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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市人民醫院大門,白石光展開胳膊,深呼吸透肺,醫院裏的氣味熏得他難受。他放慢了步子,往停車場遛噠。
迎麵過來一個穿咖啡色風衣的中年男人,留著板寸,夾著手包,笑著叫了一聲九條哥。
白石光一眼掃過去,記憶裏似乎沒有儲藏這麽一張瘦長臉,就隨口嗯了一聲,接著往前走。
中年男人轉過身,擺擺手又說,九條哥您慢走。
白石光頭也不回,抬手衝腦後揮了一下。
中年男人退兩步,收住臉上的笑,轉身走了。
白石光像剛才這樣在大街上給陌生人喊叫九條哥,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了,一開始他不習慣,覺得幫派老大的味道太濃,後來叫多了漸漸就麻木了,可見他這會兒在東升某一領域,或是某一層麵上的知名度已是今非昔比。
白石光今天到醫院來不是看病,他是來探望一個住院的員工。昨天夜裏,他們友幫公司與幾家執法部門的人聯手突擊強拆南裏巷時,與兩戶居死抗著的居民發生了衝突,雙方都動了手,他的一個員工被人從後麵打了一棍子,當時就暈倒了,流了一地血。今天檢查下來,說是無大礙,輕微腦震蕩。白石光好言好語安慰一通受傷員工,留下五千塊錢就出來了。
白石光上了車,插入鑰匙剛要打火,魯培明的電話就進來了。
你說你在哪?白石光覺得信號不大好,聲音一勁兒往上提,什麽?天津?
對對,天津。魯培明說,兒子吃食堂,食物中毒了。
啊——現在怎麽樣了?白石光問,用我過去嗎老兄?
魯培明道,出院了,現在沒事了。我這就去東升看你老弟。
白石光說,好好,帶車過來的?
魯培明說,我自己開車過來的。老弟,麻煩你先幫我訂下能源大飯店。
白石光說,說什麽呐老兄,來了住哪還用你老兄操心?甭管那麽多了,等會兒你進市後,給我電話就行了。
魯培明說,那就辛苦老弟了,咱過一會兒見。
白石光道,好好,等你電話。
收好手機,白石光發動了車子,剛一起步,忽然想起晚上說好跟鄭然菲一起吃飯,就把車子停下來。
添亂!不知白石光這是在埋怨魯培明還是說鄭然菲,他又掏出手機聯係鄭然菲。
白石光告訴鄭然菲,魯培明在天津呢,這就往東升趕。
鄭然菲雖說沒見過魯培明,但白石光跟她說過此人,再就是有關魯培明他公司整體搬遷這件事,她從潘左一、勞家奇,以及姐夫柴益發那裏也聽到過一些議論,尤其是勞市長,想成事的念頭,稍不留神就從腦子裏鑽出來了。
鄭然菲問,他來幹什麽?
白石光說,說是看看我,其實心思還不是在搬遷和給自己找後路上,估計是要再見見溫局長,跑跑北京什麽的。
鄭然菲道,他們遷到東升來的麵,你分析一下到底有多大?
白石光說,這個我一時還講不到點上,反正聽魯經理說,三地競爭激烈,最終往哪塊地上落樁,還是一件吊胃口的事。
鄭然菲停了一會兒說,他們不來咱們也有商機,這個你考慮過嗎?
白石光笑道,他不來東升,我哪來的商機?
鄭然菲也笑了,說,你隻知道考慮自己眼皮子底下那點利益。
白石光說,嘿嘿,那你指教一下。
鄭然菲說,那麽大一個攤子挪動,總得有人拆拆卸卸,搬搬運運吧?這份粗活的利潤,我往少上想,估計也得幾百萬。
白石光腦子一轉,覺得她說的靠譜,如果把搬家的活攬過來,到手幾百萬應該問題不大。可問題是搬家的人手好說,但是搬家的車輛去哪裏弄呢?總不能現去買吧?租賃也是很麻煩……
鄭然菲說,行了,我知道你想什麽呢,你不用琢磨了,咱得想辦法把搬家這個活,從魯經理手上拿過來,然後做中間人轉出去。
白石光說,我怎麽還是納不過悶來呢?
