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未依舊過著貌似平靜的生活,買菜、做飯、宅在家中。這天她剛買菜,準備上樓,斜地裏出來幾個警察,“你是穀雨未?”
穀雨未的心跳了起來,手上的菜幾乎拿不住。
她點了點頭。
“你是穀雨未嗎?”警察的聲音冷冰冰的。
“是。”她心裏忐忑。
警察掏出一張紙,“有人報案,你涉嫌詐騙,請你帶上你手裏的遺囑,協助調查。”
穀雨未不解,“詐騙?”
“正穀詐騙案。”
她心有所悟。
她帶著警察回到家,把遺囑取出來。當取出來的時候,她的心幾乎是狂跳的。薄薄一張紙,幾乎拿不穩。
真的?假的?如果是假的,那眼前這一切,不是如幻如影?
這是她第一次到警察局。冷冰冰的警察問,“姓名。”
“穀雨未。”
“職業。”
“電子科技大學教師。”
“說說那份遺囑。”
“正穀的原董事長穀正雄寄給我的。”
“你怎麽確定是他寄的?”
“快遞信封上寫的他的名字,”她遲疑了下,“我母親說,他是我父親。”後麵這一句,她的聲音低下來。
“你有沒有求證過?”
穀雨未搖頭。
“說說你收遺囑的過程。”
穀雨未講了一下。
“那行使遺囑呢?是否有人指使?”
她聽到“指使”這個名字,忽然一怔,然後說,“在遺囑的真偽出來之前,我拒絕回答這種帶有傾向性的問題。”
警察一愣,然後又問了她幾個問題,讓人把她帶到看守所。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驚懼的心理超過了一切。她覺得哪裏都髒、哪裏都可怕、哪裏都透著陰森。
詐騙?
假的?
她抱著自己的頭,縮在角落裏,仿佛被扔進旋渦裏的葉子,惶惶不知以後的日子該如何。
這場迷局,到底有沒有個頭?
上帝保佑,惟願隻是一場虛驚,或一場惡夢。
她承受不起。
她在世上的親人隻有穀維天,穀維天還與她為敵,再就是遠在異國的展一鵬,還有……
她搖頭,不,不行。他不是。
陽光在地上一點點的挪動,然後是陰暗。她的心慢慢陷下去、陷下去、陷下去。這惶恐的日子,什麽時候結束。
第三天的下午,她正默默的坐在那裏發愣。有人開門,“穀雨未,出來。”
她麻木的走出來。
“有人給你辦了取保候審,你可以走了。”
她抬頭,女警察看著她,“愣什麽呀?走呀。”
她的腳像是千斤重,就是挪不動。
終於,她來到門口,他邁了過來,一把把她攬過,帶著埋怨的口氣,“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她的頭垂在他的懷裏,幾乎要癱軟下去。
“走,咱們回家。”
她沉默的被他挾上車子。
“想吃什麽?”
她搖頭。
他握著她的手,“有沒有不舒服?”
她搖頭。幹裂的嘴唇爆著皮,她的手冰涼。
他還是來了。他到底是來了。
他的車暖暖的,放著緩緩的音樂,和那不整潔的看守所相比,顯得很親切、很溫暖。
他沒有說話,平穩的開著車。打了電話,然後停在某個飯店前,有人跑步送上來打包的飯菜。她忽然記起,上一次她挨打後,她也是這般奄奄,而他也如這樣,沒有表情,或者說,表情中有些茫然,平穩的開著車。
他是自己的毒藥,還是解藥?
