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十六章 離開又回來

  洛水回臨安了。當她從臨安東站下來的時候,江雲仍舊在出口等著她,一年的時光過去了,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她看著江雲微笑著向她走過來,整個人恍恍惚惚地,她甚至懷疑自己隻不過是做了一場夢,事實上,她和富二代薑季澤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就像去年的冬天,她從杭州回來,她在臨安東站和江雲見到的樣子。

  但是,江雲模樣的改變讓她很快清醒過來。她將近有一年的時間沒有看到他,站在她麵前的江雲,變得比從前瘦多了,因為瘦就顯得更高,他留起了小胡子,胡須讓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一年前的江雲是一個剛出大學校門的陽光大男孩,一年後的江雲是一個被社會打磨變得隱忍的男人。

  “綠鬢朱顏,重見兩衰翁”洛水看著江雲就莫名地想起這句古代說的話,愧疚感像把刀在絞著她的心,她想說對不起,但是這話卻說不出口,因為隻覺得自己不配。

  幸好,江雲的眼裏有溫暖的笑意,好像他們之間的離合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他從洛水手中提過行李,對她說道:“我現在一人一間房了,不用再像以前去睡辦公室了。”

  “那真是太好了。”洛水鬆了一口氣,江雲笑了起來,把她攏在肩膀下麵。在那一瞬間,洛水突然極想哭,她討厭這一年的自己,此時此刻,就算江雲不介意她這一年的出逃,她自己不介意嗎?伴在江雲身邊,她的一顆心時刻像烈火灼燒。

  洛水回到了江雲身邊,季澤並不知情,當洛水回到江雲宿舍,兩個人在那裏準備晚飯的時候,她的電話響了起來,洛水便知道是季澤打過來的,心慌慌地站了起來,電話沒有接,隻是很快地發了一條短信過去:“我回到我男友身邊了,我不愛你,我隻愛他。”

  她不想再看到他,一分鍾也不想看到,所以要斬草除根,而不是藕斷絲連。

  短信發過去有如泥牛入海,沒有了消息。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那邊仍然沒有任何消息,洛水一顆提著的心慢慢就放回了原地,她想著薑季澤明白過來,自然就放棄了,那種冷血的人,沒有感情,自然不會長久。

  江雲也一直沒有問什麽,他對她一如從前,唯一的區別就是晚上兩個人睡在床上,中間隔著空空的一段距離。他們教師宿舍隻是一米多寬的單人床,房像賓館的標準間,兩張單人床,一張床空著,一張床他們睡。可是此時此刻,那床大得簡直像兩米多寬的,海一樣的沒有邊際,半夜醒來,總以為是一個人睡在床上。

  洛水不好意思和江雲親熱,她也不想主動,江雲也不主動,至於江雲為什麽會這樣,她不知道理由,但是她很慶幸。慶幸之餘,又會不無擔心地想,他說對她的感情一直沒有變,不介意,其實他也還是介意的。

  第二天,江雲就去做家教了,洛水一個人在他學校的內外逛著。

  因為江雲在外麵工作的緣故,上午她出去買菜做飯。學校附近有超市菜市場,這一年的時間,她走在外麵的時候,才發現臨安這個小地方也發生了很多變化,學校外麵原本是田地,如今全部變成了樓盤,很多樓盤已經建好了,也有很多在建設中,而且大部分都是高樓大廈,它們聳入雲霄,就像一枚枚鋼針,一把把錐子,狠狠地刺入天空,洛水看得眩暈,想著臨安這個小城,用得著這麽多高樓嗎?

  流水不腐,這世上什麽事都變了,環境在變,人也在變。她想著一切回到從前,就像這房價一樣,可能也太不現實了。

  陡然間,洛水對於她和江雲複合的感情沒什麽信心了。拎著菜籃子,低著頭心事重重地走到校園門口時,一輛車卻喝醉酒似的徑直衝她麵前停下了,薑季澤大步向她走過來,洛水征了征,沒有想到他會跑到臨安來。

  但是這一次,比如之前,他為了追她在臨安等一晚上,她沒了感動,隻有畏懼,被一個優秀的人愛上是一回事,被一個壞人愛上,就隻有恐懼了。

  季澤向她走過來,每一步都走得沉重無比,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裏在滴血,因為心已經死了。

  昨天她短信告訴他的事情,他選擇不相信。今天親眼所到,原有的希望也就化成灰了,可是仍舊不相信似的,不相信隔著較遠的距離看到的她就是他喜歡的洛水,所以要下車來,要走到她麵前,睜大眼睛看清楚。

  她前男友工作的地方曆曆在目,這個學校成了眼中釘,心中刺,看著四周的景物,他隻覺得眼睛有如鐵水澆鑄般的疼痛。

  走到她麵前時,他仿佛走過了萬裏長征,可是整個人仍然顯得像沒事人似的,這麽些年,在外麵打拚,他很小就開始信奉“胸有激雷麵如平湖”,用中國古代的兵法思想來控製自己的情緒,他早就能做到麵不改色的應付一切了。

  麵前的她就是洛水,他不可能認錯,他看了看四周,克製著自己,對她輕聲緩語地說道:“洛水,我是為我姐好——”他終於開始解釋,他對她愛上他這個事實,因為她回到江雲身邊已經開始懷疑了。

  哪怕到了這個時刻,經曆了幾天幾夜,她已經住到前男友的住處了,他仍然抱著最後一線希望想解釋,他不希罕她的身體,他隻要她的一顆心,可是她卻是世上最吝嗇的人。

  “事情已經結束了。”洛水打斷他的話,也不看他,語氣冷得像冰,卻是故意地,因為自己受了傷害,所以想狠狠地報複過去,自己挨了刀,就想刺對方一劍,想讓他也知道痛苦的滋味,她針一樣的堅定,冷冷地說道:“你對你姐做的事,不是我們分開的原因,我們在一起不合適,我對你一開始就沒感情,你對你姐所做的事,隻是讓我認清了你,更加沒有安全感罷了,所以你不用解釋了。”

  “那你為什麽後來好像變了,變得對我好,知道體貼我心疼我?”