腦子多轉幾道彎,你就明白了。鄭然菲道,搬遷的活如果能拿到手的話,咱就把這個活,塞給城建局孟局長她小叔子,或者是到時你跟他合作也行,這回你不迷糊了吧?
白石光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女人把心思動到了孟局長小叔子那裏。
孟局長在市裏是那種上下左右都能逢源的女領導,平時跟鄭然菲走得比較近。孟局長的小叔子養了一個運輸公司,有幾十台大車,白石光時常跟她小叔子合作。
白石光意識到了搬家是塊肥肉,但他顧及魯培明到時不會輕易把活給出來,像這種沒多少技術含量,且見利又大的活,盯著的人肯定少不了。
白石光不大樂觀地說,我跟姓魯的關係,怕是還到不了手心手背上的份上。再說他在那邊的地頭蛇關係,他還能不照顧?跟咱們合作這可是舍近求遠的買賣呀!
鄭然菲道,在當地關係取舍上,我想魯經理早有權衡。現在哪裏不是人一走,茶就涼,空酒杯裏無感情,考慮不到這一層即得利益,我也就不會往這個縫裏插針了,我的九條哥。
白石光吸了一口涼氣,舉起隻有四根指頭的那隻手看著,看到眼花時,他對鄭然菲突然有種麵目全非的恐懼感。
白石光情緒一走偏,鄭然菲某一天裏在床上開導他的幾句話,又字字清晰地響在了耳邊:
惡在心裏,善在臉上,成大事者,莫不如此。
喂?鄭然菲叫道。
白石光意識到不該走神,趕緊撒謊,剛挪了一下車,你說你說,聽著呢。
鄭然菲說,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上次他來,你跟他提過我,有這個由頭就夠了石光,晚上我叫上孟局長,一起請姓魯的吃個飯,有些話在酒桌上,我來跟他說,到時你見機行事就可以了。
白石光機械地說,好好,就按你說的辦,等他到了我給你電話。
開車時注點意,別老是魂不在身上。鄭然菲叮嚀。
白石光道,好好,明白明白。
斷掉電話,白石光臉色發白,像一個正在住院的病人,他身子往下一軟,趴到了方向盤上,半天都沒改變這個姿勢。
歹毒莫過婦人心,算計莫過鄭然菲……白石光嘟噥著抬起頭,接著又似惱非惱地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白石光,我操你大爺!
2
將近六點鍾,魯培明才趕到東升市。
在魯培明眼裏,新結識的這兩個中年女人各有看點,鄭然菲體態迷人,膚色細膩,氣質矜持;孟局長五官受看,胸部豐滿,尤其是她的兩個眼睛出彩,風韻不俗。
孟局長早就把吃喝等事宜布置妥當了,從現在起誰都不能動車,統一坐她安排的別克公務車奔香池泡溫泉。
香池在東升市管轄的六海縣境內,從東升開車過去,別克悠著跑不過二十幾分鍾的車程。
白石光去過幾次香池,知道那裏的貴賓消費都是天價,摔一跤腦門子上磕出來的怕都是大金包。
魯培明情緒不錯,他沒想到白石光能請來鄭然菲和孟局長,他覺得這兩個女人在東升地盤上,那可都是身價不菲呀,尤其是鄭然菲。
魯培明記得上次到東升,白石光在酒桌上講自己的拆遷發展史時,兩到三次提到了鄭然菲,說她姐夫是誰誰誰,以及她自己都有那些頭銜,而且還說他們之間很熟,鄭然菲在生意上沒少關照他什麽的。當時白石光的這些話,魯培明一聽就過去了,因為他認為白石光再能攀,似乎也攀不上像鄭然菲這樣有背景有勢力的權貴女人,他不過就是欺負自己是外地人,隨便拿一兩個本市的權貴來吹吹牛,特別是拿女能人在自己麵前得瑟得瑟,那樣會很提氣的。
