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好好幾天都不怎麽搭理陳明然,讓陳明然有些莫名其妙。估計是自己上次說的話惹著她了,可是他說的是實話,雖然他也是正經人,也惡心這種事,可人家都已經摸了,你再生氣,未免跟自己過不去——往後躲著點兒就是了。他想勸她,卻也不知怎麽勸她,一向有見識有主意,自己氣消了就好了。這種事,哪裏都有,誰讓你是女人?自己防著點,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隻要你不願意,誰也不會真對你怎麽樣。陳明然這樣想著,也沒有去主動的再詢問或是再溝通。蘇亦好見他連問都不問,心裏的氣就越聚越多,對陳明然也很冷淡,愛理不理。
這一天,蘇亦好學了做一道新菜,炸花生米。當然,由於蘇大小姐手藝生疏,炸過了火,以至於戴了眼鏡的陳明然把碟中物看成了黑豆。待他發現了真正的內容後,用筷子夾著嚴肅的說,“這個有毒。炸成這樣有毒,有致癌物。”
蘇亦好麵無表情,“你反正天天都吃有毒食品。”
“胡說。現在的食品都有QS標誌,怎麽可能有毒?”
“方便麵有防腐劑,請問你吃過沒有?”
“那怎麽能一樣?”
“那怎麽不一樣?”
眼看要落下風,陳明然急中生智,“確實是有毒哈,所以,我以後一定不吃,你一定要做飯給我吃。”
蘇亦好麵對大風大浪多了,繼續麵色不改,“命是自己的,愛要不要。”
“我沒命了,你不是要守寡了?”
“哼。”蘇亦好本想說沒你更好,還是沒說。那麽毒的話還是不要說了,依舊板著臉不說話。
陳明然見她不接了,就想逗她接著說話,兩個人嘛,隻要鬥上嘴,也就沒什麽事兒了。於是他夾著那花生米,嘻嘻的笑著,“據說這糊了的東西還影響男人的功能。”
蘇亦好拿白眼珠斜了他一下,拿起勺子咣咣的舀了幾顆,嚼的咯嘣咯嘣響。陳明然繼續笑,“我隻是說影響男人的功能,你吃它做什麽?”
蘇亦好又斜了他一下,依舊隻顧嚼自己的。陳明然見這招還是不好用,便把花生米丟回盤子裏,“扔了吧,省的妨礙我們傳宗接代。”他等著蘇亦好發火。
果然,蘇亦好把盤子拽過去,“不吃算了,事兒!”
“我說的是實情,你想,這萬一真影響了,咱哪兒哭啊?”陳明然說的很嚴肅,似乎是一本正經。
蘇亦好惱他信口亂說,不抬頭的吃著花生米,“我不怕,我反正沒有生育能力。”
“胡說!”
“信不信由你。”
陳明然抬起了頭,“真的?”蘇亦好不吱聲,“真的?”陳明然逼問了一句,臉上的肌肉都現出了緊張。
“嗯。”蘇亦好看他那個樣子,很不順眼,你娶我就是為了生孩子?
“蘇亦好,到底是不是真的?”蘇亦好以假亂真的鬼道林海薇卓天見了無數回,陳明然卻是第一回。
“嗯。”氣死他!
陳明然忽的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把蘇亦好嚇了一跳,筷子在桌上跳了幾下然後掉到地上,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陳明然粗暴的吼,“你怎麽不早說?”
蘇亦好對抗到底,“你早先又沒問。”
“沒問你就不說?!”陳明然咬牙切齒,眼睛瞪的似乎要把眼珠突出來,蘇亦好看了有些害怕,低下頭。她的倔勁兒上來了,就是不說那是胡說的。心裏卻很緊張,他不會打我吧?
“蘇亦好!”蘇亦好真見識到什麽叫暴怒了,眉毛扭著,頭發似乎都豎了起來,脖子上和額頭上的青筋紮眼的蹦著,臉上閃著一種光,嚇的她聲音有些抖,“你……幹什麽?”
“我問你為什麽不早說?!”餐廳的牆似乎都嗡嗡的。
繼續低下頭不吱聲。“嘩啦”,一隻盤子被掃到了地上,鐵勺兒在地上三蹦四蹦一直到牆角才掉了下來。陳明然轉身走了,然後聽到摔門的山響。
蘇亦好一個人盯著地上的盤子發愣。破了?
半天,她平靜的收拾了地麵,收拾了餐桌,洗好,擦好,她沒有哭,隻是有些索然。她不是故意要試的,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沒什麽好說的。難道她該過去敲門說她是胡說的?那如果她就是沒有生育能力呢?或者,如果她喪失了生育能力了呢?誰也不能預見未來。也許有一天,她真的會生病,病的起不來,那又該怎麽樣?