他沒有問她話,卻如知她意般的將她載到她家的樓下。她和他同時下來,他並不看她,弓腰從車上拎下那袋飯菜,走向電梯。
許久兩個人沒有在一起吃飯。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他不再隻坐在桌前飯來張口,而是擺餐具,給她盛飯舀湯。
在他的手遞過來一碗湯時,她忽然哭了。
他沒有說話,抽出麵巾紙,給她擦眼淚。她抱住那隻手,淚水滂沱。
她真的再也沒有別的溫暖了。
是夜,她洗了很長時間的澡,熱水燙的她的肌膚發紅。他就一直站在窗前抽煙,她出來的腳步聲也沒有能讓他回頭。
她進了臥室,沒有關門。
煙霧飄了進來,她聽到他的歎息,然後是腳步聲,他進了浴室。
幾分鍾後,他出來,卻走向隔壁的臥室。然後是關門。
她的淚流了下來。
一夜頭痛,她始終覺得自己還在看守所,冷、潮、哪裏都髒,閉上眼睛都是陰暗。不得已,她又起來洗了一遍澡。
這次出來,她沒有走向自己的臥室。
她推開門。即便黑著燈,她仍然能看到他看著她的眼睛。
“我冷。”她說了這兩個字,淚就流了下來。
他又歎了一口氣,從被下伸出一隻手,她不動。他坐起來,依舊伸著手,她還是呆在門口,隻看著他。他掀被子下床,走到她麵前,攬過她的腰。她仍舊看著他。他俯下頭,在她的唇上輕沾一下,然後離開,看著她的眼睛。她沒有動,淚水漸漸充盈著眼眶。他又一次俯下頭,悠長而溫柔。她閉上眼,淚水滾落。他又一次離開了她的唇,遲疑了幾秒,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她的眼皮覺得到了溫暖的碰觸,淚水在一點一點的消失。他忽然用了力,她仿佛要被他抱離了地,而他似乎想把懷中的她吸進肚子裏,手捧著她的頭,舌在她的唇中輾轉,無邊無涯,甘渴之極。
覺得冷到骨髓的穀雨未終於感覺到了熱。
不知是不是有風,蘭花也在輕輕的搖動中。
為什麽終是離不開他?
從那天起,鹿鳴幾乎每天都來。很少開車。她在家裏做飯,晚上,他會來吃。兩個人很少說話,除了吃飯,就是在床上。寬衣解帶,一夜歡娛,隻是她少了反抗,他少了征服。他言語溫和,她低眉順眼,仿佛曾經的劍拔弩張,於他們沒有關係。
兩人都沒有提遺囑的事,仿佛那件事已經結束。
這天下午,她坐在電腦前發呆。門鈴響,她不知會是誰。起身過去看,居然是鹿鳴。
她開門,有些小驚,“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嗯。”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也不看她,邁進了門。
她看了看牆上的鍾,才四點多。一時局促,不知該幹什麽。
“你在幹什麽?”他問。
“哦,沒什麽。”她起身,“我去洗水果。”人進了廚房。
他坐了一會兒,手一直在兜裏,似乎玩弄著什麽。他看起來好像有些不安,於是,站起來,去了書房。電腦還在亮著,英文占滿了屏幕,他在那兒站了一會兒,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
她托著水果出來,見他站在那裏。她呆了呆,不作聲的又縮回了餐廳。
這天晚上,分外沉默。她才上床,未及關燈,他的胳膊像鐵箍一樣的圍過來。
“你決定了?”他看著她的眼睛。
她的手抓著床單,看了會兒他,“是。”
他仿佛受了打擊,胳膊突然失力。她閉上眼睛,不再看他。
“一定要那樣?”
“是,我累了。”
他的手上加了力。她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但是,她一動不動,任由他擺布。
他終於也沒有進行下去。過了很久,她伸出胳膊,關了燈。
心緒不寧,輾轉難眠。不知過了多久,仿佛窗簾上都染上了天光,她才淺入睡夢。夢中,她覺得有火在她身邊燎,灼的她的皮膚有些疼。她不安的想離火遠一點,那火會動,又跟了上來。
她再挪,那火卻越逼越近。她又挪,身子卻忽然懸空,她要大叫,陡的又被一隻手拉住,然後身上似有巨石壓中。
她一激靈,睜開眼。心口上的巨石原來是他。她沒有作聲,靜靜的躺著,任由他在她的身體裏馳騁。
他的動作越來越大,懸空的身體已經很難支撐。她閉上眼,抿了抿嘴,伸開雙臂,第一次抱住了他的腰。
他一震,停了下來,看看那張閉著眼睛的臉,終又策馬疾馳。
這一夜,他和她糾纏翻滾,他仿佛要把她揉碎,至死方休。
早上,她還在薄睡,聽到耳邊有人說,“遺囑的鑒定結果出來了。”
她一顫,睜開了眼,看著他,眼睛裏都是恐懼。
他躲過她的目光,“我已經讓律師去準備了。”
她隻覺得渾身一冷,“假的?”
他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穀雨未的頭嗡的一下,遺囑,真的是假的?
“我不信,我不信!”