然而魯培明今天一看,可不是那麽回事,上次看走眼了,白石光道行不淺,還真不是那種冒泡的主兒,蔫不嘰嘰就把東升市的兩個重量級女人,一左一右碼放到了身邊,而且他們相互間說話很隨意,關係不熟到一定份上,彼此能這樣往來嗎?尤其是剛才見麵時,孟局長那番話很上勁。
剛才見麵時,大家走過禮節程序後,孟局長對魯培明說,不好意思魯經理,讓我來解釋,今晚我和鄭會長原本打算給白經理慶賀一下,他剛剛摘得本年度市十大優秀青年民營企業家桂冠,可是白經理說有一個東北客人過來,一勁推我們的邀請,我就猜想白經理跟那個東北朋友的關係非同一般,不然白經理哪能不給我們姐倆麵子呢?後來我說那是緣分,請你的東北客人一起坐坐,大家不就都方便了嘛。魯經理,您對我這個拚人安排沒啥看法吧?當時魯培明望著白石光說,我說兄弟,這麽大個榮譽你也不跟我張揚張揚,得,今天我做東給我兄弟慶賀一下,請兩位女士賞臉同賀。孟局長拿話攔了,魯經理,你別怪我講話直,你這做分明是在欺負我們東升女人嘛,讓你做東,那我們東升女人的臉麵往哪擱呀?再說我們東升婦女,那也是堅決不答應地,我說魯經理!魯培明立馬抱拳領錯,口口聲聲說得罪得罪。
魯培明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小看他白石光了,他已不是當初那個提禮來求活時的白石光了,他如今混出息了,大小在東升也成了一個人物,怪不得上次帶他去見溫樸,他總是牛哄哄不把溫樸放在眼裏,看來小雞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原來白石光在市裏有硬度。
去香池的路上,大家沒怎麽聊,東一句西一句,話題分散,也就是孟局長介紹香池,用的時間稍長一點。
很快就到了香池,已有領班似的人物在門口接孟局長了,直接把一行人帶到了睡蓮閣。
睡蓮閣是一個封閉的院落,內外各有四個功能各異的溫泉池。閣內設施齊備,有男女更衣間、休息廳、酒吧、按摩廳、棋牌室、茶房、客房、衛生間等。
孟局長說,魯經理,白經理,我看咱們還是先泡吧,我最近聽一個老中醫講,吃過飯泡溫泉不好。
魯培明說,您安排孟局長,您安排。
孟局長叫來服務員,吩咐過四十分鍾吃飯。
魯培明以前泡過溫泉,但沒泡過這麽有特色的溫泉,瞪著眼睛問孟局長,咱們待會兒就在這裏吃飯嗎?
孟局長說,他們送過來。
魯培明嗯了兩聲。
白石光趁機下話鋪路,說,等你們安裝公司搬過來,這裏咱就可以常來了魯經理。
魯經理道,哎,一說這事我就頭疼啊!
孟局長說,白經理,咱們泡吧,我和鄭會長去換衣服了,你跟魯經理也快著點。
白石光把魯培明帶進了男更衣室,這裏盡管沒有服務員,但幾個牌子的大中小號泳褲都準備好了,挑合適的換上就可以了。
魯培明露出了又白又大的肚子,白石光過來拍打著說,魯經理,你這胎肚,比前陣子可是見長啊!
魯培明笑嘻嘻道,沒辦法,喝他媽涼白開都長肉,天生就一狗熊坯子。哎,我說,等會兒出去,咱四個一起泡呀?
白石光脫光了,邊挑泳褲邊說,你啥意思魯經理?