愛情,這麽脆弱。婚姻,這麽脆弱。人的根基就是這樣的?人的歸宿就是這樣的?她落寞的坐在床上,一個人想著,淚,慢慢的流了下來。似乎並不心痛,可,淚,還是下來了。這算怎麽回事呢?似乎是自找的,可是,是不是自找,這麽著的,都不是個味兒吧?
蘇亦好和陳明然自此徹底的進行了冷戰。蘇亦好每天回來按部就班的做飯,再也不問陳明然,也不等他吃飯,做好了就把他的飯撥出來,自己吃自己的。然後就打開電腦,她常放的一首歌變成了中孝介的《家路》。結婚,女人是必須結婚才幸福的,可是,結婚又怎麽樣?什麽是家?家到底是什麽?結婚八個月的爭吵、冷淡和那間或有的甜蜜,這就是家?她又想起婚禮上人們的誓詞,“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這麽簡單的事,卻多麽難得。為什麽會這麽難?是天下的婚姻都這樣嗎?難道婚姻隻對自己一個人重要?還是她把婚姻想的太正式太要緊了?結婚的意義就隻是結婚?
她不知道,也無法回答自己。就這麽堵著吧,堵在心裏,腦子卻是空的。
蘇亦好居然沒有生育能力?!陳明然想起就抓狂,我說她當時為什麽要那麽著急結婚,居然是因為這個?他有一種被欺騙的傷害,一想到這兒他就恨不得衝到那邊和她大吵一架。早說啊,早說哪有這些事兒?現在這算幹嘛?有時他也懷疑,到底是真的是假的?按蘇亦好那性子,應該不會騙人,難道是自己認錯了?早知該去做個婚檢,沒想起來……。
唉,到底是真的是假的?蘇亦好,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假的吧?她不像那種能騙人的人……真的呢?不知道,難道能和她離婚?希望是假的吧。可如果是真的呢?他一閉眼眼前就是那張圓圓的臉,有時笑,有時生氣,有時唧唧呱呱的說話,這家裏,換一個人?他一甩腦袋,覺得自己很焦慮,也有些抓狂,蘇亦好,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新財年開始了,按照慣例,要做新年度的研發計劃。陳明然的工作計劃讓頂頭上司狠批了一頓,說他的idea像垃圾一樣,完全沒有價值;說不明白公司出這麽高的薪水養著他們有什麽用處,就是一群高級技工,與印度人無異;說他們的屢次表現讓他對他們的能力“持懷疑態度”,連文字的標點符號錯誤都是工作不認真的表現而大加指責;並說公司應該考慮裁員,激起鰻魚效應,一直說的陳明然真覺得自己毫無價值。
心緒低沉的掩上門,把“垃圾”扔到垃圾筐。他向來沒有抽煙的習慣,極困就是喝咖啡,心情不好就是打遊戲,要不就是去打球。摸一把頭發,似乎真的是越來越少。呆坐了一會兒,想起蘇亦好。
“喂?”
“晚上什麽時候回家?”
“加班,得九點多吧。”
忍不住心煩,“蘇亦好,早點回家行不行?”
“有事啊?”
“有事沒事,你天天圍著工作轉,還要不要家了?”
“你怎麽了?”
“沒怎麽了,早點回家!”
掛了電話,心情越發的不好。工作,不能作為終生的依靠。找個老婆,似乎也還是靠不住,日子似乎都不是自己能抓住的,這麽辛辛苦苦的,算什麽?靠!陳明然真想躍到頂樓上去大罵一通。
蘇亦好果然將近十點才到的家,陳明然關著門在自己屋裏,她也沒在意,以為他在忙。陳明然聽到門外的腳步聲一會兒進客廳、一會兒進廚房、一會兒進她的臥室、一會兒進衛生間,就是不過來問候他一聲,心裏的煩悶更甚於原來。他很想起來大吼一聲,可吼什麽?關心是要來的嗎?
門外,腳步聲依然來來往往。門內,陳明然拿枕頭蓋住了頭。蘇亦好,我們這是家嗎?
