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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開的人生與錯位的現實之間,裹夾著磨損人心的恩怨。遺忘的感動或是衝動,在某個夜深人靜時,似乎還可以用淚水還原。糾結的人性,不能粉飾命運的坎坷痕跡,眼睛總是停泊在苦難現場,獨立求證人生滄桑!
候好趴在床上,瞅著筆記本電腦上的這段話,感覺挺像那麽回事。
這段話是他剛剛一氣嗬成敲出來的,並非捕風捉影,當算有感而發。
住院對候好來說,確實是一件浪費體能空耗精神的事情,他為了不虛度時光,每天堅持挖掘內心,打掃靈魂,清理思想,感歎人生,咀嚼往事,展望未來,並把這些都寫成住院雜感存放在電腦裏,有時三言兩語,有時長篇大論,尤其是寫秘書心得,他總是感慨多多。部分整理出來的心得,他發到了網上。
不過候好的住院雜感就要寫到頭了,他後天就要出院了,回想著那些前來探望自己的人,候好眼前閃過一張臉又一張,其中有兩張臉的定格時間相對長一些,一張是溫樸的臉,另一張是古經理的麵孔。
這兩個人能來醫院,確實讓候好沒有想到。
溫樸是在候好出事後第二天下午來的,由沈來仁陪著。
那天盡管溫樸沒呆多一會兒,關懷話語也很節製,但候好還是感動得不行,幾次開口都語無倫次,甚至還有過麵紅耳赤的瞬間。最離奇的是等溫樸走後,不知哪根神經的作用,他居然把幾近走火入魔的螞蟻問題放下了,打算今後不再拿螞蟻做溫樸的文章了。
異想天開,候好意識到其實自己很操蛋,一直在犯一個低級的小兒科錯誤,就是拿著渺小開偉大的玩笑,拿著夢境當現實人生的旅遊聖地!
現實是利益的、關係的、照應的、曖昧的,這從自己住院上就能說明一切,先是因為姐姐是這裏的護士長,自己破格住進了兩人病房,等溫樸來看過後,自己又轉到了處級幹部病房,住上了單間,這一次次環境變更,不是陰錯陽差,不是金錢直接推動,而是人情與權力的微妙作用。
古經理是在幾天後的一個晚上來的,當時候好也在玩電腦,在某論壇上跟一個網名叫愛你得寸進尺的人打架,一見古經理來了,臉色頓時有些發愁。
古經理說,你這是怎麽弄的呀候科長,我今天下午才聽說。
候好推開電腦說,不好意思,讓古經理當回事了。
古經理道,丟啥不丟麵子,扔啥不扔朋友,我哪能不來呢?
候好想下床,但每一個動作都顯吃力。
古經理過來扶著他的肩頭道,免免,免了候科長,你就在床上呆著吧,我又不是外人,咱犯不著客套。
候好苦笑道,那你請坐古經理。
古經理坐下說,怎麽著候科長,我聽說狗雞雞差點沒報廢了?有那麽嚴重嗎?
候好臉色反感,沒好氣地說,咱那大樓裏的人,除了雞巴會造謠還會幹啥?
古經理拔直腰板,豎起大拇指,往上挑著說,這話趕勁,到位呀兄弟,一聽就知道是從水深火熱裏泡出來烤出來的受難者!
候好說,謝謝!
古經理道,這怎麽就謝謝了呢候科長?什麽花呀粉的,俗,這個你收下,一點心意,候科長。
古經理把一個信封放到了床邊上。
候好望著古經理說,古經理,咱平時不過這個,你還是收回去吧。
古經理說,平時是平時,現在是平時嗎?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誤解再誤解?再說我現在已經往下包袱,改過自新,準備重新做人了,你候科長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嫌棄我,那可就是你候科長的心不寬敞了。
候好問,找你談過話了?