沒沒沒,沒啥意思。魯培明也脫光了,使勁夾著兩腿說,我是想說,就我這副狗熊樣的身板,回頭再把兩位女領導嚇著。
白石光盡管覺得他這句話有沾兩個女人便宜之嫌,心裏不怎麽舒服,但為了不讓魯培明看出什麽破綻來,隻好用無所謂的口氣搭話,咋的魯經理,你以為要泡鴛鴦浴呀?
那樣還不把我泡暈了?魯培明笑道,我倒沒啥白經理,我是怕兩位女領導不習慣。
白石光穿好泳褲,擴著胸,一本正經說,也是呀,人家女領導上下都有擋頭,比咱倆遮的多,咱倆倒是應該不好意思。
魯培明聽得出白石光這話是在跟他逗悶子,就一副找好的表情說,你就拿我當星期天過吧,白經理。
白石光說,低度玩笑,玩不醉。
咦?這東西做啥用?魯培明指著幾個小塑料袋子問。
白石光說,裝手機用。
魯培明取來手機裝進去,說,這個人性化。
我說兩位大經理,怎麽比我們女人還磨蹭呀?傳來孟局長的聲音,我跟鄭會長在外麵泡人參池呢。
魯培明和白石光披上浴巾來到了外麵。
星夜下,人參池中的兩個女人對麵坐著,草地燈折起的光暈,油脂一樣塗在兩個女人身上,她們的臂膀泛著幽光。
魯培明一看人參池這會兒盛兩個女人正好,自己和白石光要是再下去,似乎就不是那麽回事了,便看著白石光。
白石光也意識到了人參池的容積問題,同時他還用眼角餘光看到了兩位女士哄笑他們的目光。
你們不冷呀?鄭然菲揚頭問。
魯培明和白石光給鄭然菲如此一提醒,不約而同打起了冷戰。
白石光扔下浴巾,貓腰進了離他最近的那個池子,魯培明想下的池子自然是離他最近的那個空池子,可一看白石光從那邊下了,就踮幾步跟過去。
魯培明一入池,就聞到了天麻味。這確實是一個天麻湯池。
水溫很合適,夜空很遙遠,四個人一時無話,看來都很享受。
後來還是鄭然菲首先打破沉寂,她問魯培明東北這會兒氣溫在多少度?東北酸菜到底怎麽積才算正宗?東北的二人轉在他們那裏盛不盛行?
魯培明不怵閑話,有問必答。
扯過幾嘟嚕閑話後,四張嘴就開始活躍起來了,而且也不知哪張嘴從哪裏拐的彎,話題一下子就鉗住了安裝公司搬遷這件事。
孟局長說,我們東升這座小城,空氣新鮮,物價穩定,人傑地靈,離京津又近,適合安居,你魯經理應該爭取來東升安家。
魯培明說,我何償不想來呢?東升是我的首選,可是我心急又能管什麽用呢?小媳婦怎麽能當婆婆的家?
白石光說,實在不行,你就一轉身,自己過來吧魯經理。
魯培明底氣不足地說,想歸想,夢歸夢,就怕到時溫局長那裏不好說話呀。
鄭然菲插話進來,我們孟局長可是書記市長眼裏的大紅人,回頭讓孟局長從中給你周旋一下,你們溫局長再跟我們書記市長平級,也不能低著頭看我們書記市長吧?沒聽人說嘛,政府永遠是藍天,企業到什麽時候都是藍天上的一朵白雲,你說呢魯經理?
魯培明把目光從鄭然菲身上抽回來,往身上撩了一把水道,鄭會長講話詩意,透亮,佩服。我後半生這點事,如能借上孟局長和鄭會長兩臂之力,那我姓魯的,這輩子就妥了。
孟局長說,你魯經理是白經理的朋友,你這麽說,不就是一家人說兩家人的話了嗎?如果有機會,又能搭把手的話,你這事我哪能不幫呢?是吧白經理?