兩個人心裏沒負氣,相互之間就是冷,無由子的冷,有由子也說不出解不了的冷。
蘇亦好的辦公室在六層,她屬於自助派,當然,也可以說是無事忙派。除非電梯在她到的時候剛好開著門,否則,她一般都選擇走樓梯。隻可惜,現代的寫字樓,樓梯利用率低,燈光昏暗,清掃的也不會太及時。
這一天下班,她急匆匆的推開樓梯間,剛一邁步,“啊。”右腳一滑,身子往下倒,左腿被別在身下,人順著樓梯就往下滾。蘇亦好趕忙抓住旁邊的扶手,才沒有繼續往下掉。這一跤跌的她半天沒有緩過神來,心裏怦怦跳。右腿似乎從骨頭裏滲著疼,擼開褲管,擦破好長一塊皮,點點地,不要緊,骨頭是好的。扶著廊杆,才慢慢的把左腿從身下抽出來。似乎還好,折這麽一下,沒事吧?不會是斷了吧?也試了試,腿還有勁兒。心下放鬆一口氣,還好,腿沒事兒,看樣子八成是扭成腳了。扶著廊杆慢慢站起來,一抬右腿,“唏”,右腿內側尖銳的疼,她的汗一下出來了。仍舊坐回樓梯,歇一歇吧。
樓梯間聲控的燈早黑了,很暗,外麵就是電梯,聽得見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和同事們的說話聲。叮當,電梯來了。靜了一會兒,慢慢又有了腳步聲和人聲。叮當,電梯又來了,又是一陣兒嘈雜,然後又是短暫的寂靜。白領們總是花錢去健身或是做運動,卻一般不會走樓梯,蘇亦好就一個人坐在台階上聽著那不斷的寂靜複喧雜,喧雜複寂靜,中間又夾雜著叮當叮當的聲音。
叮當聲不那麽頻了,喧雜的人聲變成了偶爾的腳步聲。按亮手機,原來下班已經一個多小時了。仍舊扶著欄杆起來,左腳踝隱隱作痛,估計是扭著了,問題不大。再一試右腿,沒忍住的輕叫了一聲。走不動了,她第一個想到陳明然。陳明然?唉,還是算了吧。又想一圈,隻有卓天的辦公室離自己最近,越過兩條小街就是,可是這麽晚,他已經走了吧?更何況,他來也沒用,總不能讓他把自己背下去吧?上下看看,下五樓要走的台階數顯然比上六樓的多,左腳踝、右腿,怎麽就這麽會配對?
忍著疼,靠著兩隻手和左腳的受力,一點一點的挪到了八層電梯口,倚著牆等來了電梯。下到一樓,招手讓保安幫她叫了輛出租車,保潔的阿姨見狀趕緊過來幫她扶到大門口,送進出租車,蘇亦好才鬆了口氣。
“師傅,去海軍醫院。”
附近就是人民醫院,不去,賊貴,人又賊多。海軍醫院要稍遠一些,不過人少,醫生護生的態度也好,蘇亦好有經驗。
海軍醫院到底沒讓蘇亦好失望,一見她扶著牆慢慢往裏走,導醫台的小護士就迎上來,幫她掛了號,又打了內線,給她找了張輪椅。蘇亦好一P股坐在上麵,TNND,混上輪椅了?
“怎麽了?”男醫生。
“從樓梯上滾下來的。”
年輕的醫生笑了,“怎麽那麽不小心?”
“不知道誰灑的什麽。”油,還是洗發水?黃溜溜的。
“哪條腿?”
“左腳右腿。”蘇亦好描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醫生看了看腳踝,又要看腿。
“這個……”大腿的內側,這讓個男醫生摸?
“怎麽了?”
無可奈何,躺在那裏,把衣服褪到膝蓋,男醫生麵無表情的摸了幾下,蘇亦好嗷嗷的叫了起來。回到桌前刷刷的開了張單子,“拍片看一下。”鬱悶,早說拍片不得了,摸什麽摸?
搖著輪椅去交錢,然後拍片,醫生看了兩眼,“小時候摔過?”
“沒有。”
“肯定有,看到這兒了沒有?”膝蓋上一條小小的白線,“自己沒覺出來?”
啊?自己膝蓋上的?初一時摔了一跤,疼的半天沒爬起來,但沒到不能忍受的地步,也沒當回事兒。醫生搖搖頭,還真挺耐疼。
“沒什麽大事兒,右腿內收肌拉傷。注意休息,近期不能讓關節負重,盡量抬高,多做做冷敷,我再給你開些藥。”醫生說的言簡意賅。
拉傷?“不能上班?”
“要是你不怕疼,可以。”
“那什麽時候能上班?”
醫生笑了,“做什麽工作的,這麽勤奮?”
蘇亦好有些不好意思,沒假期吧,盼著休假。可如果是請假,總覺得欠公司什麽,心裏很忐忑,這叫“上班習慣性症候群”。
“你這隻是輕度拉傷,不是特別的嚴重,休息一周左右應該就沒事了。但要注意休息,別做劇烈的動作。左腳也是。”
鬱悶,走個路都能肌肉拉傷,這黴倒的還真不是一般的水平。搖著輪椅下樓拿了藥,鑽進出租車,跟來的小護士推著輪椅盡職盡責的說,“你自己一個人,千萬小心。”
“沒事兒,”蘇亦好樂觀的說,“又不是腿斷了。”肌肉拉傷嘛,她大表哥是國家級運動員,她知道肌肉拉傷不是特別大的事兒。
遠遠看見屋裏燈黑的,就知道,關鍵的時候,指望不上他。一麵又慶幸,幸好沒給他打電話,否則又會碰一鼻子灰。唉。
爬上電梯挪回家,倒在床上,打電話叫了外賣。正吃著,門鈴響,蘇亦好歎了口氣,坐著不動。一會兒聽見鑰匙響,“吧嗒”關上門,“在不給我開門?”