  “我當時是想,想成功讓你娶我,總要付出點什麽,我完全不討好相信你也不會答應和我結婚。”

  說過這些,她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他,季澤一直在靜靜地看著他,憤怒就像風暴一般升起,他突然就扯過她的手,拖著她的身子直接往車裏麵走,洛水的菜籃子掉在地上,鮮紅的西紅柿滾了一地。

  季澤變得像一個瘋子,把洛水塞進車裏,開始撕扯她的衣服,陽光透過車玻璃窗落進來,刀劍相擊一樣,充滿廝殺的味道。季澤的嗓子裏像滲著血,一邊撕她的衣服一邊用一種冷嘲的聲音說道:“你以為我在乎你和別的男人同居了幾年的身體嗎,我要的是你的心,為什麽你總是捂不暖,你的心是冰做的,鐵做的嗎?我朋友都說這年頭成人世界動什麽都不要動感情,動感情就會受傷,可我總想著你不一樣,我們會不一樣,可是你——”

  洛水到最後也就不反抗了,流著眼淚任他動作,閉著眼睛對他道:“我不愛你我有什麽辦法?”季澤就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沉靜了好半天,洛水聽到他蒼老的聲音:“你下車吧。”

  他好像一瞬間老了幾十年似的。

  洛水快速地整好衣服,下車前看了季澤一眼,他的眼裏一片死灰,嘴角有一絲笑,卻像陰影一般,籠罩住他的臉龐,他整個人,仿佛墜毀在黑暗的深淵。

  洛水第一次感覺到他的受傷,而且傷得很嚴重,她能感覺到。

  季澤道:“一開始我知道的,可是到了後來,你到機場來接我,我以為你——”他說不出口,生怕最珍貴的記憶也像汽球一樣被她尖利的嘴刺破了。

  洛水看著他,腦海中電光石火的浮現出杭州蕭山機場的那個雪夜,它就像小時候音樂卡片一樣,美麗珍貴卻變得極其遙遠。一陣刺痛進入她心中,她低下頭,對他道:“我要回去了,你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吧。”

  也不等他說話,就匆匆轉了身下車,然後飛一樣地跑進了學校的校門,季澤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整個人好像在車上生了根,許久也不知道動。

  洛水回到住的地方,還在提心吊膽,但是季澤沒有再騷擾她。他就像一個沉入洞穴中的人,什麽時候能爬出來,他不知道。

  然而,整整一天餘下的時光,洛水卻像失了魂。江雲中午趕回來吃午飯,用筷子夾著菜對她笑道:“洛水,黃瓜炒西紅柿,有這樣的炒法嗎?”洛水才回過神來,掩飾性地囁嚅說道:“我剛學著做菜。”

  其實她是打算做拍黃瓜和西紅柿蛋湯的,不知怎麽的,配菜都沒心情。洛水也知道江雲中午是專程回來吃她做的飯,而且似乎是比起從前,對她有更加的不舍和不放心。那種感覺,江雲沒有說過,她感覺得到,就是他好像擔心他一天看不到她,她就會消失似的。可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緣故。

  總之兩個人現在的關係,就像春天的薄冰似的,脆弱得不堪輕輕一擊。

  她自然不會說起薑季澤今天來找她的事情了,雖然現在的情形是一切都沒有過去,可是她卻希望一切真的過去了,所以微笑著看了一眼江雲,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努力沒事人似的笑道:“我會努力變成優秀大廚的。”江雲笑笑,也沒有再說什麽,吃完午飯,他便繼續做家教去了。

  下午,洛水又木偶人似的坐在房間發呆,直到天色發黑,江雲從外麵回來。兩人默默地吃飯洗澡。江雲從衛生間洗了澡出來,看到洛水仍然坐在那裏,直覺得她十分古怪,叫了她幾聲,洛水才應了一聲,慌裏慌張地站起來,卻又因為魂遊天外,隻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江雲靜靜地看了一會她,隻得說道:“你去洗澡吧,天晚了。”

  因為心思恍惚的緣故,洛水洗澡時衛生間的門都忘了關嚴實,留著一條一指寬的縫隙,房間裏有月色般的燈光,等她發現時,江雲已經站在外麵定定地看了她很久,他的眼神死死的,欲望火一樣的燃燒著。她洗了頭洗了澡,頭發烏黑如墨粘在如玉般的身子上,充滿了不經意的美麗和誘惑。

  洛水不是故意的,可是這件事好像成了兩個人重歸於好的一個契機。她看到江雲注視著她的眼神熱熱的,下麵也是硬硬地鼓起了大包,她想著也許今天晚上兩個人會發生點什麽。雖然她不願意,可是一直這樣下去,一切可能隻會往崩塌裏走去。

  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她搭訕著從浴室裏出來,腳步停在江雲麵前,如果他能伸手抱她,也許一切都回到從前了,可是江雲卻隻是停滯了許久,突然急快地一個側身,匆匆進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很快就在她身邊睡了,身上的熱度冷卻下來,那種渴望和欲望奇跡般的消失了。

