘酷的空戰中,金天為了援救戰友,他隻身引走9架敵機。他的09號座艙蓋被打飛了,機身被打了40多個洞,而且受傷的飛機隻能向上飛,不能向下飛。當時荷兒就急了,金天不能著陸怎麽辦?令人驚奇的是,金天急中生智,他向上飛一會兒向下倒著飛一會兒,他終於在飛機沒油前,冒著生命危險,頑強地將受重傷的09號飛回來。在最後落地的千鈞一發之時,他成功迫降在友軍機場。荷兒揪著的心終於放下。據說,他的臉被凍腫,已被送到野戰醫院。荷兒想到受傷的金天,她的心就顫抖。在萬米高空,風速那麽大,大隊長的臉被凍傷,他一定很痛又很冷。他能堅持將受重傷的09號飛回來真是萬幸,更是奇跡。荷兒真想飛到他的身邊去……
座艙蓋,機械師曾帶她擦過無數次,像水晶似的透明,竟被打飛了。09號機身,荷兒曾天天擦得亮亮的,竟被打了40多個洞,多殘酷。09號金天勇敢、沉著、機智地戰勝艱險成功迫降,荷兒倍加慶幸,英雄的09號又一次深深地烙在她的心裏。
她仿佛又看見那雙熾熱的眼睛,那時時凝視她的柔情的目光,那穿透力極強的目光,直穿她的心底……那種感覺令荷兒陶醉,她朦朧地感到這是戀情,她真的戀愛了,是她的初戀!那個人就是他!是他讓她第一次感受到,愛,讓她們互相牽掛!愛,又是那麽苦澀!愛,是那麽美好!愛,是那麽甜蜜!愛,是那麽幸福!愛,讓他和她的生命連在一起!
大隊長要回來了!09號要回來了!
楊華的聲音又讓荷兒冷靜下來,當她想到要真的麵對向她走來的金天時,她心中的陰影促使她又180度大轉彎。她的腦海裏又反複閃出她與大姐那段可怕的對話。
“荷兒,你一定要記住,25歲以前不能結婚。”
荷兒則天真地問:大姐,我若在25歲以前結婚又怎麽樣?
大姐不容置疑地說:克夫!
荷兒第一次聽到這兩個怪字:克夫?!身上一陣寒戰。
大姐盡量淡淡地說:就是死丈夫,當寡婦啦。
荷兒驚訝地:當寡婦?什麽是寡婦?
“寡婦,就像西院劉嬸,劉叔死了以後……”
“大姐,我將來的命和劉嬸一樣?!”
大姐又說:跟劉嬸不一樣,劉嬸是沒人告訴她,而你是算命的告訴你了,記住25歲以前不結婚,難災就沒有了。
荷兒不敢想下去,她流淚了。
荷兒當晚在日記中寫道:
無神論與有神論本來是對立的兩種觀點,可在我這裏竟交叉地表現出來。人的思維活動是複雜的,人的情感也是複雜的,是受各種思潮製約的,“25”這個數字就製約了我。小時候我和姐姐跪在菩薩像前虔誠地求菩薩救媽媽,連世人都被感動了,但沒有感動菩薩,媽媽還是走了。從此,我再也不求人也不求神了。然而,在殘酷的戰爭麵前,我對命運寧可信其有,尤其對一個優秀的飛行員,空中英雄,祖國需要他,絕不能有一點閃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應該在大隊長回來之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我還有個隱秘,我確實弄不清命運是什麽。為什麽人有不同的命運?如果是我迷信,我寧可將迷信用在我最愛的人的身上,保護他,我才心安。
這一天,金天的突發事變,在我的心裏翻騰著完全不同的兩股巨瀾。同是一個愛字,同是為了愛,對我來說,要愛飛行員不但需要勇氣,更要有生命的保證。
駱蘭激動地抱著孫豔說:分享我的幸福吧!
孫豔抿著嘴笑了,什麽幸福?
駱蘭拿出一塊粉色的小方毛巾手絹說:這是他送我的。
孫豔一看,這是什麽破玩意兒?是誰送的?
“齊前。”
“齊前?”