“你又不是沒帶鑰匙。”
“屋裏有人幹嘛用鑰匙?”
沒吱聲,心裏隱隱的盼著他來關心一下自己。陳明然洗了手出來,“怎麽吃外賣?”看那顏色就知不是蘇亦好做的。
“嗯。”
陳明然沒再說話,坐下來就吃。蘇亦好憋不住了,“我今兒把腿摔傷了。”
“哦?”頭也不抬的繼續吃。
蘇亦好泄了氣。正要起身,陳明然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迅速走回客廳,一會兒就聽到嘰哩呱啦的一陣英語,蘇亦好呆呆的坐了會兒,才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陳明然發現不對是第二天早上,他過去敲門,“喂,你怎麽不去上班?”今天才是周三啊。
“嗯,不舒服。”
“怎麽了?”
“腿拉傷了,疼。”
“我進去啦?”
“嗯。”
“怎麽搞的?” 蘇亦好穿著睡衣倚著床頭坐在被子裏,陳明然站在床前,皺著眉。
“昨天下班下樓不小心,摔著了。”
“笨死了,下個樓都能摔著?太黑?”
“不黑。”
“不黑都能摔倒了,還真不是一般的笨。哪條腿?”
“右腿。”
“後麵還是裏麵?”
愣了愣,“裏麵。”
“醫生怎麽說?”
“多休息……之類的。”
“行,聽醫生的,別去上班。”看看時間,“我走啦,要遲到了。”肌肉拉傷他也有過,遊泳時造成的,聽她描述的,不要緊,否則醫生不會隻說多休息。
“嗯。”
轉身走了。蘇亦好盯著那背影離了自己的臥室,穿過客廳,打開防盜門,然後甩上,視野裏,隻剩了關上的門背。把眼光投向窗外,茫然。蘇亦好,這便是你千想萬想要要的家?
反正就自己,中午連外賣都懶得叫,開水衝了個麵吃了事。無心無緒的躺在床上,準備醞釀著小睡一會兒,林海薇來電話興奮的報告,“好賴皮,我申到兩限房了!”
兩限房是在房價日益飛升的情況下,A市的一項有針對性的“照顧政策”。兩限房的價格比標準市價大約便宜三分之一左右,申買人的條件非常苛刻,要求必須有A市戶口,並且對家庭資產具有嚴格的規定。但該政策和大多數政策一樣,具備各種空子可鑽,例如,政策要求申領人提供“家庭成員所在單位出具的收入、住房情況證明”,這個實在是大有文章可做。
林海薇是某部下屬的事業單位,論年總收入和蘇亦好差不多,因為所得稅的原因,甚至比蘇亦好要多一些,更不要提那些名目繁多的購物卡、代金券、“出差”、“學習”等,但他們的帳麵工資非常低,才一千多。馬大寶的正式職業是“學生”,這個由“家庭成員所在單位”出具的收入證明簡直太容易了。再加上馬大寶他們家有些關係,所以,A市市民擠破頭的申買兩限房在他們那兒,難度降低了不少。形式完全合法,程序完全正當。
蘇亦好打了個哈欠,“恭喜,女人果然是幹的好不如嫁的好。”這話是發自內心,發自現在的蘇亦好的內心。
“切,好像你嫁的不好。”林海薇的聲音都興奮的變了調。兩限房比經濟適用房要好不知多少,地點好,又有房產證,最重要的是便宜啊,這樣便宜多少錢!
蘇亦好意興闌珊,也不願打擊幸福中的人,“你們這也領證半年多了,總算政策為你們服務了一把。”按A市的政策,已婚未有房可優先申請兩限房,就為了這,林海薇特地去和馬大寶打了證,可在蘇亦好心裏,可能是因為他們既沒辦婚禮,也沒共同生活,總覺得還是男女朋友。
“嘿,好賴皮,光打了證,還真沒有結婚的感覺。”
同居不是結婚,打證也沒有結婚的感覺,那什麽有用?自己和陳明然生活了快一年,也沒有結婚的感覺,大家都一樣,瞎混。
“你今天還忙?”
“沒,昨天下樓摔了腿,今兒沒去。”太陽暖暖的照在自己身上,似乎很久沒有注意到午後的陽光了。
“啊?”林海薇的尖嗓門刺的蘇亦好把電話拿遠了些。“要緊嗎?”