白石光接力說,魯經理,一會兒你要是不好好敬孟局長幾杯,那你可就說不過去了。
白石光顯然是在拿哈氣蒸饅頭。其實他倒是覺得場麵預熱得差不多了,鄭然菲應該把話題挑到主題上來,她不急著往正事上遞話,莫不是又有了別的什麽想法?由於吃不準鄭然菲究竟在等什麽,白石光自然不敢隨便放言,唯恐哪句話說夾生了,打亂鄭然菲的全盤考慮,因而隻能小心配合,充其量伺機拿些溜邊的話,給場麵加加溫。
直到服務員來提醒該用餐了,鄭然菲也沒有往正事上發力,白石光想,她一直攥在手裏的那張牌,看來隻能在酒桌上打出來了。
3
魯培明大小也是個見過世麵的局級幹部,吃喝場上甭管規格高低,基本不眼生,像今天這樣幾道涼菜後走的黃金參,雖說是一道滋補硬菜,但他感覺一般,在東北純正的野遼參他吃多了,且是各種做法都嚐過,眼前的黃金參,不外乎就是小米粥裏沉一隻海參,海參的品相看著並不打眼,是不是野生的還很難說。
可是穿泳褲坐椅子,跟光著P股坐椅子沒多大區別,而且還跟穿三點式泳裝的女人坐在一個餐桌上吃飯,魯培明有些磨不開麵子,這麽個吃法畢竟還是頭一次體驗,不得要領,兩隻眼睛很受累,目光不管有意還是無意,隻要往鄭然菲和孟局長裸露出來的肉身上一落,啪啪就碎屑了,弄得他臉上心裏都不得勁兒。再就是伺候餐局的服務員,這會兒也都清一色都換成了年輕女性,個個穿著比桌上兩個女人還要暴露的三點式泳裝,這也讓他分神亂心。
用過滋補的黃金參,孟局長開始張羅酒了。
這裏的酒,品種齊全,移動酒車上有白酒、紅酒、啤酒,進口的國產的,以及各種飲品。
這會兒四位眼前的小高腳盅裏,裝的都是五糧液,三四錢的量,適合一口走一個。
孟局長站起來說,諸位,用過黃金參,已知感情深。按東升的鑼鼓令,我先敲兩遍鑼(提兩杯酒的意思),過後鄭會長打三遍鼓(提三杯酒的意思),至於說白經理到時吹不吹喇叭,那就看白經理跟魯經理的交情深淺了。
等會兒令到吹喇叭,酒上就沒有硬性限量了,可以自由發揮,一杯兩杯可以,三兩四兩也行,能耐大的就往半斤八兩上吹,曾有一縣長吹喇叭,一連氣吹掉了一斤半水井坊,把一個山西來對口交流的縣長當場就喝休克了,弄到醫院也沒醒過來,命喪東升。
魯培明正在三心二意,並沒有把明顯欺負外地人的東升本土酒令當回事,也搭他走南闖北,這地方特色的酒令,他聽多了也聽厭了,到頭來聽多聽少都得入鄉隨俗,索性就當耳旁風了,他此時的注意力在眼睛上。
魯培明努力修正目光停落的位置,他不想把目光落在孟局長坦蕩的胸口上,可是他的目光不聽他大腦擺弄,他越製止目光往那個地方落,目光偏偏就往那個地方跑,簡直是邪門了,較勁較得他渾身發癢,頭總是扭來扭去。
孟局長有感覺,但她允許魯培明的目光在她身上沾便宜,都這把年齡了還能讓男人心亂,這應該是一件讓人偷著樂的愉快事。
其實魯培明的目光並非Y蕩,問題出在他的目光沒有正確地把他此時的賞乳心情轉述明白,走樣了,他此時的賞乳心情很專一,也比較專業,他認定鄭然菲的兩個乳房形狀天然,貨真價實,而孟局長的那兩隻顯然是隆出來的人造乳,盡管鼓溜,但怎麽看怎麽假,與乳周邊皮膚的柔韌程度明顯不協調,他老婆就有這樣一對充填了矽膠的人造乳,鼓鼓登登看著很有氣勢,可是他每次觸摸後都找不到舒適的手感,差勁差大了,鬧情緒時就會挖苦老婆幾句,而老婆就拿女人沒胸魅力真空之類的話來回應他。
孟局長接著說,我呢,先小賀一下白經理摘得十大優秀青年民營企業家稱號,其次為遠道而來的新朋友魯經理接風洗塵。我提個議,大家幹了這杯開場的敲鑼酒!