“我將他扔在宿舍地上的歌曲揀起來,唱給他聽,將他感動了。他問我,你什麽時候練的?下部隊這麽緊張?我說喜歡的東西不用練,旋律就在心裏有了。我第一次看到齊前激動地說謝謝我。我說,隻要你心裏有我,以後你寫的歌我都給你唱,因為我愛你。他說我將對第一個試唱人守信。我聽這話差點暈倒,幸虧齊前扶住我,當時他就將這個手絹,放在我的手裏……”
孫豔聽得心灰意冷,她要得到金天最後一點希望破滅了。齊前真的放棄荷兒?
“嗯哪。當時我要吻他,他推開我說,別讓人看見。我生氣地說你怕荷兒看見?他說,她本來也沒答應我什麽,她可能高興我跟你好呢,她除了排練,都躲著我。後來,我笑了,我告訴他是孫豔助我成功的。”駱蘭說。
孫豔悔恨之極,她抑製不住地冒出了一句,我都幹了些什麽?!
駱蘭則愣了,你說什麽?
齊前雖然將定情物送給了駱蘭,但心裏最愛的仍是荷兒。他聽到了關於荷兒與飛行員的流言,他相信荷兒是無辜的,肯定是那位空中英雄喜歡她,可是荷兒又有什麽過錯?有人還借他齊前曾愛過她而製造輿論,破壞她的形象。既然駱蘭愛他,定下這層關係也好,將他與荷兒都解脫了。他齊前隻有讓音樂占據他整個靈魂。但願荷兒能理解他這片苦心。
雪,將整個機場變成一片白色。
遠遠的一個身影在雪中跋涉。那是荷兒身著演出禮服大衣,腳踏黑皮靴,背著手風琴一人冒雪走來。荷兒在機務一中隊的熱烈歡送下走出俱樂部。她拒絕派車送她,也沒有攔順路車,隻想一個人踏著雪路,隻想看著雪,以雪為伴……
平坦的茫茫的雪原一望無際。此時此刻反而讓她感到整個世界更加純潔靜謐。
平日場站營區似一巨輪停泊在浩瀚的大海上,如今已成銀白色,看不出一點戰爭的痕跡,猶如童話般的世界,撲朔迷離令人產生很多聯想。她想到小說《遠離莫斯科的地方》的雪,那是遙遠的雪原……而此時她的眼前也是白白的一片,這裏是野戰機場上的平坦的雪……
荷兒耳畔又響起了地麵指揮員對09號發出返航的命令。
她無聲地,焦急地等待著09號安全勝利返航。
她又第一個發現天邊的小黑點,欣喜若狂地喊起來,我們的09號回來啦!全機組都會歡呼起來。那時,她又看到那雙凝視她的熾熱的目光……
可是現在,她心中的英雄在哪裏?他現在怎麽樣啦?她傾聽著腳下厚雪的吱吱聲,仿佛要從雪的吱吱聲中尋到答案。
突然,荷兒被擋住去路。她抬起頭定睛一看,抑製不住地心怦怦跳起來,甚至說不出話來。她看到了戴著墨鏡的金天含笑站在她的麵前……她以為是幻覺,疑惑地問道:大隊長?!真的是大隊長嗎?!
她好像看到站在他身旁的黃亮,她又一次認證地問:真是你們倆?
金天熱情與她握手,問她是真是假?
荷兒立刻感到金天熱乎乎有力的大手,驚喜地問:真的是你?!
金天和黃亮不約而同地意味深長地笑了。
荷兒情不自禁地:大隊長,你什麽時候飛回來的?真了不起!臉都被凍傷了!還沒全好。身上還有傷嗎?傷到哪兒啦?你們到哪兒去?怎麽不到醫院?