“還行,就是右腿肌肉拉傷,養幾天就好了,沒什麽大事。”蘇亦好打了個哈欠。
“你總是對自己輕描淡寫。”
蘇亦好又笑,“人各有命,刺兒薇,誰讓我沒有和你一樣的命?”馬大寶對她言聽計從,嗬護有加,隻差沒主動請求她在自己腦子裏植入鋅片了。女人的命運真是不同的,蘇亦好也不願做女強人,在她看來,大多數女強人都是逼的。可怎麽辦?自己就是沒有那個命得到別人的嗬護,唉,落寞。
“真的,要不要緊啊?”
“不要緊,家裏躺著呢——真要緊,還會在這兒和你浪費嘴皮子?”
“我去看看你吧?”
“有什麽好看的?你來看了就好了?”
林海薇也覺得不大合適,她總覺得蘇亦好這婚結的怪怪的,潛意識中,她也隻是認為蘇亦好隻是搬出去住,而沒有真的認為她結婚了。唉,怎麽會這樣呢?
兩個人又不鹹不淡的扯了幾句,扔了電話,仰麵躺在床上,看那被大風刮的一絲雲都沒有的天,默默的想了會兒心事,拉上被子,睡著了。
醒來已經兩點多了,正準備懶洋洋的看幾頁《君主論》,市圖借來的,最近迷上了西學。看了一會兒,放下書,屋子裏靜靜的,通過開著的門,看得見客廳、餐廳,往右拐是廚房,往左是他的臥室。淺灰色的沙發靜靜的擺在電視前麵,那裏很少有人坐。白色的餐桌上,鋪的暗綠色的桌布,同樣是淺灰色的椅子。眼睛一一掠過,八個月之前來,這裏是這樣,似乎生活了這久,也沒有什麽改變?還是這個氣息,單調的男色,自己也從來沒想著有什麽改變。想想自己曾經的勇氣,苦笑。曾經那麽踴躍,也做了些打算,可最終都沒能實行,一個都沒有。踏進了這個家,那些打算真的隻是打算而已,不知是因為這個圈限製了自己,還是因為原本隻是紙上談兵落實不了的打算?隻是自己習慣了和他朝夕相對的場麵,這個,恐怕是唯一的變化吧。結婚?
忽然很想聽收音機。爬下床坐在地板上翻了一半天,終於在儲物筐的最裏邊找到,撥了開關,不響。打開電池槽才發現電池反著扣上了,估計是上次搬家的作為,沒想到自己還這麽細心。安上電池,打開,屋裏頓時有了聲音,聽起來很溫暖。
相比電視,蘇亦好更喜歡收音機。她從來沒把這個愛好說給別人,因為聽起來實在是太落後了。電子產品日新月異,在家裏,誰還會聽收音機?可她真的喜歡,聽收音機的時候,覺得世界很安靜、不浮躁,也很溫暖,因為那頭是真的有活人在說話,而她,就是他們的傾聽對象。
隨手調了個台,某個節目正在播片頭,柔和的女聲說,“友情,是一種廣度。親情,是一種深度。愛情,是一種純度。傳遞愛的溫度,你我的心田,永遠溫暖如春。”是一檔音樂心情的節目。蘇亦好上大學的那個年代,網絡剛產生,街頭還沒有網吧,宿舍裏天天響的就是收音機,而這類節目一直是她的大愛。靜靜的坐在那裏或躺在那裏,聽別人的故事別人的歌,日子過的很純靜。現在的大學生,怕是不會過這樣老土沒個性的生活了,不知這個節目的聽眾都是誰?
女主持人溫柔悅耳的聲音在讀著一個故事,似乎是一個女孩兒暗戀另一個男孩兒,好不容易開始,最終卻淒美的結束。蘇亦好笑了,總覺得現在的孩子都很張揚,這麽細致含蓄又淒婉的,她們會喜歡嗎?
配的音樂居然是無印良品的一首老歌,《掌心》。“攤開你的掌心,讓我看看你,玄之又玄的秘密,看看裏麵是不是,真的,有我有你。”
小小的臥室裏流淌著旋律,蘇亦好靜靜的聽著,如果掌心真能告訴兩個人的秘密,那該有多好。她相信,夫妻的緣分是命中注定的,可這緣分卻不是人能看透的,要是能看透該多好啊——呸,要是能看透,還玩什麽?可是,像自己,嫁了個丈夫是這樣的,這樣過一輩子?
蘇亦好突然悲從心來,她放聲大哭。女人啊女人,你到底為什麽而嫁?有多少女人能為愛而嫁,又有多少女人是為嫁而嫁?為什麽?如果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愛情,那為什麽還要找?為什麽老天在造人時不幹脆“殺心”讓大家都不要想?或者說,愛情在哪裏?為什麽我沒有遇到?為什麽就該我遇不到?哭聲隨著音樂聲,漫延在這間充滿男色的屋子裏。
天將黑,趴在窗口看外麵行人腳步匆匆,下班了,鳥兒歸巢了,一個個急三火四的往家奔。不知道別人看自己的腳步時,是不是也會這麽想?也不知,他們的家,都是什麽樣子的。
正在胡思亂想,電話響了,“晚上吃什麽?”