鹿鳴從枕下掏出幾張紙遞給了她。
她顫動著手,很長時間沒敢接。
果然是假的。穀維天說的話是對的,果然是假的。
當複印的報告映在她的眼中時,她的第一反應是抱頭尖叫。
或許,她根本就不是穀正雄的女兒。
或許,從來沒有一份真的遺囑,從來正穀就和她沒有關係。從頭至尾,是誰冒名設了這樣一個局。
她尖叫,尖叫,隻能尖叫。
為什麽要這樣對她?為什麽要給她設這樣一個陷阱。為什麽?
一切都像潮水一樣的湧上來。不同人的臉,不同人的話,不同時候的不同的場景。她受的侮辱,她受的壓力,她受的擔憂與惶恐,她付出的心血與希望,為什麽?居然是假的!
假的!
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是假的?
到底為什麽,一定要把她誆入局中?
鹿鳴對於她的尖叫充耳不聞,反倒是歪頭看她,似乎在欣賞。
穀雨未隻看遺囑不看他,好像完全忘了身邊還有一個人。
他的一隻手原在枕下,到後來,慢慢的抽了回來,放平。臉色陰沉。
鑒定結果出來後,她遵照警察的要求,又做了一次訊問。
警察的問題還是那些,她隻是機械的回答。
警察問,遺囑從哪裏來的?她說,穀正雄寄的。
你怎麽知道是他寄的?
因為那上麵寫的是他的名字。
你見過他嗎?
她搖頭。
那你為什麽能肯定,你是他的女兒?
我媽說的。
你既然沒有見過他,那你怎麽就知道,這份遺囑是真的?
她不語。她不知道這是真的,是有人說這是真的。
你就沒想著向他求證一下?
她還是不語。也許她本來有機會求證,但是,她放棄了。
有沒有什麽人在背後指使你出來行使遺囑?
她遲疑了下,然後搖搖頭。遺囑真是假的嗎?
警察冷漠的說,如果你對鑒定報告有疑問,可以在法庭上申請重新鑒定。
穀雨未聽到了“法庭”二個字,眼睛變大了。
誰要把她陷在牢裏?
穀雨未涉嫌詐騙的事,是正穀整個繼承迷案中最重的一環。從開始的重磅新聞至今日,原來是個騙子。
法院還沒有判,輿論卻已是先聲奪人,讓她從心底裏生出厭惡與反感。
為什麽要對別人的事這麽津津樂道?正穀好與壞,和你們有什麽關係?
熱鬧的是外界的人,當事人很沉默。穀維天、穀雨未皆拒絕接受采訪,仿佛是開水之中始終都是零點的冰,看起來,蕭條之極。
從她被取保候審那天起,鹿鳴就給她請了位律師,來來往往,為案子很是費心。
毒藥和解藥,到底哪一味,是什麽作用?
孫律師的問話也是集中在遺囑之上。穀雨未把所有她知道的,都講了一遍。
每一個問題,孫律師都要問一問。說到行使遺囑,孫律師也有些不解,“穀小姐,您剛才說,您並不想行使遺囑,那後來,又是怎麽想的呢?”
穀雨未不語,鹿鳴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這事兒不用問了,是我讓我行使的。”
孫律師訕訕。
三個人都沒有說什麽。
有人按門鈴,穀雨未受了震動,要彈起來,鹿鳴按了按她的手,起身去開門。
門口的對話寥寥,聽不很清楚。然後就沒了聲音,鹿鳴卻一直過了十幾分鍾才重新回到屋裏。
“什麽事?”
“沒什麽,一個送快遞的,走錯了門。”他神色漠然,“孫律師,你繼續。”後麵的話,他卻再也沒有參與。
孫律師問了話後,又說,“穀小姐,由於這件事比較詭異,如果您願意,我們想為您申請一次DNA鑒定。就是化驗一下您與穀維天之間是否存在血緣關係。”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鹿鳴,他手托著下巴,表情漠然。
“會有用嗎?”
孫律師謹慎的說,“如果你們之間存在血緣關係,那麽,詐騙罪自是不能成立。最多隻能算民事糾紛。”
穀雨未遲疑了下,“穀維天會同意嗎?”
“涉及到刑事案件,我們可以去申請,應該能得到同意。”
穀雨未又看了下鹿鳴,鹿鳴的眼角動了動,“孫律師,麻煩你去安排。”
孫律師走後,穀雨未不動,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她開口,“鹿鳴,你告訴我,是不是你,安排的這一切?”