魯培明剛要往起站,就覺得下麵支支棱棱問題嚴重,意識到此時隻要一站起來,就會出大醜。
男女穿泳褲泳裝,坐在一個桌上喝酒,這太考驗人的定力了,魯培明這會兒站不是,坐也不是,弄得紅臉發癢,心裏叫苦不迭。
魯培明的難堪,鄭然菲看在眼裏,明白在嘴上,她馬上就給魯培明搭了一個台階下,她說,人入鄉,心難隨俗,魯經理大概是擔心站著喝不算數,怕孟局長落杯後再殺一個回馬槍吧?嗯……既然這樣,我看咱們還是坐下來喝,你說呢孟局長?咱們東升人,總不能在家門口給客人壓力吧?
魯培明生怕孟局長不妥協,所以不等孟局長表態,就搶先道,謝謝鄭會長,我姓魯的以小人之心,度你們君子之腹了,慚愧!
孟局長一笑,坐下來,鄭然菲和白石光也相繼落座。
魯培明一看過關了,虛火不往上頂了,下麵的問題也正在逐步解決中。他鬆了一口氣,為了找回一點臉麵,更為答謝一下幫他解圍的鄭然菲,便拿出了東北人的豪俠勁,端起酒杯說,認錯,魯某自罰一個!說罷一口掃光杯中酒。
白石光拍著巴掌說,看見了吧,魯經理是個明白人。
滿上酒,魯培明再次端起酒杯說,按我們那裏的規矩,罰一感天,罰二謝地,天地合一,兄弟姐妹多福氣。話音未落,又一口下了杯中酒。
孟局長飛了鄭然菲一眼,顯然是這樣的開場酒,打亂了她的布局。
按正常步驟,喝過孟局長的敲鑼酒,接下來要喝鄭然菲的打鼓酒,再往下是孟鄭二女合力張羅的鑼鼓齊鳴酒,至少兩杯,可是魯培明這一杠子把場麵插亂了,搞得孟局長和鄭然菲,眼睜睜都找不到敲鑼打鼓的節奏了。
酒局如此高調開場,氣氛哪能挑不上去,好酒量的魯培明與酒量不錯孟局長,幾杯酒就碰出了來一個、再來一個的痛快感覺,把白石光和鄭然菲閃到了一邊當觀光客。
白石光很想借機悄無聲息地欣賞身著泳裝的鄭然菲,雖說鄭然菲的身體構造他已經很熟悉了,但不動手腳,靜靜地品味她的體姿,似乎還從未有過。然而心裏掖著動蕩事的白石光,這時無法做到靜心欣賞鄭然菲,他不住地用眼睛暗示她該提正事了,等到魯培明喝直了眼,你跟他狗屁事也說不成了。
然而鄭然菲並不把白石光的擔心,轉變成自己的焦慮,她始終在觀賞這一男一女嘻哈說笑,激情拚酒,似乎後麵所有將要發生的一切事情,她都能十拿九穩地掌控住。
就在白石光心裏一波三折的時候,孟局長的手機響了,喝得正高興的魯培明收住嘴,禮貌地放下酒杯。
孟局長接機,大聲道,什麽?你也在這裏?誰跟你講我在這裏的?嗬嗬,我說呢。我東北來一朋友。嗯……好吧,那你就過來敬客人一杯酒吧。
鄭然菲問,誰呀孟局長?
