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嚴肅地說。孫藝芝立刻點點頭。“我們要去外地,需要四張機票錢,三四千塊。”韓飛說。“啊?!”孫藝芝倒抽一口涼氣,這麽多錢!“如果你沒有這麽多也沒關係,你有多少先借給我們多少!”
盧佳撇了撇嘴,嘟囔一句:“我就知道找她借錢是錯誤的。”
孫藝芝頓了頓,像下定決心一樣說:“我有!我媽把我每年的壓歲錢都存在一張銀行卡裏交給我自己保管,我可以取來給你們!”
“哇!”盧佳脫口而出,“你真有錢!”她笑了一下,覥著臉說,“要不你再多借點給我們,萬一我們還要坐飛機去別的地方呢?”
“盧佳!”韓飛厲聲地製止。盧佳縮了縮頸項:“我開玩笑的!”她走到孫藝芝的麵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想到你還這麽義氣,這件事是我欠你的!以後我一定會還你這個人情!”
孫藝芝想要脫口而出的一些話,被她生生地壓了下去。因為盧佳的話,孫藝芝偷偷地動用了她銀行卡裏的五千塊錢。她把那一遝錢交到盧佳手裏的時候,她簡直難以置信。父母從來不會這麽大方讓她自己管理這麽多錢,不過也是因為她從來沒有攢錢的概念,在羨慕孫藝芝之餘,她也暗暗決心以後要多攢錢了。
4
下飛機的時候,盧佳差點被風給掀翻了。他們那座海濱城市冬天從來不會下雪,沒想到一到這裏就是冰天雪地,冷得讓人直打哆嗦。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韓飛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她係上。
雖然是在陌生的城市,盧佳卻是一臉激動。就好像她到這裏來不是為了找桑離,而是會馬上就見到沈映年。不管怎樣,在她的心裏,是離沈映年越來越近了,他們已經足足有一年沒見麵了,他有沒有變?有時候她閉上眼,會突然想不起他的模樣來,這讓她有些
恐慌。盧佳在花壇邊抓了一把雪放在嘴裏舔了舔:“韓飛,好冷,我真的到這裏了!”
“傻瓜!”韓飛寵溺地揉揉她的發,看到她快樂的樣子,他的心情也愉悅了起來。兩個小時的飛行她一直趴在小窗那裏朝外麵望,她不是第一次坐飛機,隻是這一次她傻傻地想,指不定飛機飛過的地方就正好經過沈映年的城市,也許沈映年正抬頭望著呢!
他們打了出租車很順利地就找到了桑離的大學。這座大學比想象中更加氣派恢弘,他們站在門口的時候有種找不到方向的感覺。一連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桑離的學院,又再問幾個人找到桑離的教室,因為是周末的緣故桑離不在教室,不過別人告訴了他們桑離的宿舍。
盧佳興奮得臉都紅了,哇哇大叫:“太順利!韓飛!我真是蠢!我應該早點想到這個辦法的!”又對著天空舉起手來,大聲地喊,“沈映年,我來了!”
韓飛拍了拍她的頭,調侃地說:“你最好小聲點,這麽大聲小心又把沈映年嚇跑了!”
盧佳趕緊捂住嘴巴,睜大眼睛點點頭。他說得太對了,這樣大張旗鼓的,指不定沈映年又躲了起來,這個壞蛋!他有本事就一輩子避開她,一輩子都拒絕她!