  夜色像沉重的黑色巨石,沒有任何光亮的縫隙,壓得兩個人透不過氣來。江雲好像對她有愧疚,他知道她沒睡,一直躺在他背後睜著眼睛,他在黑暗中臉朝著外對她沙聲說道:“洛水,你給我時間,我心裏那道坎一直過不去。”

  這是回來這些天來,他第一次對她解釋,他繼續說:“你相信我,我不會食言,我真的可以做到不介意,但是我需要時間。”

  洛水便明白過來,江雲之所以一直不碰她,是因為心裏有疙瘩,他以為她和薑季澤肯定有過性關係,她在黑暗中坐了起來,急著解釋道;“江雲,我和他真的沒發生什麽。”可是這種活,隻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男女關係如何純潔得起來。

  分手的戀人,就像掉進了染缸的白練,跳進了時光和世俗的黃河,有點怎麽也洗不幹淨的感覺。盡管事實上,她和薑季澤的確到最後也沒有真刀實槍的親熱過,雖然有幾次很有可能要發生。

  江雲沒有作聲,隻是在黑暗中溫和地對她道:“睡吧,一切都過去了。”

  洛水便不知道說什麽了。

  第二天,洛水一個人在家時,又心事重重地過了一天。她總覺得在臨安呆下去,薑季澤可能又會在她身邊出現,她和江雲現在的關係已經危機重重了,實在是經受不起任何外來的刺激。

  洛水便自然而然地有了逃離臨安的想法,但是江雲不願意,因為他熱愛他現在這份工作。

  洛水和江雲在臨安過年。大年初一的時候,她一個人偷偷給她母親打電話,她母親問起她和那個富二代怎麽樣了,洛水淡漠地說分手了,又說她現在和江雲重歸於好了,她母親立馬罵她不爭氣:“你傻是吧,你以為回到江雲身邊你們能回到從前,你以為你這一年,世界就大變樣是嗎,你以為你隔了一年回來,你和江雲存在的問題就自動消失了嗎?那個有錢人對他姐那樣的安排怎麽錯了,我要是他,我也會這樣安排他姐的婚事,他這樣安排說明他聰明成熟,這麽好的男人不要!有病是不是?”

  她母親罵罵咧咧,很生氣的樣子,洛水就惱了,大聲道:“媽,你怎麽不明白,他那樣一個人,對他姐都下得了手,他會對我真心嗎?他是拿他姐的幸福去換他商場上的機會,你不懂嗎?”

  她母親接嘴道:“我沒覺得這不好,他姐幸福了,他又爭得了商場上的機會,在中國,做生意的當然要千方百計和當官的搞好關係——”

  洛水把電話掐了。

  到了大年初七,季澤一直沒有聯係過她,但是來了另一個人,薑季琳。

  季琳是來給洛水送喜帖的,初八她和金凱瑞的婚事如期舉行,兩個人坐在臨安的一個小茶樓裏,麵對麵坐著。

  房間很大,空調沒有開,大冬天的,洛水看著微笑著的季琳,仿佛隔世,她隻覺得自己好冷,她兩隻手捧著一隻熱水茶杯,可是整個人仍然止不住發抖。她看著對麵的季琳,還有放在玻璃桌上紅色燙金的結婚請帖,她隻覺得那紅色就像火焰,在燙著她的眼睛,燙著她的心。

  很明顯地,薑季澤,薑家老人,都沒有把徐靖消失的真實原因告訴季琳,季琳還蒙在鼓裏,如果她知道真相,和金凱瑞的婚事不會如期舉行。

  季琳的臉上甚至有了一些新娘子的欣喜和激動,她說道:“洛水,我們是好朋友,明天我結婚你一定要來啊。”

  她把那張喜帖送到洛水的手裏,洛水努力笑笑,喉嚨裏似含著炭,燒灼得厲害。她吐字艱難,不知說什麽,因為她不想去,也不能去。不想去的原因是不想再看到薑季澤,不能去的原因是她沒有送禮的錢,季琳總說她們是朋友,這樣環境懸殊,沒有薑季澤在她們中間做橋梁,她們不可能成為朋友的。

  她仍舊是窮二代,小麻雀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生活的現實告訴她這隻是海市蜃樓的空想。

  她隻是望著季琳努力地微笑著,季琳以為洛水的微笑就是答應,所以也就鬆口氣,自己的事解決掉了,就開始關心季澤和洛水的事情了,她看了一眼洛水,對她道:“你和我弟到底怎麽了?我一直想來找你的,季澤不讓,再加上忙著結婚的事,又過年的,直到今天,我說今天一定要來見見你。”

  洛水仍舊不吭聲,隻是拚命想自己臉上帶上笑。

  季琳說道:“洛水,聽季琳姐一句話,人一輩子碰到自己愛的人不容易,和自己愛的人結婚成家就更是難上加難,季澤很愛你,最近他像變了一個人,一天到晚和家裏人說不上一句話,瘦得皮包骨,感覺像生了一場大病,我很擔心他。我也知道你一開始可能對他沒什麽感情,但是後麵,看到你們相處的細節,我想你對我弟也有了感情,你們在一起會幸福的——”她話峰一轉,苦澀地笑了一下,對她道:“你看看我,徐靖突然消失,我還不是一樣要結婚嫁人,甚至還想著隻要用心去經營也能獲得幸福嗎?”

