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健全學校領導體製的同時,蔡元培還對北大學科的設置進行了改革。
蔡元培從大學是研究高深學問的宗旨出發,十分推重理論科學的獨特作用。他認為:“所謂大學者,非僅為多數學生按時授課,造成一畢業生之資格而已也,實以為是為共同研究學術之機關。”因此在對學與術的關係問題上,提出“學與術可分為二個名詞,學為學理,術為應用。各國大學中所有科目:如工商,如法律,如醫學,非但研究學理,並且講求適用,都是術。純粹的科學與哲學,就是學。學必借術以應用,術必以學為基本,兩者並進始可。”又說:“文、理,學也。雖亦有間接之應用,而治此者以研究真理為的,終身以之。所兼營者,不過教授著述之業,不出學理範圍。法、商、醫、工,術也。直接應用,治此者雖亦可有永久研究之興趣,而及一程度,不可不服務於社會;轉以服務時之所經驗,促其術之進步。與治學者之極深研究,不相侔也。”他主張“以學為基本,術為支幹”,認為二者之間是相互相成、密切關聯的,因而“不可不求其相應”;同時,他又強調“學”重於“術”,在基礎理論和應用科學之間,他是重“純粹的科學”研究的。因此他主張在學校的設置上應有所分工,不必各科兼備。“治學者可謂之‘大學’,治術者可謂之‘高等專門學校’。兩者有性質之別,而不必有年限與程度之差。”這些主張,對於扭轉當時存在的重術輕學、重工輕理的偏向,加強大學基礎知識和基本理論的教育,都具有積極的意義。民國初年頒行的、由蔡元培主持起草的《大學令》規定:“大學以文理二科為主。須合於左列各款之一,方得名為大學。一,文理二科並設者。二,文科兼法商二科者。三,理科兼醫農工三科,或二科一科者。”就是他上述主張的具體化。對於北京大學,蔡元培則致力於把它辦成文理科的綜合性大學,成為研究學理的中心。從上述觀點出發,他對北大的學科設置進行了調整和改革。
原來,北大是文、理、法、商、工五科並立,沒有重點,“而每科所設,少者或止一門,多者亦不過三門。欲以有限之經費,博多科之體麵,其流弊必至如此。”對當時辦學條件和學術環境的惡劣,諸如經費困難、官僚陋習嚴重和封建軍閥政治的不民主等對學科建設的嚴重影響,蔡元培曾發出這樣的慨歎:“我國現正在輸入歐化時代,而各學校之設備既簡陋,環境尤不適宜。即如北京大學,恒有人以‘最高學府’目之,而圖書、標本、儀器之缺乏,非特畢業生留校研究,無深造之希望,即未畢業諸生,所資以參考若實驗者,亦多未備。其重要講座,懸格以求相當之教員而累年未得者,尚多有之。蓋內容若是其簡陋也。而一言環境,則有舊籍較多之京師圖書館而外,並無閱借新書之所。其他若美術館、博物館、專門學會、特別研究所等,凡是為研究學術之助者,無一焉。所日日刺激神經者,言論、出版、集會之不自由,官僚、軍閥、政客及其他不正當營業之誘惑而已。嗚呼!以如是內容、如是環境,而侈談學術,事倍功半,複何待言。”所以蔡元培對學科改革的措施,也是在辦學條件極為困難條件下要重在實效出發的。經過蔡元培的籌劃,北大的科係進行了如下幾個方麵的改革:
一、擴充文、理兩科。這是學科改革的重點。其時,文本科僅設有中國哲學門、中國文學門、英國文學門,十分薄弱。1917年暑假後,增設了中國史學門,這是由中國文學門教員和國史編纂處編纂員中分出一部分組成的。外國文學除原有的英文門外,1918年增設了法國文學和德國文學兩門。1920年,預科俄文班畢業,於是又增設俄國文學係。理科除原有的數學、物理、化學三門外,1917年增設了地質學門。經過擴充後,文、理兩科比過去加強了。
二、法科的調整。北大原有的法科較為完備,設有法律、經濟、政治三門,學生人數也是全校最多的一個科。蔡元培認為以北大的經費和校舍,沒有兼辦應用科學的可能,而北大法科又具有獨立的條件。因而他計劃將法科分出去,與法專合並,組成專授法律的法科大學。這樣就可以把騰出的校舍和經費,用來擴充文理科。1917年暑假後,將法科移設於原預科校舍(在今北河沿即後來的第三院),就是作為法科獨立出去的準備。後來因為法科方麵的反對,這個計劃沒有實現。後北洋大學的法科並入北大。