孟局長放下手機說,我小叔子,這不快要到年底了嘛,他在這裏請客戶呢。
白石光腦子裏一閃,突然明白了,原來這兩個精明的女人,背著自己拿冉順水做圈來套魯培明。進而一想,這個兜圈子引出冉順水的主意,有可能是兩人五五對半出的,或是四六開三七開,總之他就是覺得鄭然菲在這事上占主導的麵更大一些,她比較擅長借風燒火、陰陽套用,或是拐彎抹角、移花接木什麽的。
冉順水就是孟局長那個搞運輸的小叔子。
冉順水很快就過來了,跟孟局長,鄭然菲和白石光打過招呼後,目光就落到了魯培明身上。
孟局長對冉順水說,順水,這位是能源係統東北安裝公司魯經理,局級領導。又衝魯培明道,魯經理,我小叔子,冉順水。
冉順水主動與魯培明握手,之後遞上名片說,幸會幸會,魯經理,請多關照。
魯培明往自己身上一看,難為情地聳了一下肩頭說,不好意思,我名片在包裏呢。不過找我找白經理一樣,我們是好哥們。
鄭然菲瞅準時機,一指魯培明手裏的名片說,孟局長小叔子是搞運輸的魯經理,事業做得挺大,跟白經理是拆運搭檔。
白石光急忙往冉順水腳下墊磚頭,道,冉經理比我有實力,冉經理是大企業家。
冉順水道,別別別,九條哥,你這麽說不是讓兄弟臉紅嗎?就我這豆腐渣腦子,還能榨出果汁來?
白石光說,生在金窩裏,啥都不幹也是個金娃娃;生在狗窩裏,怎麽在外忙劃也是個刨食的,冉氏家族的實力,在東升那還有的說嘛冉經理,你隨便拔根汗毛也比我腰粗呀!
冉順水抱拳說,兄弟,承讓承讓。
兩人一唱一合,無形中就都把對方抬起來了。
魯培明認真看過名片說,冉經理,有興趣搞跨地區運輸的話,以後可以參與我們公司搬遷。
冉順水一愣,像是沒料到魯培明會這麽開口,極不自然地瞟了孟局長一眼。
其實孟局長和鄭然菲也沒有想到魯培明一張嘴,就把藏在她們心裏的事兜底了,尤其是孟局長,剛才冉順水看她時,她剛跟鄭然菲交換了一個通氣的眼神。
孟局長把持著情緒對冉順水說,我說順水,剛才你不是讓魯經理多多關照嘛,現在魯經理實打實地把關照送你眼前了,你還不趕快好好敬敬魯經理?
一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服務員,早把酒杯和酒準備好了。
冉順水接過服務員獻上的酒杯,兩手端著說,魯經理,給您添麻煩了,謝謝您的支持,跨地區運輸的活,我們以前接過很多,都跑出經驗來了,日後為魯經理服務,我們公司保證安全、平穩、高效完成任務。
魯培明放下名片,拿起酒杯,爽快地說,見外見外,冉經理,用你嫂子剛才的話說,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人的話,等哪天我們公司搬遷的事一錘子定音,你就看我姓魯的,怎麽兌現今天的承諾吧。白經理,你說我這人粗是粗了點,可話是不是說到哪做到哪?
白石光讓魯培明這麽往事裏一拉,反應有點措手不及,或者說是不適應,畢竟沒繞什麽圈子,姓魯的就把話砸到了實處,來得有點快了,換句話說就是幸福來的太突然。
白石光的腦子迅速轉彎,瞧瞧魯培明,瞅瞅冉順水,道,看來我隻能是陪下這杯酒,才能給魯經理證明清白仁義呀,來來兩位,祈禱你們未來合作愉快成功!
