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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人壽保險公司交費、去晶明眼鏡店修眼鏡、去建行取款、去那家常去的彩票銷售點買彩票,候好在這個星期六上午辦了這些事後,回到小區時已經是十一點多鍾了。
小區裏人腳踩不到的地方,落葉壓著落葉,深秋正在把人們往冬天帶去。
候好騎著一輛七成新的山地車,嗖嗖嗖來到了九號樓後麵,也就是小區最南邊停下來。他住在六號樓,他是衝著那一排楊樹來的,楊樹挨著院牆,牆那邊就不是小區的地盤了。
這裏安靜,尤其是這個鍾點,一般人不往這裏來。
楊樹筆直,葉子差不多快掉光了。
候好把車子放到一邊,掏出那個盛裝螞蟻的小瓶,來到一棵樹下,用腳劃拉開地上的落葉,蹲下來找螞蟻。沒有螞蟻的影子,他又換了一棵樹,照樣用腳掃開落葉,似乎見到了螞蟻,順手操起身邊的一根幹樹枝,捋去上麵的枯葉,蹲下來,用樹枝把螞蟻窩扒拉出來。
看著爬來爬去的螞蟻,候好不知怎麽的就有了一些迷惘,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螞蟻與溫樸之間存在什麽錯覺?還有自己始終相信螞蟻能給自己帶來機遇或是好運,這個相信是不是走火入魔後產生的幻覺?就算溫樸無比恐懼螞蟻,甚至螞蟻都能把他嚇死,可這又與自己的命運有什麽關聯呢?
候好心灰意懶地歎口氣,用樹枝頂頭點住一隻螞蟻,一點一點往土裏摁,摁到土裏很深時,也不知哪來的一種快感,從他心裏油然升起。
這裏的螞蟻是黃蟻,比他前幾天抓的黑蟻個頭大。候好現在抓螞蟻已經是輕車熟路的事了,他很快就抓夠了他想要的數量。
候好站起來,扣上瓶蓋子,正打算離開時,就覺得頭頂上壓下來一股風。然而他這時的本能意識,已經無法支配他做出任何躲避行動了,他被一個幹樹枝壘成的鳥窩砸中了頭頂。
候好驚出一身冷汗,臉色也變白了,手裏的塑料瓶掉到了地上,滾出幾步遠。
他抖著頭,呸呸吐了兩口,除去兩個肩頭上的幹枝和碎羽毛,拍掉胸前的塵土,最後用力跺了幾下腳。
候好瞅著地上的碎裂鳥窩,又抬頭看看樹頂,搞不清這個鳥窩究竟是從哪根枝杈上掉下來的。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個鳥窩是一個喜鵲窩,夏天散步路過此地,他總能看見這一帶喜鵲成對,嘰嘰喳喳。
太陽明晃晃,候好不敢再舉頭張望了。他揉了揉腦袋,並不怎麽疼痛,就用腳使勁踩了一下喜鵲窩,喜鵲窩徹底散開了,準備離開時,他又用腳踢了一下。
咦?候好剛邁出一步就停了下來,原因是爛喜鵲窩裏射出了耀眼的亮光,引發了他的好奇心。他靠過來,用腳下輕輕一撥,找到了發亮光的東西。
候好彎腰揀起來一看,心頓時狂跳起來,鑽……戒!他嘴裏哆嗦出兩個字。
不可能!候好苦笑,在褲子上蹭了蹭所謂的鑽戒,心說怎麽可能呢?喜鵲窩裏藏鑽戒,這不是天方夜譚嘛!
候好的興奮感大打折扣,但他的下意識還沒有完全否定這枚鑽戒百分之百就是假的,便轉了一下身,衝著太陽舉起鑽戒細看。
光亮透煞,光絲刺目,候好趕緊把臉扭開。
候好對鑽戒的真假又有些吃不準了,盡管他對鑽石知之甚少,但當初給愛人買鑽戒時,他上網查過一些相關資料,還請教過所謂識鑽高手,所以他對鑽石還不至於一問三不知,略知一二的程度還是具備的,隻是那些一二都是零散的記憶碎片,而且在腦子裏埋得又太深,一時間喚不出來。
候好推測,如果是鑽戒,應該是一枚很不錯的鑽戒,鑽石為淺橙色,有色鑽石,遠比無色鑽石珍貴,這一點候好不含糊。
黃金包鑲,候好認為金子的成色不次,焦黃焦黃就是一個真金模樣。鑽戒的重量雖說他還判斷不出來,但他掂量了幾下,覺得壓手,通常情況下假貨不會有這種沉甸甸的實稱手感。
候好更新了想法,基本認定這枚鑽戒百分之八十是真貨。他把鑽戒戴到了左手無名指上,但這時突來的一陣心慌,讓他警覺到這是不義之財,現在還不能當成自己的東西戴在手上顯擺,萬一……
他退下指上的鑽戒,裝入皮茄克內兜裏,心不由得再次狂跳起來,他想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天上掉餡餅砸到頭上了嗎?不不不,哪是餡餅,分明是一枚大鑽戒,啪喳拍到了我候好這顆普通的腦袋上,媽媽的看來老子這是要時來運轉了,這陣子淨他媽的遭遇倒黴事,堵心事了!