“啊?……不知道。”難道他還要她做飯?
“行,那我叫外賣吧,等著。”收了線,看看電話,叫外賣用你叫?
外麵的路燈亮了,門一響,陳明然回來了鋼當鋼當的走過來,“怎麽不開燈?”伸手按了開關,屋裏倏的有了光,他的臉變的清晰起來,望著她,“好點沒?”
“啊,還行。”不動也沒什麽感覺。
“行,送外賣的一會兒來。”自己做飯不好吃,還不如叫外賣。
把包扔到沙發上,人進了他自己的臥室,一會兒是關門的聲音、然後有開電腦的聲音。蘇亦好躺在那裏,靜靜的聽著,忽然,很想流淚。
她真的想要個家。一個讓她不用勉力支撐堅強的家。一個她想靠就能很安詳靠過去的家。
但是,這個家,在哪裏?
淚,很快的又濕了她的臉頰。
外賣來了。擺筷子的聲音,人到了門口,“出來吃飯。”
“嗯。”坐起來要下地。
陳明然盯著她的腳,看她慢慢的站起來,慢慢抬步走,“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了。”扶也是得邁步走,不如扶牆好了。陳明然看了一會兒,轉身進了餐廳。
“真夠笨的,怎麽就摔那兒了?都多大了。”
蘇亦好不吱聲,陳明然看看她,難得今天不鬥嘴,這麽溫順?
外麵風聲呼呼,玻璃上慢慢凝結著水氣變成小水珠。兩人不作聲的吃著飯,陳明然覺得有些納悶,“蘇亦好,你怎麽了?”
“沒。”
“沒是怎麽了?”
“真沒,隻是突然不想說話。”
琢磨了一會兒,不知她在想什麽,他總是不知她在想什麽。清了清嗓子,“什麽時候去複診?我和你去?”
“不用,醫生說沒有新症狀就不用去了。”陳明然其實知道,肌肉拉傷也不是特別大的病,他隻是問一問。
屋裏複又沉默。
蘇亦好臥床三天,陳明然主動自覺的做了三天包括早飯在內的三餐,洗了三天碗,讓蘇亦好受寵若驚。
周六,陳明然破天荒的沒睡到中午,兩個人吃了飯正準備再睡一會兒,看見卓天的電話進來,一接通,還沒說話,那頭就開了腔,“小蘇,聽說你傷著了?”
蘇亦好抿嘴笑,“誰的嘴這麽長?”
“是林海薇,我問她點別的事,她說你病了。我去看看你吧?”
“不用不用。”蘇亦好忙不迭的說,哪敢讓他來?
“你老是這麽客氣,明天周日,我明天去啊。”蘇亦好還要再說,卓天一句,“這麽定下來了。”掛了電話。
無奈何,蘇亦好隻好打給林海薇,“刺兒薇,你怎麽總是這麽嘴長?”林海薇轉了轉心念才想起來,“什麽?你是說卓天啊?我掛了電話正好他打電話過來,一不留神就說了。他也不是別人,讓他知道也沒什麽大不了。”蘇亦好氣極,永遠都不要指望林海薇想的周到,“是沒什麽大不了,可是他明天要來看我,你說怎麽辦?”林海薇拿著電話眨眨眼,她還真沒想到,“那怎麽辦,好好?”
蘇亦好麵對這位已極其知根知底的老友也沒了脾氣,“怎麽辦?我明天隻好去你家裝一裝了。”林海薇大吃一驚,“好好,你要來這裏?”“那你說還有什麽辦法?”林海薇有些訥訥的說,“你的腿能動嗎?”“不能動也得去,反正不能讓卓天知道我……”她沒有把話說完。
林海薇有些歉然,都是自己惹的,她的腦筋終於想到一個問題,“可你原來住的那間屋子現在有了新住戶了。”“那……”蘇亦好思索了一下,為了方便馬大寶偶爾回來,林海薇住的是大臥室,雙人床,“那我明天到你床上躺著,就說我們為了省房租。”林海薇噗哧笑了,“好好,我們這樣有同性戀的嫌疑哦。”“你別給我扯,同性戀也是你逼的,明天你要敢說漏嘴,我就把你的頭扭下來!還有,晚上去買菜,明天招待卓天吃午飯!”蘇亦好氣勢洶洶的說。林海薇快樂的笑了,她就知道,蘇亦好的緊急應對方案從來都不用想,眨眨眼就會出來,這也是她從來不為蘇亦好考慮周到的原因。
蘇亦好給卓天發了短信,讓他明天別太早,去吃午飯就行,強調周日大家都要休息一下,然後開始想怎麽去對付陳明然。
她不想把事情明確的告訴陳明然。不是她本人覺得有什麽見不得的人的,而是想想陳明然可能的譏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惹那個風波?