他們找到桑離宿舍的時候,桑離卻不在,說是出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他們萬分失望,但一想既然都找到這裏來了那桑離還跑得掉?兩個人決定就在宿舍樓下等。天寒地凍的,他們也沒地方可去,眼巴巴地瞅著樓下盼著桑離能出現,好在宿舍樓下有個電話亭,他們鑽進去才算緩和了一些。
天漸漸地暗下來了,他們又冷又餓。韓飛說讓她去找個暖和的地方,但盧佳不同意,他都沒有見過桑離,一會兒桑離從他麵前經過他也不認識。韓飛隻得由著她,去旁邊的超市買了些熱飲和吃的,他們擠在小小的公話亭裏,蹲著站著,手腳都凍麻了。
“你摸摸我的耳朵!”盧佳哈著氣說,“看我耳朵還在不。”韓飛好笑地摸了摸:“好像是掉了一塊。”盧佳瞪他一眼:“真的!別人說零下幾十度的時候耳朵掉了都
不知道!我真是快被凍死了!”韓飛捧起她的手,使勁地搓揉,不斷地哈氣:“要不你去宿舍裏坐著等。我一個人在這裏。”
“不行!我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在這裏!”盧佳連聲反對。因為是女生宿舍,韓飛和盧佳剛才想要混進去,但剛到門口韓飛就被轟了出來。韓飛就讓盧佳一個人在裏麵待著,但她就是不願意,非要在外麵陪他一起凍著。
“你說桑離會不會出意外?”一直到天黑,桑離都還沒有回
來,盧佳開始浮想聯翩。“那你是希望她出意外還是不出?”韓飛反問她。盧佳想了一下:“還是別出吧!沈映年會傷心的!”“切!”韓飛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我看真的給你頒個全球最
癡情女獎!”
盧佳嘿嘿笑兩聲:“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喜歡沈映年!我自己都被自己嚇著了,我想我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像喜歡他那樣去喜歡別人了!”
韓飛的心裏一陣悲涼:“一輩子還長呢,別說得這樣早。”盧佳靠在韓飛的肩膀,兩個腦袋靠在一起:“可我覺得我這一
輩子是從遇到沈映年才開始的。”韓飛半晌都沒有說話,許久以後悶悶地吐出兩個字:“傻瓜!”
桑離出現的時候,盧佳一眼就認出了她。隻是她木木地傻在那裏,手放在公話亭的玻璃上,竟然忘記喊她了。
此刻的桑離穿著一件駝絨的大衣,顯得個子更加高挑修長,跟這冬天裏穿得臃腫的其他女生比就像鶴立雞群,她圍著一條白色的披肩,也許因為清冷的關係,襯得她一雙眼睛黑山白水更加分明。她是從一輛小轎車裏下來的,然後從車裏又下來一個男子,他們竟然就在宿舍的樓下那麽張揚地擁吻了起來。
盧佳直覺得血液全往頭頂上竄了,熱血方剛地打開電話亭的門就衝了出去。韓飛剛才也注意到那個女子了,但他壓根兒就沒有想到那就是桑離,她不是沈映年的女朋友嗎?怎麽會在這裏跟別人親吻。不過站在一個男性的角度來看,桑離確實是很美,大大的眼睛,小巧秀致的鼻翼,烏發紅唇,身材飽滿玲瓏,跟盧佳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看到盧佳衝出去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喊聲:“糟糕!”而此時的盧佳就像一頭狂怒的獅子,衝上去抓住桑離又打又抓,仿佛是要幹掉她一樣。旁邊的男人呆在那裏,竟然忘記了要去拉開兩人。
“還愣著幹嗎?!”韓飛衝他嚷,上前抱住盧佳努力拖開她來。而盧佳拳打腳踢,眼睛好像有兩簇火在燒,“你對得起沈映年嗎?!你怎麽可以這樣對他!他那樣喜歡你,你卻背叛了她!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罵著罵著,盧佳哭了起來,她真的好難過,比她被沈映年拒絕還難過。她那麽珍惜沈映年,而這個女人卻在傷害著他!她恨不能撕掉她的皮,挖出她的心來看
看,到底是黑的還是紅的?韓飛和那個男子好不容易才拖開盧佳,她淚流滿麵地指著桑離,泣不成聲:“沈映年,沈映年怎麽辦?”桑離也被這樣的一幕驚住了,盧佳就像是從天而降一樣,她和
以前一樣的彪悍,也和以前一樣充滿了攻擊性。“你沒事吧?”男子扶住桑離,關切地問。桑離看著盧佳,搖搖頭:“我今天不想回宿舍了,去你那裏
吧!”盧佳想要上前阻止,但男子一把攔住她。桑離坐到了車裏。“你不能走!”盧佳拚命地敲打著窗戶,“他是誰!說清楚他是
誰!沈映年要怎麽辦?!”男子遲疑地看了桑離一眼,她惱怒一聲:“開車!”男子啟動車子,而此時盧佳瘋了一樣衝到車前,攤開手一閉
眼。在韓飛的驚呼聲裏,車一個急刹貼著她的膝蓋停了下來。韓飛嚇得趕緊過去拉住盧佳,哆嗦地上下打量她:“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盧佳也被嚇住了,呆在那裏隻會搖頭。她剛才想也沒想地衝上前,現在也是一陣後怕。韓飛抬起手朝她打過去一拳,哽咽著說:“你瘋了嗎?小佳,你怎麽可以這樣不愛惜你自己?!”
