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一線

第75章 悲痛·升華

　　隴南日報 魏定

　　地震已經離我們漸漸遠去了，但地震前後的經曆依然清晰地刻在我的腦海裏。

　　“5·12”下午，我從熟睡中被搖醒，迷迷瞪瞪地想，床怎麽搖晃得這麽厲害，想走出臥室看一下，剛走了一步，就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伸手扶牆，牆也在搖晃，我猛然反應過來，“地震了！”，我大聲喊：“地震了，快往衛生間跑。”家裏沒有人答應，都已經走了嗎？我拿出電話，手機上的時間是2點半，給妻子打電話，她在電話裏大聲說：“地震了，街上的樓房都在搖，你快看南山……”電話斷了。

　　這時，房子搖得越來越厲害，架子上的東西劈裏啪啦地砸在地板上。我扶著衛生間的門框向窗外一看，對麵南山升騰起數十丈高的土霧，綿延幾公裏，整個山體像受到了炮彈的密集轟炸，山已經看不見了。“山上的人要遭殃了。”我想起去年發生在武都和文縣交界處的5.0級地震，當時震中的山上也是土霧飛騰，但很快就過去了，這次也很快就過去了吧！

　　房子搖得越來越厲害，我扶著門框都站立不穩，門窗咯吱咯吱的。牆上的鏡框摔了下來，發出巨大的聲響。我心裏直嘀咕，這地震也該停了吧！以前經過的地震從來沒有這麽長的時間啊！但地震還沒有停下來，房子的搖擺幅度更大了，人好像站在顛簸的船板上，餐廳的吊燈像狂風中的樹枝一樣來回飛舞。這時，客廳的頂燈“咚”的一聲摔碎在地上。我心中驀地升起一種莫名的恐懼，這麽厲害的地震，難道這房子也要倒嗎？難道我今天要被埋到裏麵嗎？我感到渾身發緊。

　　劇烈的搖晃如此持久，時間漫長地像經過了好幾分鍾，終於，地震停了。

　　我在家裏的各個房間看了一遍，牆壁上都有或長或短的裂縫，物什胡亂地摔在地上。這時我心想，單位上怎麽樣了？其他人的情況怎樣？

　　我趕緊下樓，門外的情況更令人吃驚。我所住的這棟九層高“口”字形框架結構樓房的樓梯間到處是裂縫，有的裂縫有十幾厘米寬，牆皮大片大片掉到地上，二樓轉彎處，幾塊牆磚已有一小半凸出牆體，一動就能掉下來。隴南日報社就在這棟樓的二三樓。樓下聚集了五六個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從沒見過這麽大的地震啊！”“廣告牌倒了，砸傷人了。”“貢院小學附近的牆倒了，把人埋裏麵了。”交流中我才知道武都這時所有的電話都已中斷，而且停電、停水。

　　辦公室內的情況觸目驚心。大廳裏花盆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牆麵上大片瓷磚脫落，摔得滿地碎片。到處牆壁開裂，牆皮滿地，一股濃濃的土腥味撲麵而來。這時從地震局回來的同事說：“震中在四川汶川，震級7.8，汶川離武都直線距離不到200公裏。地震局前麵的一排平房倒塌了，一棟樓房嚴重傾斜，不能用了。”大家的心又猛地揪了起來。

　　“小心餘震，不要在辦公室裏待，召集所有到的人在門前空地開會。”總編果斷作出安排。在會上，安排給我的任務是聯係、了解職工的安全情況，通知未到單位的編輯上班趕發地震消息。當時，通訊中斷，人們為了躲避地震，也沒有待在家裏。我在馬路旁、河堤上、廣場裏穿梭，到處都是慌慌張張尋找家人的人，空氣中彌漫著驚恐、緊張的情緒。

　　不斷有傷員送到醫院，死亡人數不斷增加。報社安排我們用柴油機發電，架設臨時線路，緊急組織稿件，編發地震消息，在忐忑不安和緊張忙碌中5月12日過去了。

　　13日，電話通了，我們終於能和親人、朋友取得聯係，知道了大家的受災情況。電通了，從電視上我們看到汶川遭受的巨大毀滅性打擊，幾萬生命在瞬間消失！樓板下、廢墟中，很多人生死未卜。淚水一次次奪眶而出！

　　隴南的災情也逐漸清楚了，全市300多人在地震中喪生，77000多人受傷，房屋大麵積倒塌，許多山區的村莊夷為平地；教學樓成為危房，孩子們無法正常上課；醫院受災，在街道旁搭起帳篷收治病人。

　　由於地震，報社的工作量成倍增加。記者全部奔赴一線，編輯在大廳裏搭起了臨時工作台，以方便在餘震時撤離。但由於報社的編采網絡無法移動，大家還是在牆壁嚴重裂縫的辦公室裏冒著強烈而頻繁的餘震工作。我和大家一起日夜堅守在工作崗位，值班，接收文件、稿件，統計、上報災情，采訪、編報。關於地震的各種消息、抗震救災的各種文件紛紛匯集到報社。我們為一個個受難、傷亡事件而悲痛，也為抗震救災中湧現出的英雄人物、奉獻精神而深深感動。

　　時間一天天推移，餘震連連發生，滿大街都是帳篷。我們全家也在帳篷內生活，每次回家取東西都是匆匆忙忙，不敢長時間逗留，但在5月25日發生6.4級餘震的時候，我還是被困在家中。雖然沒有“5·12”震感強烈，但連日來，因地震擔驚受怕，再待在家裏看著房子搖搖晃晃，我想到了死亡。在強大的、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麵前，個人是如此的渺小和無能為力。餘震平息後，從家裏出來，我強烈地感覺到，我是一名幸存者。我明白了最基本的生活準則：珍惜生命，關愛生命。隻有生命才是最可貴的，而名利、地位、金錢隻是生命的裝飾，是附著在生命之體上的毛發。

　　全國上下抗震救災的壯舉又讓我們深深感動。那些日夜堅守在手術床前的白衣天使、那些舍己救人的抗震救災英雄、那些捐出自己全部積蓄的普通勞動者、那些在最危險的地方搶險救人的年輕戰士、那些毫無個人利益考慮奔赴災區的誌願者、那些日夜奔波在抗震救災第一線的各級幹部，都以不同的方式關愛生命，挽救生命，他們幫助別人，奉獻社會，迸發出耀眼的人性光輝。

　　經曆過特大地震的洗禮，我們的心靈也似乎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烈震醒。地震中那些感動我們的人和事，銘刻在心靈深處，讓我時時反省，能為別人做些什麽？能為這個社會做些什麽？如何在奉獻中體現生命的價值！

　　地震終將過去，“5·12”必將成為心中永遠的痛，伴隨我們一生。大地震後一幕幕震撼人心的場麵，一件件感人肺腑的故事，帶給我們的心靈升華，也將伴隨我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