  洛水一邊聽著季琳的話一邊想,假如季琳知道是季澤讓徐靖消失的結果會怎麽樣,她好不容易從傷痛中恢複過來的一顆心會不會又變成碎片?不,她不能說出真相,很多人渾渾噩噩過了一輩子也幸福的,人太清醒,基本上也與幸福無緣了。

  “洛水,聽我的話,和季澤和好吧,好不好?”季琳溫柔地請求。

  洛水搖頭,又很努力地對季琳笑了笑,違心地說道:“季琳姐,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可我很壞,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好——”也不知怎麽的,她說著說著眼淚掉了下來,“我和季澤不合適,我,我不愛他。”說出來,隻覺得聲音空洞得有如廢墟,根本不像是自己的。

  季琳看著她,對她認真道:“傻,你不愛他,你掉什麽眼淚,你肯定愛上他了,可能你不知道。”

  洛水不想再和季琳相處下去,一顆心針紮一般,太痛苦了,在季澤麵前,她還可以戴上麵具強裝堅強,可是在季琳麵前,她隻覺得一分一秒都堅持不下去了。她故意看了看時間,抹幹了眼淚說道:“季琳姐,我要走了,祝你新婚幸福。”

  季琳也知道自己勸不動她,隻得作罷。

  第二天,季琳大婚,洛水沒有參加。她想她和薑家最後一絲聯係也徹底斷了。

  季琳結婚,薑廣龍給她在杭州買地建了房子,樓上樓下品字式的三間房,豪華裝修,季琳很想搬過去過二人世界,但是愛子心切的婆婆不同意,她無數次表示他們婚後想和兒子住一起,季琳想了想,婆婆在婚前好像對她就不滿意,為了使婆媳關係融洽,也就同意了。

  結婚的時候,他們薑家陪送給金凱瑞的車是藍博基尼,金家作為答禮,買了一輛奧迪TT給季琳,季琳以前開保時捷卡宴的,現在要開奧迪TT,就好比一個人開慣了小車,如今要她天天騎電動車,那種感覺自然不一樣,但是金家在錢財上和薑家不能比,季琳為了給婆家麵子,表示自己對他們的尊重,也隻好把保時捷卡宴放在車庫裏不開,天天開著奧迪TT去上班。

  薑家是豪家,可是季琳的性格太好了,她一如所有小門小戶的女孩子,始踏入婆家時戰戰兢兢,一心一意地討好公婆。

  關於她和金凱瑞的感情,怎麽說呢,季琳是抱著一種把日子過好的心態走進婚姻的,她試圖把她和徐靖的一切忘掉,歲月如波,往事如夢,一切就像夢醒,所以金凱瑞隻要對她一點好,她都給予肯定。

  因為這樣的心態,小兩口在婚後有一陣子,過得不錯,季琳仿佛看到了幸福的影子。因為金凱瑞是喜歡季琳的。

  至於洛水這邊呢,時間過去了半年。又是一年的夏天,有一天江雲在用電腦放流行金曲,筷子兄弟的《老男孩》“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著的人啊/到底我該如何表達/她會接受我嗎?”洛水出神了好一會,腦海中都是季澤當時在車上輕輕哼唱的樣子,對他的思念有如濃濃的霧靄,四麵八方地包圍著她,讓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直到江雲叫她的名字,她才清醒過來。

  江雲也沉默著看了她很久,他的神情就像大型貨車翻車時沉悶的回響,讓洛水心驚肉跳。兩個人很難堪,洛水想著,也許他們想的是同一件事,可是但願不是同一件事吧。

  這半年,季澤沒有主動聯係過她,電話沒有,短信也無,季琳的婚禮她沒有參加過,剛開始季琳給她打過電話發過短信,不過可能後來季琳也意識到什麽,覺得自己的每次電話,對於洛水來說,都會讓她想到季澤,也許是如刀一般的傷害,所以後來,她也識趣沒打電話過來了。

  這樣洛水就徹底和薑家沒有任何聯係了,薑家的一切,就像灰土,吹散在空氣中了,往事如夢,風一吹就散了。

  可是對薑季澤的思念卻如影隨形,她無法理解為什麽自己會去想念他,可是事實上就是如此,總是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他的樣子就會浮現在她的腦海,揮之不去。

  她原以為薑季澤會像空氣一樣在她的生活中變得透明不存在,然後了不相關,但是她現在也明白了,季澤的一切的確是空氣,但是空氣是每個人生活的必不可少的存在,一呼一吸都離不開它。

  從前,剛和江雲重歸於好的時候,她感動於江雲一直沒變的感情,回到他身邊來,想著兩個人一定能回到從前,但是她錯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既使江雲能過往不綹,她也做不到了。兩個人現在的生活就像兩頭燃燒的蠟燭,過去的不堪在煎熬著,未來的焦慮亦在焚燒著。

  她老家房子的事成了最後一根稻草。

  她繼父在七月份的時候給她打來了電話,結巴地告訴她要她馬上回去,因為她母親燒傷了!現在在醫院,生命危在旦夕。

  洛水大著嗓子問原因,老人才告訴她,她老家的房子拆遷,他們想在樓上加蓋兩層,當地政府不同意,和遷拆隊的鬧起來了,她母親為了抵抗強拆,自己放火燒自己。

  她老家的房子在市區,她家是城市貧民,她繼父的房子不足二十平米,她十六歲後,很怕住在那裏,一個原因是房子太簡陋,住得不舒服,一個原因是房子太小,她沒有自己的空間,時時要防著繼父。

  如今那房子要拆了,那麽小的房子,用她繼父的話說,他們想加蓋也是沒辦法,因為如果不加蓋,那麽小的房子,政府賠的錢肯定買不上新的大房子,她母親為了讓自己有個住的地方,一向膽小如鼠的她拿命拚上了,一如中國最近幾年到處在演的強拆大劇。