“上車吧!”桑離打開車門,淡淡地對他們說。她知道她是躲不開盧佳了,既然她已經找到這裏,那她就一定不會放過她。周圍已經有看好戲的人,她也不想讓大家有所非議。
韓飛扶著盧佳,坐到車的後座上。男子從倒視鏡裏,看了盧佳一眼,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瘋狂的女孩,她囂張而霸道,就連美得不可方物的桑離在她的氣勢麵前,也會暗淡下來。他想,再過幾年,等這個女孩長大一些,一定會是比桑離更美的女人。
男子把車停在一家咖啡廳外,他妥帖地理了理桑離的披肩說:“你們在裏麵談吧,我在外麵抽支煙等你。”
桑離點點頭。
落桌後,盧佳一直死命地盯著桑離,仿佛這樣看著就有一雙火眼金睛讓她顯出原形。咖啡廳裏三三兩兩地坐著人,很足的暖氣裏飄著劉若英的歌:很愛很愛你所以願意/舍得讓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很愛很愛你隻有讓你/擁有愛情我才安心……
桑離的手裏緊緊地捧著一杯焦糖瑪奇朵,麵孔側向一邊:“你們來找我,就是為了看到這些?”
“外麵那個人是誰?”
桑離冷笑一笑:“如果我不告訴你,你也不會死心吧?”
“知道就好!”盧佳殺氣十足地說。
“他是我男朋友。”桑離坦白地回答,端起杯子輕抿一口,“不過沈映年還不知道,我正是不知道怎麽跟他開口,你去說吧。”“沈映年哪裏不好?”盧佳一拍桌子,厲聲問,引得周圍人側目。
桑離從最初的慌亂裏,現在倒也平靜下來,索性豁出去:“我跟沈映年一年隻能見一次!他在部隊紀律嚴明,我想去看他,他總是有任務在身。我生病的時候他缺席,我需要人幫我搬宿舍的時候他缺席,我的生日一幫人幫我慶祝的時候他還是缺席,所有的節日假期通通都在缺席。別人的男友在身邊噓寒問暖,而我呢,隻能全靠著自己!”
“不要為你自己找借口,你就耐不住寂寞!”盧佳怒目相向,“所有軍人的家屬都是這樣,你為什麽就不能做到?沈映年對你一
心一意,你怎麽可以這樣對他!”
“盧佳!”桑離打斷她,“你知道什麽?你以為你是誰?道德審判的法官?!你父母都是官,你一出生就不知道煩惱是什麽!所以你可以隨意地指責別人,但我不同!我家境不好,我沒有爸爸,我的媽媽即使在這麽冷的天也要在外麵擺攤!我馬上就要畢業了,別人有關係的早就進了好單位,而我呢?我拿著簡曆一家一家地去投,看別人挑三揀四,但薪水卻很低!盧佳,你知道生活嗎?你知道生存嗎?你和沈映年都是在溫室裏長大,他為了所謂的理想放棄大學,而你呢,就隻會一天到晚闖禍破壞別人的感情!”
“沈映年哪裏不好?他為自己的理想在努力!而你呢?難道就是想找一個有錢人而出賣自己?!”
“你懂什麽是出賣?”桑離譏誚地望著她,“沈映年幫不了我,我得靠我自己的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你呢,還是回家去玩你的洋娃娃吧,你沒有資格來指責我?!”
盧佳氣鼓鼓地看著她:“可是沈映年他喜歡你!”
“我對他的感情並不比他少,甚至更多更多!”桑離顫聲說道,“隻是盧佳,生活很現實,很殘忍……你去告訴沈映年吧,我跟他,分手。”
盧佳怔住。她沒有想到她這次來竟然真的摧毀了沈映年的戀情,以前她一直都在幻想著他們能夠分手,一直都想要破壞他們的感情。但這一刻終於來了,她卻沒有絲毫的愉悅和輕鬆。她的心裏隻在想,沈映年怎麽辦?他會傷心,會難過,會像她一樣心碎嗎?因為真真切切感受過那種疼,所以她才怕他會疼。
“真讓人意外!”桑離譏誚地冷笑,“這不就你想要看到的嗎?怎麽會這麽驚訝?!”