蘇亦好這樣想著,吃晚飯時便隻和陳明然說明天有同學聚會,非去不可。陳明然皺了下眉,“什麽聚會那麽重要?腿傷能行?”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打車,門口對門口。”她趕緊先把打車說出來,雖然知道陳明然不會去送她,但還是怕他禮節性的提出,那樣就尷尬了。說在前頭,陳明然即便不說去接送她,她也沒什麽可失望的——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
陳明然果然隻是淡淡的應了聲,沒有再說話,蘇亦好鬆了口氣。
第二天蘇亦好早早的醒來,由於腿不方便,速度要慢很多。她必須要趕在卓天到之前在林海薇床上躺好,為了裝的像一些,她把睡衣都帶上——卓天心細,知道她不愛和別人同床,不裝的像一些說不過去。反正他也不是外人,也不用避諱她穿睡衣的樣子。
她拖著腿輕手輕腳的洗漱、收拾,輕手輕腳的出了門,卻不知陳明然早醒了,躺在床上聽她的動靜。陳明然敢肯定,她有事瞞他,心裏生出一些惱怒——蘇亦好,我到底是你什麽人?
蘇亦好終於趕在卓天去之前偽裝好了一切。出人意料的,卓天沒有帶補品,卻帶了一本書送給蘇亦好,“你喜歡的馮象。”
馮象是蘇亦好頗為喜歡的一個作家,人在美國,從事的專業是法律,他的書或談聖經或談中世紀文學,即便是法律,也寫的別有韻味些,一本一本,都是蘇亦好的至愛。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馮象?”
“你忘了?當年你說你喜歡馮象還喜歡朱偉一,還讓我笑話了一通。”
蘇亦好記起來了。在卓天心裏,這些人因為不是法學家所以得不到他的敬重,而在蘇亦好看來,這樣看似散淡的東扯西談更能讓她理解法律是什麽,倒是那些大部頭專著常讓她畏而遠之。當年的時光似乎在那一霎那湧上心頭,學校,在那裏,曾經他們努力的追求過那個叫做“學術”的東西,如今,留下的隻有生存了,生活已經把大家改造的太多。蘇亦好在心裏比卓天更多一分感慨,因為那時的純淨和今日的生活。今天的生活,蘇亦好,你在過的什麽?哪一個朋友都笑容可親,隻有他,冷冰冰的。蘇亦好,蘇亦好!
林海薇是標準的賢妻式人物,飯做的既快又好。三個人落座,卓天果然問到她們為什麽住一間屋,馬上被談笑風生的蘇亦好以“省房租”給繞過。卓天一臉的不信看向林海薇,後者隻好拚命的往自己嘴裏填排骨,唯恐一句不慎讓蘇亦好扭了腦袋。
不談工作、不談愛情、不談房子車子,就是單純耍貧。一席下來,三人俱是大笑,氣氛輕鬆,輕鬆的讓蘇亦好恍然覺得還是上學時大家在學校附近的小麵館裏瞎聚,可轉眼,她已經結了婚!
終於把卓天給打發走了,蘇亦好舒了口氣。她坐在窗台上,看著卓天不高的身影慢慢的出來,慢慢的消失,心裏的悵惘難以用語言形容。卓天是一個很酸的人,每次見麵都要感歎自己又老了多少。他老了,她呢?在她心裏,他不過是個小男孩,可今天看來,他確實也已經成熟了,想的周到,越來越像個男人了。
林海薇湊了過來,“好好,你不讓他來接你?”蘇亦好一搖頭,並不答話。林海薇歎了口氣,“你說你,嫁那麽個人,算是怎麽回事兒?”蘇亦好依舊沉默,林海薇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說,“好好,你一向要強,實話告訴我,到底和他還能過下去麽?”
蘇亦好似乎才回過神來的大笑,“看你說的,怎麽過不下去?挺好的。”
林海薇皺著眉,“真的?”
蘇亦好又大笑起來,“騙你幹嘛?怎麽過不下去?”認識這麽多年,林海薇對蘇亦好的了解尚不及卓天,她不知道蘇亦好最拿手的便是用大笑來掩飾心裏的感覺。可這一次,林海薇卻不好唬弄了,“騙我的吧?真好,為什麽他不來接你?”