候好用右手掌抹了一下皮茄克,感覺鑽戒在兜裏,心就放穩當了,伸出兩條胳膊,假裝抻懶腰,眼光四下掃了一遍,沒發現有人注視自己,便過去推車子。
候好扶著車子,腦子裏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就是這枚鑽戒到底是真是假,何不找一家當鋪,讓行家給鑒定一下呢?但轉念一想不行,此舉太冒失,萬一這枚鑽戒是個大寶貝,知道的人多了就是麻煩事。
候好決定回家,自己先研究研究再說。
候好正要往車子上騎時,猛然發現了那個裝螞蟻的小瓶子,蓋子居然沒開,說明裏麵的螞蟻還在。
算了吧,候好剛一這樣想,就覺得不應該如此對待這個小瓶子,要不是因為來此地捉螞蟻,哪能碰到這種千載難逢的好運氣呢?丟棄這個小瓶子,無異於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瞬間強烈反思後,候好下了車,揀起小瓶子,吹了吹上麵的浮土,掖進褲兜。
候好觀光客一樣,一副悠閑地東瞅瞅,西瞧瞧,幾眼就把周圍掃下來了,當他再次確定無人注視後,他才騎上車子走人,越蹬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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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樣,候好吃完飯一抹嘴,抬P股走人,留下一桌子活給老婆幹。別看候好在單位的秘書堆裏不起眼,在領導眼裏一般般,可是他在家裏就吃香了,老婆孩子都拿他當回事,家務活他是從來不沾手,而且工資卡還自己管著,不像有些男人外麵風光家裏癟三。
老婆做完家務,就去客廳裏看電視。
候好這時正在書房裏用一把小毛刷,細心地刷著那枚鑽戒的邊邊角角,直到覺得鑽戒上沒有塵土了才放下小刷子,從各個角度欣賞鑽戒,臉上的表情時而凝重,時而愉悅。
候好發現金底上有印文,好像是四個字,但究竟是什麽字,他看不清楚,於是就找來放大鏡。
放大鏡放出來的四個字是:嗟呔唕啶。
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呢?顯然不是人名,也不會是地名,倒是像什麽辟邪的咒語,候好困惑了。
想不明白再怎麽想也是不明白,候好不想再為那四個怪字費腦子了,管它是什麽意思呢。
為了再次印證這枚鑽戒的真偽,候好來到書櫃前,拿鑽戒在書櫃玻璃角上試著劃了一下,他聽到了鑽石從玻璃上劃出的細微聲音,玻璃上留下了一條並不怎麽清晰的直線。
候好把鑽戒送到眼前察看,橙色潤麵絲毫沒有磨損跡象,散發著清透的幽光。
候好深吸一口氣,越發覺得這枚鑽戒可靠了,現在他已經百分之九十認定這枚鑽戒是真貨。他再次用鑽戒去劃玻璃,這一次的力度比頭一次重了一些,就聽玻璃哢叭一響,裂出了一條弧線,弧線兩頭分別抵到了書櫃的兩個邊框上。
候好沒心疼,反而笑了,把鑽戒戴到左手的無名指上,左看右看,眼裏充滿幸福的亮光。他深情地吻了一下鑽戒,離開書櫃,坐到椅子上享受這份難得的陶醉。
後來候好琢磨的問題就比較遠了,他想喜鵲是在什麽地方尋覓到的這枚鑽戒?為什麽又要叼進窩裏?這枚鑽戒的主人是怎麽弄丟的這個寶貝?這枚鑽戒到底能值多少錢?
想過一係列為什麽後,候好驀然想到了促成這一係列為什麽的一個關鍵問題,那就是當時無風無雨,天氣晴好,這個喜鵲窩怎麽就掉下來了呢?難道這不是一件很蹊蹺的事情嗎?
