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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尕妹涎水賽冰糖

  放寒假的那天一大早,賴福祿急急忙忙地上了女生宿舍樓,去敲韓雪的房門。等了好一陣,門才開了,但開門的不是韓雪,而是袁玉枚。就問她:“韓雪起床了沒有?”

  “她天不亮就去了火車站,說是回家跟父母商定她的人生大事。”

  他讓袁玉枚拉開宿舍的燈,看見韓雪的床確實空著,便茫然離去。

  當他回到宿舍樓,見姚惟誠的房門大開,便疑神疑鬼地走了進去。姚惟誠沒有理他,忙著收拾回家要帶的東西。他掃視了整個房間,發現桌子上有一張信紙,想拿起來看看,被姚惟誠用手掌摁住,不讓他看。這一舉動更使賴福祿產生狐疑:是不是寫有類似鄒豫強日記中的那類話?賴福祿硬是搬開了姚惟誠的手,把那張信紙奪了過去。

  姚惟誠一本正經地對他說:“偷看別人的信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我有責任檢查你的信中是不是散布反動言論。”賴福祿說完,拿起信看了起來。原來這是韓雪寫給姚惟誠的信。信中寫道:

  惟誠:

  有一句話我思考了很久,現在不得不對你說了。我已經另有選擇,而且已經接受了他的信物。因此,我們之間的關係到此可以終結。我知道你會恨我的,恨就恨吧,誰讓我釀成了這瓶苦酒!最後,我誠心地向你表示道歉,也祝願你早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友。

  韓雪 即日

  在信紙的空白處,姚惟誠寫上了“與無情無義的女人早日分手也是件好事情,免得陷深了就難以自拔”的話。

  賴福祿看完信後,滿臉堆笑地把韓雪的信扔到桌子上,並帶著譏諷的口氣對姚惟誠說:“把這封信好好地保存起來,當作我戰勝你的曆史憑證。”說完,樂滋滋地吹著口哨轉身離去。

  姚惟誠走出房門,見他進了自己的宿舍,“撲哧”地一笑,就關住宿舍門,獨自雀躍起來,並自言自語地說:“真是一出好戲,感謝編導袁玉枚!”

  賴福祿返回餐廳,沒想到在這裏正好遇見韓雪。

  “你不是去火車站了嗎?”

  “是呀,我是要去火車站,在校門口遇見林曉蘭,她告訴我,去我老家的火車下午4點35分發車,這才回來吃早餐,等到午餐後再去火車站。”

  賴福祿環顧餐桌周圍,見旁邊沒人,低聲地問她:“我聽袁玉枚說你回家跟父母商定終身大事,有這回事嗎?”

  “哼!”韓雪擺出一副生氣的架勢,“這個袁玉枚的嘴總是把不住關,我的什麽秘密她都往外傳!”

  賴福祿又喜笑顏開地問她:“你是不是給姚惟誠寫過一封信?”

  “你怎麽知道的?”

  “我在姚惟誠宿舍看到你寫給他的信,看來你是決心跟他斷絕關係了。”

  “其實我早跟他不來往了,隻是他心不死,依然在等著我,我隻好使出最後的殺手鐧,讓他死了那個心。”

  “好好好,你這個撒手劍比皇上賜的尚方寶劍還厲害,使姚惟誠不得不敗在我的手下。我再問你,這個寒假你不回家行嗎?”

  “你呢?”

  “我不回家,我希望你也不要回家,我們倆--”

  “不行,不行,”她打斷了他的話,從口袋裏掏出一封電報遞給他,“我回家的理由袁玉枚已給你透露了,昨天又收到家裏發來的電報,你看看就知道了。”

  賴福祿取出電報一看,上麵寫著“父親病重住院,速歸”。

  “你說怎麽辦?”她問他。

  “我也說不上怎麽辦,還是你決定吧。”

  “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先回家盡一份女兒的孝心,如果父親的病情好轉,我就趕回學校,你要是等不住就回你家去。”

  “我能等住,能等住,你回校時先給我發個電報,我去車站接你。”

  “那就好,下午我就出發了。”她一說完,就大口大口地喝光了碗裏的小米粥,拿起沒吃完的半個饅頭,邊吃邊出了餐廳,朝宿舍走去。沒有走出多遠,她忽然想起那封電報是她從市內發給自己的,賴福祿隻看了內容,沒有看電報上的印戳。如果他再仔細一看,豈不露出破綻。於是,又折回去找他索回了電報,便跑步離開了他,還回過頭大聲地對他說:“一定等我。”

  就這一聲“一定等我”,賴福祿更是樂不思蜀了。

  其實,昨天上午韓雪在姚惟誠的陪同下去了市醫院耳鼻喉科,辦了今天住院做扁桃體切除術的手續。出了醫院門,她想起小個子李透露給她的一條消息:賴福祿這個寒假不回家。她問姚惟誠怎麽辦?姚惟誠也不清楚賴福祿不回家的原因,隻是擔心他得知韓雪住院的事,跑到醫院來糾纏,就想出了一個障眼法--從市內發一封假電報迷惑賴福祿。韓雪就依他所說,從市中心的電信局發出了一封給自己的急電。然後,跟姚惟誠在一家小飯館各吃了一碗牛肉麵,下午又在市內看了場電影,並約定明天早晨姚惟誠先離校,在市人民醫院門口等韓雪,還把袁玉枚出主意,讓她給姚惟誠寫封“斷交信”的事告訴給了他。傍晚,他們才一前一後地回了學校。

