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甘州·故事

第四節 賀錦攻占甘州城

　　明朝崇禎年間，今民樂縣民聯鄉太和村（原名四家）出了個遠近聞名的浪子，名曰“賀錦”。這家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三，別號“賀三拳”。從小父母嬌慣，不上學，愛玩耍，喜歡耍刀舞棒，跟上大人揮拳踢腳，學練武藝。長大後，身強力壯，體態魁梧，身高七尺。他性格倔強，為人耿直，愛打抱不平。

　　有一年秋天，村裏來了個老漢，領著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趕上毛驢馱著香瓜叫賣。這時村上一個惡霸的公子遊手好閑，一石子打破了丫頭的臉頰，老漢罵了一聲“你這個壞種！”這個混賬衝上前去把老漢的兩筐香瓜從驢背上掀翻，香瓜拋到地上亂滾。就這樣，他還不解恨，又上前亂踏亂踩，香汁四濺的香瓜成了一堆爛泥。這事恰讓過路的賀錦看見，他不由分說，上前一腳就把這個混賬踢倒在十丈以外，昏死過去。惡霸聞訊後，叫了七八個小夥子手持棍棒圍上來報複。賀錦三下五除二，把這夥惡徒一個個打倒躺在地上。事後，惡霸告到縣衙，賀錦吃了官司，蹲了一年多牢房。

　　賀錦在家好逸惡勞，嗜好賭錢，不幾年就把祖傳的家業踢踏得所剩無幾，有此引起家兄的憤慨，聯合家族把他趕出家門。他到處流浪，乞討度日，最後流落到甘州城裏。在偌大的州城，他舉目無親，走街串巷，沿門討要，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初次上門，有些人家還能施舍一碗半碟的殘羹剩飯，日子久了，家家戶戶都知道他年輕輕的好吃懶做，不願給他。閉門羹吃得多了，他臉上也沒了苦澀的笑容，開始蠻橫無理地硬拿強取，有時還動手打人。漸漸地，四鄰八舍都很討厭，大人小孩都見不得他。一聽他上門，紛紛關門閉戶，有的罵罵咧咧，有的還大呼：“滾開，身強力壯的，不幹活光吃閑飯，真不要臉！”有的甚至還把惡狗放出來咬他。不但要不上吃的，還常常受氣，使他萌生了一個念頭：“有朝一日我出人頭地時，要把甘州人斬盡殺絕！”

　　甘州城的萬家巷，在一處僻靜的旮旯，有個低矮的房子裏住著一位無兒無女、無依無靠的婆婆，姓萬，人稱“萬婆婆”。她雖然孤苦伶仃，但人緣很好。她心靈手巧，做得一手好針線活，附近人家都樂意請她繡個枕頭，剪個鞋樣，裁件衣服。所以大街小巷的人都喜歡她，不是張家送吃的，就是李家給穿的，生活倒也能過得去。有一天下午，她出門發現不遠處有個人躺在那裏，上前一看，是討飯的賀錦。她用手一摸，臉上發燒，趕忙叫醒扶進屋裏。萬婆婆問他：“你肚子餓嗎？”賀錦點頭說：“實在餓得受不住了，我又害的是傷寒病。”婆婆端出半砂鍋冷米湯要去爐子上熱，這時賀錦哪裏還能等得著熱燙，一把奪過來一口氣喝了個淨光，就呼呼地睡著了，好心的婆婆還把被子給他蓋在身上。第二天中午，賀錦醒了，感到渾身來勁，一骨碌從炕上坐起來高興地說：“萬媽媽，我的病好了！”過了不幾天，他執意要走，萬婆婆給備了些盤纏和吃喝，叮囑他：“娃子，甘州你是不好混下去了，男子漢學好，到外麵闖江湖去吧！”

　　賀錦離開甘州的這年，正值明朝末年，官府專製，民窮財盡，加之陝甘一帶連年災荒，百姓苦不堪言，官逼民反，釀成李自成、張獻忠為統帥的農民起義。賀錦受此影響，也策動一些患難弟兄共討強豪，殺富濟貧。隊伍很快發展到數千人，自立為營，號稱“左金王”，滎陽大會時，名列十三家之一，成為能征善戰的驍將。他率部馳騁中原，並聯賀一龍、馬守應轉戰鄂皖邊區；與劉希堯、藺養成共同建成“革左五營”。後與李自成聯合，在闖王部下任職將軍。明崇禎十四年（1641年），闖王大軍占領西安後，欲揮師北上攻占京都，推翻明王朝的統治，闖王為消除後患，解除後顧之憂，並為建立後方做準備，遂派賀錦率二十四萬大軍西征，奪取甘肅。闖王決策正遂賀意，領兵攻擊河西，不正圓了他到甘州複仇之夢嗎！因此內心暗暗高興。賀錦揮軍西進，奮勇善戰，所向披靡，沿途王朝駐軍懾於李闖王的聲威，望風歸降；老百姓在“盼闖王，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在感召下，紛起迎接。賀軍很快攻占了蘭州、莊浪（今永登）、涼州（今武威）、山丹等明軍重鎮，繼而進逼甘州城。