古經理道,談過了,黨內警告處分,發配到右江項目經理部任專務經理,配合項目經理工作,括弧,正處級待遇不變,過一兩天就去赴任了,候科長。
右江項目經理部在山東,那裏正在建一條成品油管道。專務經理沒多大實權,基本上就是一個聽喝的角色。
候好覺得單就小金庫的事,古經理走到這一步,就算是躲過了狗屎,這要是換成一般人,不整你一個上吐下瀉,也得讓你吃淨地上的狗屎。然而古經理神通廣大,大家都知道出事後,他古經理上下沒少打點,替他求情的嘴,北京東升都有,現在他跟自己訴苦,不過是散散心的事,有些人得了便宜就是要出來賣乖,這個沒辦法。
古經理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就更別說整天牛逼哄哄、到處招搖的我了,刀來了不砍我砍誰?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什麽叫牆倒眾人推,還有利益麵前是兄弟,災難麵前是陌生人的說法了,見死不救的人,比我更陰謀啊,候科長!
候好心裏空蕩,覺得此時怎麽開口都不好接他的話,他這個樣子有點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兒勁拿狠話拍自己。
古經理抿了一下嘴唇說,咱這是關起門來說候科長,你說咱局裏哪家二級單位沒有小金庫?不過就是個庫存量多與少嘛,可偏偏就把我收拾了,你說我還能有狗屁的脾氣?這就叫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服到罪有應得還得服!
候好長出一口氣說,你就少發點牢騷吧古經理,你的烏紗帽不是還戴在頭上嘛。
古經理摸了一下腦袋說,是是是,候科長說的對,局領導要是不開恩,不講情麵,一棍子把我打死,我頭上這頂烏紗帽,怕是要戴到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頭上去了,知足,我知足了。
候好本想開口說話,哪知一個閃失,哈欠就打出來了。
古經理看了一眼手表說,喲,不早了候科長,我得走了,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好好養著吧。
候好確實感到有些累了,尤其是肩頭,酸溜溜地往下沉。
候好說,不好意思古經理,那我就不下去送了。
古經理道,不客氣啦候科長。
候好溜了一眼床邊上那個信封,依然有心讓古經理拿回去,但這時的嘴卻是不好張了。
人在背運時送出的東西,其意義遠遠超出了東西本身。再就是走背字的人都多疑,有時一個眼神也能把他們的臉劃破。
古經理走到門口回頭說,候科長,等你哪天去右江,別忘了接見一下老兄。
候好搖著頭說,看來這一次隻是傷到了你古經理的皮毛,這是要傷到你骨頭上,你就不這麽逗我玩了。
古經理舉起右手道,我改我改,我這是又他媽的犯了牛逼哄哄的老毛病了。好了候科長,你多保重,狗雞雞好,才是真的好!
候好噗哧樂出了聲。
古經理回手關上病房門。
瞧著古經理沒影了,候好猛然意識到,人倒黴時,尤其是領導幹部,這時才有點像個人。
其實,候好的這種內心感受,同樣也適用於古經理,試想他要還是呼風喚雨時的那個古經理,那他今天還能來醫院看一個科級秘書嗎?那會兒在來醫院的路上,古經理還親自反思了一下自己這一夜探候好的舉動因何而產生?顯然不是因提升、巴結、討好、還願、代勞、弄景、走過場等才這樣做,就算自己再怎麽走下坡路,也沒必要去攀扶候好,他現在就是一個與自己命運毫不相幹的小科長。可是下午在機關大樓裏一聽說他住院了,自己本能地就決定了晚上去醫院看看候好,念頭來得極其自然,沒有添加任何利益色素。
古經理明白了一個從前被他忽視的道理:失望的人,總會找不幸的人來表達自己殘缺的善心,掩飾自己對丟失東西的所謂不在乎,進而滿足落難者在精神上對人格的乞討!換個角度講,就是用扯蛋的態度,麵對操蛋的人生!