  這事情隻是開了一個頭,她母親的醫藥費——就算她母親治好了,還有房子的事等著解決,個人怎麽能跟政府對抗,無疑是以卵擊石,到最後,還是要讓步的。洛水雖然年紀小,這個道理她懂,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賺錢去買房,買了房,老人以後的養老問題接踵而來。

  這是江雲無法承擔的,就算他願意承擔,她也不想把他拉下水,因為他現在負擔不起,HOLD不住,他以後也會負擔不起,這是必然的事情,就像白天過後肯定就是黑夜。

  洛水收拾行李的時候,江雲問她老家怎麽了,洛水隻說她母親住院了,沒說出全部實情,江雲問她:“你要我回去嗎?”洛水努力笑了笑,說道:“不用了,你在這好好上班吧,我一個人就能解決。”

  殘酷的生活把洛水再次推到了季澤麵前。

  愁苦就像屋簷融化的雪水,分成無數細流向下流淌。她知道回去一切隻會更“悲催”,傷了季澤的心,薑家老人又會怎麽看她?但是她沒有路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回去,至於願不願意幫她,這是薑季澤的選擇,她把這個難題推給他。

  洛水睜著大眼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給季澤打電話,說她老家出了大事,她想回一趟老家,薑季澤很快就答應了她,不到兩個小時,就告訴她,他的車子停在學校外麵。

  洛水收拾行李離開江雲的住處,江雲一直在看著她,臉色蒼白得像個幽靈。等到她出門的時候,他的眼睛在那一刻,原本還有一絲光亮的,等到洛水的背影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消失,那最後一絲光亮也熄滅了。

  季澤的賓利等在外麵,就像一年半以前的樣子,洛水沒有時間去想自己的事,她匆匆上了季澤的車子。

  這半年的時間在一瞬間又變得消失了,洛水隻覺得生活對於她來說,就像一個遊戲,時空仿佛是能隨時變形扭曲的。她再次回到薑季澤身邊很可笑,就像她再次回到江雲身邊那樣可笑一般。如今,她想把事情變簡單也簡單不起來了。

  接下來的路,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薑季澤對她還有愛嗎?

  隔了這麽久重逢,洛水看到季澤時猛然吃了一驚,他整個人瘦削憔悴,就像剛從黑暗洞穴爬出來的人,可是他的狀態卻是很好,對著洛水一臉的笑容,他仿佛失憶的人,忘記了洛水對他的傷害,隻記得她的美好了。

  看到季澤這樣的模樣,洛水心中一慟,既而是自責。他對她半句責備也無,可是這半年他是怎麽過來的?

  洛水到家之前,她母親的燒傷已經好了一半,等到洛水到了醫院,她母親看到薑季澤以及停在醫院下麵的賓利,心情大暢的情況下,基本上就要鬧著出院了。

  老人關心房子,洛水沒有辦法,隻能跟著她媽以及她繼父去看房子。

  結果那房子在這幾天已經被人火速拆了,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斷壁頹垣,一片廢墟。兩個老人在磚瓦堆裏放聲大哭,洛水扶著她母親,看著她住了幾年的房子,在記憶中,那是一隻破舊的火柴盒,如今卻變成了被人踩扁的火柴盒了,她的老家沒了,她母親和繼父也沒有家了。

  在這個時候,洛水特別理解她母親,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不會放火自焚,吃穿住用行,老百姓的生活五大件,一個人活著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還不如死人,死人至少還有個墓穴。

  洛水心事沉重。

  這就是窮人的生活,就好像她繼父,一輩子含辛茹苦,給人修鞋子,結果一輩子清貧苦難,最後連老一輩建起的房子也被拆了。

  窮人永遠在爛泥塘裏轉圈,沒有貴人相助,可憐的不隻是自己這一代,還有孩子,孫子,貧窮會世襲,寒門難再出貴子,會出現窮二代,窮三代,而且中國的體製再也不是幾年前,勤勞致富已經變成一個夢想了。

  窮人想翻身,其困難程度如同鯰魚上竹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是第二天,事情卻有了轉機。

  薑季澤全款給她父母在本地買了一棟一百多平方的商品房,他們又有了家,而且這個新家比從前的要大多了。

  原本亂如麻繩的一係列問題在購買了新房後迎刃而解,有了新家,政府把老房子拆了就拆了吧,政府的賠償款還能拿來養老。

  洛水媽媽眉花眼笑,趁著季澤和她繼父聊天的時間,拉過洛水,走到一邊對她道:“洛水,媽活了一輩子,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要多,這男人對你是真心的,你不要再胡鬧了,好好和他在一起!”

  洛水仍舊處在季澤給她媽買房的震驚中,所以她母親的話也沒聽進去,等到她母親叮囑完畢,她很快地走到季澤旁邊,對他道:“我有話對你說。”

  兩個人站在醫院外麵,她母親仍住在醫院裏,晚上季澤住賓館,洛水在醫院陪母親,洛水對他道:“你給我爸媽買房,怎麽也不事先和我說一聲?”

  她無助地看向他,是的,潛意識裏,得知她母親住院後,她就開始一切都依靠他,但是心裏上的依靠是一回事,真的等到他替她解決了一切,她不得不想接下來的事情,他都給她爸媽買房了,她如何報答,除了以身相許——問題是,她以身相許他還要嗎?

  她兩次迫於生計到他的身邊,又有哪次是因為對他的感情的?

