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惟誠滿懷希望地等待著韓雪明年夏天再來,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和她的這次分別竟然成了訣別。
第二年春天,他接到她的電話,得到了她患血液病的不幸消息。他接受了她的囑托,立即動筆,寫他們在師大就讀的四年中那些令人難以忘懷的片段,不管是幸福的還是苦澀的。他邊寫邊給她傳了過去。開始,她能自己看。到後來,她已經不能自己閱讀了,讓老伴或是孩子們讀給她聽。
待全部看完或聽完之後,她讓女兒撥通了姚惟誠的電話,用虛弱的聲音告訴他:“你寫出了比愛情更純真、更堅固的情感;比婚姻殿堂更廣闊、更雄偉的天地。”
姚惟誠此後每過兩三天打電話問候韓雪。他從她一日比一日虛弱、吃力的聲音判斷,她的病情是每況愈下。
就在這個時候,他又接到了她寄來的一封信。他打開一看,信封裏裝的是她少女時期的一張四吋大的半身照片。照片是上了色的,已經很舊很舊。從邊緣的痕跡看,是從影集中撕下來的。在包照片的紙上她歪歪扭扭地寫了這樣幾句話:“這張照片是我考上大學那年照的,也是我最滿意的一張。現在,生命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把它寄給你。這輩子沒有權利陪伴你,隻有讓這張舊照片同你夫人一起陪伴你的晚年吧。”他翻過照片,又在背麵看到一個像是標題的四個字:
深情不變
標題下麵寫著三句話:
永遠的記憶,
永遠的深情,
永遠的思念。
姚惟誠從字跡上看出她的病情已經惡化了,當即撥通了她的手機。接電話的是她的老伴。他小聲地告訴姚惟誠,韓雪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就在這時,從話機裏傳來韓雪即將衰竭的聲音:“是--姚的--我來--接--”
韓雪在電話裏時斷時續地對姚惟誠講:“我要去--天堂了。如果--有來世的--話,下輩子--我們--一定--”
還不到一分鍾時間,姚惟誠從電話裏再聽不到她說話的聲音,隻間歇性地聽到一兩次呼氣的微弱聲音。大約十多秒鍾過去了,他聽到手機從她手中跌落在地板上的“哐當”聲。繼而,傳來她的老伴和兒女們撕心裂肺地慟哭聲和呼喚聲。
姚惟誠也不知道掛斷電話,驚愕地叫著:“雪崩,雪崩,這是雪崩!她就這樣匆匆走了?留下了多少惆悵,多少思念,又是多少遺憾!”然後,他癡呆呆地靠在沙發背上,兩眼被淚水糊住了。
剛從外麵進門的張一荷看見丈夫病態般的神情,以為是心髒病發作,撲到他身前,一再地問他“怎麽了,怎麽了”?他沒有回答,隻把攥在掌心的手機放到她的耳邊。她從手機裏聽到嘈雜的、悲痛的呼喚聲,這才知道他曾經愛得很深很深的韓雪走了。她關了手機,把丈夫從沙發背上扶到自己的懷中。
過了好長時間,平時並不唱歌的姚惟誠,忽然放開嘶啞的聲音,唱起了電影《冰山上的來客》插曲《懷念戰友》的末段:
當我永別了戰友的時候,
好像那雪崩飛滾萬丈。
啊!
親愛的戰友,
我再不能看到你雄偉的身影
和藹的臉龐。
啊!
親愛的戰友,
你也再不能聽我彈琴
聽我歌唱。
張一荷悲傷地聽完他唱的這一段歌,明白了他是以此寄托對她的哀思、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