“你指什麽?”
“遺囑。”
“不是。”他看著她的眼睛,語氣肯定。
“可警察問我,為什麽沒有懷疑,那份遺囑的真假。”
“我也沒有懷疑過。”
她呆呆的看著他,“我不信。”
他把她的手夾在手心中,“你想怎麽樣相信?”
她又看了他一會兒,“除非你死。”
他一動不動,“真的嗎?”
“是。除非你死,否則,我不相信。”
“好,”他說的很認真,“你想我怎麽死呢?”
她想了想,搖搖頭,“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他把她擁在懷裏,“好了,別想了。嗯?”
“鹿鳴,你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對我?”
“我沒有騙你。我也不知道,遺囑是假的。”
“我不信。”
“我知道你不信,可是,這是真的。”
她的頭挨在他的胸口,氣若遊絲,“鹿鳴,你就放過我吧。我受不了你的這些折磨。”
他的手停住了。
“我求你,你就放過我吧。”
他把她從懷中推開,看著她的臉,“不可能。”
她看著他,他捧著她的頭,“我再告訴你一遍,遺囑的事,不是我,我也不知道,那是假的。”
她忽然抓起他的手,狠狠的咬上他的手腕。他不動,她卻毫不鬆懈。
終於,他把她甩開,他的聲音裏帶著如冰的寒冷,“穀雨未,你到底什麽時候,肯相信我一次?你為什麽一定要想成是我做的?”
“因為我再不知道誰還有這種企圖。”
“懷疑我,對你沒好處。”
她看著他,“信任你,我也不知道有什麽好處。”
他晃了晃,“穀雨未,我就問你一句話,你,”他停住了,用了好半天的勁,終於說出下麵的話,“愛我嗎?”
這三個字,仿佛是炸彈一樣,摧毀了她的理智堤岸,讓她的情感化為淚水幾乎要奔湧而出。
她看著那雙眼睛,一字一頓,“鹿總,我,不敢。”
鹿鳴頹然,他默默的拉開門,出門而去。他的手終於從兜裏拿出。那是一個殷紅的絨麵盒子,他握在手心裏。
這枚戒指,那日他曾和遺囑的鑒定報告一起放在枕下,而如今,終是多餘。
他站立好久,才複抬腳離去。
等待候審的日子平靜又單調。
展一鵬已經來過很多次電話,她都沒有接。到最後,她便整日關機。關機之前,她給他寫了封郵件。告訴他,自己沒什麽事。隻是眼前累,不想說話,也不想和別人談論這件事,請他原諒,也請他給她時間。
因為是取保候審,她哪裏也去不了。市裏也沒有什麽可以去的地方,因為懶得見人,所以長期請假。好在學期末已經屆近,學校又寬鬆些,並不用逼她經常去學校。人言可畏,她不想辯,也不想聽。
鹿鳴再也沒有來。來往穿梭的是孫律師,孫律師告訴她,申請化驗她與穀維天之間DNA鑒定的事,已經獲得批準,穀維天本人也同意,並將在三天後,去取血。
外麵的小雪變成大雪,下得滿天滿地滿世界都是。穀雨未站在窗前,望著那漫天的雪,飛飛悠悠的飄著,下了一天,雪分外的大。
門鈴響了幾次,她都沒有動。一直響了約有十幾分鍾,她才去開門。
是孫律師。
“穀小姐,您的電話打不通。我隻好上門打擾您了。”
穀雨未歉然,“不好意思,我一直沒聽見門鈴,所以開門遲了。”
孫律師笑一笑,“沒事。穀小姐,如果您身體沒有什麽不方便的話,明天能不能先去做個體檢?”
“啊,不是說後天嗎?”
“後天是做DNA檢驗,明天是先做個體檢。鹿總擔心你的身體狀況不好,會影響鑒定的準確性。”
穀雨未狐疑的看著他,“DNA是受這個影響的?”
孫律師笑了,“鹿總說,多做些防備總是好的。既然鹿總擔心,不妨也做一個。”
穀雨未還有些懷疑,孫律師說,“如果您沒有不方便,就做一個吧,體檢嘛,多做一次也無所謂。明天不要吃早飯,明天我們在樓下等你。”
第二天早上,穀雨未下樓,眼前熟悉的車子讓她躡住腳。鹿鳴仿佛沒有看到她,直視前方。她慢慢走過去,上了車。
鹿鳴的車開的很平、很緩。車裏很靜,什麽聲音都沒有。
檢查進行的很順利,所有的手續都由鹿鳴去辦。鹿鳴堅持的檢查很奇怪。除掉有輻射性的,幾乎都做遍了。
最後一份化驗結果拿出來,鹿鳴的眉毛聳了聳,唇聚了起來,吹了聲口哨。
“怎麽了?”