孟局長斜了鄭然菲一眼,鄭然菲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這無聲的眼語是在說她們事前低估了魯培明。
現在孟局長意識到,魯培明其實很有城俯,就衝他剛才借用自己那句話對付冉順水來看,他早就猜測到了自己今天設的是鴻門宴,隻是在冉順水出現前,他暫時不知道交易什麽事罷了。
同樣鄭然菲也感覺到了魯培明粗中有細,別看這個東北男人外表不起眼,腹中卻是曬著幹貨,玩似的就把你們幫我調入東升,我給你們運輸活的交易順理成章地完成了,路子清晰,結果自然。
盡管心裏的諸多計謀沒派上用場,不過鄭然菲想這樣直來直去也好,跟明白人辦事,辦明白了就是個清楚,省得拖泥帶水兜圈子,各自取舍什麽心裏都明鏡。
魯培明笑嗬嗬看著白石光說,吃水不忘挖井人,當然得算你一個了白老弟,你是我們未來親情合作的牽線搭橋人,你今後可是一肩挑兩家,責任重大啊!
鄭然菲一看魯培明的表現是越來越精彩,明白話淨往別人猜疑的地方落,搞得大家也就沒什麽好藏著好掖著的了,於是她打算見好就收了。
鄭然菲右手起杯,左手提了提泳裝吊帶,哂笑道,慢慢慢,三位男士,這麽高興的事,憑什麽不讓我們分享呀,來來,帶上我和孟局長,大家一起走一個!
魯培明衝鄭然菲笑笑道,這樣吧各位,給我一個借花獻佛的機會,讓我提個酒。
孟局長和鄭然菲對視了一下,鄭然菲說,好好魯經理,這杯酒您提。
魯培明說,感謝白老弟介紹我認識了孟局長、鄭會長和冉經理,下來就是想再次祝賀白老弟當選年度十大優秀青年民營企業家,老弟這份榮譽,讓我臉上都光彩四溢了。來來來,碰一下碰一下……
叮叮當當碰杯,幹淨利落清杯,說說笑笑落杯。
冉順水招呼服務員給桌上所有空杯都滿上。
鄭然菲兩腮上泛著粉紅的酒暈,她讓大家悠著點喝。
魯培明臉上滴著汗珠,一勁兒讚歎孟局長好酒量。
孟局長笑容可掬,柔情似水地誇魯經理做人義氣,辦事到位,喝酒實在。
白石光咳嗽了幾聲說,難得這麽開心,等會兒再泡泡,消消酒勁接著喝。
冉順水臉上的紅,這會兒都竄到了耳朵上,但言行不亂。畢竟有備而來,關照誰心裏哪能沒譜,就在他準備回敬魯培明時,一陣零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他隻好暫停行動。
鄭然菲目光往門口一悠,便看見骨瘦如柴的六海縣縣委書記帶著組織部長、交通局長等人呼呼啦啦湧進來,市裏縣裏兩撥人馬匯聚,你呼我叫,像是在鄉下的趕集場上相遇了,聲音混雜。
書記滿嘴酒氣,忙著介紹跟他來的幾個企業家,孟局長隨後隆重推出魯培明,一時間不論麵孔生熟,隻要一張嘴就有熱乎話往來,睡蓮閣裏一下子就熱鬧開鍋了。
書記對鄭然菲說,嘿,巧了鄭會長,前幾天你姐姐過來,用的也是這個睡蓮閣。
鄭然菲不想在這裏談論姐姐,哼哼哈哈支走了書記。
孟局長也不知說了書記一句什麽,逗得書記捧腹大笑。
亂亂哄哄中,鄭然菲看似隨意其實是用心良苦,她非常隱蔽地把一條浴巾,甩手搭在了白石光的肩膀上。
浴巾搭得很講究,胸前長,背後短,且欲掉不掉,正在跟一個女企業家比比劃劃白石光,似乎很投入,並沒有意識到身上的這條浴巾是鄭然菲甩過來的,但他瞬間就明白了這條從背後搭過來的神秘浴巾,剛好把他泳褲裏那個正在指向十二點方位的東西給遮掩住了。
白石光出了一身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