蘇亦好沉默了一會兒,“刺兒薇,我們的好和你和馬大寶的好不同。”。
“即便不同吧,我覺得如果把他換成卓天,他也會來接你的——普通朋友來接一下也沒有什麽。”
“我和他,和我和卓天也不同——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她和卓天是真性情的朋友,她拿他、他拿她都是朋友,吩咐起來不會客氣。但她和他,有的是婚姻關係,但感情沒到那份兒上,她不願意麻煩他。以前也不是沒麻煩過,結果,她看見了。
看了看時間,“轉眼三點多了,我要回去了。”林海薇張嘴要說什麽,終於沒有,她雖然不是完全了解蘇亦好,但她很清楚的知道她的兩點:倔和硬。隻好一麵給她收拾東西,一麵嘟囔著說,“真是搞不懂你,你這是怎麽了?”
和他還能過下去麽?蘇亦好自嘲的笑笑,當然能,隻不過像是房客。但如果選的房客是那樣的,多一分鍾她都不會忍。
蘇亦好拖著腿慢慢打開門的時候陳明然正敞著臥室門在千古不變的打著他的CS,聽見門響,轉身看了一眼,點點頭,又接著繼續戰鬥。蘇亦好的心裏更加空,他一句話都沒問,這日子,真的也隻是能過下去而已。
天黑了,傳來的依然是電腦虛擬的槍聲,不見陳明然打算做飯的跡象。蘇亦好出來去廚房看看一點菜沒有,無奈何隻好走過去,敲敲他臥室的門,“你能不能去買點菜?”
“啊?”兩眼仍然盯著屏幕。
“你能不能停一停,先去買點菜?”蘇亦好壓著火氣。
“不是誰做飯誰買菜嗎?”陳明然仍然是頭也不回,兩手運鍵如飛。
蘇亦好緩了一口氣,盡量不把怒意表現出來,“陳明然,我的腿不好,去買菜不方便。”
“哦?”陳明然像是第一次聽說似的回過頭,掃了她的腿一眼,“你白天不才出去了嗎?怎麽不好了?”
蘇亦好忍了忍才沒有爆炸,“那是打車。”
“OK,這次還可以打車,有錢沒?我拿給你。”陳明然毫不放鬆。
蘇亦好咬咬嘴唇,一句話沒說,轉身進了臥室,拿上包換了鞋出去。陳明然轟的合了本子,蘇亦好,你就和我解釋下怎麽了?
一小時後,蘇亦好提著菜回來,看都不看陳明然,直接進了廚房。陳明然的心有點虛,雖然氣她,也沒有真的逼她去買菜的意思,她要是肯和自己解釋下或者撒撒嬌,陳明然肯定會去,她非要搶尖兒,那愛搶就搶,反正受苦的又不是我!
蘇亦好站在廚房,她並不是嬌氣的女子,對於生活,對於工作,多種困難早已曆練的她在心裏委屈時也能保持麵色不動,而不至於理智轟然崩塌。蘇亦好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混了十幾年的法律,法律早已改變了我。如果一點理性,那是一個合格的法律人麽?
她漠然的做著飯,凡是不值得或是沒有把握投入感情的東西都不去投入,沒什麽大不了,不就是腿拉傷了麽?又不是躺在床上不能動——即便躺在床上不能動,誰也沒規定人家就要過來噓寒問暖……可那還是婚姻麽?
她手不停揮,一麵做飯一麵默不作聲的想著,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沒有感情就是沒有感情,不要去期望感情,大家盡義務好了,盡義務好了……。
關上廚房門,搬了椅子看著火,這頓飯蘇亦好做了一個多小時。待她出來的時候,心裏的怒氣和傷心早已成功冰封,反應到臉上便是極其的淡漠,視陳明然如空氣。
她擺上飯,陳明然期期艾艾的湊了上來,本來就心虛,看她的臉色心裏更沒底。其實自己也挺過分的,明知她腿不好……,可是,誰讓她背著自己幹這幹那的,如果不表示一下自己的生氣,那以後不是會愈演愈烈?可看她的樣子……。
飯桌上仍是一葷兩素,葷是清蒸平魚,四條魚白白嫩嫩的躺在盤子裏,素是炒筍片和炒木耳。
兩人不說話,各自吃著飯,蘇亦好做飯的手藝見長,尤其是蒸平魚,陳明然以前很少吃,現在吃來味道不錯,蘇亦好果然是海邊長大,菜炒的不見的好吃,魚做的還是有點水平的。
陳明然故意放慢速度,等著蘇亦好放下碗才三下五下的扒拉了飯,然後要起身收拾碗沒想到蘇亦好搶先站了起來。
“我來洗吧。”
蘇亦好像是沒聽見,跛著腿端著盤子走了,陳明然趕快端著剩下的碗筷跟在後麵擠進廚房,“我來洗,你擦桌子去”。
“出去。”
“你幹嘛?”
“從今天開始起,我做三天飯,洗三天碗,還上前些日子和你調換的。”蘇亦好言簡意賅。
“蘇亦好……”
“走開。”蘇亦好低下頭,戴上手套,一幅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陳明然愣了一下,慢慢的走出去,怎麽反倒成了她有理?