  將心比心,設身處地,他會接受這樣一個女人以身相許嗎?而且,洛水就算想報答季澤,也仍然是要婚姻作為承諾的,她不想當二奶。她母親這次出的事故,為了一間房就可以連命都不要,就像警鍾一樣在她耳邊長鳴,如果不能嫁給季澤,而是當二奶的話,比嫁給窮人的下場會更慘,因為二奶被拋棄後,能嫁的就更加寥寥可數了。

  七月的太陽已經很熱了,醫院的女貞開滿了花,小小的白花藏在綠葉間,好像繁星點點,可是洛水卻沒有心情觀看這美麗的情致,隻覺得人生變得一片迷茫,她變得無力應對了。

  季澤聽她說完,笑了笑,走到她麵前,也不說話,突然就拉起她的手,把一枚鑽戒套到了她的手指上,洛水好似晴天霹靂,木頭人似的站在那裏,一時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是真的。季澤看到她震驚的神情,對她道:“我再也不想你離開我了,我想上次你離開我,是因為你對我沒信心,我們結婚吧,這次不要再拖了,馬上就辦,回浙江我們就立馬結婚。”

  洛水仍然不吭聲,指間的那枚鑽戒好像不是套在她的手指上,而是像鐵環一樣套在她的心上,讓她透不過氣來。

  她抬眼望著他,季澤也在看著她,之前的半年,他原以為對她的感情已經是一潭死水,再也不會有任何漣漪,半年後重見,看到她塌陷著肩膀站在他麵前,仿佛無法承受生活的重擔,心裏對她湧起的是點點心疼,他才明白,對她的感情不是死水,而是一潭深水,深到可以把自己淹沒。

  季澤看到她仍然不吭聲,便笑道:“我們老家結婚時有個風俗,結婚當天新郎要給新娘子下跪穿鞋的,我提前下跪求婚吧。”他說著就要蹲身下去。

  洛水立馬扶住了她,眼裏已經有了淚花,她吸了吸鼻子,對他道:“快別,我受不起——”季澤才笑著作了罷。

  洛水道:“你怎麽能對我這麽好,我那麽壞。”

  往事一幕幕,潮水一般在她眼前重現。她是如何一次次傷他的心的,她把他的愛情碾碎在她生計的高跟下,而他,又是如何一次次不計較,為她做每一件事的。

  當日季琳的事,她並不是真的恨他拆散季琳和徐靖恩愛情侶,而是因為她發現,以他的性格,她無法相信他會真的娶她,也就是說她打著大義凜然為季琳抱不平的幌子和他提出分手,其實內心是自私地認定自己賭輸了,才這樣落水狗一樣倉皇逃離的。

  從一開始,她是自私地來到他身邊,最後也是因為自私地害怕傷害才離開他的。

  這半年來,她從來沒有考慮過當時離開他時他的內心感受,可是在家裏出了事,她需要他的時候,一個電話,他卻第一速度到身邊來了,高速路上接近二十個小時的長途奔襲,回到這邊,又給她母親付醫院費,全款買房。

  是,窮人拿命去抗爭的事,他隻要簽一個字就行了,但是一個人男人能不計前嫌,為她付出這麽多,還一心一意要娶她,就無法不讓她動容了。

  “季澤,對不起。”洛水覺得自己有必要承認錯誤,季澤笑了,把她攬在懷裏,對她道:“不要這麽說,你隻需告訴我,願不願嫁給我?”

  洛水低聲道:“我一直願意的。”呆了呆,又補充說道:“這世上哪個女人不願意嫁給你。”

  季澤就笑了,抬起她梨花帶雨的一張臉,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說道:“那就好了,一家人還客氣什麽,不要哭了,我給你爸媽買的房子有簡裝修,可以拎包入住的,你爸媽那邊沒事了,我們就回去吧,我告知一下我爸媽,我們馬上結婚。”

  洛水笑著點頭,兩個人手牽著手去找她的父母。

  此時此刻,七月的溫暖陽光洛水才感覺到了,那些如白雪般的的女貞花,花氣濃鬱,如山如海,讓她沉醉,就像一股清風,吹到他們身上來。

  洛水原本慌亂無助的一顆心也就安定下來,隻覺得季澤就像一座大山,有了他在身邊,她什麽都不用怕了。他對她的愛就像那太陽光,哪怕她閉上眼睛,他的溫暖光線也能直射到她心上去。

  兩個人往回走的時候,就看到洛水的繼父在季澤的車子旁邊忙活著。洛水一呆,急急走過去,才發現她繼父為了報恩在給季澤洗車。他先用掃帚把車身上的灰塵掃了一遍,然後用抹布帶水擦洗,洛水出社會幾年,對於洗車也還是了解的,很擔心地湊近一看,果然,車上已經有無數小劃痕了。

  洛水就急了,這不是普通的車,這是賓利!一道車身劃痕估計就要上千,她繼父真是無知無畏,一下子燒掉那麽多錢還在那裏很邀功地微笑著,洛水攔住她繼父繼續擦抹的動作,對他急道:“你知不知道,不能這樣洗車的,你這樣洗,車身上都不知道——”

  “洛水?”季澤卻上前叫住了她,示意她不要說下去,老人看到洛水欲言又止,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一般,訥訥道:“我看季澤的車髒了,想給他洗幹淨,我知道是好車,我女婿有錢——”後麵是碎碎念,臉上都是討好奉承的笑。洛水突然覺得她繼父也是可憐人,幾年前積壓在內心的不滿也就淡了許多,放緩了聲音說道:“這車要到專門的洗車店去洗的,不能這樣洗車。”

  季澤出聲道:“叔叔,你這樣洗幹淨後,我就不用洗了,幹淨很多了,隻是以後不能麻煩你老人家,我會自己去洗的,謝謝。”老人才放心地離開了。

  看到她繼父的背影消失在醫院走廊的拐角處,洛水才出聲道:“你怎麽不讓我說,他肯定不知道這一洗就洗掉了幾千塊!”季澤笑道:“算了,再好的車也就是個代步工具,他畢竟是你父親,那麽計較做什麽。”

  洛水就心裏一驚,她母親是二奶,她父親是繼父,這個事實她仍然沒有勇氣開口,季澤有一天知道真相,會怎麽樣?