但究竟蹊蹺在哪裏,候好覺得太深奧了,憑自己這點人生閱曆怕是捅不破這層窗戶紙。
心神動蕩的候好,再次來到書櫃前,拉開那扇被鑽戒劃破了玻璃的門,用鑽戒一捅殘角上的玻璃,玻璃就掉了下來,在地上摔出啪的一聲,候好緊忙收回手。
候好你幹嘛呐?什麽東西打碎了?愛人在客廳裏問。
啊,沒事。
我聽是玻璃的碎聲。愛人的聲音到了書房門口。
候好一看來不及收拾地上的碎玻璃了,索性不打算再隱瞞鑽戒的事了,回頭對站在門口的愛人說,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麽?
愛人中等身材,單眼皮,尖下頦,胸部很豐滿。
愛人瞧著他的臉說,瞅你這一臉疑神疑鬼的,什麽呀?
候好把戴著鑽戒的手伸給愛人,表情馬上就驕傲起來。
愛人過來,抓起他戴著鑽戒的手,看了看就放下了,索然無味地說,你鬧什麽呀候好,沒錢咱不戴,趕明有錢了,咱去買個真鑽戒戴著玩,弄個假貨戴手上,不讓人笑話你虛榮呀?
候好撇了一下嘴,從手上捋下鑽戒,遞給愛人說,假貨?你拿著好好看,這假貨像不像真的?
愛人也撇了一下嘴,不大情願地接過鑽戒,在手裏擺弄了一會兒,表情漸漸不馬虎了,十分嚴肅地看一眼候好,什麽話也沒說就出去。
候好盡管不知道愛人出去幹什麽,但他還是拿著勁兒不說不動,他相信她總會給自己一個交待,自己犯不著多言多語。
沒多大工夫愛人就回來了,左手無名指上戴著平時舍不戴的結婚鑽戒,右手無名指上戴著候好撿來的鑽戒,把兩隻手同時伸給候好看。
候好操著手,用嘴一呶那枚結婚鑽戒說,我看這個像假的。
愛人緊張地說,我比較過了,你這個比咱的結婚鑽戒更像鑽戒,掂著也是那麽回事。哎候好,你……
候好噘著嘴說,這人要是發橫財,你擋都擋不住。
愛人一臉小心地問,你什麽意思候好?
心情無比爽快的候好,一看愛人擔驚受怕了,就不忍心再往下捉迷藏了,如實講出了這枚鑽戒的離奇來曆,聽得愛人差點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真有這事?愛人覺得這事很科幻。
候好說,甭說你了,我到現在還回不過來味呢?
要真這樣,那你可太帥了候好,這可是一枚有色鑽啊,比咱的結婚鑽戒不知道要貴多少錢呢!話音未落地,愛人就衝上來摟住候好,在他臉上東一下西一下狂親起來。
候好抹了一把給愛人弄濕的臉說,官運不濟,財運倒來了,真他媽是東邊不亮西邊亮呀。
愛人嗔怪道,誰說你官運不濟了?他們現在是有眼不識泰山,你還沒有碰上伯樂,你早晚得當個大官,我早晚得跟著你享清福。
候好有些飄飄然了,捏著愛人的鼻子頭說,你們老娘們一見錢眼就開,都是財迷心竅。
愛人說,你別沒良心,我啥時候嫌棄過你?我可不是那種勢利眼的小女人,有錢咱過有錢的日子,沒錢咱過沒錢的生活,放寬心怎麽都是活。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可不會這山望著那山高,做那種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女人,我這人知足常樂。
候好聽愛人這些話,盡管有點抒情味道,但他還是點點頭,表示基本認可。
愛人瞅著候好問,這事,沒外人知道吧候好?
候好道,絕對機密。
愛人說,嗯,跟閨女也不要提這事,走露風聲不好。
候好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愛人退下撿來的那枚鑽戒,問他打在金子上的那四個字是什麽字?都怎麽念?是啥意思?候好說他也沒研究明白,可能是什麽咒語或是祈禱的意思吧。
候好說,現在的有錢人和當大官的都迷信。
愛人附和道,還真是這麽回事,前幾天我在網上看到一個帖子,說是哪個省的常務副省長,不信政策不信民意,偏偏迷信風水先生,更為過分的是,後來這個常務副省長,居然就把一個職業看風水的半仙,調進了省政府機關工作,引起嘩然。
候好道,這常務副省長腦子裏長蟲了。
愛人撒嬌道,啊,傻候好,這回我有能力把小笛笛換成大笛笛嘍!
愛人現在開的車是迷你小QQ,紅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