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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們都曾有過莽撞的幸福

  天越來越黑,屋裏沒開燈,隻電腦屏幕射出一小方光芒。李樂桐包著毯子坐在電腦前,怪物史萊克的影像在不停的動,屋裏就是他那有些粗啞的聲音。

  手機響了幾下,有短信,拿過來,是程植,“有QQ嗎?”

  李樂桐把號碼發過去後,自己登上,一會兒,有認證信息來了。

  陌生是個球:“你在?”

  風雪夜歸人,“在。”

  “幹嘛呢?”

  “看史萊克。”

  “沒營養。”

  “聊天有營養?”

  程植沉默了會兒,然後說,“今天那個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知道。”

  “我和她相愛了八年。”

  “嗯。”

  “分手了,她嫁人了。”

  “嗯。”

  “李樂桐,你怎麽老是嗯呀。這麽著的,我自己注冊個QQ,一個對著另一個說,然後自動回複不完了?”

  “你讓我說什麽?難道我說節哀順便?”

  “……,算你狠。”

  “不就分個手,失個戀嗎?誰沒有?”

  “看出來了。”

  如果沒有傷過心,怎麽會那麽默契的配合他?想想自己,三年來盡管很少想起往事,偶爾想起來,她也希望自己是光光燦燦的站在韓遠徑麵前。被別人默不作聲的甩掉,即便是從好強的角度,也一定希望讓對方看到,自己過得不是太差。

  史萊克繼續說著英語,烏啦烏啦聽不清,好半天,程植說,“李樂桐,說說你們的事吧,也讓我心裏好受點兒。”

  “他結婚了,我們連分手的過程都沒有。”

  “靠。”

  李樂桐不說話,鼻子發酸。話可以說的很狠,但當時的場景,卻不是那麽輕鬆的。那夜之後,她被派出差。之後,她從同事的嘴裏聽到,韓遠徑攀上了高枝,娶了老板的女兒徐葳。

  李樂桐初始怎麽也不相信。她瘋了似的打韓遠徑的電話,都是沒有人接。

  再也沒有人接過。

  後來聽說,兩人出了國,一直在國外定居。

  “為什麽?”

  “不知道,為錢吧,我倒是想把他想成是被要挾的,不過,好像不大可能?”

  “嗯,現在這社會主義法治的中國,是不大可能。”

  隔了會兒,程植說,“我比你強點兒。許和薇告訴我,她就是想嫁個有錢人,於是要和我分手。”

  “你再沒找她?”

  “沒有。有比這句話更傷男人自尊的嗎?我雖然賺的不少,但不能算有錢人。人家都說我窩囊了,我還怎麽說?”

  “然後呢?”

  “她嫁了唄。有錢人,不過是個半老頭子。”

  “婚禮你去了?”

  “那是必須的。咱怎麽也是她曾經最好的、最親密的朋友,當然要去。”

  “場麵如何?”

  程植沉默半天說,“沒讓我進去。”

  李樂桐不厚道的笑了,雖然程植不會看見,但她還是立刻收斂了笑容。

  “那個人娶的是個老太婆?”

  “不是。正當青春年華的美豔人。”徐葳是她曾經的老板的女兒,既美又豔,經常穿著暴露的出現在公司。不過,她每次見她,都會有一種眼鏡蛇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是不是,那時候她的第六感就已經預見到後麵的事了?

  “那怪不得了。”程植說。然後,馬上又補了一句,“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是說,那男人的做法可以理解。”

  “也不是那意思啦。我是說……靠,這見鬼的世界,憑什麽錢就能戰勝感情?愛情是個P!”