  今天拂曉前,韓雪趁著黎明前的夜色,去約定好的棗樹林,把昨晚寫好的“絕交信”悄悄地送給了姚惟誠。二人分手後,姚惟誠回到自己的宿舍,而韓雪為了躲避賴福祿,按照袁玉枚設計的“戰術”,躲進了陳桂芝的宿舍。等到餐廳裏沒人的時候,才去吃早餐。倒黴的是在餐廳恰恰遇見賴福祿。還好,她隨機應變,把那個狡詐的賴福祿糊弄過去了。

  當韓雪在醫院門口看到數九寒天裏等她的姚惟誠時,心裏很是感動。又聯想到他的老母親盼望見到兒子的那種焦急心情,再也不能忍心他陪自己住院。

  “我看,你不必陪我了,早點回家去吧,你母親整整一年沒見你了。”

  “咱們不是商定好的嗎,為什麽又變卦了?況且,我已經給我媽寄去了信,告訴她遲來三五天。我要是回家了,誰照顧你呀?”

  韓雪一聽這話,心裏暖洋洋的。說實話,她是巴不得他陪她幾天。但是,她不忍心那樣做,就奉勸他:“你不想想,兒行千裏娘牽掛,孤獨的老人家是多麽想你啊!”

  “你再別勸我了,遲去幾天我媽媽會理解的。你是第一次做手術,我能撂下你不管?再說,趁著你住院的機會我們可以相聚幾天,把這個學期相逢不相識的損失彌補上。還有一條理由,現在大專院校剛放假,回家的車票很難買。”

  “看來我是說服不了你。可是你最多陪我三天。”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裏想到:真誠的愛是相依為命。我們彼此之間的愛,不就是這樣的愛嗎?

  姚惟誠說了一聲“行”,就跟她進了醫院。剛在耳鼻喉科安排好床位,朱主任正好來查房。他告訴韓雪,今天做一些術前的必要檢查,沒有什麽意外的話,明天上午我給你做手術。

  朱主任離開病房後,韓雪發現其他病友都帶來了暖水瓶,而她倉促離校,忘了帶暖水瓶,便對姚惟誠說:“勞駕你再去趟學校,把我的暖水瓶取回來。”說話間,隨手把宿舍門的鑰匙給了姚惟誠。

  姚惟誠點了點頭,把她的鑰匙裝進口袋,然後陪她去做相關的檢查。他把她送回病房後,就離開了醫院。

  出了醫院門,姚惟誠並沒有去學校。他從黃河冰麵上走了條捷徑,去了市中心,在一家小百貨店裏買了一個竹殼暖水瓶,又跑了好多地方去買冰棍,但沒有找到。這時,他感到饑腸轆轆,就在一家蒸饅頭的小作坊裏買了四兩饅頭充饑。臨出門時他問饅頭作坊的主人“哪裏有賣冰棍的?”那個人告訴他,出門向右拐,走兩百多米,是全市最好的一家電影院,冬天隻在那裏有冷飲出售。姚惟誠按他的指點,在這家電影院的前庭買上了20支冰棍。

  下午四點多,他趕回醫院。韓雪看見暖水瓶不是她原來的,便問他:“你沒有去學校?”

  “我考慮再三,一是怕遇見賴福祿;二是我去開你們女生宿舍門,別人見了還以為是小偷。所以,沒有去學校,就去市內買了一個很便宜的暖水瓶,再說,我還得去買冰棍。”

  “你莫不是吃錯了藥,這數九寒天買冰棍誰吃呀?”

  正在這時,一位護士來到韓雪的床前送手術通知單。她聽到這個病人責怪買冰棍的話,就有點詫異地說:“給你買冰棍的這位同誌比我們的一些護士還專業!做過扁桃體切除手術後,就應該吃點冰棍。這樣,既有利於微血管收縮,防止出血,又能抑製細菌繁衍,防止傷口感染。你看,他給你想得多周到,你不感謝他,反而責怪他,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韓雪聽了護士的話,低著頭,麵帶愧色地對姚惟誠說:“我錯怪你了。”

  次日清晨,姚惟誠早早地來到醫院。當護士領韓雪去手術室時,他護送到門口,一再叮嚀“不要緊張,和醫生好好配合。”

  不到一個小時,韓雪的手術就做完了。她一回到病床,等護士給她輸上液體後,姚惟誠把浸在臉盆裏的毛巾擰幹,敷在她的脖子上。一個小時後,把凍在外麵窗台上的冰棍從紙盒中取出了一支,剝去包裝,輕輕地放到她嘴裏,又把一張紙條遞給她,上麵寫著:“不要說話,有什麽事就寫在這張紙上。”她看過紙條後點了點頭,眼角裏的淚水滴在了枕頭上。他從她的脖子上拿起毛巾,一邊替她擦淚水,一邊在她耳旁小聲地問她:“傷口疼嗎?”她搖了搖頭。他這才知道她的哭不是因為傷口疼,便關切地對她說:“不哭,不哭,哭了不利於傷口愈合。”