荷兒看到兩張麵對她的無聲的笑臉之時,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羞澀地低下頭。
金天已感到荷兒一直惦念他,一股暖流熱遍全身,他深情地:謝謝!我很高興你能惦念我。
荷兒恍然,不知如何回答。她看到金天的臉上尤其是鼻子周圍有明顯的凍傷。她掏出一盒特意買來的凍瘡膏給金天,告訴他擦上就不痛了。金天被感動了,有荷兒關心他的感覺真好。
他接過荷兒的手風琴,告訴她,他是今天上午飛回機場,現在是到醫院體檢。他又說:聽說文工團要回去啦,特來向你告別。
金天看眼黃亮,悄聲對荷兒說:也讓你看看09號飛回來了,完好無損,請你放心。隻是這次沒有時間讓你獨家采訪了。
荷兒笑了,笑得很燦爛:09號和大隊長都安全地飛回來,我很高興!空戰情況老黃已給我講了,我被你感動了!謝謝你!你們快上車吧,不要再感冒,大隊長一定要在醫院多住兩天,全麵檢查一下,好好休息休息。
黃亮告訴荷兒,金天在這裏等了你一個多小時,火車都要開了。
荷兒看眼金天:謝謝!
荷兒突然想起什麽,忙從大衣口袋裏掏出手稿說:楊姐說你們倆沒看到這個節目,請你們看看原稿,有什麽意見告訴楊姐就行了。
金天接過稿子,熱情地:謝謝你寫的節目,很遺憾沒看到,我相信以後有機會……我送你回宿舍去,上車吧。
荷兒搖搖頭:我不用送,很快就到了。能看到你們倆都很好就行了。楊姐知道嗎?
“小華知道我送金天到火車站。”黃亮說。
荷兒將兩位戰友送上車:謝謝,再見!
金天熾熱的雙眼直視著荷兒,緊握的雙手久久不肯放開:後會有期。
荷兒也激動了:大隊長,再見!
她又與黃亮告別。
吉普車遠去了。
荷兒久久地站在雪地上遙望著,她心中默默地說著:再見,我的英雄!
孫豔聽到金天團長差點機毀人亡,很是為他擔心。確實,找飛行員隨時都有可能當寡婦,巧克力好吃,寡婦難當啊!但,她不怕,如果她能當金天那樣壯男的女人即使隻有一夜,也知足了。
孫豔躺在被子裏,看著荷兒趴在床上書寫的身影,心中很羨慕她,又很妒忌她。如果荷兒拒絕金天的追求就好了。
於是她以女孩之間非常交心的口氣說:荷兒,你知道我想什麽嗎?
荷兒停下筆說:不知道。
孫豔神秘地說:你可不許告訴別人。
荷兒轉身認真地望著她嗯了一聲。
孫豔坐起來拿起一件大號軍外衣說:你猜這是誰的?
荷兒看了一眼:不知道。
“你再仔細看看。”
“好像是件男軍裝。”
“對,是金天的。那天下雨我被淋透了,他讓我在他宿舍裏換下濕衣服,他主動將他的軍上衣給我披上的。”
荷兒為之一震,莫名的失落感襲來。
“他對我是真好,哎呀媽呀,我慶幸自己沒有答應他對我窮追不舍的求愛。”
荷兒的心立即被刺中!她拿筆的手抖起來,大隊長真的向她求愛啦?真的同時向兩個女孩表示好感?太不應該了,他真會這樣嗎?不會的!
她又聽到孫豔滔滔不絕地說著:你不知道他追著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哎呀媽呀我差點動心。你想想在文工團都找不到的男人味十足的人,能不動心嗎?當我冷靜地一想,不行,太危險,這在天上的事,火光一閃人沒了,連個肉渣都找不到,多可怕。你看這次他差點兒機毀人亡,我如果是他的老婆不也差點成了寡婦?絕不能嫁飛行員。
荷兒差點兒喊出讓她住口!她克製地:不要再說啦!孫豔,大隊長那麽喜歡你,你真不應該這樣講。他如果聽到他愛的人這樣講他該多傷心啊。到了前線就要準備為國捐軀,不是飛行員的不也有犧牲的嗎?請你以後不要再這樣說啦。
“你不要再說啦,我愛他!”孫豔喊起來,用被子蒙上頭,在被窩裏嗚嗚地哭起來。
荷兒看孫豔哭得很傷心,她的心都酸了。為什麽?她想不明白,是她的話說重了刺傷她啦?還是感到我妨礙她啦?還是她一相情願?
