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度消失

17．血咒

　　當蕭夢再次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沒睜開眼睛，卻依然感覺到眼皮之內有綠色的漩渦在不停地轉動著。

　　而記憶像潮水一樣也跟著蘇醒過來後，她情願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一場最可怕的噩夢，也總會有醒來的一天，沒有人會永遠活在夢裏。

　　但是，當她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呆在一個塗著紅漆，又掛著各種奇怪古怪的哥特畫的房間裏，她明白，噩夢遠遠沒有結束，或者她隻是從一個魔鬼的嘴巴邊，淪落到另一個怪獸的口中。

　　她大聲地喊著，“有人嗎？有人嗎？來救救我啊？”

　　叫了老半天，她終於聽到門口有點響動，當有人打開門的時候，她幾乎不能適應門口射進的光亮，但是，很快，門被關上，而房間的燈啪地一聲亮了。

　　她看到兩個女人與三隻貓，該死的貓，她在心裏詛咒著。

　　當她看清其中一個女人的時候，呆住了，“蘇小美？你是蘇小美嗎？”

　　隻見蘇小美穿著一件粉紅色的連衣裙子，站在另一個女人的旁邊，低著頭，目光顯得有點吊滯。

　　“蘇小美？你怎麽在這裏？我是你中學的同班同學蕭夢啊，這是怎麽回事，快幫我解開繩子，我要出去。”

　　隻見蘇小美木木地看著她，神情茫然，似乎並不明白她在講什麽。

　　這時她身邊的丹魅發話了，“你確實是她的中學同學蕭夢，但是她卻幾乎不是你的同學蘇小美了。”

　　“幾乎不是？什麽意思，蘇小美，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啊，我還是你的室友啊，上下鋪的室友啊，我們經常一起聊天，一起吃飯的啊。”

　　蘇小美看著她，卻依舊不言語，而丹魅淡淡地說，“很快，她也不再你的同學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又是誰？是不是你把我帶到這裏來的？”

　　“如果不是我帶你離開那個鬼地方，你能在半夜三更走出那片森林，能虎口脫險麽，能這麽毫分無傷地坐在這裏，呼吸著人世間的空氣麽，哈哈，恐怕早被那醜八怪當早點吃掉了。”

　　“那麽你就放了我吧，求求你了，我想回家，我的同伴們全被那怪人給殺害了。”蕭夢終於放聲哭了出來。

　　“我救出了你，你的命是屬於我的，所以，從現在起，你是我的人。”

　　“什麽意思？求求你，放我走吧——”

　　“你沒發現蘇小美跟以前有什麽不一樣嗎？雖然她還是蘇小美的肉身，但是——”

　　蕭夢打了個寒噤，停止了哭泣，“她難道不再是蘇小美？”

　　“是的，很快，她將完全不再是蘇小美了，而是作為另一個女人，也就是‘我’而存生。”

　　當她說那個“我”字時，咬字聽起來特別古怪，聽得蕭夢頭皮發緊。

　　接著，丹魅她繼續用古怪的聲調說話，“因為她被我下了血咒，所謂的血咒，是黑巫術中最高深的法術，起源於泰國，它可以將自己靈魂的一部分移植到另一個人的體內，然後再慢慢地侵入那個人的思想，直到完全占據了他的大腦，令他的身體為己用為止，而其原來的魂魄將被施咒者封印，並永遠消失。”

　　蕭夢看丹魅穿著一身暗紅的衣裳，烏黑的發際邊別著一朵紅豔的花，那張看上去很異域風情很美麗的臉，卻藏著一顆怎麽狠毒的心，“你真是個邪惡的壞女人。”

　　她搖了搖頭，“你這個小女孩，實在太不了解我了，我雖然邪，但並不惡哈哈，而且我也隻是小壞而已。”

　　這時，她的聲音突然壓低了，“現在，我也想占用你的軀體……”

　　剛說完，不知她的手裏何時已多了一把亮閃閃的匕首，她一邊對著蕭夢媚笑，一邊割開了自己右手的中指尖，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地往下墜落，而她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神情平靜，閉上了眼睛，嘴裏念著蕭夢根本聽不懂的語言。