  李樂桐同意,韓遠徑在的時候,她曾經想,如果沒了他,她無法活下去。可當韓遠徑走了之後,她都那樣子了,居然還很好的活到今天。愛情是個什麽?沒多重要。

  “行了,別說了,都十二點多了,睡覺吧。”

  “行,傷心人戰線同盟,晚安。”

  李樂桐關了電腦,直接倒在床上。外麵的路燈頑強的透過窗簾縫擠了進來,她躺著,覺得那光很刺眼,刺的她睡不著。

  她起身,赤著腳把窗簾狠狠的拉上,無論如何,窗簾卻始終有一個縫隙。即便是下麵用東西壓住,上麵仍有一點光透進來。

  她絕望的退了回去,倒在床上,背對著窗簾。

  真快,轉眼,認識韓遠徑九年了。今天的韓遠徑和九年前的韓遠徑,甚至和三年前的韓遠徑都不一樣,他成熟了。常在豐茂走動,她一眼便可認出,韓遠徑身上的行頭不便宜。

  他也算是成功了,她想,夢寐以求的成功終於有了。

  看見他的第一眼,她承認,自己的心跳了一下,然後像是有一根針細細的插進來,插的很深,然後慢慢的順著往外泅血。其實,當她對程植說要看風景時,她什麽也沒看到,她的眼前有短暫的失明。這失明,一直到程植把嘴湊到她的耳邊處才想起來。

  感謝程植。原來,大家都隻是鎧甲太厚了,程植是個好人。

  李樂桐的眼前不自覺的又浮現出韓遠徑和她要電話的那個表情。哪裏都不像了,唯一像的就是那表情。那種倔的、執拗的、不容置疑的、薄薄的嘴抿著,表示他有點生氣。這個表情,和她第一次見他是一樣的。

  她閉上眼。第一次見他時的樣子,仿佛就在昨天。那個紮著小辮子的女生不過才十九歲,她慢慢悠悠的站起來,聲音隔著九年的時光穿到她的耳邊,“同學,你又不是我的老師,我憑什麽該回答?”

  那時候的她,還不知天多高地多厚,剛入大學不久,剛過完十九歲生日,尚不知愛情為何物。

  然後,之後不久,愛情就來了。

  她嚐到嘴角的苦澀。

  手機響,依然是短信。李樂桐漫不經心的拿過手機,果然是程植。

  “睡了嗎?沒睡吧?出來喝酒吧!”

  李樂桐回過去,“都幾點了?還不睡?酒吧早關門了。”

  “我知道有一家喝到通宵,我去接你?”

  “接多沒情趣啊。你要的不就是豪放嗎?在哪兒,我打車去,你到了路口等我。”

  “正點!李樂桐,你真正點!”一條廢話消息之後,程植發來了地址。

  程植說的地方在城中間,遠離酒吧一條街,一個不大的門臉,從外麵看,裏麵早漆黑一片。李樂桐懷疑的看著程植,他早熟門熟路的在門框邊摸了一下,然後手停在某個位置,一會兒,裏麵有腳步聲,然後門打開,才見裏麵的遙遠處有一絲光隨著門縫瀉了出來。

  程植和門裏的人點了頭,頂開他,站在門裏,回身叫,“來啊。”

  李樂桐猶豫了下,這種地方,她還真沒來過。

  跟著侍者走進去,果然是別有洞天。這裏似乎是某個老式的工廠改建的,屋頂非常的高,牆很厚,水泥粗糙的裸露著,牆上釘著些極為狂放的自然景色的圖片。吧台是純磚壘起來的,水泥的吧台麵倒被抹的鋥亮,一看就知是使用率太高的結果。

  屋裏的香煙味很重,尼古丁嗆的她嗓子發苦,她不禁咳嗽了起來。

  程植找了一個角落,打了個響指,侍者過來,“我要二瓶白幹、一瓶威士忌、一瓶紅酒。她,”他對著李樂桐說,“你要什麽?”

  李樂桐搖頭,“我不要。”

  “掃不掃興?不要你出來喝什麽酒啊?”

  “不是你讓我來嗎?”