荷兒坦誠地勸孫豔:你不要哭,謝謝將你的心裏話告訴我,放心吧,我相信金團長也會喜歡你的。他不是隨便釋放感情的人。
孫豔不哭了,不一會兒好像睡著了。
荷兒卻久久不能入睡,她在為飛行員們鳴不平,更為金天抱不平。飛行員都是從陸軍最優秀的戰士和軍官中選到空軍學飛行的。孫豔卻那樣無情地看待他們。如果我也拒絕了金天的追求,那大隊長該多傷心?其實我和她完全不同,真的,絕對不一樣。可我又不能將我心中的真實想法告訴他。
荷兒心中苦不堪言,可是她又想不明白,孫豔那兒的男軍裝又怎麽解釋?確實是件大號的男軍衣……
第二天,荷兒隨隊回到文工團賓陽駐地。她離開部隊時,金天體檢未歸。他所在的部隊已轉場,轉到哪裏?部隊番號改成什麽一概不知,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隨風而去了。她在心裏為自己的初戀艱難地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句號。想忘記他,但記憶中又總是出現他的身影,她擺脫不了對他痛苦的思念。她更擺脫不了孫豔手中那件“大號男軍裝”的陰影。她無法解釋,也無法平衡心境。
回到駐地全團原地休息三天。荷兒在她那隻能放個床板的小屋裏徹底病倒了,發了三天高燒,昏睡了三天,粒米未進。
當荷兒從昏睡中醒來,她用顫抖的筆在日記上寫著:
……她給我看的那件大號軍裝使我完全崩潰了。原來我在深愛一個不屬於我的人……我要堅強起來,不要倒下!
楊華看荷兒從昏睡中醒來,就端碗病號麵條走進小屋,關心地:荷兒,起來,把這碗病號飯吃了。
荷兒躺在床上明顯地消瘦了。她看到楊華用力坐起:楊姐,我一點也不餓。
“那也得強著吃點。”
“楊姐,我真的像你所說的,要喪失革命鬥誌了……”荷兒的淚水似珠子從麵頰上滑下。
楊華善良地笑了:戀愛啦?
荷兒純真地:不知道是不是,心裏很難受。我都不敢拉琴了,一拉琴就想起他……確實很想他,很想見到他,很想和他在一起,很想見到他的信,哪怕一個字也好哇,我長這麽大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我強製自己不要這樣,都不行。
“荷兒,你是真的戀愛了。你已提幹,隻要看準人,可以互相了解一下。”
荷兒搖搖頭:但是很悲哀,他不屬於我,他喜歡另一個姑娘。我可以不相信那女孩的話,但那件大號男軍衣確實是他的。我在心裏曾經為這種感情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句號,但是這個句號老是圈不上。
“你說的是金天?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說話算數的。”
“楊姐,這三天的高燒,把我燒通了,我不應現在談戀愛。我不迷信,我聽你的話,不能讓一個算命的操縱我的終身。我將大姐的囑咐當成提醒我25歲以前將心靜下來好好搞事業。”
楊華將雞蛋麵端到荷兒麵前:不吃飯哪有力氣搞事業?
荷兒雙眼濕潤了,她坦白地說:楊姐,我心裏一拱一拱地難受,這就是愛吧?我為什麽要愛上他?我一定堅決割斷與他的一切聯係。
她在心裏強製自己。她接過麵條,沒有任何食欲,雙眼止不住的淚水滴落在碗裏。
楊華的心也在痛。她了解荷兒是個重感情的人,但又不是隨便放縱感情的人。這次,她對金天動了真情。可金天求我約荷兒也是很真摯,也是愛得不得了的樣子,怎麽會變成今天這樣?
她還是狠狠心說:你看看你那點出息,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堅強,要嚴格掌握自己,不能一鬧情緒就躺床板,影響多不好。
荷兒擦去淚水:可那滋味太難受了,確實渾身沒有勁兒,我對自己都有些生氣,怎麽能這樣?其實,我看孫豔要求入黨,我也很著急,我是第一批入團的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員,在學校當過支委,可現在竟……
“領導和同誌們對你的印象很好,這次業務整訓是提高的好機會,要抓住機會,經得起考驗。”
“嗯,我一定會努力。我會向黨小組定期寫思想匯報。楊姐,你要當隊長了是嗎?不管我啦?”
“我們還是一個隊呀。”
“孫豔是分隊長了吧?又是她正管我?”