2
窗外已是初冬時節,天空像是剛剛出土,色調烏吞吞,寒風卷起地上的雜物。
候好趴在病房的窗台上,發現遠處一棵禿樹上竟然有一個喜鵲窩。他想住了這麽多天,怎麽沒早發現這個喜鵲窩呢?他心裏一陣狂跳,昔日那慘痛一幕,猶如剛剛發生,讓他不寒而粟。此時他下體的傷口雖說已經愈合,明天上午就可以離開醫院,但他精神的創傷還在發炎,這讓他對醫院裏的這個沒招他也沒惹他的喜鵲窩充滿敵意,陰冷的目光,無聲地撞擊喜鵲窩。
像是有什麽鬼力在支撐著他,候好現在越發跟窗外樹上的喜鵲窩過不去了,怎麽看都覺得這個喜鵲窩礙眼、堵心,喜鵲窩已經成了不祥的咒物。
心思一收縮,候好就聯想到自家窗前那個差點毀了他的喜鵲窩,腿襠那兒抽搐了幾下。
狗日的喜鵲窩,王八蛋的喜鵲窩,害人的喜鵲窩,看老子明天回去怎麽收拾你,非把你捅下來不可!候好有些神經質地想,上次捅喜鵲窩出事,問題多半是出在了工具上,兩樣材質的東西捆綁在一起,稍不牢固就會錯位、打滑,上次要是能有一根順手的竹杆子,說什麽也不會弄成疑似性功能喪失的慘樣,嚇得老婆哭哭啼啼,以為以後要守活寡了,還有姐姐,雖說忙前跑後,但她咋咋呼呼,總是忙不到點子上。
病房門開了,候好離開窗台,轉身一看進來兩個人,走在前麵的是愛人,後麵那個中等個頭,理一頭板寸,稍顯發福的中年男人候好眼生,從未見過。
愛人臉色驚虛虛,眼神不敢往候好身上落,候好一看就明白這是出了什麽事,便盯著中年男人問愛人,這位先生是……
愛人咬了一下嘴唇說,這位是……米星集團梅總經理。
梅總經理微笑著點點頭,候好也下意識點點頭。
東升市裏的人,怕是沒誰不知道米星集團是做糧油加工和兒童營養食品生意的,國內外都有穩定的銷售市場,企業知名度很高,是東升的特大納稅戶。至於說候好,就更熟悉這家民營企業了,米星總部大樓內的辦公設施國內一流,已全部現代化數字遠程辦公,樓外的綠化地別出心裁,采用田園式生態綠化,打造出了一個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小環境,其環保理念在國內部分地區得到推廣,候好曾陪外地來的領導兩次去米星集團總部參觀,但一次也沒有見到這個梅總經理,那兩次都是董事長出麵接待的。
愛人回頭衝梅總經理說,梅總,這就是我丈夫候好。
候好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能再次衝梅總經理點頭,並試探性地說,我曾兩次去你們米星總部參觀,梅總。
梅總經理對候好曾兩次去過他們總部參觀似乎不感興趣,他遞過來一張名片,開門見山說,候先生,是這麽回事,我是為那枚金鑽戒來的。
候好的腦袋像是給球從後麵悶了,嘭一下子漲大了,驚愕與怨恨混雜的目光甩了愛人一臉。
愛人承受著候好無聲的責怨,低著頭說,我去典當,結果梅總經理就來了,他是這枚鑽戒的失主,人家有證據。不過我跟他詳細說了這枚鑽戒是怎麽來的,他要跟你核實一下,你照實說就是了候好,梅總說他要回購這枚鑽戒。
愛人所言,在梅總經理聽來應該是很適度的,如果愛人在話裏提到喜鵲窩什麽的,這就有暗示候好串通一氣的嫌疑了,接下來隻要候好的陳述能與愛人在典當行裏說的話對上茬口,那梅總經理也就沒什麽好懷疑的了。
3
如愛人講的那樣,這場意外確實是發生在典當行裏。
前幾天,愛人做了一個夢,夢裏一個算卦大師對她說,她家收有不義之財,如不盡早處置,必生毀宅之禍。愛人盡管不信這個夢,但卻是驅趕不走這個夢,一想起來就惶恐不安,後來一想候好就要出院了,還是及早把鑽戒處理算了,畢竟是不義之財,擱家裏總是一塊心病,於是她就去了福越典當行。
行裏收貨的人是一個老者。
老者拿過鑽戒,戴上專業放大鏡,反複查看,半天也不說一句話,等得愛人心裏沒著沒落,生怕鑒定結果是假貨,那樣的話候好的罪可就算是白遭了。
老者把鑽戒遞給愛人,說這是一枚上品鑽戒,他不好估價,得找資料參考一下,讓愛人稍等。
愛人懸著的心放下來了,隻要不是假貨,等幾分鍾沒關係。
工夫不大,老者就出來了,手裏拿著幾本破爛的雜誌,坐下來,慢條斯理地翻著,過了很久才問,敢問女士,這枚鑽戒……
愛人又心跳過速了,想了想說,祖傳的。
老者又慢騰騰翻著手裏的雜誌,目光偶爾在某一頁麵上停留下來,愛人盯著老者的臉,心直往嗓子眼竄。
愛人在這個慢性子老者麵前,耐心消磨得差不多了,腦袋頂到了鐵柵欄上問,先生你們到底能出多少錢?