“沈映年,他會難過的。”盧佳喃喃地說。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他。”桑離從她的臉上掃過,有些難堪地別向一邊。她真的沒有過要和沈映年分開,即使時至今日她心裏唯一戀著的也隻沈映年。他們曾經那麽相戀,那麽要好。在父親離開的那些悲痛欲絕的日子裏,是他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出了陰霾。他是那麽溫柔,那麽體貼,他的自信真誠,他智慧克製,他滿足了她對感情的所有幻想。
整個高中她的英語成績都不好,一直到高三都沒有跟上,後來沈映年每天都給她講題補習,整理簡單明了的筆記讓她豁然開朗。後來,他帶她回家,他並不是那種輕易許下承諾的人,但他卻用這樣的方式給了她承諾,她沒有想到她和他的家人相處得很好,小漁常常抱著她的手臂喊嫂子嫂子,聽來的時候她的幸福感就像一池的水,滿滿當當。當沈映年拖著她的行李在宿舍裏替她整理時,她的室友們都或羨慕或忌妒,沈映年就是她的驕傲。大學的生活他們的感情更加深厚,他知道她喜歡旅行,總是帶著她四處行走,甚至是出國,這對於一個出生在平凡家庭的女孩來說想都不敢想。隻要在一起的時候,她就要牽著他的手,她那麽害怕這一切都隻是一個美麗的夢,會隨時醒來。母親對沈映年也是讚賞的,家境優越的他即使在她們那個逼仄的家裏,也從容地幫著母親和她做家務,甚至下廚做一餐飯菜給她們。他跟她陪著母親去擺攤,他把襯衣挽起來幫買家挑水果過稱的時候,她覺得這一生都足了。
如果沈映年沒有選擇棄學從軍呢?她知道他喜歡軍事,喜歡軍艦,他的房間裏放了好些軍艦模型,都是他自己一塊一塊模板拚裝的,有時候一艘軍艦的模型要耗費幾個月的時間。她知道若不是因為沈崢嶸的要求他會在高考的時候就選擇軍校的,他也跟沈崢嶸談
過,隻是沈崢嶸說服了他。他把自己的理想和夢想擱置到了一邊,她的心裏也是願意他在畢業後順當地接手沈家的事業。隻是沈映年突然決定退學。她以為她可以支持他的,但她的心裏卻充滿了失望。他太遠了,他們的人生觀、價值觀都差得太遠了,他們之間的那道裂痕其實早已經存在。她都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起她不再給沈映年打電話和寫信了,她需要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在身邊照顧她,需要一個在生活上和事業上給予她幫助的人,而這個人出現了。她有過矛盾,有過糾結,她也堅持過自己,但她還是沒有做到。她辜負了沈映年,也辜負了他們的感情。
她有想過跟沈映年坦白,但那些話在心裏碾轉卻說不出來,他依然溫柔體貼,甚至為她的冷落疏遠找著借口,他自動忽略了籠罩在他們之間的低氣壓,他以為她隻是因為畢業實習找工作的事而煩惱。他對她說,等到軍校畢業,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他還說會接她的母親同住,好好兒地照顧她們。她知道沈映年做得到,但她要的不僅僅是這些。
桑離離開的時候,盧佳麵朝著落地玻璃窗胡亂地畫著,她心煩意亂。她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狀況,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沈映年。
許久以後,韓飛默默地問她:“要去找他嗎?”
盧佳怔了一下,這才看清楚,她在玻璃上畫著的,全是沈映年的地址。這一年的時間裏,她一直在尋找著沈映年,現在她終於從桑離那裏知道了,而沈映年竟然就在離她隻有兩百公裏的另一座城市,他離她真的很近,而她卻遍尋不得。
“我想晚兩天回去。”盧佳沒有轉身地說。
“小佳!”韓飛扳過她來麵對自己,“你想留在這裏做什麽?晚一天回去大人們就會知道,他們會急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