  旁邊床上的病友看到後異常羨慕地對韓雪說:“你的福氣真大,找了這麽好的一個男朋友,人才好不說,心腸更好,會疼自己的女人。”這一席話,說得韓雪無比欣喜。

  過了好一陣,韓雪想拿起筆來要寫什麽,姚惟誠猜想她可能要小便,就悄悄地問她是不是內急?她點了點頭。這個醫院是依山勢而建的平房,室內沒有衛生間,姚惟誠從護士辦公室要來了一個女用便盆,塞進她的被子裏。她尿完後抽出便盆,他接了過來,端到廁所倒完、洗淨,拿回病房放在她的床下。

  中午時分,病灶上送飯的護士走進了病房。她看到韓雪床頭牌上寫的是流食後,給她的搪瓷碗裏盛了滿滿的一碗牛奶。她要姚惟誠把她扶起來,自己坐在床上喝。

  姚惟誠說:“不行,剛作完手術,你一定要臥床休息,還是我來喂你。”

  她小聲地、慢慢地說:“讓其他病友看著多不好意思。”

  “給病人喂飯,誰還少見多怪呢?”他便說邊把病床朝著頭部的一端搖起20公分多高,然後端起碗,拿勺子給她一口一口地喂牛奶。

  她深情地望著他那熟悉的臉龐和憨厚的表情,心裏自然而然地想到“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的至理名言。她喝了一多半牛奶,就搖頭表示再喝不下去了。這時,她意識到姚惟誠還沒有吃中午飯,就伸出那隻空著的手,指了指他的嘴巴,又拍了拍他的腹部。姚惟誠明白了她的意思,在自己帶來的小包裏取出從學校食堂買的兩個花卷。她伸手一摸,冰涼冰涼的,又示意他把花卷撕開,泡到她剩下的牛奶裏。姚惟誠照她的意思,把花卷都撕開泡到牛奶裏吃了。誰知吃完不久,他打了一個飽嗝後幾乎要嘔吐。韓雪在他的背上拍了幾下,這才沒有吐出來。她以為是他吃了她剩下的牛奶而惡心了。

  病人們吃過午飯就要休息,姚惟誠小聲地給韓雪說了句“你現在需要好好地睡一覺,我去外麵看看書”,就提了病房裏的一個小凳子,又從包裏拿出俄文版的《歐洲地理》和《俄漢詞典》,走到外麵屋簷下,沐浴著冬日少有的暖和陽光,借助詞典看起了那冊俄文版的《歐洲地理》。阿爾卑斯山秀美的風光,多瑙河藍色的波濤,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綠色森林和冰雪世界,波羅的海港口城市輪船進出的繁忙景象,愛琴海沿岸國家和亞平寧半島曆史悠久的人文遺跡……激起了他對知識的渴求和無限的遐想。

  下午兩點半過後,姚惟誠透過窗戶望了望,見韓雪已經睡醒,就提起凳子進了病房。她把一張紙條遞給了他。他拿起一看,上麵寫了這麽一句話:“你吃中午飯時又是打嗝,又像要吐,是不是吃了我喝剩的牛奶惡心了?”

  姚惟誠見幾個病友出去活動了,就對她說:“簡直不可思議!我吃你的剩飯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說句實話,吃你的剩飯我覺得更香,也許裏麵有你的涎水。有一首花兒是這麽唱的:‘青苗地裏澆三水,它不如天上的雨水;阿哥喝的是冰糖水,它不如尕妹的涎水’。”

  她一聽,笑又不敢笑,就伸手擰了擰他的腮幫,然後在紙上寫了這麽一句問話:“那你是不是有胃病?”

  “我一生下來,抗日戰爭就爆發,父親在我八個月大時就病逝了,家中生活來源斷絕,我母親的奶水也隨之斷了,更談不上給我喂牛奶。正因為自小沒有吃過牛奶,長大後一喝牛奶就打嗝,一打嗝就想嘔吐。”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了。等他情緒平靜下來,又深沉地說:“我是非常愛你的,但我心中愛情的幼芽卻生長在貧瘠的土壤裏,這是你想象不到的。”

  韓雪聽完,拿起鋼筆,在紙上寫了幾句話,遞給姚惟誠。他一看,上麵寫的是:“在你眼裏,我是一片戈壁荒漠是吧?”

  他那低著的頭搖了搖,再沒有說話。這時,一位護士走了進來,一看液體已經滴完,就一邊拔針頭,一邊說:“你們呀,怎麽光顧著說話,也不看看液體完了沒有。”

  姚惟誠送護士出了門,看到夕陽西下,就對韓雪說:“我該回學校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陪你。”走到門前時又折回問她“傷口還疼不疼?”她仍然搖頭,他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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