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氣清高,辭采華茂,這八個字用在三隴俊才王烜身上是當之無愧的。王烜(1878—1959年),出生於甘肅蘭州,取字竹民,別號煮茗山樵。
骨氣清高
清光緒三十年(1904年),王烜考中甲辰科進士,任戶部主事之職。辛亥革命爆發後,他曾擔任史學館編纂員、四川省劍閣縣征收局局長。後來因為時局動蕩返回甘肅,任靈台縣知縣之職。1916年,王烜支持蔡鍔將軍討伐袁世凱的護國運動,出任廣東護法國會參議員,出席廣東製憲會議,還被聘任為總統府顧問。
1923年,曹錕賄選總統,這是中國現代史上的奇大醜聞。他利用流氓組織“公民團”在天安門集會,要黎元洪下台,但國會兩院因不足法定人數不能開會,而曹錕又急於要當總統,於是采取了高價收買和脅迫議員出席會議的手段。他秘密建立了大選籌備處,下設財政、交際、外交、文書等股,規定議員投他一票,可以索取賄款5000元,總統選出一日後領款,對於出大力的,另給高價。他以40萬元的高價收買了國會議長吳景濂。10月5日,總統選舉會正式召開,當天曹錕派出大批軍警憲兵進行秘密監視,以480票“當選”為總統,此次賄選共花去了1350萬元的巨款。
但是,在這次事件中,仍有少數議員保持著高風亮節的氣度。蘭州人王烜就是他們中的一位。當時,曹錕對他極力拉攏,因為他曾在蔡鍔將軍討伐袁世凱事件中積極護國,任廣東護法國會參議員和總統府顧問,在議會中享有很高的聲望。然而,作為一個努力為民主而奮鬥的官員、正義感極強的知識分子,他怎麽會去為一個利欲熏心的政治小醜塗脂抹粉、喝彩捧場呢?他斷然拒絕了曹錕的賄選和拉攏。他知道,這些錢都是曹錕借籌軍餉之名,從170個縣搜刮來的民脂民膏。他剛直不阿,拒不投票,在曹錕出任總統後憤然離開北京,“掛冠”回到故裏蘭州。回到蘭州後,他曆任甘肅省公署秘書長、政務廳長、蘭州市政籌備處總辦、甘肅省臨時參議會候補參議員等職。他重視實際,積極地為家鄉的百姓辦了不少好事。
退隱田園
在這首叫作《製憲未成,將作歸計,步同人韻》的詩中,他這樣寫道:
欲整歸鞭問五原,蜩螗羹沸豈長存?羊城總有莊嚴地,象魏何曾榜國門。
他始終是一個懷有濟世之誌的儒者,總希望能夠兼濟蒼生,然而,他的心中並不是沒有疑慮,在那個軍閥混戰、政治黑暗、烏雲遮天的亂世,當一個政治廉潔、兩袖清風的好官,並不容易,在詩作《卜居》中,這種疑慮體現得尤為明顯:
滄浪清濁水,若木高低枝。卜居何處是,欲去故遲遲。
最終,王烜還是離開了政治舞台,但他卻以另外一種方式繼續為國家、為亂世蒼生服務著。當時,軍閥勢力很大,他們對百姓橫征暴斂,加上天災,難民流離失所,急需有組織、有計劃的賑濟。他積極從事民間賑濟工作、主管蘭州八社豐黎義倉,任甘肅賑濟會主席、華洋賑濟會總辦、益社社長等職,為流離在甘肅的難民作了大量有益的工作。
在同時期,他任教於蘭州中山大學,哺育英才,孜孜不倦。日軍發動全麵侵華戰爭後,蔣介石政府實行不抵抗政策,西安事變後,正麵戰場又連連失利,他痛心疾首,在詩歌中抒發出心中的憤懣。
蕭蕭征馬雜征車,露布來時桃始華。若不月中三捷報,請看天下是誰家。(《和劉韶廷救國吟原韻》)欲換桃符無處著,門楣今已付灰塵。可憐的地城焦土,萬戶千家不見春。(《桃符歎》)
戰禍慘重,神州晦暗,中華兒女豈能坐以待斃,忍看侵略者的鐵蹄踏毀故土家園?他“怒向刀叢覓小詩”,以筆為劍,希望以此來鼓舞鬥誌,喚起民眾起來反抗。
武皇用少馮唐老,烈士暮年猶壯心。憂患餘生何盡瘁,勝如結草夢沉沉。婆娑老子興非淺,尚有腹中百萬兵。隻待風雲筆籌後,一言足以抵長城。
時間能夠驗證一切,8年的浴血奮戰換來了一個民族的尊嚴。在這場戰爭中,每一個正直的中國人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無數像王烜一樣的中國知識分子,他們拿起手中的那一杆筆,書寫著中華民族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忠誠與節義:中國不會亡!
筆耕為樂
在王烜的詩作中,還有一類描寫桑梓美景,刻畫家鄉風俗,賦詠故土曆史的詩作。這類詩作或壯麗絢爛,或清新可人,或韻味醇厚,一唱三歎,令人流連:
拂雲樓,嘉城北。下有碑,號碧血。碧不風吹盡,血不雨淋滅。屢屢流殷血,天陰乃赫赫。嗟乎顧與顏,千秋猶芳烈。
這首《碧血碑詞》寫的是明肅王的侄媳顏氏碧血濺碑,自盡身亡的故事。幾百年過去了,芳魂已斷,而此碑猶在,想起這一段曆史,叫人感慨良久。
他還留有許多刻畫蘭州風俗的詩歌,諸如在詩作中歌詠蘭州美食軟兒梨、漿水麵等,一股醇香之味飄然而出……
梨花館下果盈田,珍品冬來樹數鮮。有味有香甘若醴,無絲無縷軟於綿。沁沁絕勝袁家爽,潤麵能回婉女顏。滿甕瓊漿春更好,羨他老圃樂欣然。(《詠軟兒梨》)
軟兒梨做法獨特,味道醇美,“無絲無縷軟於綿”,口感滑爽,食之令人神清氣爽,再三回味。冬天用軟兒梨的汁水為自家兒女潤麵,皮膚就不會被凍得皴裂,這是蘭州地區特有的風俗。
王烜不僅精於詩歌創作,更是一個學識淵博的多麵手。他出文入史,書法勁麗,善於丹青,工於金石。曾分纂《甘肅通誌稿》。另外,《皋蘭新縣誌》、《皋蘭名儒遺文集》、《存廬詩文集》、《隴音》、《隴右文賢祿》、《隴右文獻補錄》、《擊柝集》、《擊柝續集》、《竹民文存》等著作都成於他手。其中,《皋蘭新誌稿》是一部研究蘭州方誌的專業必備文獻。
1954年王烜被聘為甘肅文史研究館館員,一年後出任第一任副館長,悉心深入地研究甘肅文史、詩詞、書畫、金石等,在各個方麵都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他一生憂國憂民,筆耕不輟,詩文精邃,真是“李杜文章光焰在,自然風雅有傳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