　　明代的甘州城，是王朝為了防禦遊牧部族的侵擾，在北邊東起鴨綠江，西迄嘉峪關，綿亙萬裏的防線上設置的九大重鎮之一。各鎮都派大將統兵，分地守禦。崇禎十六年的甘州守將是巡撫都禦史林日瑞、總兵官馬爌、副將郭天吉、撫標中軍哈維新、姚世儒等人，當他們獲悉賀錦率領二十多萬兵馬浩浩蕩蕩地向甘州開來，各個膽戰心驚，十分恐慌。他們急忙聯合西羌等少數民族共守城池，組織軍民挖深拓寬護城河，修築工事，加強防務，憑恃固城抵抗。賀軍兵臨城下，正值臘月，天寒地凍，賀錦令部戰敗外圍守將郭天吉後，及令乘勝迅速踏兵衝過護城河，直逼城下。林日瑞且戰且退，進城據守。當時，城上明軍嚴陣極力頑抗，城下賀軍攻城月餘不克。正在犯難之日，真是“天助我也”，北風呼嘯，大雪紛飛，連下幾日，地麵積雪深達近丈，實為罕見。守城明軍饑寒交迫，手足皸裂，怨氣填胸。時下軍中有個名叫崔玉的遊擊，看到大勢所趨，城陷可待，欲開城迎降，解救大家。在城內西南隅駐著一個韃靼營，有蒙古人數百。由於來時漢族官吏歧視他們，官兵之間存在矛盾。於是，崔玉一麵秘密聯絡他們為內應，一麵派人出城與賀錦取得聯係，約定屆時外登城牆、內開城門。賀錦獲其內援，如魚得水，如虎添翼，便令軍士“就地取材”，乘夜悄悄在韃靼營地段的外城下堆雪成坎，上坎登城。崇禎十六年農曆十二月二十五日，賀軍一舉攻占了甘州城。

　　李闖王為迅速瓦解明軍，向守城軍官頒布軍令：“守一日，殺十分之三；二日，殺十分之七；三日，屠之。”明軍聽到這一震撼山嶽的格殺令後，軍心動搖，士氣低落，意誌衰退。這個令也恰好迎合賀錦等待已久的複仇心願。他率部進城後，首道命令是：“長壽街的萬家巷不得妄殺，其他街道巷子一律格殺勿論！”二十多萬人馬占滿了甘州城的裏裏外外，守城明軍官兵逃的逃，殺的殺，全軍覆滅。城中百姓也橫遭厄運，據《甘州府誌》載：“殺居民四萬七千人”，血流成河，目不堪睹。民國張掖詩人袁輔臣對此詠歎：“天山雪厚寇爭先，四萬生靈盡化煙。何物阿婆偏有眼，一街幸賴一人全。”

　　崇禎十七年夏，賀錦奉闖王之令，率軍從甘州開拔，進扁都口越峨博嶺，路過大通殺死莊浪土司魯元昌；繼而攻占西寧城，西寧土司指揮使祁廷諫、祁興周父子戰敗，率潰軍退守南川。賀錦乘勝進擊，揮軍南下，攻打南川。在行軍途經伏羌堡時，不慎被祁氏敗軍預設的絆馬索與陷阱所害。在賀軍撤離甘州後，甘州複被明軍占領。幸存的萬家巷居民，對萬婆婆感恩不盡，眾籌錢物要為她修建牌坊。但縣令將萬婆婆以通“流賊”為罪名，抓取投進牢獄。年老體弱的萬嫗，哪能受得殘酷折磨，不久就在牢中離開了人間！

　　明末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起義，被朝廷誣為“叛賊”、“流寇”，賀錦當然也被稱為“流寇”，一時“名聲敗壞”，家鄉“賀”氏家族抬不起頭來，把“賀”改為“郝”，所以太和人至今以“郝”為姓。本村人自始對此事一直諱莫如深，對賀錦的裏居身世，迄今不傳，後輩鮮為人知。

　　（張誌純安培蘭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