楊華盯視她一會兒,懇切地:盡量搞好關係。
荷兒點點頭。
全團休假以後,就開始戰地思想總結,立功的立功,受獎的受獎。演員隊隻有孫豔和另一個男演員榮立三等功,還領到了一枚軍功章。文工團到朝鮮前線的每人發了一枚抗美援朝紀念章,暗紫色布皮小紀念手冊,印著“抗美援朝紀念”紅字的白絲綢手絹,一個藍花邊紅字的白搪瓷杯子。
荷兒將紀念章別在白綢手絹上,包上小紀念冊,還有她在部隊的日記本及獨家采訪記錄本,珍藏在她二姐留給她的繳獲日本鬼子的橄欖綠的小鋼紙箱子裏,將一切封存起來。然而她的心卻封不住,09號時時地出現在她的眼前,揮之不去……她整天與手風琴和鋼琴為伴,讓音樂占據了她整個的思維空間。要不就是拚命地練功,直到渾身大汗淋漓癱倒在地毯上。
在前線由於保密,荷兒未給家裏寫信,不知道大姐回家了沒有?二姐和姐夫是不是還在國外?永立弟弟考上大學了嗎?在山裏的悅荷小妹好嗎?一轉眼十多歲了,讀書了嗎?隻要有條件我一定將小妹接回來。此時,荷兒也想到繼母,有她撐著門麵就是個家。荷兒又給繼母寄去了她攢下的津貼費,並寫了封家信報平安。
荷兒終於盼來了全團整編。先是學習,繼而提出個人想法及去向。有的同誌提出調動工作,有的同誌提出去學習。荷兒受到啟發,也大膽提出上大學的要求,這是她夢寐以求的……
整編後,隻有荷兒團裏不放,團長親自做荷兒的工作,讓她安心地在文藝崗位上做出成績,積極地參加下一階段的業務整訓,要準備擔重任。荷兒單純,工作好做,她下決心排除一切幹擾,忘記他,調整好心情全身心地投入到業務整訓中去。
一個周末的傍晚,正在琴房練鋼琴的荷兒聽到樓下喊她的名字,有人找她。
荷兒奇怪誰找她?她蓋上鋼琴,跑下樓去。
遠遠的一個高個子軍官站在那裏,夕陽的餘暉將他那形體勾勒出一道金邊,好像她記憶中與太陽一起走來身披朝霞的那個人。荷兒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麽會是他呢?荷兒要窒息了,好一會兒她竟邁不開步子,她不知道是怎麽走過去的。他不是體檢去了嗎?怎麽到文工團來啦?他是找我的嗎?喊錯人了吧?此時此刻那個不屬於她的人仍然使她怦然心動,原來她沒有忘記他……
“荷兒你好?”一個興奮的聲音響起,那麽熟悉的有磁性的聲音。
“大隊長,你怎麽到這兒來啦?我去給你找孫豔。”荷兒自己都奇怪怎麽冒出這麽一句?她不敢麵對他,更不敢與他那熾熱的目光對視,她怕癱倒在他的麵前,她強撐著自己要站穩。
“不,荷兒,我是找你的。”
“孫豔不知道大隊長來了吧?”
金天搖搖頭:她不知道。他心想荷兒怎麽一個勁兒地提孫豔?什麽意思?
荷兒看出金天的疑惑,趕快說:大隊長,你等著。
金天忙說:我是有話跟你說。
“大隊長,我都知道啦,沒關係,你等著。”荷兒強製自己快轉身跑去。心想我應該將他最喜歡的人找來,讓他們見麵。否則,荷兒會抑製不住要流淚的,其實,她已經流淚了。
當荷兒將孫豔拉到大門口時,金天已無蹤影。
荷兒奇怪地尋找著:人哪?!
孫豔抿一下嘴盯著荷兒說:你騙我呢吧?!
“誰騙你是小狗,他剛才還在這大門口呢。”荷兒有些急了。
“我看是你自己想瘋了,幻聽幻覺!”