三、商科和工科的歸並。北大商科1917年始設立,按教育部規定,原擬分設銀行學、保險學等門,終因經費不敷無法設置,僅講授普通商業學,與商科實名不副實,因此仿照美日等國大學法科兼設商業學之先例,將商科改為商業學而隸屬於法科,並決定俟現有的商業學學生畢業後即予廢止(1919年即終止)。北大工科僅有土木工及采礦冶金兩門,門類不全,設備亦簡陋,而與北洋大學的工科設置重複,且兩校的工科學生合計不及千人。因此蔡元培認為無此重複的必要。經與有關方麵商議決定,北大預科畢業生中願入工科者,轉送入北洋大學,本校工科俟原有的學生畢業後即行停辦(土木工學門於1922年,采礦冶金門於1923年最後一期學生畢業)。這樣,就實際取消了工、商兩科,將用於工、商科的經費、設備及校舍用於擴充理科,而北洋大學之法科歸入北大後,也使其能集中力量發展工科。
四、預科的改革。由於當時各地高等學堂(相當於高中)程度不齊,因此在校內設預科,作為升入本科的準備。北大原來的預科,因曆年管理上的放任,形成了與本科競勝的半獨立狀態,竟至自稱為預科大學。在課程設置上,並不與本科銜接,而於預科第三學年,即授本科第一學年應授的課程,使學生升入本科後學習重複,失去興趣。同時,原來的預科是分為一、二兩部,分別作為升入文、理兩科的預備;這樣的編製亦不盡善,如一部預科學生須兼為文、法、商三科預備,課程繁多,沒有側重,分散了學生的時間和精力。改製以後,取消了原來的預科學長,將預科分別直屬於本科各科,為直接升入各科作預備,並受本科學長的管理。預科教授則按不同學門,分別與本科教授合組成教授會;預科中主要的課程,均由本科教員兼任。這樣,預科的課程和本科的課程銜接起來,糾正了預科脫離本科的獨立狀態。由於預科畢業生是北大本科學生的主要來源,有利於提高本科的質量。在學習年限上,將原來的預科三年,本科三年,改為預科二年,本科四年。
經過上述的調整、改革,雖因法科獨立的計劃受阻,使原來要把北大辦成文理兩科大學的設想未能實現,但已使北大由原來的文理法工商多科大學改變為文理法三科大學,且文理科的規模得到擴大,提高了質量。因此,改革後的北京大學實際上成為一所以文、理科為主的綜合性大學。
隨後,北大又進而廢門改係,正式設立學係,這是蔡元培在北大進行學科改革的一項重要措施。
蔡元培考察了科學演變的曆史及其發展趨勢,看到了學科之間互相滲透和相互交叉的特點,如他認為,以前心理學屬於哲學,而現在用實驗法,應列入理科,地理學的人文方麵,應屬文科,而地質地文方麵則屬理科,如此等等。他反對“專己守殘之陋見”,主張學科之間互相學習和補充,他指出:“治文學者,恒蔑視科學,而不知近世文學,全以科學為基礎;治一國文學者,恒不肯兼涉他國,不知文學之進步亦有資於比較。治自然科學者,局守一門,而不肯稍涉哲學,而不知哲學即科學之歸宿,其中如自然哲學一部,尤為科學家所需要;治哲學者,以能讀古書為足用,不耐煩於科學之實驗,而不知哲學之基礎不外科學,即是超然之玄學,亦不能與科學全無關係。”進而他認為,所以存在這種陋見,則和大學文理分科之流弊不無關係。他曾認為這種流弊,即:“文科之史學、文學,均與科學有關,而哲學則全以自然科學為基礎,乃文科學生,因與理科隔絕之故,直視自然科學為無用,遂不免流於空疏。理科各學,均與哲學有關,自然哲學,尤為自然科學之歸宿,乃理科學生,以與文科隔絕之故,遂視哲學為無用,而陷於機械的世界觀。”這些觀點是極有見地也是十分深刻的,它對於擴展學生的知識領域,破除“門戶之見”,局守一門之陋習,以及養成良好的學風,都是很有意義的。因此,蔡元培除主張把北大辦成文、理科為主的大學外,還提出必須融通文、理兩科的界限。學習文科各門的學生,不可不兼習理科中的某些門,如學習史學的,須兼習地質學,學習哲學的,須兼習生物學等;而學習理科的,不可不兼習文科的某些門,如哲學史、世界史等。他認為,目前按文、理科分門的辦法,容易造成兩者之間的界限,也往往出現使習文者輕理,學理者輕文的傾向。於是,1919年,采取分係製,廢去文、理、法科之名稱,改門為係。全校共有十四個係,即數學係、物理係、化學係、地質學係、哲學係、中國文學係、英國文學係、法國文學係、德國文學係、俄國文學係、史學係、經濟係、法律係。原來分屬於文、理、法三科的各學係,分別稱為第一院、第二院、第三院。第一院在漢花園(即沙灘)、第二院在馬神廟(今景山東街)、第三院在北河沿。一、二、三院名稱隻是各學係所在地區的標誌,不再是一級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