他把化驗單折起來,揣在兜裏,“沒事,一切正常。明天你可以去做鑒定了。”
她看了看他的臉,“真的?”
“你覺得我會害你?”
她沒有再說什麽。
他開車把她送回,非但送到樓下,還一直送到客廳。
“有咖啡嗎?”他坐在沙發上。
“沒有,喝光了。”
“茶呢?”
她拿出一個茶葉盒,“自己衝。”
他打開,嗅了嗅,“還有嗎?”
她指了指櫃子,“都在那裏,自己拿。”
他腳步輕快的走到櫃子前,左翻右揀,把茶葉盒全部都拿了出來。
“就這些?”
她皺眉,“還不夠嗎?”
“到底有沒有了。”
“沒有。”
他抱著那些大盒小盒,走到陽台,一拉窗子,全撒了出去。
“你幹什麽?”
“不好喝的茶,不如不喝。”
“那是我的茶。”
“不喝也罷。”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明天早上我在樓下等你,去做化驗。”
她不理。他便真的走了。
DNA化驗也很簡單,隻是抽一管血。她並沒有遇到穀維天,她也沒有問。遇不到是好事情,她踏入這場旋浪,以遇到他為始。終,應該在法庭上吧。
“一起吃飯吧。”
“不,我要回去。”
“能不能不倔?”
她厭煩的說,“我隻是不想動,想回去躺著。”
他看著她,“看你瘦了,要不要給你請個保姆?”
“謝謝好意。”
他沒有再說什麽,發動車子,“行,那我送你回家。”
DNA檢驗的結果並沒有很久出來。
告訴她結果的是孫律師。
果然,她與穀維天之間並不存在血緣關係。
聽到這個消息,穀雨未有十幾分鍾,眼前發黑。
真的是陰謀,陰謀。
“穀小姐,”孫律師安慰她,“如果你對這個結果不是很滿意,我們可以再做一次。”
穀雨未目光呆滯,嘴唇幾乎要被咬出血,“孫律師,現在看,我要被判多少年?”
孫律師看了看她,謹慎的說,“穀小姐,你也不要太悲觀了。其實,你也沒有行使遺囑,不能算詐騙的。隻不過,因為正穀是上市公司,因為你遺囑的消息,讓正穀的遺囑有些波動,倒是有可能因此得到些處罰。”
穀雨未長呼一口氣,終究是陷阱,終究,是毒藥。
穀維天並沒有放過她。鑒定結果一出來,報紙上、網上,各種新聞渠道都報道了這件事。用“聲敗名裂”這四個字來形容眼前的穀雨未,是再恰當不過。穀雨未氣息奄奄。
穀雨未得知這樣的結果,開了機。事到如今,她已經再也沒有什麽,她應該告訴展一鵬一個確切的說法。
電話接通,她卻無話可說。還是展一鵬打破了沉默,“如果網上說的是事實,你就不必再重複了。”
兩人又靜默了一會兒,展一鵬說,“雨未,我過兩天會回去。”
“能不回來嗎?”
“不能。”展一鵬說的很堅決,“我答應過徐老師要照顧你。你有今日,我有責任。”
穀雨未哇的哭了。
如果夏天的時候,她肯聽展一鵬的話出國,如今,不會到此地步。林瀟娜走時,如果她肯下些決心早斷,她也不會到此地步。她晚退出正穀一步,穀維春死了。而她退出了,還是遲了,她本人也無可救藥。
到了現在,她又有什麽麵目來聽展一鵬說這句話?
願賭服輸,最終,卻輸無可輸。
展一鵬沒有說話,拿著話筒,聽她哭。一直到她哭的聲音小了些,展一鵬才說,“沒事兒,等判完了,咱再出來。”
穀雨未再也忍不住,她放下電話,伏在桌上,痛哭不止。
外麵的雪,靜悄悄的下。
樓下有一輛車,沒有亮燈。如果不是一明一滅的煙頭,仿佛車裏,根本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