  季澤卻拉著她的手搖了搖,笑道:“走吧,和你爸媽說一聲,我們回浙江吧,我現在恨不得馬上就和你結婚。”洛水才醒過來,不好意思地衝他笑笑,兩個人進了醫院。

  洛水母親自然高興地讓他們走了,所以第二天,兩個人就到了浙江。

  快到薑家門口時,洛水意識到季澤這次帶她回家,是要提結婚事的,不由非常緊張了。

  洛水進入薑家後,一直就很心慌,為了消除緊張,她隻好不停地看手上的鑽戒。這半年來,她沒有踏進薑家半步,薑家老人對於她的去而複返,不知作何感想。

  在路上,洛水甚至準備了很多解釋,回老家去了,公司派到外麵出差?她估摸著季澤沒有把他們曾經分手的事對老人說過,因為如果他說了,他不會向她求婚,也不知怎麽的,她就是認定這一點。

  但是見了薑家老人,她叫了叔叔阿姨,兩個老人也仍舊如半年前一樣微笑著對她點點頭,沒有問什麽,也沒有說什麽。

  季澤說話算話,吃飯的時候就提了出來。

  他的聲音很平靜,好像說的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爸,媽,我打算和洛水結婚。”洛水原本含在嘴裏的飯粒就變成砂子,一顆心跳到嗓子眼,又拚命地壓抑著,害怕心跳的聲音太大,被薑家老人聽見。

  有那麽一陣子很安靜,在這死一般的寂靜裏,洛水含著飯粒木頭一樣不動不動地坐在薑家餐桌的椅子上,她知道這種超於日常生活的平靜意味著什麽,腦子裏電光石火地想起了徐靖第一次登門的慢景。

  有錢人都是戴著麵具生活的,就算對麵前的人再不滿,他們也會因為涵養不會當麵說出來。竭斯底裏的都是窮人,富人解決問題的辦法太多了,所以他們都采取從容平靜的態度。她太了解他們了,因為她是局外人,站在附近旁觀,有時比他們自身更有著一種奇異的徹底了解。

  兩個老人沒有說話,洛水一直低著頭,感覺有一道視線移過來,落到了她的頭上,許久不曾離去,直到季澤把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空在那裏的一隻手,她一顆無比慌亂的心才好受了一點。

  也有勇氣抬頭了,才發現一直看著她的是季澤的嫂子豔群,她發現洛水在看她,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洛水卻心內感覺奇怪,為什麽她用那麽古怪的眼神看她,難道她能夠有資格嫁入薑家,她就不可以嗎?可是剛才她的眼神,很明顯,那不是忌妒阻止,而是一種歎息。

  洛水在心裏默默回想豔群的眼神,不由更加如墜雲霧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金紅英才打破岑寂,笑了笑,說道:“洛水是好姑娘,不過你姐剛結婚不久,男人事業為重,你現在結婚也太早了,我們先吃飯,結婚的事以後慢慢商量。”

  洛水原本懸著的一顆心直接墜到深穀去了,接下來的那一餐飯,吃得如同木屑。

  雖然早在一年多前,她就知道薑家老人不會同意她和季澤的婚事,可是如今親耳聽見,那種絕望和幻滅的感覺是無法形容的。堅持著在餐桌上吃完了飯,可以離開的時候,她以第一時間走出了薑家的大門,季澤也是擔心她心裏難過,陪在她的身邊。

  “洛水,你給我時間,我會說服我爸媽的。”是他的聲音,就在她的頭頂。

  洛水苦笑了一下,她再次想起了季琳和徐靖,她想著季澤為了門當戶對家族利益折散了他們,她和季澤的婚事,季澤因為愛自然不會引刀自殘,但是很有可能,這次出手的是他親愛的爹娘了,理由自然也會很冠冕堂皇,比如為了親愛的小兒子的幸福。

  如果季澤是真心想娶她的話,她和他最後勞燕分飛的結果算不算他拆散季琳和徐靖的報應呢?她因為貧困的生活,不再介意他對他親姐的冷血,願意嫁給他,可是事實呢?能成功嗎?

  看來她窮二代的婚姻茶幾上,擺滿的全是門當戶對給予的“杯具”。

  她沙聲說道:“你說服你爸媽?你們家是你說了算嗎?”