老者頭也不抬地說,好東西,自然賣好價。
愛人一琢磨他的話,這話不等於什麽也沒回答嗎?就又問,您好歹也得先報個價呀。
老者笑笑道,收貨出貨,都在一個慎字上,還請女士容我細鑒,這對彼此都有益。
愛人從來沒在當鋪裏做過交易,對這個行當的規矩,可以說是兩眼一抹黑,現在也隻能是人家怎麽說,她怎麽做了,急也沒有用。
老者的眼睛始終不離雜誌,偶爾就鑽戒的成色、重量等跟愛人溝通幾句,如此磨磨蹭蹭一直到梅總經理上氣不接下氣出現在櫃台前,老者才抬起頭來對愛人說,這位梅先生,便是你手裏那枚鑽戒的失主,請女士跟梅先生溝通吧。不好意思,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愛人像是當頭挨了一棒子,她意識到這是讓人算計了,掉進了死老頭子挖的陷阱裏。她十分後悔,剛才死老頭子那樣出工不出力,顯然是在拖延時間搞鬼把戲,自己怎麽就一點危險意識也沒有呢?然而麵對現實她清醒了,那就是此時即便把腸子悔青了也無濟於事,當下最要緊的是不能心亂,必須沉住氣,想辦法伺機脫身。
愛人打量著一直也在打量她的梅先生,毫不示弱地說,笑話,什麽失主?少來!你們當我是猴呀,隨便讓你們耍著玩呀?你們打錯了算盤!好好好,退一萬步講,就算你是失主,那我來問你,你說這鑽戒是你的,請問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這枚鑽戒是你的?拿出來有的說,拿不出來的話,就請你把路讓開,我們各走半邊,就當是誰也沒見過誰,少找麻煩。
兩位,有話請坐下慢慢說。老者在櫃台裏說,同時做了一個往那邊沙發上請的手勢。
梅先生依然沉默,像是他這個人對沉默格外著迷。
愛人瞧瞧老者,再瞅瞅所謂的梅先生,緊張中夾帶著威脅大聲道,我報警!
梅先生終於張嘴說話了,我也要報警呢。
愛人嘲諷道,好呀,你報吧,那我省事了。
梅先生打開手包。
愛人見他掏出一張折疊了幾層的舊報紙,從最內層拿出一張白紙遞給愛人說,這上麵有鉛筆拓樣,請你與手中鑽戒上的印文對比一下,看看是不是嗟呔唕啶這四個字?還有這四個字是不是從這枚鑽戒上拓下來的?
