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末20世紀初,清政府土崩瓦解,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帝製結束,新思想傳入中國,順應時勢潮流,進步學者適時而變,實行改革。其中走在時代前列的就有一位隴上學者——周應灃。
落魄書癡識時勢
“亂山西下夕陽殘,曠野風悲草樹幹。不見當年人牧馬,瀟瀟蘆水至今寒。”那種亂山、殘陽、悲風、寒水所營造的意境,使人讀完此詩便會生出一種悲涼之感,其中的寒意也許隻有親身經曆的人才能感受到。此詩便是周應灃年僅13歲時所作。一個13歲的少年,正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紀,難道是“為賦新辭強說愁”嗎?
清朝末年,中國正值內憂外患的多事之秋。周應灃(1861—1942年)出生在此時的蘭州永登。周應灃伴隨著戰亂長大,原小康之家也在戰亂中被洗劫一空,家道中落,又遇到了永登連年荒旱,“樹畜耗虛”、“加意困難,稱貸無虛日”,其困境可想而知,以至13歲的周應灃就發此感歎,真乃是感時傷世。
生活艱辛,求仕之路更是坎坷曲折。清德宗光緒十四年(1888年),周應灃考中舉人。但在清朝那個朋比為奸,“庸碌之輩充於道,賢達俊士棄於野”的社會中,他曾10次入京應試進士,均名落孫山,但是他卻有幸遍遊秦晉、燕京、江淮勝地和隴右、河西等地,開闊了視野,增長了見識。雖然周應灃的生活艱辛,仕途坎坷,但這都沒有阻礙他的成功之路。在清德宗光緒三十四年(1898年)獲大挑二等,始司鐸靜寧州,署階州直隸州學正,選秦安縣訓導,後又在清宣統二年(1910年),被保薦為知縣,在任期間實施了一係列的革新舉措。
在學業上,周應灃是個不折不扣的“書癡”,不論麵對生活的挫折還是科舉的失敗,他從未放鬆絲毫。他還精通內典外籍,且兼通西洋先進文化,能文善詩,文章雋秀,詩意練達。對學問孜孜以求,終於使其成為一個博學多才的學者。在詩文中,周應灃常與當時的甘肅省主席邵力子、將軍鄧寶珊、穀正倫和朱一民主席等詩酒唱和,頗感知遇,而且著作頗豐。作為一個落魄書癡,周應灃以他淵博的學識,開闊的視野,聞名一時。
識時務者為俊傑
周應灃雖然是封建社會飽讀儒家經典而成名的舉人,但他卻並不迷信儒學。麵對清末國家現狀,他越來越多地看到隻重儒家學說的弊端,又因深受科舉製之害,他更是不遺餘力地倡導和實踐廢除科舉製。在任階州、直隸州學正、秦安縣訓導期間,他積極實施廢除科舉製、興辦新學堂的運動,為民眾教育做出了努力。
周應灃研究了西方具有先進思想的著作,並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萌發了反封建和獨立、自由、平等的思想,周應灃與時代同行,作為學者的他在作品中評論時政。“為政之道,用人為先;用人之道,理財為先;理財之道,養民為先。不知用人而為政,是率獸而食人也!”這是他在《政治改良》中對為政、用人、理財、和養民之間的關係,指出為政之關鍵在於“養民”,這是周應灃當時的“為政之道”,申明了他改良主義的政治要求。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專製,卻出現了軍閥割據的局麵,他在《區村除弊》中尖銳地批評道:“推翻一專製,反製造萬萬專製”。秋瑾死後,他號召民眾“起視四萬萬同胞千載沉淪何之苦,安得手挽九九八十一神州,恢複赤縣一片神聖幹淨土……”