　　蕭夢使勁掙紮著，想掙脫身上的繩子，但是，她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可怕力量把她捆得很緊，而這種力量越來越強大，緊得她快要透不過氣來，緊得讓她感覺自己的魂魄都要被擠了出來，而趁著這個空隙，她感覺到另一股陌生的魂魄正在鑽入她的大腦之內，它要占據自己的位置！

　　她使勁地掙紮著驅趕著，想趕走那個入侵者，但是，她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微弱，微弱得令她已經沒有抗拒的餘地。

　　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狠狠地咬向了自己的舌頭……

　　當她噴出滿口的血與半截舌頭，丹魅也呆住了，她已停止了入侵，因為，現在這樣，她就算成功了也無任何意義了，一個殘疾的，或要死的人，於她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她似乎很不解蕭夢為什麽要這樣做，喃喃地說，“怎麽會這樣……”

　　而此時一直呆滯地看著這一切的蘇小美，突然就哭了，丹魅回過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蘇小美用複雜而痛苦的目光看著蕭夢，她跪在了蕭夢的麵前，不停地抽泣著。

　　她知道自己雖然性格怪僻，很少跟同學成為朋友，也很少跟同學相處交往，但是，她覺得自己對不起蕭夢，畢竟她們曾經生活在同一個宿舍裏，而蕭夢對她還算好的，別人都覺得她是個怪人，但蕭夢雖然也不怎麽跟她說話，但她總是會不動聲色地站在她這一邊，為她說話。

　　她突然希望蕭夢死前能夠理解自己，能夠原諒自己，她握著蕭夢的手，“你知道嗎蕭夢，我的身體裏住著一隻野獸，它隨時都會躁動起來，躥出我的體內，吞噬我的靈魂，然後用它自己的思想帶著我的身體橫行霸道，為所欲為。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啊……我真的很沒用，在兩個靈魂衝撞的縫隙中苟延餘生，本來，我也想一死了之，但那天我見到喬磊後，我便有了活下去的勇氣了，我有這個勇氣，你怎麽會沒有呢，你太傻了，我知道，喬磊總有一天會來救我的，這一天，我也盼到了，但是，我的靈魂卻一點一滴地被另一個人所入侵與掌控著。甚至我看著它傷害了他的姐姐，我也沒有力氣跟它抗爭——我在等著，我相信他會來再次救我的——”

　　而蕭夢就那樣看著她，像是不相信她所說的話，或者，在死之前，她感覺到了某種更為可怕的東西，她嘴巴裏的血在一直淌著，源源不斷，從她的領口淌下來，浸濕了她的上衣，褲子。

　　蘇小美想繼續說著，她覺得心裏有很多的話要講，是她壓在心底心裏很久的話，這些話，從來就沒有人聽過，包括喬磊，或者，她覺得對一個臨死的人講出自己心底最想講的話，是最無顧忌的。

　　也或者，這隻是一種懺悔，一種期望能得到理解的懺悔，雖然，她自己聽起來也覺得是那麽虛偽而無力，但她是那麽需要傾述，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需要過。

　　但此時，蕭夢的目光已經完全呆滯，臉色白得像張紙，手指也涼了下來，血也不再淌了，因為已經流完了，她的身體內再也沒有多餘的血液了。

　　蘇小美呆呆地看著她，這個女孩的個性如此剛烈，寧可求死也不想喪失自己的靈魂，而自己呢？

　　蘇小美的心裏有著片刻的難過，其實她從來沒有這麽難受過，就算跟喬磊分開了，也沒有這麽難受，，至於原因，也隻有她自己清楚。

　　她把蕭夢身上的繩子解開了，並把她拖出了房間，往後院繼續拖，然後在一棵櫻花樹下挖了個坑，把她埋了下去。

　　埋好了後她呆呆看著那地下，然後切開了一小塊的樹皮，在上麵刻上了“蕭夢”兩字。做好了這一切之後，她看著那棵樹。

　　她想，明年的三四月，櫻花開得一定更加血紅豔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