  程植愣了下,“沒勁。行了,就這些吧。”

  音樂很吵,屋裏的人自顧自的喝著酒,誰也不管誰,誰也不理誰,不斷有幾乎是全裸著的女人在中間走來走去,幽暗的光照在她們露出來的肉體上。

  程植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然後說,“別看了,我告訴你,我可沒有。”

  “沒有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程植哼了一聲,他把兩瓶白幹交錯著一磕,左右開弓的倒在一個李樂桐一向認為喝紮杯才用的大杯子裏,又隨便旋開紅酒和威士忌,也都給摻合了進去。杯子裏的顏色,頓時奇怪起來。

  程植舉著那個大杯子,“怎麽樣?要不要來點兒?”

  李樂桐搖頭,程植哈哈笑,“李樂桐,沒見過吧?來這裏的人,都這麽喝,這才叫喝的地道。”

  他喝了一大口,抓了把花生米扔進口裏嚼了下,又喝了一大口,看得李樂桐心驚膽顫。

  程植嘿嘿的笑,“怎麽,韓師兄不這麽喝?”

  李樂桐瞪了他一眼,“你別提他啊。”

  “什麽?”程植眯著眼睛沒聽清。

  “你別提他。”

  程植大聲喊,“你說什麽?”

  音樂是夠吵的,李樂桐也站起來大聲喊,“你別提他!”

  程植坐下來,點點頭,“不提他,不提他,我也不想提他。”他咕咚咕咚的又喝了一陣兒,撚著花生的紅衣,晃著頭,“李樂桐,你相不相信緣分?”

  李樂桐不置可否,程植仿佛也沒打算讓她回答,“緣分啊,就是臭狗屎。嘿,臭狗屎。”他打了個嗝,“你知道我是怎麽認識許和薇的嗎?哎呀,你往這邊點兒,隔那麽遠,聽得見?你過來。”

  他不由分說的把李樂桐拽到他旁邊,他手捂著酒杯,“過了十年了,我還記得,我那時候玩樂隊,都高二了,還玩。後來有一天,我出去表演回來。哎,我們那時候啊,就是窮,哥們兒就是窮,哥們兒就是興致好,開一破的不能再破的破吉普,走兩步要下去踹踹油箱,這麽著的,也特別樂和,走過不少地方,和那些開跑車的小開們還比過賽。”他喝了一口酒,“那天我開車,哥幾個兒都在車上睡著呢,我也困,頭一天晚上和賽車輸了的小開們喝酒,早上起來就上路。我睜著半隻眼把車開回來了,沒事兒,嘿。哎,眼看就要到我們市裏了,耶?忽然前麵的白衣服一飄,沒了,把我給嚇醒了,以為見了鬼,下去一看,原來是個女孩子,讓我給撞了。我當時就給嚇醒了,這禍撞的可不小。車上的哥們也都下來了,摸摸兜裏,把錢全花光了,一分都沒有了,當時就傻了。”

  李樂桐模模糊糊的聽著,鼻子適應了,也不覺得那尼古丁難聞了。程植繼續講,“當時看那女孩子趴在地上哭,真傻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把她抱起來就上了車,一直抱了一路,一直把她抱到醫院裏,她就一直抱著我的脖子不放。嘿,嘿嘿。”程植笑了起來,表情很單純,看的李樂桐心裏五味雜陳。

  許和薇雖然和他分了手,但是,想起那段情誼,程植是幸福的。程植並不恨她。

  李樂桐沉默了下,“我們都曾有過莽撞的幸福。”

  程植大笑,笑的眼淚四溢,“真他媽的對,李樂桐,你說的真他媽的對,我們都曾有過莽撞的幸福。哈哈,為什麽?”

  程植大口的喝著酒,繼續講著。“李樂桐,你們的第一次是什麽樣子的?”