  季澤淡淡地笑了一下,一會才說道:“總之,你相信我就是,我爸媽他們會接受你的。”

  洛水站在那裏,迷惑地看向季澤,想他為什麽總那麽自信呢,這明明是荊棘從生的前路。季澤從容地握著她的手,洛水隻能移開視線,知道他不會多說,便在陽光下眯縫著眼看著遠方,她想著她的人生還有路嗎?且不提欠著季澤那麽大的恩情不說,她還有其它選擇嗎?人生隻有兩條路,第一條留在季澤身邊相信他,給他時間,最後也許能結婚,也許不能。第二條路,回到江雲身邊,餘生都帶著對季澤的愧疚和江雲生活著,兩個人沒了愛,時刻擔心吃不飽飯買不起房生不起孩子,不,回到江雲身邊,一切的苦難都是輪回。

  如果說,回到江雲身邊百分百是一條絕路的話,那麽留在季澤身邊,還有一半的希望是能夠嫁給他的,不如留在他身邊吧,相信他。洛水在一瞬間下了決心。

  這次老家房子被強拆的事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她完全成熟,變成了一個現實的女人。

  洛水看了一眼季澤,隻覺得這半年來,他好像生了一場大病,如今就像大病初愈,而她呢,雖然表麵上看不起沒變化,其實自己內心知道,在感情上,她至少老了十年,這短短半年的時間,她把所有清貧的苦難又輪回著經曆了一遍。心裏下了決定,便攏了攏頭發,對季澤笑了笑,說道:“我相信你。”

  季澤一直緊張地看著她,害怕她又像半年前那樣,憤怒地離他而去,如今聽她這麽說,總算放下心來,他笑了笑,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洛水在陽光下想了想,又抬起頭來,對季澤說道:“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一下,我想今天去趟臨安。”

  季澤眼裏的笑僵了僵,洛水知道他不高興了,慌忙解釋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之前做個了斷比較好。”季澤才幸福地笑了起來,她如此主動地要了結從前的感情,這自然是好事情,他點頭同意了。

  洛水想著上次回老家前,她提著行李匆匆離開江雲的員工宿舍,什麽都沒對他提起,幾天時間,再回到他身邊時,一切已經發生了變化,她無法相信,估計江雲也無法相信。

  不過她已經做出選擇了。

  窮人如果不掙紮是沒有活路的,她不是男人,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所以隻能通過“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條路賭一賭了。

  這一次,是洛水主動拋棄了江雲。接下來的時間裏,洛水在杭州重新租了房子找了工作,等待著季澤的承諾。

  而江雲呢,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他像得了絕症的人,一直在苟延殘喘的活著。

  等到他回複到正常的時候,他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因為洛水,他推翻了自己的前半生,感情歸於零了,他把他之前的人生也歸於零了,他要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有一次,他在辦公室用打印機打印臨安交警的公務員考試報名表,他的一個同事看到了,對他道:“江雲,怎麽,你也想考公務員了?”

  江雲苦笑:“這年頭,誰不想考公務員?”

  那個同事笑道:“你也想考公務員,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不是很喜歡教師這個工作嗎,我們都說外地老師哪怕都走光了,你也不會離開的,沒想到啊沒想到。”

  同事不停地唏噓感歎著,江雲沒有說什麽,隻是繼續打印著報名表。他們學校因為工資低,外麵商品房房價高,很多外地老師都迫於生計相繼離開了,基本上每年招多少外地老師進來,到了年頭年尾,就會走掉多少外地老師。

  所以江雲的同事才會有這樣的感歎。

  在此之前,江雲因為愛老師這個工作,所以想著沒錢就少花點吧,誰叫他喜歡教師這個工作呢,可是洛水第二次的主動離開,對他的傷害太大了。

  這幾年的生活告訴他一個事實,理想對於窮人來說,就是一個笑話,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它是虛的假的。窮二代堅持理想,唯一的結果就是被這個社會最後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一個人如果連吃飯穿衣這些基本問題都沒解決的話,談堅持理想就是幼稚,他快到三十歲了,如果再不自尋活路,離開這裏,他就會變成一個三十歲的光棍。

  想著他因為理想在異鄉堅守了三年,但是他得到了什麽,他什麽也沒得到,青春沒了,女友飛了,未來沒有希望,孤家寡人地苟活著,孤獨如影隨形,清貧形影相伴,工作看不到前途和希望,美好的人和事卻不斷的遠離。

  他們八零後這一代,到底是怎麽了?以前說男人三十而立,他馬上要快三十歲了,他立得起來嗎?

  他不但立不起來,簡直要躺下去了,不,是跪下去了,為七鬥米折腰,他也要成為公務員,進了那個“衙門”哪怕是天天端茶倒水,也能買房買車有老婆,而不是現在的三無人士。

  這就是江雲這一陣子的思考結果。

  他兩袖清風的一個大好青年,被如刀的現實逼得跪下去了。

  江雲拿著公務員報名表在發征,同事又湊過來看一眼,好心地提醒他道:“江雲,現在公務員不是那麽容易考的,人人都在擠獨木橋啊,你筆試考第一名,如果你沒錢沒關係也沒用,我們浙江的公務員就更難考了。”

  江雲隻是微微笑了笑,同事說的話自然不是假的,但是他也會去試一下,隻要去嚐試才會有新的希望。

  結果真如同事所說,他在浙江的公務員考試中碰了壁,又因為一心不能二用,教書工作受影響,他便索性辭了職,回呼和浩特考公務員去了。

  他大學有個叫劉靜雅的女生喜歡他,江雲起初不願意開始新的感情,但回到呼和浩特,他不找工作,一心考公務員,眼看生活不下去了,這時候靜雅出現在他身邊,兩個人便這樣開始同居生活。為了公務員,江雲都去借了20萬高利貸跑關係。

  有了錢,對於公務員考試江雲有了信心。他的一顆心活絡起來,灰暗已久的心開始有陽光照進來,他的臉上慢慢也有了笑容,對於靜雅的付出也仍舊不懂得感恩和回應,依舊一心一意要去考公務員,好在靜雅在愛情上不現實,工作上還是比較現實,知道江雲的堅持是對的,一直無怨無悔的支持他。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