“孫豔,你真沒良心,不信拉倒,不理你啦。”荷兒轉身走去。
孫豔看著荷兒走去的身影想,傻丫頭,金天是來找她的,她竟叫出我來,孫豔心裏明白金天最不想見的就是她孫豔,所以他被氣走了。金天怎麽想鍾笑荷呢?還會喜歡她嗎?孫豔忽然一陣內疚,覺得這樣做太缺德了。她又一想,沒辦法,誰讓她也愛金天。
荷兒回去後想繼續練琴,但總也集中不了,總出現不諧和音。她感到事情有些不對,心裏也有些不好受。為什麽不能像在09號機組那樣,認真聽大隊長把話講完?而是有私心地硬是叫來孫豔與大隊長見麵?如果大隊長真的如孫豔所說喜歡孫豔,為什麽不見她就走了呢?難道大隊長真的找她荷兒有事?荷兒恨自己毛躁無情,即使不成對象和愛人關係也應是戰友,能終生相處的好戰友,不是更可貴嗎?!想到這裏,荷兒蓋上琴蓋,要去找金天,可到哪兒去找他呢?荷兒決定先去找楊華。
楊華告訴荷兒,金天是到空軍983醫院進行全麵體檢,現在等檢查結果,如果沒問題很快就回部隊了。由於楊華到軍區文工團學習業務整訓,隻與金天通了個電話,現在他會到哪裏去?
楊華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明白,金天明明是找你荷兒的,你去叫孫豔幹什麽?
荷兒將孫豔對她講的,金天如何追求她,如何喜歡她以及她還有金天送她的軍裝等事,毫無保留地告訴楊華。
“孫豔後來哭得特別傷心,認為是我擋了她的幸福路。我立即告訴她,我與大隊長沒事。並讓她相信金團長會喜歡她。沒想到大隊長突然站在我麵前,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就隻想我應快點將大隊長喜歡的人叫來。結果大隊長不見了,孫豔又埋怨我。”
“金天追求孫豔?她親口對你講的?”楊華問道。
“是孫豔親口說的,我還看到孫豔保存的大隊長的大號軍裝啦。”
楊華不解地說:怎麽會這樣?這是金天做的事嗎?咱們找他去。
荷兒退縮地說:楊姐,我就不去啦。不要批評大隊長,他喜歡誰是他的權利和自由。孫豔也說她愛他。
楊華想了想說:我先去將情況搞清楚。我覺得這裏麵有問題。
金天在文工團大門口遭遇了荷兒最冷落難堪的接待。他時時思念的荷兒不但不想見他,還跑去叫來孫豔。難道她就那麽不想聽他說句話?荷兒的雙眼閃爍著陰鬱遊離的目光,已不是在09號機組時那可愛的小機械兵,已不見她那燦爛的笑臉。這使他很傷心,他不願意站在兩個姑娘中間,他果斷選擇離去,這是他的性格。
楊華最終在醫院湖邊的長凳上找到呆坐的金天,因為那裏曾是老黃與金天最喜歡去的地方。
金天看到楊華喜出望外:黃嫂,你可來了!
楊華也笑了:你先不要把我當成救命稻草。快告訴我,你金團長與孫豔的關係已確定啦?
金天被問愣了,立即否認。
當楊華問到他的軍裝怎麽會在孫豔手裏時,金天恍然大悟,於是將那個雨夜,孫豔跑到他宿舍要換淋濕的衣服,眼看著她要脫最後一件襯衣時,他忙將軍外衣扔給她……以及趕走她之事說了一遍。
“我當時非常尷尬,沒遇到過這樣的女人。”
楊華聽到這裏也感到臉上火辣辣的有些抬不起頭。孫豔怎麽能這樣?連起碼的自尊心都不要啦?!太惡劣。但楊華還是不願意將自己的同誌說得太壞。隻說:孫豔是有名的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人,經常在團裏出洋相。
“這也太不拘小節了,讓人接受不了。”金天又突然問道:荷兒是不是以為我喜歡孫豔?所以她看到我就去找孫豔?
楊華隻是笑而不語。
金天思索片刻說:我也想弄清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這麽隆重?”
“我聽說有一個樂隊的指揮作曲家對荷兒很好。不知是真是假?”
楊華心裏清楚這件事是誰告訴金天的,她說:這件事也傳到你那兒啦?下部隊之前就沒事啦,那個人喜歡荷兒是真的,荷兒沒什麽感覺,那人自動退出,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