  李樂桐一皺眉,程植並未注意她的臉色,依然自顧自的喝酒。

  “我們的第一次啊,嘿,那是一個春天,春天啊,她說她要去看花,我開了個破桑塔納,沿著公路猛奔,遇見路就隨便拐,花沒找到,倒是有一片地方特別好。樹林、小河、草地,什麽人也沒有,隻有天上飛的鳥,水裏走的魚,地上連隻蚯蚓都沒有,就我們倆。她喜歡,讓停下來。我跟著她,兩人走累了,都躺在草地上,玩著玩著,我的感覺就上了,在她身上不想下來。許和薇傻乎乎的,什麽都不懂,還在下麵問我,你拿了個什麽東西戳我呢。哈哈。”

  “舍不得她呀,她說疼,我就不敢動,可又想動。嘿。”程植抹了把臉,眼睛發紅,舌頭發硬,明顯喝多了。李樂桐不想聽下去,她想打斷他,程植忽然換成悲愴的調子,“李樂桐,你知道嗎?其實第一次對誰都不好受,真的。小說裏老說男人如何享受,P,全是狗屎。男人會有負罪感,真的,負罪感。原模原樣的東西你弄壞了,都有負罪感。在男人眼中,他愛的女人就是天使,第一次的感覺跟自己褻瀆了天使差不多。”程植又喝了一口酒,“然後就是發誓,發誓一輩子對她好,讓她幸福。可是,到頭來,她不稀罕我。嘿,幸福,許和薇你這個傻瓜,你嫁誰不好非要嫁給那個老頭子?無數個晚上,每當我一想到許和薇在那個老頭子身下時,我都想衝出去殺人。李樂桐,我告訴你,男人最想不得的就是這個,靠!”

  他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的往嘴裏灌。

  李樂桐止住了去攔他的念頭。這些事情都是不願輕與人說的,誰都需要點空間把那都已經腐爛變臭的東西抖落出來。

  程植喝的卻忽然慢了下來。李樂桐發覺時,他的手在撐著桌子,汗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怎麽啦?”她問。

  他擺了下手,依然拿著酒杯,顫抖的喝了一口,卻又給全吐了出來,臉色猙獰。李樂桐慌了,“服務員,服務員。”

  程植死命的拉著她,“別叫,別叫,扶我出去。”

  “你,你這怎麽了?”

  “別慌,別叫人,把我扶出去。”

  李樂桐不睬他,依然高叫服務員。服務生來了,看了一眼,“要幫忙嗎?”

  “幫忙叫輛救護車。”

  服務生搖頭,“對不起,我們這裏沒有這個服務,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幫您扶出去。”

  “你們——”程植在拉她,“出去,快扶我出去。”他一隻手按著腹部,似乎是痛苦難耐。

  周圍的人漠不作聲,各人喝各人的酒,仿佛這是極正常的事。她想再和服務生理論,程植死死拉著她,於是,她顧不得再問什麽,拉起程植,服務生在另外一邊,扶到門口,把他們往外一推,程植的重量全壓在李樂桐身上,她猝不及防,腳下沒站穩,兩人都倒在馬路上。程植痛苦的叫了一聲,背後的門卻又關上了。

  “嗬,什麽黑店!”李樂桐氣惱的罵了一句,程植痛苦的呻吟聲不斷傳來。

  “程植,程植。” 李樂桐有些慌,跪在地上拍著程植的臉。程植弓著身,兩隻手按著腹部,額頭上聚滿了汗,臉色臘黃。

  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走的匆忙,手機落在店裏了。她想回去敲門,看看程植,又不放心,便拍著他的臉,“程植,你有手機嗎?手機。”

  程植似乎有些意識模糊,她問了好幾遍,他才指指兜裏,“哪裏?這個兜?”李樂桐摸了下,沒有。“哪個?”她又摸他另外一側。

  有刹車聲,她抬起頭,路燈下,韓遠徑慢慢走過來。

  她扭過頭,讓程植躺在她懷裏,她裝作沒看見他,繼續找手機。

  他停下來,不說話。她也不說話,程植的手機不知放在哪裏,摸不到。

  他蹲下來,忽然伸手一拽,程植嗷的叫了一聲,李樂桐脫口而出,“你要幹什麽?”

  “去醫院。”

  他不管程植在嗷嗷叫,半推半拖的把程植塞到車裏,然後降下車窗玻璃,冷冷的說,“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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