在民族問題方麵,周應灃深知民族平等,團結互助,對於維護國家統一的重大意義。所以在民族問題方麵,周應灃認為如果處理不當,便會出現“不惟王族瓦解之憂,抑四海成土崩之慮”,所以應該加強民族團結,其原因如他在《銅雀台記》中所說“古代各民族的眾多學者、豪傑崛起於隴上,共同創造了燦爛的民族文化,如甘肅西有遊牧之藏族,洮岷諸土司橫亙於青海之都蘭、玉樹;北有遊牧蒙族,河套諸蕃王袤延於瀚海之克薩諾顏;東南土著漢回二族,人民約有九百萬,犬牙相連。此四族者,光複之初,襄讚共和,維持大局,故能耦居無猜,相衛相保。”周應灃以一個學者的愛國之情,以他對時勢的敏銳洞察力,在“九一八”事變後,提出“停止無用教科,裁撤不急官祿,通盤合算,購置飛機,加強防空教育,以抵日寇之侵略”的建議,並深刻意識到新的世界大戰的爆發不可避免,而在未來的戰爭中,中國要想取得勝利,抵抗外敵入侵,一定要加強防空,購置飛機。曆史證明,周應灃的預測是卓有遠見的,一個學者能如此清醒地認清那個變幻莫測的時代,不愧為一位俊傑之士。
才子享譽在文壇
周應灃的詩景優美,詩意練達,其詩作,或懷古,或寄情於山水人事,或傾吐他艱難經曆中的深沉思想,或抒發對祖國大好河山的讚美之情,詩中無不寄托著他憂國憂民的個人真實情感。
桃源雞犬本悠然,猛虎貪郎擇食鮮。竭澤以來魚有幾,覆巢之下卵寧全?清理財政須裁伍,澄肅官方在任賢。桑梓攸關難卸任,匹夫有責可回天。
這首《感時》詩,是周應灃的感時之作,詩作通過描寫悠然雞犬被猛虎貪郎所食,暗示老百姓遭到官僚的層層剝削。並通過“竭澤以來魚有幾,覆巢之下卵寧全”,來說明剝削的弊端,以及在那個亂世之中,人們生活舉步維艱。周應灃此時提出用裁軍的方式來減免財政支出,減輕百姓負擔,而且官方要任人為賢。出於對桑梓的無限深情,他又立誌要盡匹夫之責,盡力而為。
自嘲落魄一書癡,舉世莫砼砼己知。狀不如人今老矣,耄而好學執憐之。空悲宦海填無術,但願名山買有資。從仕未優行政仁,此和辜負百年期。
這首《自嘲》詩是周應灃對自己人生無奈的一種總結,又是一種壯誌難酬的無奈。除此之外,他的詩作還有《烏鞘嶺》:“西去莊浪二百程,烏俏峻絕插天橫。一峰紅日一峰雪,半嶺黃昏半嶺明。旱塞烽煙銷斥堠,秦天夜月落長城。臨邊莫唱伊涼曲,苦說沙場不易行。”出於對家鄉美景的喜愛,他又寫了大量讚美之作。如寫五泉山的:“細雨和煙滴翠台,幽花澗底向風開。”寫紅泥溝的:“紅泥小有洞天開,鎮日禪關掩綠槐。”寫白馬浪:“皋蘭山色古今秋,白馬河聲月夜流。”寫金城關:“金城臨野渡,落日望鄉關。山色古今外,河聲天地間。”寫白塔山和黃河鐵橋的:“白塔高淩十殿頭,黃河遙挾五泉流。題橋本是乘槎客,斜倚欄杆望鬥牛。”等,無不開掘出佳山秀水的美好內涵。
周應灃所著文章雋秀,其主要著作有《棣園文集》,其中收錄各類文章62篇,內容豐富,涵蓋廣泛;還有《金剛經了解》、《心經了解》以及稿本《黑弱水源流考》、《希臘哲學名人傳》等。周應灃憑借文才和詩才崛起於隴上,與當時的蘭州進士黃毓麟、舉人白寶千,同時享譽於文壇,並稱為“蘭州三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