鑽戒上的那四個字,愛人與候好用放大鏡研究過,讀音也都校正了,隻是不知其中含意。現在這個梅先生不僅讀出了那四個一般人眼生的怪字,還帶來了那四個字的拓樣,看來事情比較複雜。
愛人將信將疑接過來,換了幾個角度對比,結果幾個角度比對下來,拓樣與實物嚴絲合縫,愛人蒙了,感覺自己正在做白日夢。
梅先生打開報紙,指著上麵的一條招領啟事說,請你再看看這個。
愛人接過報紙。這是一張今年三月份的市日報,那則招領啟事有文字,有遺失的金鑽戒圖片,以及戒文拓樣,愛人的兩條腿刹那間就軟了,身子晃起來。
酬金也是真的!梅先生提醒。
愛人沒細看文字,等她看完啟事全文,她把直勾勾的目光移到了梅先生臉上。
梅先生在招領啟事中承諾,遺失的金鑽戒,市值雖說在十幾萬人民幣,但對他來說這枚鑽戒卻是有著特殊的紀念意義,如鑽戒能完璧歸趙,屆時他將付二十萬人民幣酬謝!
在接下來的交流中,梅先生對他的鑽戒在喜鵲窩裏這一細節感到萬分疑惑,加之聽愛人說她丈夫候好走火入魔,為了再次撞大運,捅家門口喜鵲窩時,差點兒沒摔殘廢了,人到這會兒還沒有出院,於是很想見見還在住院的候好。
愛人盡管心裏沒底,不知到時候好會怎樣麵對梅先生,但她還是想讓梅先生去醫院,隻有那樣才能證明自己在這裏所說的話都是實話。
愛人試探性地問,那這枚鑽戒,是你拿還是我拿?
梅先生很大度地說,你拿!
愛人道,萬一我拿跑了呢?
梅先生笑了,而後說,門外就兩輛車,一輛奔馳,一輛小QQ,我不大相信小QQ能把奔馳耍了。
梅先生一語雙關,愛人不再多嘴了,這足以讓她領教了梅先生的細心與觀察能力。
臨走前,梅先生告訴愛人,市裏幾家典當行,以及其他有可能交易金鑽的場所,他早就打過招呼了,而且都留了拓樣。
愛人很佩服地看了一眼梅先生。
梅先生從包裏拿出兩捆百元大鈔,遞進櫃台,對老者說,謝謝呂老,改日再來討教。
愛人眼睛識數,那兩捆就是兩萬塊,這個數讓臉上一陣陣發燒,先行幾步來到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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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護士推門進來,四處看看,抽抽鼻子,什麽也沒說就退出了病房。
愛人悄聲道,怕你們抽煙。
這時候好已經把撿到鑽戒的全部過程,原汁原味地陳述了一遍。
梅總經理喜形於色,連聲說,傳奇,傳奇,這簡直就是一個傳奇故事,太精彩了,寫出來拍電影肯定好看!
候好笑著說,更傳奇的是,還能物歸原主!
現在候好與梅總經理,儼然是朋友了,兩人都陶醉在那個離奇的喜鵲窩裏。
梅總經理問候好,你玩博嗎候秘書?我回去後就寫一篇文章發博客上去,肯定有意思。
愛人也早就坦然了,此時此刻那個傳奇的喜鵲窩也感染了她,她一指候好說,梅總,他也有博客。
梅總經理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看了看,但是沒接聽。
候好與愛人對視了一下。
梅總經理看著他倆說,一諾千金,即可兌現。二十萬,是轉賬?還是提現?兩位考慮一下。
候好的臉,騰地漲紅了,蠕動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焦急地看著愛人。
愛人這會兒也是熱血沸騰,但心裏沒有候好那麽亂,她現在還知道嘴長在哪裏,也明白夜長夢多指的是什麽,她控製著幸福的情緒說,梅總,方便的話,我們想要現金。
梅總笑道,沒什麽不方便,隻是提現的話,你們得跟我去銀行。
愛人望著候好,這回希望他拿個主意。
候好哪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他恨不能長翅膀飛到銀行去拿錢,他說,沒問題梅總。
梅總經理道,那好,現在我們就可以走了。
候好穿衣服,梅總經理去衛生間解手,愛人拉了一下候好的袖口,低聲問,你不跟大夫護士說一聲呀?
候好的心思早不在醫院裏了,他一甩袖子說,說個屁!
愛人抓住候好的右手,在手背上狠狠掐了一下,候好疼得直咧嘴,但又不敢拿話敲打愛人,因為梅總經理這時已經推開了衛生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